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明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我爱吃醋
饶是沈明嫣醉得眼花,只一看那缭綾白裙,白花花的灼人眼就知道来人是锦宁公主了。整个撷芳亭都是姹紫嫣红,就只有她穿得素净。
这锦宁公主走起路来真是弱柳扶风一般,颇有小白花风范呢。沈明嫣略走了走神,锦宁公主就赶了上来,许是走得急了,脸上带了些嫣红之色,显出几分健康的模样来。
锦宁公主挤开紫苏月见,自来熟的上前挽住欲要给她见礼的沈明嫣,亲热笑道,“阿嫣妹妹快免礼,咱们姐妹之间何必拘于俗礼。”不待沈明嫣回话,又问道,“我看妹妹的样子可是喝醉了,阿嫣妹妹这是往燕柳轩去的?”
“是,永宁贪杯,叫公主见笑了。”沈明嫣不好意思的笑笑。低眉浅笑之间,既有少女的娇憨,又流露出少妇的娇媚风情来,殊色照人,叫人看了移不开眼去。
纵使锦宁公主心存妒忌,也不得不承认,沈明嫣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难怪……她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装作不知沈明嫣言语上的疏离,嗔道,“几日不见妹妹怎就同我如此生分了,连锦宁姐姐都不肯叫了。按说妹妹封了郡主,咱们更当亲热才是。”说着就有些难过的样子,眉头微蹙,甚为楚楚。
瞧这话说的,言下之意,就是沈明嫣封了郡主就眼高于顶,瞧不起人了。可是,谁跟你熟过啊。刚才撷芳亭那里明明是针对自己来着,这会儿又来装模作样。沈明嫣心里吐槽。
她本就醉酒不舒服,再被有些凉的风一吹,头就有些昏沉,故而不耐烦跟锦宁公主扯皮,就唤了声,“锦宁姐姐。”
听得这称呼,锦宁公主才是展颜笑了,又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哎呀,方才席上,我顾忌着外人面前不好直呼妹妹名儿,这才是唤了你永宁,显得生分了。阿嫣妹妹难道是为这个生了姐姐的气?”
好吧,这回变成她小气了。沈明嫣忍住恶心头疼,“锦宁姐姐多虑了。难道在姐姐心中,阿嫣就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阿嫣只是依礼行事罢了,姐姐该是明白,又何必多想。”
哼哼,你说我小气,我就说你不守礼,又多心。醉酒的人说话比较直接,是以沈明嫣的语气有些不客气。
锦宁公主听出言外之意,再加上沈明嫣的态度也不恭敬,她心中暗恼,却还是忍住了,换了柔声细语道,“是我不好,妹妹别恼了我。既然我唤了妹妹一声阿嫣,妹妹不如也唤我闺名。”说着略有些羞涩,“也是我疏忽了,妹妹许是不知,我唤作素兰。”
……素兰?!咱家丫鬟也叫素兰。沈明嫣主仆三个心情微妙。
要说沈明嫣还真不知道锦宁公主叫啥,从来了锦京,就知道有个锦宁公主,是蜀王庶女,再多的就没有了。而公主郡主,称呼起来都用的是封号,闺名藏得好好的,不让外人知道。再说算上清溪苑这次,沈明嫣也只是见了锦宁公主两次,没有深交到互换闺名的地步。至于吴氏,给沈明嫣的新丫鬟起名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想起来锦宁公主叫赵素兰。这才有了撞名之事。
“素兰姐姐。”一想到锦宁公主跟家里那个胆小的素兰丫头同名,沈明嫣就有些微妙的欢乐。只是素兰姐姐这称呼真是奇怪,她压下心头的怪异之感,打定主意,回去就给几个素改名字。
锦宁公主赵素兰不知沈明嫣心中所想,欢欢喜喜的应了,挽着沈明嫣手臂,打算继续说话。
跟不喜欢的人说话,就是头疼,沈明嫣却不想同锦宁公主闲扯了。她拿手在太阳穴揉了揉,做出疲惫不已姿态来,直言道,“我有些儿头疼,姐姐可还有别的话说,若无,我想去燕柳轩里歇会儿呢。”
“是我不是,光顾着同妹妹说话了,正好我也想歇歇,咱们可以一起。”锦宁公主柔声说道,仿佛因为有个同伴,很是欢喜。
混当粘了块牛皮糖,一时甩不脱,只好一起走了。
燕柳轩的宫女见到人来,识得是锦宁公主和永宁郡主,忙迎殷勤了上来。
领头的主事宫女,领着燕柳轩中宫女给两人问了安,方引她两个去了一间临水的厢房。
燕柳轩里陈设精细,轻纱幔帐,黄花梨的桌椅,屏风后头设有绣榻。最出彩的,莫过于临窗几上,青釉梅瓶中供着的一枝红海棠。那海棠只二三尺來高,却有一横枝斜横,延伸了显有四五尺长。虬枝纠结,花开吐艳,风姿婆娑。这厢房里也不知是点了什么香,淡淡的清雅好闻。
真是不错,两人环视一眼,心中满意。方才坐下,就有人端来些蜜饯点心,又有两碗解酒蜜水,宫女们这才安静退下了。
沈明嫣急需解酒,便端起桌上蜜水。她见那蜜水色若琥珀,又闻其味芬芳,不知添了多少香料进去,忽然就没了想喝的*。搁下了,专心来听锦宁公主说话。
紫苏月见,一边一个往沈明嫣身后立着,具忍不住梭几眼锦宁公主,暗想这人几时方识趣告辞。不由暗地里拿燕京公主郡主们一比,想道,这锦宁公主真是除了有个头衔,哪里都不如了。
这会儿,锦宁公主正同沈明嫣缠磨,说有些要紧私房话要同沈明嫣说,打发了自己的侍女出去。殷殷望着沈明嫣。
沈明嫣无奈,只得让紫苏月见也出去。
清了场,锦宁公主再无顾忌,就说些什么一见如故,姐妹交情,的肉麻话,还拿了个自家荷包,想同沈明嫣换个信物来。
沈明嫣虽不知其意,但也知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的道理,本就不是甚亲密的,忽然要换信物,不得不警惕几分。
因此从袖中掏出个缠金线的如意荷包,谦虚道,“我女红不好,叫姐姐见笑了。”说着就要递给锦宁公主,却因为醉酒眼花,递偏了,锦宁公主没接住,那荷包骨碌就滚到锦宁公主裙边去了。沈明嫣一惊,“哎呀,怎地掉了?”摇摇晃晃就要去捡。
锦宁公主忙道,“我来罢。”自家蹲□去捡了。等她把荷包拿在手里,见那用金线穿着珍珠编的荷包做得精巧玲珑,显见是贴身爱物,她心中一喜,就带出笑来。心满意足的同沈明嫣告了辞。
沈明嫣却留她,请她喝了解酒的蜜水再走。锦宁公主着急离开,端起蜜水就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课都集中在一二三,晚上熄灯又早,加上卡文,所以拖了几天才来更新。
锦绣明嫣 95第九十二章 惊天八卦
上巳节曲宴,说是大宴群臣,然揽翠亭这里,却不足百官之数。
盖因蜀燕乃是初立,纵有增补,各衙门仍是缺人。而原蜀地之官员且不好擅动,总不好拆了东墙来补西墙,是以许多官职空设,竟无人任职。至于三公九卿皆是新近升职的从龙功臣,更有身兼数职的如李丞相,这才勉强填补了高位官员空缺。这样一来,够格入清溪苑赴宴的,真是不多,只五六十人而已。
而这五六十人里头,刨除如顾家顾尚书之流的锦京原有长官,以及奔着人家的名头好听招徕的名士大贤,居然有一半儿以上乃是李家嫡系部属,昔日低阶武官,今日穿红着紫,真个是一朝得道,鸡犬升天了。
可以想见,每当早朝,赵熙这个尚未及冠的年少皇帝面南而坐,见着底下以李厚为首是瞻的一干李党,其心情可想而知,定然不太美妙。
这李厚既掌了权,却不肯担了乱臣贼子的名声,面上功夫顾及得好,人前对着皇帝都是恭恭敬敬的,至于听是不听皇帝的,又是另一说了。
就像是这揽翠亭的曲宴,李厚父子来得既早,见了同僚互相拱手道个好儿,压根儿就没有权臣的倨傲。等到皇帝驾临,李家父子面见皇帝的时候,行礼也干脆。
李厚是个老奸巨猾的,吉祥话儿说得极为顺溜,见皇帝瘦了,还关切的叫皇帝保重龙体,问可是国事操劳了?说道,“为君分忧,乃是臣子本分,还请皇上宽心,龙体为重呐。”
屁的国事操劳,屁的为君分忧。不止皇帝,就连围观的几个不愿与李党合污的清流派官员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想到身为天子,国事却被人总揽,赵熙笼在袖子里的手握了又握,一口气憋着忍了又忍,才是笑言,“近来天气渐热,朕有些食不下咽,这才消瘦了些。劳丞相挂心了。”
李厚闻言,却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劝说皇帝为身体计,不要挑食,又说起国库空虚,委屈皇帝日子过得不好了。
谁挑食了,谁嫌弃吃的不好了?赵熙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强忍着怒气听李厚唠叨,说起来什么咸菜配白粥,最是下饭了,天气热了可以吃冷淘了……
诶,李丞相居然如此居家!
新科进士们听得耳朵都直了。李厚在蜀地的名声其实挺不错,燕京离得又远,他一些癖好没传播过来。这些官场新鲜人,见得李丞相平易可亲,全然不是想象中的跋扈权臣,一时好感剧增。再有时人都好美,不论美景,美物,还是美人,都爱好上一好。这李厚虽是草寇武将出身,但人长得帅啊,留了把顺滑飘逸的胡子,可真是个美鬓公。又拉了不少分。
李厚老老实实跟皇帝闲话家常,态度端正,神态恭谨,没什么好挑剔的。于是那几个瞪着眼睛,等着李厚飞扬跋扈,好拿捏抓李厚错处的清流,白提心一场了。
这等清流本是被请来装门面的贤士名人,生平最擅长的就是不落痕迹的骂得人想死。在清流眼中,李厚就是个霍乱朝纲,欺凌皇帝的奸臣贼子。是以时时盯着李厚言行,就想着骂上一骂,叫他名声臭不可闻才好。奈何,李厚奸猾,尚且没有骂他一骂的机会。只得遗憾与身边同侪共饮一杯,以互勉了。
丝竹声声,丝丝入扣,舞姬妙曼,舞袖翩翩。席上诸人几杯美酒下肚,就把拘谨抛去了些。再看李厚笑眯眯的模样,不似朝堂之上的严肃,便安了心宴饮,渐渐有些松快活跃的样子,推杯换盏,叙起交情来。
见着臣下自在了,赵熙却觉不自在了。可见我这皇帝还不如李厚老儿来得威严,可震慑臣工。赵熙自嘲一回,才又打叠起精神来。他独坐于亭中,手持一个乌金盘龙杯,闲闲抿一口酒,眼睛复又往下看去,这回看的却是身穿红袍的新科进士。
这清溪苑景色不错,却委实不够宽敞,比不得燕京别苑阔气。因为地势限制,能到得亭下近距离面见皇帝的新进士,只有一甲三人,并二甲前二十而已,名次靠后的新科进士,只好在外苑领宴了。
坐得高看得远,赵熙眼神极好,从左到右溜了一圈儿,各人面容就看得差不离了。看了一圈儿新面孔,心情比之见着李厚父子好了许多,这么些人,总能叫他招揽到几个罢。他心里清楚,手中无人可用的皇帝,总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他既然不愿做个老实傀儡,总要谋划谋划。
能中进士而不被刷下去的,相貌一项上大体都是过得去的。此时个个穿了绯红新袍,喜气盈眉的,不论老少,看来都是一表人才。像探花郎,是个美大叔,榜眼则是个方正青年,至于状元郎,更是个清俊模样,谁看了都觉极为入眼。
盘龙杯放于食案之上,自有伶俐宫人把酒斟上。赵熙方拿起酒杯,就有个宫女婷婷的端着个圆形金盘而来,到得御案跟前,缓缓低□去,道是昭仪使她送了梨汁蜜糖水来。
那金盘里搁着一个小巧白玉碗,装的是琥珀色的蜜水。赵熙面上就露出丝笑来。他望一眼底下因被众同年轮番热情劝酒,而有些狼狈的状元郎,开口解围道,“众卿可要手下留情,朕看着状元郎已是醉了,可别再灌他酒才好。”
皇帝都发话维护了,众人自然不敢再找状元灌酒。虽少不得心里暗暗妒忌一回状元得圣上青眼,但也知不可过了,各依令自散去。一时顾长安身前就由门庭若市变成门前冷落车马稀了。
顾长安脸儿通红,既是醉酒,也是臊的,摇摇欲坠的站起来,大着舌头请罪,“臣御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顾卿不必惶恐,”赵熙舒朗一笑,摆手道,“状元既然醉了,不如下去小憩一会,喝碗醒酒汤再来。”命人扶了顾长安去休息。
顾长安忙叩谢皇恩,被两个太监扶着离席。
清溪苑内曲径幽深,□繁绕,然走了一刻,顾长安就觉出不对来。
原来昔日蜀王曾数次设宴于清溪苑内,顾家也在受邀之列,是以顾长安也算识得苑内道路。虽然此时头脑不甚清醒,但是也认出来了,这条路去的是撷芳亭那边的燕柳轩,那岂不是赴宴的女眷所在?
顾长安顿时酒醒了一半,立住不肯走了,“公公可是走错了。”
“哪能呢,咱们当差最是细心不过。”回话的太监一脸机灵相,只说顾长安看错了,催他快走。
“不对,不是走这里。”顾长安执拗的往回走,揽翠亭后就有个水榭,要歇息也该是在那里,不可能跑到燕柳轩去。
“状元公这条路是近道。”先前答话的太监忙尖了声音拉着顾长安,劝说道。
然而醉酒的人犟起来,最是难缠。眼看拦不住顾长安要往回走的决心,两个太监互相打个眼色,那一直没说话的太监一个刀手劈在顾长安颈上。
顾长安只觉后颈一同,接着眼前一黑,就万事不知了。
等到他晕乎乎醒来,发觉自己正躺在香软的锦被之中,只见头顶是胭脂色折枝花的承尘,再侧头往光亮处看去,就见窗前供着好一枝鲜红海棠。来不及赞一赞雅致,便惊觉身旁躺了个人,侧眼望去,只见那人墨发如云,分明是女子!立时惊出一身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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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撷芳亭这边,往来皆是华衣丽服,珠围翠绕之贵妇丽人。和风过处,吹动轻薄春衫,便有香风脉脉。莺飞燕舞,姣花照水,美人如云,好一派旖旎景象。
能到得撷芳亭的,具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各家女眷或是相识,或各有交际。有那子女、孙子女待议亲的夫人们就爱聚在一处,这个谈谈你家儿子出息,那个夸夸你家闺女娴雅,说得合意,免不得私下里约了日子相看一二。又有年轻妇人,爱俏的或说些衣裳打扮,好凑个热闹的则喜交流些八卦新闻……各有各的热闹。
苏家因了苏婕的缘故,父兄得了好官职,也跻身此间。入了宫,同家人再见就难了。苏婕趁此机会,见了母亲嫂子,虽因为人前不好说话,但见了面,也是心中安慰。
苏婕知道自己只是个昭仪,位分实在算不得高,断然不可露出骄狂之色来,行事就好往温顺稳妥上走,待各家女眷都是亲和。她又长袖善舞,既能与年轻姑娘谈笑,也能同年长的夫人唠叨,不多时就赢得年轻的好感,年长的点头。
眼看着情势大好,苏婕不由得意,她这般广结善缘,努力挣个贤德名声,纵然做不得贤后,贤妃也是可以做一做的。苏夫人见女儿风光,也是欣慰,女儿圣眷优渥,又有贤名,高位可图。母女两个想到共同之处,便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正当母女两个得意,却有个宫女莽撞跑到席上,老远就大呼,“昭仪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这般大声呼唤,把席间和乐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众人眼光都看了过来,显然是看好戏的姿态。苏婕母女俱都面色一沉,恨不得把这搅局的宫女拖下去杖毙。
“何事大呼小叫,还不快住嘴。”苏婕厉声呵斥。比起苏夫人,苏婕恨得更深,这曲宴乃是由她张持,出了纰漏,只管悄悄来禀就是了,却张扬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定是要陷她于不利了。她办事不利,得意的可不就是后宫里的女人。
那宫女踉跄跪下,“昭仪娘娘,永宁郡主房里有,”宫女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不妥,声音更低了下去,瑟瑟抖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燕柳轩闯进去了一个男人……”
她声音不大,落在众人耳里,却不悌于惊雷。
是有男人擅闯燕柳轩冲撞了郡主,还是郡主房里藏了个男人私会呢?
女人们都富于联想,听了这话,立时就想出了永宁郡主私会情郎的香艳版本来。只把沈明嫣好一通鄙视。尤其是顾夫人,本来听说沈明嫣受封郡主,就有些后悔,坏了沈家的亲事,还得罪了人。待到这次宴上相见,她见沈明嫣还要行礼,又觉难堪,心思百转,却把惭愧变成了厌恶。此时听闻宫女说永宁郡主房里有男人,顿觉庆幸自家没娶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媳妇。看亲家顾氏就有些怜悯。
顾氏听了,面上却没什么反应,她可不相信沈明嫣会做出这等事,风格就不对。李婉儿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却是兴致勃勃,想着瞧一瞧热闹。
而苏婕本在细数自个仇家,想是哪个与她作对,不防听闻这样一句话来,由恨变惊,难道是皇帝?再深想,一个念头浮上来,苏婕只觉心底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了,不能像假期有整天的时间码字,我速度又实在是慢,效率最高的晚上又要断电……所以最新目标是隔日更。
锦绣明嫣 96第九十三章 姑娘是谁
好好一场欢宴,却跑出来个宫女闹场,任是苏婕一心要与人为善,广结善缘,也恨不得把那宫女打死了事。然不待她叫人,那宫女居然抖出一桩事来。
自来奇闻艳事最是引人探究,虽在场的都是官家女眷,自矜身份,不好做出长舌妇之状,更有的是面带鄙夷,但是其八卦程度不会比市井妇人少半分,皆是拿眼去看主事的苏昭仪,且看她如何处事。
这叫什么事啊,怎的不昏过去算了。苏婕大恨。众目睽睽,苏婕就算想逃,也只得撑住了,拿了那宫女仔细问话。
偏偏那宫女说话语焉不详,多问几句就只会抽抽搭搭,言道,“娘娘且往燕柳轩去。”
沈明嫣确是去了燕柳轩的。
苏婕原以为是皇帝与沈明嫣私会,然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被她压下去了,若是皇帝,定然不会叫嚷嚷得人尽皆知了。苏婕是个聪明人,与她一同进宫的,分位最高也不过是个美人,她既然能在宫里混出头,自然也有几把刷子。心思急转,便豁然开朗,既不是宫中对头与她作对,那能指使得动宫女出来这般叫嚷的,除了皇帝还有谁?
再想皇帝的意图,苏婕顿时觉得心凉,皇帝的情意也就这样罢了。她在宫中得以晋位,除了自家手段,也借了不少沈明嫣的光。皇帝闲来喜欢寻她说一说旧时故事,她也曾有过心仪之人,自然看得真切,皇帝对沈明嫣有情意。只是这份情意终究抵不过江山大业。沈明嫣出事,沈李两家势必翻脸,于皇帝有利而无害。
大燕民风开放,对婚前男女私会多有优容,像这上巳节,年轻男女便可幽会相好,如被发现只是责令双方完婚,若是玩玩而已不肯结婚,双方皆要挨板子,判一年半的徒刑,日后不可再结婚。但婚后通/奸,历来是要严惩的,除了打板子,还要戴枷示众,判两年徒刑。多少通/奸男女就是死在九十大板上的,更别说游街示众之后上吊的妇人了。
皇帝这番作为,却是不顾沈明嫣名声了。难怪忽然封了沈明嫣做个永宁郡主,这样一来有个郡主身份,皇帝也能徇私。像是先帝有个妹子,也是与人通/奸被抓在床,奸夫当场被驸马打死,公主却不好处置,最后和离了事。沈明嫣是郡主,看在皇家面上,李家只能捏着鼻子,和离。这算是保她性命了罢,只她日后名声不好,再嫁是不能了,就连出门也要忧心被人鄙夷。
想通其中关窍,苏婕心中有底也就不慌了。既然是皇帝要闹大,她只一个小小昭仪,哪里管得了,只能按着皇帝的剧本走了。又恐皇帝事后过意不去,拿她出气,便也不说要去燕柳轩查看的话,面上做出为难之色来,与各围观的夫人们道,“我年轻不经事,头次办个宴会,还叫个宫女扰了,听这宫女话音,里头似有故事,只这会我也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夫人中年长如谢家老夫人的,人老成精,知道其中必有猫腻,皇家事还是不参合的好,就言道,“昭仪且去处理。”
听谢老夫人这般说,谢三夫人握起的手一松。那宫女来得蹊跷,这般闹出来,定然是有下文的。不闹大,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谢家乃世家望族,谢老夫人德高望重,历来于锦京本地女眷中极有威望,听得这样说法,锦京一系的女眷只得歇了看热闹的念头。
事关李家长媳,李党的女眷们哪敢提出来去看热闹,都垂了眼,看酒杯的看酒杯,盯瓷盘的盯瓷盘,好似上头长了花儿。
一时冷场。
苏婕见没人说要去围观,又急了,正待出言邀请,李夫人顾氏就说话了。
“听这宫女的意思,好似与我那儿媳有关。既然事关郡主,我这做婆母的哪能不去看看。”顾氏拂衣站起,不紧不慢说道。顾氏心想不论是不是她那好儿媳做下的事,只管叫人去参观了,看她还能有甚子好下场,也能狠狠落一回那贱种的面子。
这般想着,顾氏环视一圈,邀道,“且这宫女说话语焉不详,与其叫人胡乱猜疑坏了郡主名声,不若在座的夫人们与我同去,亲眼看了事实,也好一证郡主清白。”
顾氏言语间似乎极为肯定沈明嫣的清白,实则肯定了那宫女说的,有男人闯进了燕柳轩。
没有事还罢,说明永宁郡主极得婆母信任,大家都去看了也免得日后有闲话。然若是真个有事呢?岂不是连遮掩的余地都没有了。听了顾氏的话,有那心思灵便的难免深想一番,看来李家婆媳也不是如面上的亲近啊。
“就如夫人说的,大家都去,也好做个见证,免得将来有话说。”苏婕暗松一口气,这是沈明嫣婆母自己提出来要去看的,到时候皇帝就怪不到她身上去了吧。
免费热闹不看白不看,当事人都邀了,便去一去罢。不论锦京系的,还是李党,众夫人都道,“是了,我等且去做个见证,免得来日说不清楚。”
这里边以顾夫人心思最为阴暗,沈明嫣越往尘埃里去,就越能显出她的远见来。日后她也可以说道,我早就看出她不是个安分的,这才推了她家的亲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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