奋斗在新明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随轻风去
有必要在此介绍介绍府署的构成,叫看官们了解一下李佑新的工作环境。
府署里的官吏衙役从身份上可以分作五个等级,呈金字塔状排列。第一等级是正印官知府,只有一个。第二等级是佐2官同知、通判、推官,其中同知、通判协助知府处理各项公事,推官专门负责刑名狱案,每人都有自己专属的判事厅。第三等级是内设机构里,经历司、照磨所、司狱司的官员,就是俗称的杂官,从八品到九品都有,李佑便是这个等级的。第四等级是三班六房的额定在册胥吏,例如洪巡捕。第五等级就是门子、轿夫、白役等等。
这个身份等级的分法,看官们是不是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得不说,传统文化就是传统文化,生命力很顽强,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衙门里一样是这个分法,不过换了些名头而已。一把手、副手、公务员、事业单位、临时工
再说府署内设机构,最主要有四个,除了前面提到过的经历司、照磨所、司狱司还有府堂。经历司掌管公文上下往来,设有经历、知事等官职;照磨所负责审验公文办理状况,查漏补缺,设有照磨、校验等官职;司狱司管人犯牢狱,设有司狱这个官职。
至于府堂,不设官职,下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吏员都归于这里,具体办理各种公事,给官老爷们干活的,办公地点位于府衙大堂外的卷棚廊房里。府署里其他还有什么府库、府仓之类的就不赘述了。
李佑再叹一万口气,终究还是要去府衙的。他打算自己单身上任去,把妻妾暂时留在虚江县。这倒不是李佑想沉入姑苏城的花花世界,嫌妻妾们碍事,而是因为他去了府衙必然是坐冷板凳的,所以不想让妻妾们看到自家丈夫在府衙里灰溜溜的样子,在自家人面前丢不起那脸。
奋斗在新明朝 第一百一十九章 知事这样来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知事这样来的
这夜李佑将三房妻妾婢女全部召集在一起,宣布了自己单身上任的决定。
众女闻言神色各异,表情不一。大房代表梅枝言道:“老爷在家,自然是老爷主事,若老爷不常在,家中当由主母掌事。”
梅枝这话显然是有所指。李老爷一直是让关姨娘代他掌握宅中用度支出,毕竟公产大头来自于丝行产业,由关绣绣代管比较方便,但名义上还是李佑主事。梅枝暗指的意思就是李佑不在时,关姨娘就没有这个名义了。
李佑瞥了一眼梅枝道,又看看刘氏道:“娘子不方便罢?”
梅枝反驳道:“主母不聋不瞎,能写会读,有何不可?”
李佑本来就心烦,被梅枝一闹便满脸不悦。
刘娘子看丈夫神色不好,连忙伸手把梅枝拉住。
关绣绣不理会梅枝这茬事,想了一会儿对李佑问道:“夫君此去莫非不得意?”
“这…倒也不是。初去乍到,没有什么好地方住,你们徒受其苦。故且叫你们暂留县里。”
这时金宝儿开口说:“夫君身边总该有人侍候,奴家想随夫君前去。”
竹也跟着说:“老爷!奴家也要去。”
“此事不必多言,反正府城离这里只有几个时辰路程,我回来很便利。等我安置好了再说此事。”李佑断然道。
不过家中没个能作主的总不是办法。李佑便使人把家里废置的院落收拾过,将父母接过来住,正好父亲重新在县衙做公事,住这里也方便。有二老镇守,也不怕后院起火。
本来还有薛举人等纷纷要给李佑摆酒送行的,都被李佑一一婉拒了,自家事自己知,他还真没有这个心情和脸皮去受请,还是低调些走人罢。
就这样,前虚江县西水巡检司巡检、现苏州府经历司知事李佑在一个夜间带着长随张三登船,悄然离开了虚江县,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家乡作官了。甚至在虚江县长住也会成为一种奢望,只有两种可能才可以,致仕和父母去世。还好由于朝廷的恩典,他只是去府城,不然真成漂泊异乡的宦游人了。
次日,李佑到府署上任,按照惯例先去拜见那毛姓知府。他前往后堂院门处,请门子去传话,出来后被告知,知府大老爷在会见贵客,李知事先候着罢。
李佑默默在院门口等着,一直等到了中午,才见有人出来,是毛知府在送客。
客人果然是贵客,也是李佑认识的,居然是巡按马御史。话说马巡按上次从虚江回来,惹了一身sao没脸呆在苏州,便又去了松江府。这段时间巡视完松江,又回了苏州府,因为他还没有巡视过苏州,职责所在不得不来。
马巡按在虚江县巡视时由李佑负责护卫的,所以倒也认得,但马巡按对虚江的一切都很厌恶,见了李佑冷哼一声甩袖走了。若他知道自己是被李佑设计的,恐怕就不只是冷哼一声这么简单了。
李佑还是次见到毛知府,见这位老爷四十多岁年纪,留着几绺长须,面貌清瘦。避在一旁等知府送完客,李佑便上前拜见道:“见过府尊。”
毛知府皱眉道:“你是李佑?”
“正是下官,今日到任。”李佑恭谨道。
“尔好自为之罢。”毛知府说罢又进去了,也不知道好自为之指的是什么。
眼看这个官署里最大的头目对自己这般态度,还说着自己听不明白的话,李佑很无奈,只得再去王同知那里。毕竟自己是分理同知厅…
王同知看到李佑,点头道:“你来上任了?”
说实话,李佑很想揪住这老头狠狠地给他老脸几巴掌。你混的人厌狗憎也就罢了,为何要拖我下水?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却来拉我这不明内情的人去喝茶,是何居心?他强忍冲动拱手对王同知道:“见过同知老爷。”
王同知很善解人意的说:“我知道李大人对自己的官职很不满,但这也怨不得老夫。”
不怨你怨谁?难道怨我当时犯贱去和你喝茶?李佑只在心里想着,他自然不会傻得公然去顶撞上司,只说道:“都是给朝廷效力,下官岂敢有不满。”
王同知继续说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府尊虽有不是但也并非心胸狭窄的人。原本经历司有个知事,年过四旬,不愿余生继续在这府署文案上蹉跎驱使,想借此次吏部授命给各府机会,谋个外方巡检的官职,过一过那威风瘾头。故而便将你这巡检位子腾了出来。”
那又怎样,这也不是根本原因,李佑认为王同知在推脱责任,愈加鄙视他。
“事情当然也并非如此简单,你毕竟也是个有名声的人,府尊也知道你和那赵大官人有些交情。毛大人他可是当年赵大官人祖父的最门生,关门弟子,赵家的面子也不能不给,所以府尊也是问过赵大官人看法的。”
听到这里,李佑抬起头细听,怎么又牵扯到赵大官人了?
“而赵大官人却对府尊说,就让你来府城任职,越清闲越好,正好府衙有个知事想走,便把你给调换过来了。你的运气不错,分到老夫这里,以后你大概就会庆幸了。”
“当真如此?”李佑失声道。
王同知微微一笑,“老夫不会骗你,若不信可自行去问赵大官人。”
李佑一边暗骂王老头不要脸,来到你这门可罗雀、什么权力也没有的地方还算运气不错么?一边很气愤赵大官人不够意思,即便不给帮忙,但起码别故意帮倒忙才是。
府署后衙和前衙隔一条巷道,所有官员都在后衙拥有住所,李佑便分到一个三间房的院落居住。吃饭也不用愁,府衙里设有厨吏,修建有厨院,专门做饭的。
下午安顿好后,李知事便想着去找赵良礼质问理由去。
说曹操曹操的家奴就到了,便见赵良礼派了仆役送信过来,他的消息很灵通么,这么快就派了人来。李佑拆开看,是摆了酒席给他接风,地点在一个叫洞庭楼的地方。
李佑自是答应下来,那仆役得了信便回报主人去了。
奋斗在新明朝 第一百二十章 无题
华灯初上时分,李知事从衙门里叫了空闲轿夫,去了那什么洞庭楼,路上走了一刻钟。
若是外地人猛一听这名字多半要与洞庭湖联系起来,以为是湖广人开的,其实是地地道道的苏州本土酒楼。太湖里有山以东、西洞庭为名,简称东山西山,正在苏咐府辖境内。两山盛产商贾,家家经商,擅长在南北之间贩运米粮布帛。在本朝有钻天洞庭遍地徽的说,指的就是江南两大商帮,洞庭商帮和徽商。
在洞庭楼门口,有赵家的仆役等候,见李佑下轿便引领着上了二层。
楼上有一大圈屏风围住,里头传来管弦之声,李估进去就看到赵大官人坐在那里搂个妖冶美人,正不知道说到什么高兴处,仰头开怀大笑。
旁边还坐着一位文士也认得,是中秋夜见过的宋问吉。
赵良礼见李佑进来,放开女子起身拱手道:“中秋一别月余不见,今日小先生来苏州府任职,吾不胜欣喜哪。”
李估还礼道:“听说赵大官人从中使了力?”
赵大官人得意洋洋道:“些许小事,不必感谢,那知府恰是我家的门生,帮你换个好位子举手之劳。”
感谢你?好位子?这都是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李估无语凝视。
赵良礼卖弄道:“以我看来做官的格调要尚清贵,君不见新科进士都争先恐后的想去作天下第一清贵的翰林么。如今这个贵字我是无祝助你,但清字还是能帮上的,只有逍遥闲散的文职才与李先生的声名品调相得益彰啊。”
若是以前,李估说不定感谢一番,能过闲散悠哉的日子再好不过。但当他在县里享受过了权力的风光味道,现在哪里还有心境去坐冷板凳,叫家乡人嘲笑他越混越回去?
他当巡检在虚江不说是横行霸道,但起码作威作福是没有问题的。原以为这次最多换一个不熟的地方继续当巡检,熬够了年资就去走门路升官,谁料到阴错阳差的被赵大官人和王同知联手“帮忙,”摇身一变成了纯文职。
李佑心情五味杂陈,将事情搞成这样,赵大官人居然还一幅办了大好事的嘴脸,知不知道你和王老头简直是两个坑死了小爷的同案犯!人家进士都想去当翰林难道是图清闲么,还不是因为升官快前途大,同理小爷我也不是为了清闲。赵大官人这样的人位子再清闲也无人敢忽视,一样有权力,他李佑哪有这个本事。
李估异常苦恼,这次和赵大官人自勺人生观、价值观又产生错位了,思维又不能对接了,当初就怕赵大官人不着调才不敢来求,结果还是没逃过他的毒手。“在下分理同知厅,但王大人那儿终日无所事事,在下枉受国家俸禄,心中有愧。“李佑无奈道。
赵良礼鄙视道:“不为官时先生还旷达些,做了官倒越来越小气了,这种俗务惦念它作甚,无事不要生非了,小先生请入席!”
一盲看着赵良礼和李佑说话的宋问古这才上来道:“诸位都是洒脱人,今夜为李先生接风,务必要尽兴才是,名利禄的事情就先不要说了。
赵良礼笑道:“宋老弟说的都是好听话。“又对李佑道:“这里是他家的产业,真是存心摆了鸿门宴招待我们。”
当下入席吃酒,召美人助兴也是必然的。
言谈之中,李估得知这宋问吉出身东山巨贾之家,不过宋问古并不插手生意,专门被家中培养出来读书考学并交游士林的。江南大商家都有这个习气,喜爱交结文人士大夫,通俗易懂的说就是拿钱买文化。
李佑暂时抛开了官场失意的事情,对赵良礼道:“那夜在下酒后无德,放肆而别,搅了大官人的兴致,在此赔罪了。“他一直想知道八月十六那晚狂放一番走了后,别人的态度评论,可赵良礼不提这事,便忍不住出言试探。
“不妨,是真名!自风流,满席拘谨便无趣了。是我那西席不晓事,已经责骂过他,先生不必放在心上。“赵良礼毫不在意说。
宋问古赞叹道:“想起那句生怕情多累美人,此生不知还能否听到这样有意趣的句子。”
“你是探花先生?“李估旁边的陪酒女子突然兴奋地身躯颤抖,双手扪住心口,粉面惊喜的简直不敢相信。
见到随便一个陌生女子认出自己后的激动模样,李估那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暂且将低沉心情扫了出去,待要调笑几句时,忽然听到外面狂呼乱叫,似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众人便一齐站起来,立到窗边向楼外看去。却见一伙人手持火把冲进街角某家院落,随后没多久出来时,身背备式容器,扔了火把向北边逃去。
李估没想到刚来府城就见一起案子在眼皮底下发生,便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宋问古对附近比较熟悉,“是一家米铺,这伙贼子似是抢米。”
李佑惊异道:“堂堂府城,竟会有哄抢米粮的事情?”
宋问古叹道:“许多年来未有生过这类事。但近日米价涨贵,每石价格倍增至二两,或有生计不继者铤而走险。”
李估更奇怪了,“现下正是秋粮上市之时,虽今年旱灾,但也不至于绝收,支持到春天不成问题。若是青黄不接时出砚此事也就罢了,怎的眼下就有风波。”
赵良礼摇摇头道:“不算什么严重大事,待到官府出菜米粮即可平息。”
三人重回席间,赵良礼突然想起一事道:
“前些月本人应承将云彩姑娘赠送与你,一直未能践诺,你看何时收走为好?”
李佑哪有这个心情,摇手道:“大官人自己留着罢。”
饮至深夜便散了,李估回住所休息不提。
话说这知府是很有排场的。若无它事,基本每日早晨所有府衙官吏都要汇聚大堂,一齐拜见知府,谓之排衙。
第二日,已经上任的李估便首次参加了排衙仪式,在同僚面前正式亮了相。可惜除了王同知,没什么人和李估攀该,受到了冷处理。
毛知府交待了一些事情,主要是近日已经秋收,加紧督促各县征收粮税,以及临近年底清理积案。依然没有李估什么事情。
对于署内上下的冷遇,李估暂时无可奈何,想起了昨晚那个因为见到自己又惊又喜的妓家女,真是极大的反差,或许不该拒绝她邀请的“同知厅的院落里辟出一间屋子作为经历司知事分理同知厅的公房。李佑在房中枯坐了一天,只看着院中秋风卷起几片落叶飘来飘去。
又把目光移向同知厅紧闭的房门,王老头在里头作甚呢?难道他天天都是这样熬过的?
(未完待续)
奋斗在新明朝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几十年饭不是白吃的
李佑正望着同知判事厅发呆时,只见人影一晃,王老同知从厅里闪出来,在院里来回疾步走动几遍,顺势蹬腿挥臂,又怪模怪样的耍了一套不知道什么强身健体的把戏。其后便有长随递上茶壶,王同知接过来尝了一口,闭目回味一番才大口喝下去。
活像个乡野闲叟,李知事腹诽道。话说李佑虽然对连累他的王同知很不爽,但也没蠢到在府衙里十分孤立时,再把这个唯一可以接触的上官给得罪的地步,只是忍不住半带讥讽的出言调侃:“同知老爷真是好兴致。”
王同知像是听不出来讽刺的意思,哈哈大笑道:“人云,闲看庭前花开花谢,坐观天外云卷云舒,此时秋日难得,你我院中弈棋为乐如何?”
喝茶下棋这就是公事么?李佑便道:“同知老爷欲求闲情逸兴,何不致仕安度余生,在这府衙里还有什么意思。”
王老头似是为李佑的话感到莫名其妙,“李知事看老夫如今过的不悠闲么?”
“是很悠闲。”
“论起闲散度日,做官如此,致仕也不过如此,那老夫为何要致仕?“王同知答道:
“在任尚能多领一百多两银子俸禄,这苏州府又是繁华舒适地方,有何理由辞官?老夫记得李知事是个聪明人,怎的也参不透。”
六十岁老同知的理由强大到没辩驳,李知事无言以树,转头对同知长随道:“本官要和你家老爷下棋,还不速速去拿棋子棋盘!记得要拿象戏棋子!”
王同知本想下围棋,但李佑不会,二人只得下象棋,还好王同知房中各种棋牌一应俱全的“摆好棋盘便车来马往的杀起来,棋下到一半时,王同知忽然说:“马巡按在虚江县搞得灰头土脸,想必都是你弄鬼罢?”
正看着棋盘琢磨下一步的李佑闻言抬头道:“王老爷说笑了,下官哪有胆量敢与钦差作对。
“呵呵,听说马巡按查官营生丝时被提了痛脚,别人不知道,老夫可是很清楚虚江官营生丝都是你鼓动操办起来的。再以老夫对你为人的了解,定是你在暗地里做了什么伎俩,陈知县是没有那个心思的。”
李佑面无表情的回复道:“想必是王老爷随意说笑而已。”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冷,李佑来府衙将近一个月,依,日和其他人形同陌路。他每日里生活就是喝茶下棋,偶尔赵良礼请他赴民,官府上上下下对此一致沉默着。按说甲申大乱后,朝廷对各地粮储极为重视,生怕再有闯贼1日事重演,故而在粮税缴纳上给了各地更多的存留额度,大肆建仓以备荒赈灾。加上现在正是秋粮上市时候,不该发生这种米贵被抢的事情。
有忧国忧民的府中老人唏嘘道,一月之间发生五六起抢米的事情,只听父祖辈提过当年崇祯朝才会有这等乱像。随即说这怪话的老头被毛知府以妖言惑众的名义抓了起来,并枷号示众,传为衙中笑谈。
李佑对这些事也只有啧啧称奇的份儿,做个无关的旁观者,不像在虚江县里,有个风吹草动的,陈知县就把他叫过去商议。
这天李佑继续和王同知下棋时,忽有虚江县家中仆役送信过来,李佑拆开看了后拍案怒道:“奸贼敢尔!”
王同知问道:“家中有事?”
李佑略一思量便如实相告,“新上任的那个西水巡检看我家丝行有利可图,意图侵占。“这个新任巡检便是府衙原来的那个经历司知事,似乎姓蒋,和他调换官职去了西水,李佑想从王同知这里打探一下此人的性格。回头去虚江县找陈知县把这事趟平了,顺便回家看看妻妾父母兼拿冬衣。
王同知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李知事这一月来有何感想,可愿甘于现状?”
这老头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莫非他有什么想?李佑也不隐瞒心情,很直白答道:
“当然不甘。”
“契机就在这里了。“王同知抚须道,“老夫自信阅人还是有几分眼鬼……“……
听到这里李佑心里嘲笑道,你这老头还敢说自己有限光,直接就将金署所有人都得罪到死,还把小爷我连累成现在这尴尬处境。
“这蒋某是个得志便张狂的小人。他这区区九品在各处被上官们使唤十几年,比小吏也就强个几分。老夫猜他到了外方无人拘管,一直压抑的性子放开后必然变得极为嚣张跋扈。
你可回乡探寻他的不之事,拿住他的短处。”
李佑道:“那有何用?这算什么契机。”
王同知沉默半晌,审视着面前这今年轻到一塌糊涂的官员,心里回想着李佑的所作所为,评估着他能力和背景。
李佑见平时和蔼可亲的王老头难得严肃一次,知道他有重要的话正在掂量,便集中精神细听。
两人之间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从蒋巡检身上可以牵连出府署,一网打尽。”王同知缓缓的指点道。这……王老头又想玩这种将所有同僚一齐检举的行为艺术?还要把他拉下水同做?他李佑看起来有这样傻么?憋了半天大招就是这么一句没用的话?
“哈哈哈哈。”李佑捧腹爆笑,“王老爷你这是死心不改啊,做人不要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好。”
王同知涵养再好这时也被李佑笑的脸上挂不住,虽然他那事情以官场角度看确实挺丢人,便高声斥道:“你敢在上官面前失仪!”
李佑收声拱拱手,起身要告辞,抓紧时间回虚江去。
“慢着。”王同知叫住李佑,“老夫尚未说完,你以为这次还是收礼受贿这等琐屑小事么,如果要说这府署上上下下同心同力侵吞仓中存粮呢?”
一句话震得李佑脑子嗡嗡作响,如真集体绶吞官仓存粮,那就不是小打小闹,称得上惊天大案了。
崇祯年间大灾荒引发民乱险些改朝换代,这教训怎能不引起朝廷警惕,所以近几十年来,对备荒赈灾的仓事十分重视。以本朝惯倒,索钱受贿即便查处也可以轻拿轻放,退赃赎罪后还是能够复职。但私吞了官仓米粮,性质就完全变了,比直接贪银子还要严重得多。
若因此引发了地方民变,那简直可以够得上抄家充军杀头,由此可见这是多大的罪名。更何况听王同知这意思似乎是府衙金体都参与了,更是够惊世骇俗。
现在米贵成这样,府署积攒数年仓储,还不出菜平价,十分令人不解,难道,想至此李佑骇然道:“老大人不可虚言!”
王同知道:“干真万确的事情,你以为本官拼着成为笑柄图的什么,借此自清,能泾渭分明而已。”
李佑恍然大悟,难怪王同知儿戏一般的找个鸡毛蒜皮由头把金府衙都举报了,看似平白无故得罪所有人,谁料其中别有智慧。嗯来王同知上任之后,暗暗察觉了府署中人侵吞仓储的事情,既不敢冒险涉足其中同流合污,又怕被同僚们强行拉下水,还担心将来万一东窗事发后自己掺杂其中说不清道不明,便想出了那个找点别的芝麻绿豆小事一锅端举报揭发的办。
这样做好处有三点,一是王同知因为小事故意得罪了所有人被同僚排斥,不会沾惹上他们的盗粮大罪,又不会直接逼急同僚们狗急跳墙你死我活:二是在外人眼中王同知与其他人刮清了界限,他可以假装被瞒的什么也不知道,万一东窗事发也不会牵连到他;三是若朝廷查处下来,王同知作为金府衙唯一清白的人,多多少少该有点裹奖,说不定能被朝廷树立成先进典型来遮羞,直接署理知府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