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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顾成卉有意要敲打她,眼皮也不抬,先是低头吃了一口茶。杨欢欢抱着孩子尴尬万分地站了一会儿,顾成卉见差不多了,这才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小娃娃。
方才那人果然没说错——除了一双眉毛,道哥儿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了的顾明柏。顾明柏的眉毛浓密,而顾老爷的眉形柔和,道哥儿的眉毛,却是生得与父亲一模一样……
咦?
一个疑问才刚刚浮上心头,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一眼,杨欢欢就将孩子一抬,忽然又懂事起来了,直笑道:“叫道哥儿耽搁了五小姐这么多工夫,可真是过意不去。还是处理家事要紧,莫误了五小姐的事……”一边说,她一边坐了回去。
顾成卉盯了她怀中的孩子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开始重新听起了下人回事。
杨欢欢被她的那一眼,看得如坐针毡。当下管家也没心思学了,捱了半日,顾成卉才打发走了最后一个管事妈妈,她便慌忙站起来,借口孩子该吃奶了,匆匆地告了辞。
顾成卉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
“姑娘,家事也理完了,您可别忘了沈公子的信……”橘白轻声轻气地在身后提醒道。
这一句话一下子将顾成卉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她不由叹了一口气。“好,你拿来罢……”
今日一早。她又收到了沈晏安的一封信。
虽然说这一回的来信间隔的时间有点儿长,可还没有拆开,用手一摸厚实的信封,她就不免心虚惭愧上了——人家军务繁忙之际都能抽空儿写来这么多。这么一对比……
将信纸打开,依旧是那熟悉的、游龙般的字迹。目光落在久违了的字迹上,顾成卉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心忽如其来地跳了一下。
屋里静静的,只有顾成卉翻动纸页的声音。
眼看着自家姑娘已经把信都看完了。却仍静静地坐着没动地方,橘白可有点儿忍不住了。她轻声问道:“姑娘,沈公子都说什么啦?”
“啊?”顾成卉这才回过了神来似的,她抬起头望着橘白,一双眼亮得如同夜里的星辰,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浮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仍然努力做出一副不太在乎的样子来。“嗯……西北战事顺利,弥尊教一方逐渐地不行了……他说,大概要不了半年的时间,就能回京。”
纠缠了朝廷这么长时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毒瘤。在沈晏安被派往西北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已经几乎将对方逼上了绝境。顾成卉虽然也能想到面对这种教派时该用什么大方针。可要她像沈晏安一般,将空想变作超凡的行动力,却是万万没法做到的了。
虽然顾成卉已经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了。可橘白还是发现了一点儿端倪。
“姑娘,只怕沈公子不止说了这些罢?这儿是没有镜子。不然真该让您瞧一瞧,都笑成什么样啦……”橘白捂着嘴不住笑道。
极难得的,顾成卉面上飞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她咳了一声,板起了一张脸。
“还有什么,无非就是提了提婚期而已嘛!”
橘白登时脸色都亮了,笑道:“当真?他们家什么时候来议亲?”
“不知道不知道……少来问我。”顾成卉一边笑,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信收进了怀里。收拾好了,主仆二人起身朝院外走去,才刚刚踏出门儿,只听一声嘹亮的哭声,平地里打雷似的猛地响起来——险些将二人吓了个趔趄。
待第二声爆发的时候,她们才反应过来原来哭声是道哥儿发出来的。
“怎地好端端的,突然哭得这样厉害?”橘白有点不解。要知道杨欢欢住的地方,离主屋绝对算不上近,一个小娃娃的哭声,几乎快将主屋的屋顶都快掀了!
小孩儿的哭声越发响了,一声连着一声,如同要把嗓子喊破一般,哭得声嘶力竭。
顾成卉只觉自己耳膜都在震,实在忍不住了,转身大步朝杨欢欢处走去。
“杨姨娘?杨姨娘!”离得近了,哭声越发震耳欲聋。橘白在门口扯着嗓子叫了几声,才算勉强把声音传了进去。“八少爷没事儿罢?怎哭得这样要命?”
一片刺耳的哇哇声中,杨欢欢脸色发白地走了出来,笑道:“也没什么,小孩儿常常这样哭……”
顾成卉眯了眯眼道:“你抱出来,让我瞧瞧八弟。”
杨欢欢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孩子抱了出来。小孩儿脸涨得通红,仍然在不断地大哭。顾成卉低头看了看,忽然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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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第257章 国公府来人
淡淡的烟雾,在空中徐徐地蒸腾着,散发出柔和的三合香的气味。三合香味道像是偏甜的桂花,又混了其余两种清淡雅致的花香,香气弥漫,叫整间屋子都显得别样的柔软。
唯独柔软不了屋中一个人的脸。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冷硬着一张脸,将脊背挺得直直的,坐在客位上。进屋也有一会儿了,顾老爷还没有看见她脸上出现过半丝变化,更别提笑容了。
妇人忽然抽抽鼻子,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有几分浮夸地“阿嚏”了一声,身旁的一个大丫鬟立刻从袖子里抽出一块丝绸巾子,双手递了上去。
在口鼻上轻轻按了按,妇人便丢开了巾子。“怎地还熏这种次等的东西?从没见过熏个香竟还会冒烟出来的……也怪不得叫我打喷嚏了。”
顾老爷明显是硬生生吞下了一口气,强笑道:“沈夫人,我们家自然是比不得国公府的……”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妇人猛地大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哎唷!”她一边笑,一边做出抹眼角的样子,转头对那个给她递巾子的大丫鬟道:“这要是传回府里,可不折杀了我这把老骨头!竟以为我……我是咱们太太了!”
她笑得身子发颤,头上一支鎏金凤钗上垂下来的珠子不住晃动,晃出了一道道光芒。
顾老爷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可不敢担顾老爷赏识!我不过是太太身边的高妈妈罢了,这一回是太太遣我来商议亲事的……”妇人对他的脸色全然视而不见,自顾自地笑罢了。又恢复到了方才那正襟危坐的样子,抿了一口茶道。
从还没进门的时候,对方便只说是“魏国公府来人”,一句涉及到身份的话也没提。偏生这个高妈妈又打扮得这样华贵非常。叫顾老爷一来便先入为主地错认了——
这也实在怪不得他。自古以来,亲事都是要两家的家长坐下来商议的,谁能想到魏国公府竟只派了一个妈妈来!这可是不折不扣的折辱了!
顾老爷额头上青筋直跳,又想怒斥对方一通儿、又生怕惹急了对方。好不容易才抬上桌面的亲事又不知道要拖到哪年哪月去——因此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竟是僵上了。高妈妈用眼尾瞥了一眼一脸纠结的顾老爷,微微挑起一边唇角,笑了笑。
“老爷,五小姐到了。”一个小丫头柔缓的声音在门外报道。
“可算是来了。我刚到的时候,就说要见一见五小姐,顾家是有多大,怎地竟花了她这样久才到?”高妈妈哼了一声。
这句话高妈妈可是一点儿都没藏着掖着,特地抬高了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叫顾成卉才迈进门里的一只脚顿住了。随即。她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落落大方地走进屋里,朝顾老爷行了一个礼——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优雅,竟没有能够指摘的地方。
礼毕起身。顾成卉转头看了一眼高妈妈,笑着没动。
高妈妈也歪头望着她。容貌确实是出挑已极了,只是若以为凭着长得好,就能一帆风顺,可是大错特错……她正想着,思绪就被一句话打断了。
“妈妈还不行礼,是想等到什么时候去?”顾成卉面上的神色仍旧柔和极了,含着得体的笑容问道:“即便是国公府的下人,也还是下人。既来了我家,便要给我行礼。妈妈看来十分明理,想来不会这一点规矩都不知道罢?”
高妈妈一愣,方才那种游刃有余的劲头儿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她想了想,笑道:“五小姐这话也是没错。只是我这一回来,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代国公夫人、你未来的婆母而来的,于情于理,只怕都应该是五小姐向我行礼才是。”
顾成卉受教了似的一般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奴仆是可以代替国公夫人的呀。”
这话里的意思,仔细想想可就不那么好听了——她身后的半夏,极是时候地嗤笑了一声。这笑声像一个耳光似的,叫高妈妈勃然变色。
“五小姐说话放尊重些!你嘴里议论的,可是你的未来婆母!”
她还要再说,就被顾成卉打断了——“那妈妈来告诉我,你到底是代替得了国公夫人呢,还是代替不了?我年纪小,可有点儿糊涂了。”
方才高妈妈端出来的一派自矜模样,霎时都飞了,紫涨着一张脸,被顾成卉堵得说不出来话。在一旁坐着的顾老爷,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嘴角还带了点儿笑,假意训斥道:“五丫头!不管身份如何,上门即是客,你也要客气些!”
顾成卉立即向顾老爷一躬身,应了一声“父亲说的是”,说罢便转身坐下了。
眼看行礼一事被含混过去了,高妈妈自己稳了稳情绪,也坐了回去,冷笑道:“都说顾家五小姐貌美多智,我瞧也不见得!”
这种话在顾成卉听起来完全没有半点杀伤力,她连头都没抬,从容地吃了一口茶,晾了高妈妈一个干瞪眼。
一番夹枪带棒的小冲突下来,好像连三和香柔软的香气都被冲淡了许多,只留下一屋子的紧张感。顾老爷拉长了一张脸,很有些不高兴地道:“高妈妈今日来,到底是议亲来的,还是另有贵干?”
高妈妈这才收敛了几分,依旧高高地抬着下巴,对顾老爷矜持地一点头道:“我奉了我们太太之命,来商议婚期,下聘礼单子。”说着朝丫鬟一点头,便递上了一只盒子。
顾老爷打开一看,原来里面装的是沈晏安的庚帖。方才因为对方故意折辱他,只派了一个妈妈来而激起来的怒意,这才稍稍地减缓了不少。——管他来人是谁,事儿能办成就行!
由于这门亲事太特殊了——保人和媒人都是皇上,谁也不能真像使唤平常媒人似的,过一道礼便去搅扰一次皇上——瞧国公府的意思,就干脆将事儿都放在一块儿办了,最后再上一道折子,也算是有了交代。
顾老爷也并非没有准备,将顾成卉的庚帖也装在了一只盒子里交给了对方。
至于纳吉占卜这一环,谁也没提一句。——皇上亲口下的旨意,哪怕真算出来八字不合,也是必须要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谁敢真的站出来嚷嚷,说二人相斥?
收好了庚帖,高妈妈脸上忽然漾起了一个笑。“这是我们太太亲自定下的聘礼单子,您过过目。”
可算是到了重头儿了——顾老爷接过了聘礼单子,将头两页一目十行地翻了过去。前两页无非都是一些面儿上必须有的东西,什么聘饼海味,三牲鸡鸭之类,只是取个吉祥意思罢了。翻到了第三页上,顾老爷的手顿住了。
第三页已经是最后一页了。
他抬眼看了看高妈妈,胡子抖了抖,低头瞪着那页纸,瞪了好半天。不用他说半个字,顾成卉已经能看出来自己的聘礼是有多可怜了——
“礼金一千两?”顾老爷面上的肌肉都在发颤。虽然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可是光看了礼金的数字,其余的也不必再看了。
高妈妈微笑着点点头,吃了一口茶。这一下,连一心要抱国公府大腿的顾老爷都受不了了,猛地一拍桌子,刚要开口——一个清朗柔和的女音却轻轻地打断了他。
“高妈妈,说来也要让你见笑了。”顾成卉好像有点儿不好意思似的,微微朝她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来。“因为嫡母身体不好,常年卧床,一应家事都是小五越俎代庖,想为嫡母分分忧。也正是因为这样,今儿个小五才不得不厚颜说两句。”
顾府竟然是这个五小姐掌家——!这个令人吃惊的消息还没有消化完,高妈妈就听顾成卉继续道:“想来国公府家大业大,都是外人看的。实际上管家了这么一段时间,小五也明白,架子越大,开销越大,难免有些周转不足之处。只不过聘礼聘金,毕竟关系颜面之事,只要高妈妈说一声,我这就拿出一些来出借给国公府做聘礼,也算是全了咱们两家的面子。”
话说完了,屋里静静的,高妈妈傻在原地。
在沈家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曾经这样指着她的鼻子问过——你们国公府是不是穷得没钱娶媳妇儿?要不要我借钱给你们?
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了。
“半夏,你将祖母留给我的几张单子拿出来。”顾成卉没理会她,转头吩咐了一句。半夏从袖子里取出了单子来,交给了高妈妈。
“高妈妈,小五年纪小,自然是比不上父亲的身家。不过我瞧,我这一点点东西,恐怕也足够借给国公府用了。”
高妈妈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死瞪着一双眼睛,竟说不出话来了。——没有比这对国公府更大的侮辱了!她正要开口训斥,忽然手上被什么碰了一下,原来单子已经递到了眼前。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顿时什么话都被堵回了喉咙眼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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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第258章 发现了什么
顾成卉递过去的单子上,列的可不只有老夫人死前留给她的东西。
这几张单子,顾成卉本是打算充作她嫁妆单子的一部分的——古代女子的嫁妆便是自己一生的私产了,连公婆丈夫都不得动用,可以说是顾成卉唯一一个将自己小财库过明路的机会,她哪能不抓紧一些?因此早早儿地将自己所有的身家都混进了祖母留给她的东西里头——反正孙氏如今已是失了势,再不会有机会碰她的东西一碰了,因此顾成卉也不担心。
不过她也没想到,这一下却正好歪打正着地给了高妈妈一个好大的难看。
高妈妈掩不住脸上的惊色,将手里的单子又看了一遍。
田庄、房产、商铺这些真正值钱的大件一个都不少,字画古玩、珍奇摆件,更是写了满满的两大张纸。别的都不说,光是单子上写的现银六千两,就已经足够换三张聘礼单子了。
叫她心惊的是,听顾成卉的口风,这还仅仅是她自己的私财罢了,可还不是顾家给出的嫁妆单子呢!
原本以为对方一个庶女,就是走运高嫁了,也不过就是几千两的嫁妆罢了——在这个数儿上,国公夫人又有意减了减,才最终定了一个差不多两千两的聘礼。
临出门的时候,高妈妈还听世子夫人一个劲地笑说弟妹可怜呢——
“借钱这么大的事,想来高妈妈也做不得主。还是回去问问国公夫人罢!问过了再来。借给你们下聘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顾成卉笑眯眯地道,每一句话都像小刀子似的。
她一个三品官儿家的庶女都出得起,堂堂魏国公府出不起——俗话说。宰相门房七品官。高妈妈在魏国公府呆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连带着主家一块儿,受了这么大的羞辱——偏偏她紫涨了脸,张口结舌,又一句都反驳不得。
难道要说实际上,这点子钱对国公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那为什么又只肯出这么一点聘礼?
这可是皇上保的媒,国公府就是瞧不起顾家。难道还瞧不起皇上?
望着顾成卉笑容可掬的模样,高妈妈毫不怀疑这个小姑娘肚里准备了一千句话,可以将自己逼入墙角里。
连顾老爷,这一回也难得的长了许多骨气。他将聘礼单子退了回去,只留下了庚帖,淡淡地道:“诚如我这不长进的女儿所说,借给你们国公府一点钱,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也是要做亲家的人了,不要客气!”
高妈妈再也绷不住了。唰地站起来,冷哼了一声,道:“既然顾老爷不满意,那我先告辞了!”说罢也不行礼了,转身就走。
等国公府的一行人都走了,顾老爷这才开始有点担心。“好不容易才遣了人来议亲。这一走,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五丫头,不是我说你。你的脾气确实太爆了!”倒责备起了顾成卉来。“虽然聘礼的确是少得有点儿欺负人了,不过咱们好好儿说,想来也不至于闹僵……”
“父亲何必着急?这是有了皇上旨意的,他们家就是再不乐意,难道要抗旨不尊不成?”顾成卉劝慰了他几句,心下十分不以为然。人就是这样——在第一回跨线的时候,就要给他一个干净利落的反击,对方才知道不能随便来动你。否则十有八九,对方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你……不过她也懒得同顾老爷说这么多,一会儿工夫便起身道:“小五手边还有一点事……”
顾老爷心烦意乱地点点头。顾成卉便行了礼告辞了。
待回到了关月山居,顾成卉方才一直压在心底的怒火,才猛地喷了出来。她一向是很有几分傲骨的。早在看见来人不是国公夫人,而是一个妈妈的时候,就已经很不高兴了——“拿纸笔来!我要给沈晏安写信!”
连称呼都改成连名带姓的了。
丫鬟们一凛,忙将她要的东西取了来,提心吊胆、一声不吭地看着顾成卉铺开了纸笔。
顾成卉这样动了真怒的时候,是极少见的——“要是没记错的话,我记得好像是他们家的儿子想法子求皇上来娶我的!我可没有上赶着要嫁罢?竟摆谱儿摆到我的脸上来了!”
她一点儿都没想着控制自己的音量,声音里饱含着怒火。磨一回墨下来,已经把桌上东西都碰了个砰砰响——才一磨好了,她立即沾了墨,笔走龙蛇,一丝停顿都没有。
“魏国公府厉害得很嘛,威风真大!我看还不如把力气省一省,有本事去找皇上收回成命呢——”顾成卉一边骂,一边写信,看得几个丫鬟心惊胆战。半响,忍冬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都写了些什么呀……可别写了什么不够敬重的话进去……”
顾成卉眼一瞪。“我敬重他,谁来敬重我?我自然该写什么就写什么。”忍冬嘴巴张了张,到底还是把要说的话咽回了肚里,苦着脸不吭声了。
洋洋洒洒写了一段儿,顾成卉也觉差不多了,当即将信纸往桌上一拍,笑道:“好了!我也把话和他摊开了说了。”
几个丫鬟咽了一口口水,不安地望着她。
“我跟他说,要是没有本事安抚住家里人,就不要与我结亲,倒累得我受一肚子窝囊气!还不如再去求一求皇上,把亲事取消了算了——保驾护龙的功劳,也抵得上一次两次出尔反尔了罢?”顾成卉狠狠地道。
几个丫鬟的嘴巴张圆了,半响才纷纷劝道:“姑娘可别冲动……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顾成卉丝毫不为所动,将信纸装好了,谁也没给,而是给了院子里另一个小丫头,声音冷硬地道了一句:“走最快的马送走!”
丫鬟们只觉得关月山居里的天都黑了。
夫为妻纲、出嫁从夫……这样的教训,在陪自家姑娘上女德课时,众丫鬟们已经被灌了一个满耳朵——没想到到头儿来,最不拿这些女诫当一回事的,竟是主角儿顾成卉!
送走了信,顾成卉这才感觉到胸中一口恶气稍微出散了一点。
她随手抓了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扔掉了。又抓了一本,翻几页,又丢开了——大概是心烦意乱得实在不像话,顾成卉猛地将书拍在桌子上道:“——走,陪我去散散心!”
丫鬟们对视一眼,还是由半夏和细辛站了出来,替顾成卉拿上了外袍。
往姹红园去的一路上,顾成卉的步子都是气冲冲的,好像每一步都带着火星儿似的,两个丫鬟劝了几句,也不见有用。待进了园子走了走,见了漫天的桂花和遍地的秋海棠,顾成卉的表情才逐渐地柔和了下来。
“咱们去那边坐坐。”顾成卉伸手指了指白山花坞的方向。
半夏和细辛应了一声,主仆三人在花海中徜徉前行了一会儿,在花坞里找了一个亭子坐下歇了。蓝花楹从枝头上垂下来,一直探进了亭子里,逗弄得亭内满是盈盈生趣。一嘟噜一嘟噜丰盈的五彩绣球勃勃地旺盛着,带着十分惹人疼的一股子劲儿。
顾成卉在花丛里静静坐了一会儿,心情已是好多了。就在她正要开口的时候,只听从不远处夭华林的方向上,传来了脚步声和笑声。
“……可不是吗,老爷同我说的时候,可把我给笑死了!”一个原本沙哑柔和的女声,此时挑得高高地笑道。“嘴上说的挺风光,什么国公府的奶奶,可人家国公府压根儿也不拿她当回事呢……”
半夏和细辛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就在她俩满心不高兴的时候,忽然感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一回头,这才发现自家姑娘竟已快手快脚地翻到了亭子外头去了——“你们快躲到后面来!”顾成卉轻声嘱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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