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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朝一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素素素
薛宁的左手使不上劲,极力压下翻腾的怒火,冷静等待着动手的机会。
他手里有枪,自己现在哪怕动一下,脑袋就会有开瓢的危险。已经到这个时候,她更不能死!
往后退了大概五米的距离,扼住自己喉咙的手松开,下一瞬却再次被对方的手臂扼住。
“你们这些警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装得正义凛然的,伸手要钱却比谁都狠。”八爷鄙夷的啐了一口,收回顶在她脑袋上的枪,动作利落的打开冷冻库的门。“小姑娘,看你年纪轻轻,我其实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你。”
话音落地的瞬间,薛宁被他带着转了半圈,面朝冷冻库。
“是不是很冷?”八爷阴深深的笑起来,电光火石间松开手,同时抬脚踹向她的后背。“进去吧!”
他的速度很快,薛宁的反应更快,跌进冷冻库的刹那,猛地抓住他的手将他拖进去,跟着用肩膀去撞他拿枪的手。
“啪”的一声,他手里的枪落地。
薛宁抬脚将枪踢远,收脚的一瞬间顺便把冷冻库的门勾上。
冷冻库的门很厚,关上之后刺骨的寒意随即席卷全身,使得两人的动作都变得有些迟缓。
八月天气炎热,他们各自身上穿着的都只是夏天的衣服,谁也没占便宜。
“一千万!”八爷的拳头又硬又狠,丁点余地不留的往她身上招呼。
薛宁拼着一股气,手不行就用脚,身上冒出来的杀气,比冷冻库里的冷气还要冷上几分。
虽然看得不是太真切,但她很清楚,眼前的中年人就是八爷无疑!
爸爸惨死,妈妈跳楼,哥哥被他沉尸水底,恨意疯狂翻涌心底,像似要找到一个发泄口,死亡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交手数个回合,超低的气温使得两人的体力消耗都非常大。
薛宁身上到处都是伤,假发掉了,眉毛和头发上都结了霜,可她似乎对此一无所觉,攻击的力度丝毫不减。
八爷渐渐疲于应付,脑子里猛的闪过一个年头,震惊出声:“你是薛警官那个死而复生的女儿?”
“眼力不错!”薛宁冷然的勾起唇角,蓄着千斤之力的拳头,狠狠落到他脸上。“死而复生,八爷的用词真精准!”
“既然是你,那就更加留不得了!”八爷踉跄着后退几步,眼底迸出一抹狠绝,在她打过来的间隙,飞快摸出一把餐刀。
薛宁不妨他还有此准备,左手手臂被划开一道很长的印子,顿时鲜血直流。
“我也留不得您!”薛宁暴怒,已经接近极限的身体,再次冒出无穷的力量,欺身上前敏捷又利落的将他手上的餐刀踢飞。“家破人亡的死仇,数年行尸走肉的生活,这一切通通拜您所赐!”
八爷到底上了年纪,又次打了十来个回合,终于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狼狈的蜷缩着身体粗粗喘气。
薛宁没管他,眯起眼在昏暗的光线中找回那把餐刀,这才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别急着死,您死了,我保证这把刀,一定会扎进您一双儿女的心口。”
八爷骇然抬头,见鬼一样看着她。“你难道不怕变成死刑犯!”
“怕什么?我本来就是死了无数次的人。”薛宁强撑着蹲下,收起刀落,狠狠扎进他的大腿。“当然,如果您肯告诉我八年前,如何害死我爸的经过,我兴许会改变主意。”
“先出去,出去我就……就告诉你。”零下20°的气温,又经历了这么激烈的打斗,再不出去,他们都会死。
出去?顾旭白此刻一定在外面尝试打开冷鲜仓库的门,把他交给了专案组,自己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专案组跟分局不同,顾老也不会允许他把手伸得那么长。
“不说也没关系,门我已经反锁了,谁都进不来。”薛宁抽出他腿上的餐刀,换了个位置,又扎了一刀下去。“下一刀我会选您的大动脉,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别别……”八爷又痛又冷,嘴唇哆嗦着,有气无力的求饶:“我说。”
薛宁嘲弄勾起唇角,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艰难抬起左手,打开随身携带的录音笔。
八爷作恶无数,对这件事却记得十分清楚。毕竟是他飞黄腾达的第一步,每一个细节都说得异常清楚,尤其说道如何弄死薛宁的哥哥,又如何把他丢进水库。
薛宁状似平静的听着,嘴唇被她咬出几个大大的血印,脸上的淤青尤其吓人。
八爷说完的一瞬间,紧闭的冷冻库库门亦被撞开。
顾旭白拧着眉冲进来,看到她样子,顿时慌的厉害,抱起就往外跑。
前来接应的海警船就停靠在一侧,薛宁脸上不悲不喜,躺在担架上让医护人员帮着清理伤口,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人群外围,那一抹苍老肃然的身影上。
她相信顾旭白所说,这件案子的严重程度超乎她的想象,但更清楚,是谁在调用海警船。
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先生,到底是来了。
身上的伤口包扎完毕,薛宁撑着最后一口气,身上贴了无数的暖宝宝,穿上顾旭白准备的保暖衣服,被他抱起来,跟着顾老先生去了隔壁的房间。
坐下的瞬间,耳边随即响起顾老先生不怒而威的声音:“把她放开!除非,你想被逐出顾家!”
“那就逐出好了,君安现在有小秋、莹姐、老三、小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顾旭白没动,神色坦然的跟老爷子对视。“顾家的虚名就真的那么重要?我以为忠义才是顾家家训!”
“混账!”顾老先生怒吼出声,手中的茶杯飞过来,不偏不倚的砸中顾旭白的额头。
微温的茶水洒到薛宁身上,并不疼,心尖却如同被利刃割过。
“你姑姑就小天这么一个孩子,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一家家破人亡么!”顾老先生粗粗的喘着气,犀利的目光落到薛宁身上,重重拍桌。“滚出去,我有话跟她说!”
顾旭白还是不动,下一瞬,顾老的贴身保镖随即上前,不由分说的拽他。
“记住你答应我的话!”顾旭白在薛宁耳边飞快说了一句,甩开保镖的手,施施然起身。“我不动是因为她受伤严重,并不是我真的不敢动。”
顾老闻言更加怒不可遏,再次抓起茶杯朝他砸过去。
薛宁原本坐着,看到他的动作,不假思索的站起起来,敏捷的用后背挡住飞来的茶杯。
“噗”的一声,茶杯从她后背滑下去,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疯了么!”顾旭白目赤欲裂的将她抱紧,额上筋脉毕现。“疼不疼?”
“别让我欠你太多。”薛宁努力扬起下巴,轻轻将他推开。“出去吧,我不会有事的,他可是你爷爷。”
不过是一扇门,可薛宁心如明镜,中间隔着的不止是一扇门,而是两个世界。
顾旭白抿着唇,心慌的感觉更甚。一向从容沉稳的他,竟然开始手抖,迟疑的捏了捏她的脸。“我在外面等你。”
薛宁含笑点头,目光痴痴的望着他的脸,眼前一阵阵眩晕。
等不到的,顾老出现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顾旭白后退两步,缓缓转身开门出去。
薛宁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重新坐下,神色淡淡的望向顾老先生。“苏先生在船上了吧,我跟他走,今生今世绝不主动踏入海城一步。”





有朝一日 Chapter 75
薛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回到了过去。爸妈尚在,哥哥正在备战高考,家里一派宁静,不曾有过什么大火,亦不曾有过生离死别。
梦里的景象太真实,仿佛眼前所见才是她一直以来所过的生活,那场大火以及藏在心底的那个的名字,才是噩梦一场。
“爸……”薛宁迟疑伸手,急切的想要抓住什么。“我没有放过任何人,没有!”
像似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薛宁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眼里蓄满了雾气。
她没有徇私,真的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声一声,忽远忽近的呢喃远去,眼前熟悉的卧室瞬间消失,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
“爸!”薛宁心慌极了,茫然的转着脑袋,崩溃哭出声。“哥,你帮我把爸爸找回来,为什么说对不起,为什么!我不要听!”
“宁宁?”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倏然响彻耳畔,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魔力,硬生生的将她从那片混沌世界拉回来。
薛宁睁开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崔立珩那张放大的脸,张了张嘴,喉咙像似被什么东西梗住,扑簌簌的落下泪来。
真的只是一场梦……
“苏先生!”崔立珩怔了下,欣喜大叫。“她醒了!”
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吵得薛宁彻底的清醒过来,眨了眨眼难受皱眉。“我睡个觉罢了,哥,你瞎咋呼什么。”
“睡个觉?”崔立珩冷哼一声,差点忍不住弹她的脑门。
抓到八爷的当天,她从船上下来就一直昏迷不醒,到现在足足过去了一个星期。要是还不醒来,他都打算把她再送回医院,她竟然说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薛宁见他脸色不好,虚弱的吐了口气,艰难掀唇。“部里有没有发公告?”
崔立珩别过脸,刻意避开话题。“要喝水么,肚子饿不饿?”
薛宁颓然闭眼,呼吸弱的几乎感觉不到,苍白消瘦的脸庞呈现出死灰一般的神色。
苏先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副了无生气的模样,顿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可是盗挖盗卖跨国走私文物的大案要案,没调查清楚之前,什么消息都不会往外放的。”
大案要案……薛宁想笑,却发觉自己呼吸都费劲。
苏先生伸手想扶她扶起来,不料手被格开,冷不丁的撞进她死气沉沉的眸光里,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
“这是哪?”薛宁强撑着自己坐起来,虚弱靠在床头。“给我手机或者平板。”
苏先生拧着眉,偏头跟崔立珩交换了下眼神。“你才刚醒,先吃点东西,我找医生过来给你做检查。”
薛宁仿佛没听见,执着的望着他。“给我手机或者平板。”
“你先吃东西,吃完一定给你。”崔立珩站出来打圆场,假装轻松的语气。“我们在澳门,荣先生的别墅里,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了。”
澳门……薛宁闭上眼,额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睡着一般,幽幽吐出一口气。“我吃。”
苏先生胸口闷得慌,开门出去,在门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静静的站了半分钟,他转过身往走廊另一头走去,脚步格外的沉重。
他在薛宁脸上看到了死气,感觉非常的不好。
私人医生要过十分钟才到,苏先生通知厨房给薛宁准备吃的,疲惫坐到荣先生对面,沉默的望着院子里开的正艳的花卉。
他能做的已经全都做了,至于薛宁最后到底怎么选,他使不上半点劲。
顾家那位老先生的手段,不是寻常人都斗得过的。
那天在海警船上,他被人带进去的时候,薛宁很稳的坐着,脸上异常的平静,甚至还冲他笑了下。
然而等他靠近,她便毫无预兆的倒下去,一直昏迷到今天。
她跟顾老先生到底谈了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敢再联系顾旭白。
顾老先生请他上船,到他把薛宁带走,只说了一句话。“带她离开海城,永远不要再踏入半步!”
他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所以才如此的害怕薛宁想不开。
案子会了结,最后的结果已经能预见。她说她给自己十年,如今只怕……只怕是用不上了。
“小丫头跟九叔的脾气真是一模一样。”荣先生转着手里的狮子头,怅然叹气。“我很想帮她,可惜心有余力不足。”
“不怪你。”苏先生端起茶杯,忧心忡忡的抿了口茶。“天意如此,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荣先生略略颔首,脸色却愈发的凝重。
有些债压的太久,再不还就要发霉了。
——
薛宁吃了点东西,双手还是软的提不起丁点力气。
从崔立珩手里把平板接过来,连上wifi哆嗦登陆微博。
她的微博被清空了,虽然没有屏蔽,但已经没有任何粉丝。此前梁秋发的微博,在网上找不到丁点的痕迹,无论怎么搜索都是徒然。
最后的希望落空,薛宁忽然笑出声,任由平板从手里滑落下去。
什么是正义?有权有势即正义!
“你别这样……”崔立珩完全慌了手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样子的薛宁,让人无端端的觉得心慌。
“我没事,你别多想。”薛宁兀自笑了一阵,渐渐止住,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哥,我想见滕医生。”
“他早上刚出去,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崔立珩无措的把手机拿起来,摁了好几次才找到滕逸的号码,惶惶然拨出。
滕逸到的很快,估计是一直没走远。
薛宁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为难的看着站着不动的崔立珩。“哥,我有话单独跟滕医生说,你先出去。”
崔立珩犹不放心的多看她一眼,迟疑迈开脚步。
“我不会寻死。”薛宁看着他的背影,状似不经意的补充。“好容易活下来,我还要看你和苏先生成家呢,别让我等太久。”
崔立珩脚步微顿,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迈开双腿。
她的掩饰一点都不高明……
滕逸从她下船那天,就从海城飞了过来,就怕她醒了心里想不开。
房门关上,房里顿时变得寂静。
滕逸抿着唇角定定看她片刻,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先喝些水,你昏迷了一个多星期,苏先生和你哥都吓坏了。”
“对不起。”薛宁有气无力的吐出三个字,幽幽开口:“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滕逸摆手,脸上浮起温暖人心的笑,动作很轻的把水递到她手边。
薛宁喝了一口,目光落到窗外,脸上浮起微笑。“从决定活下来的那天,我就不敢交朋友,怕自己有一天离开了,会伤朋友的心。我把心封起来,以为这样自己便刀枪不入,可是我真的很羡慕。”
滕逸低下头去,迟疑握住她冰凉的手,沉默聆听。
薛宁的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苦涩。“我羡慕所有跟我一样年纪的女孩,就算不那么美,就算不那么有钱,但她们还可以拥有爱情,拥有友情、亲情。争吵也好,分手也罢,总归拥有。很多次,我都想不如就放下吧,像同龄人那样,跟喜欢的男孩谈恋爱,跟喜欢的女孩做朋友,什么都不要去想。”
薛宁顿了顿,怆然一笑。“可是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提醒我,这些平凡到不被珍惜的幸福,从大火烧起来的那一刻,就离我远去了。”
滕逸听到这,手上的力道下意识收紧,终究没打断她。
薛宁瑟缩了下,抽回自己的手,疲倦闭上眼。“如果有来生,我真希望能顺遂长大,爱上一个男孩,然后为他奋不顾身。”
“今生呢?”滕逸忍不住问她,刺痛的感觉,在心底无声的蔓延开来。
他听多了那些想要自杀的病人的话,心里清楚的知道,薛宁这一次,死志比七年前更坚定。
“今生?”薛宁的嗓音弱下去,飘忽又幽远。“不会有今生了,不会再有。”
“你不能这样!”滕逸生气起来,再次捉住她的手。“薛宁,你不能在欠了一堆的人情债后,就这么轻飘飘的用一句来生打发!”
“不然呢?”薛宁睁开眼,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滕医生,您也放不下,对么?”
滕逸震惊的松开手,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飞快别过脸。“我放下,你就能放下么。”
“对不起。”薛宁艰难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绝情闭上眼。
到了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这个三个字一笔勾销。
只可惜,她放不下,死也放不下。
滕逸在房里坐了很久,一直到太阳下山,薛宁再次睡过去,才疲惫的开门出去。
苏先生、荣先生和崔立珩都等在门外,见他出来,十分默契的等着他开口。
滕逸无奈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尽了力。
苏先生叹了口气,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由她去吧。”
隔天,崔立珩无事人一般,在薛宁醒后立即去她的房间,督促她吃东西,吊水。
薛宁知道他们的心思,当下收起所有的难过,态度十分的配合。
荣先生请的是最好的私人医生,薛宁调养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总算能行动自如。
亲自去谢过荣先生,当天便在苏先生和崔立珩的陪同下,从澳门直飞帝都。
她还没去看过妈妈的墓,还没给哥哥收尸,还没亲眼看到杀人凶手伏法,可心里却早早决定了自己今后的去处。
回到苏先生的四合院,薛宁累的话都不想说,进了门就直接回房睡觉。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丢在床头柜的手机有电话进来。薛宁睁开眼,见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网络电话号码,顿时睡意消散。
接起听了片刻,薛宁拧眉下床,站在窗前静静望着院中的老石榴树。“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一次,她为了拿到资料,答应他的条件想要怀上顾旭白的孩子。这一次,他竟然拿那两份卷宗当筹码,要求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跟顾旭白离婚。
她都没嫁给顾旭白,离哪门子的婚。“爱给不给,我没工夫跟你废话。至于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一点都不在乎。”
说完薛宁随即把电话挂了,丢开手机开了灯去倒水。
“离婚手续很快会办妥,从今往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我有生之年,你最好死了一样,不要给他任何的希望。”顾老先生的话倏然划过脑海,惊得薛宁一激灵,手中的被子“咣”一下落到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那天在民政局,她明明先下的楼!难道是沈颢帮着把手续办了?难怪抓自己的人,会说自己是顾家的孙媳妇,难怪顾老会在海警船上等着自己。
顾旭白……你何苦如此算计,何苦?
就算顾老不阻拦,她也不会再进顾家的门。
死也办不到!
——
海城,南山寺。
天空还是浓烈的黑,有风吹过,漫山遍野的枫林,发出簌簌的声音,间或掺杂着几声蝉鸣。
顾旭白从车上下来,神色漠然的看一眼车上的梁秋,以及站在车旁,那六名孔武有力的保镖,转身,抬脚跨入寺门。
闷了一夜的热气,被黎明之前的清风吹散,空气里隐隐能闻到些许花香。铺了一地的青石,透着丝丝凉意,在昏黄的光线下无尽的往山上蔓延,静谧又幽深。
将手抄进裤兜里,他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耳边却仿佛听到薛宁在说:“您老人家不累么?”
“如果有一天,我累了,大概会找个有道观的山头,度过残生。”
“当个得道的道姑,熬鸡汤开解众生,有毒的那一碗,我会给你留着。”
“你真让我来拜佛啊?可我想把这佛寺拆了。”
顾旭白从不信鬼神,此番也不是来烧香,只是想重新走一遍薛宁跟自己一起走过的路。
海城那么大,她却只跟自己走过两回。
一次是来寺里见秦老,一次是除夕去看花。
那么漫长的大半年,回想起来,竟然只有这两次,她好好的跟在自己身边。
思绪回转,想起那天在海警船上,她替自己挡了飞过来的那一只茶杯,想起她说:“别让我欠你太多。”胸口的位置,瞬间变得窒闷。
他以为他能够给她筑起一道墙,遮去所有的风雨,到最后,伤她最重的人,却是自己。
老爷子说一不二,薛宁的性子死犟,这一场关乎他人生的赌局,他手里如今只剩唯一的一张牌。
这一刻,他甚至开始害怕结局揭晓。
长长的台阶走到尽头,顾旭白在正殿前停下,眼前仿佛又看到了薛宁吊着两只手臂,微笑站在阳光底下,眼神亮晶晶的望向他。
刺痛的感觉,刹那漫过四肢百骸,痛入骨髓。
沈颢和邵修筠都问过他,为什么会是薛宁。
他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给出答案,他遇到过那样一个脸上写着无畏,眼底却盛满悲伤的女孩,却又弄丢了。
伫立半晌,顾旭白最后还是进去烧了香,虔诚跪拜。
他放下所有,求上天给他一个圆满。
从正殿里退出来,寺里的僧人陆续起床做早课。扫地的僧人年纪很大,即使地面不脏,依旧扫的一丝不苟。
顾旭白让开地方,等他扫过再站回去,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手里笤帚,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下方的保镖,细不可闻发出一声叹息。
站到太阳升起,顾旭白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立在正殿门前。
身后,上山的台阶上,远远出现梁秋的身影,不一会就到了跟前。
顾旭白徐徐转过身,眼底波澜不兴。
梁秋气喘吁吁地擦着汗,一屁股坐到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二哥,部队派了人来,老爷子让你立刻回去。”




有朝一日 Chapter 76
顾旭白比任何人都清楚老爷子有多狠,听到这样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深邃漆黑的眸子甚至透出几分阴冷。
他忍耐了半个月,到底等来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愿薛宁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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