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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少地瓜
果然是富贵迷人眼,才色乱人心,饶是天皇贵胄也难逃此劫。
且不说牧家商号这存续七十余年的老号,当真价值无法估量,恐怕就是牧清辉个人名下所有财产也能有数百万之巨,怕不是恁大的金山都堆得几座,璀璨的金光都要晃瞎人的眼。
面对这滔天巨富,谁能不动心?
皇太子的想法很容易猜:这么大一笔钱,哪怕不如不了他自己的私库,入到国库里也能大方几回。到时随便面几个地方的赋税,军费物资也从这里头出,找几个人略捞一回油水就够了,且还能得一个大方的好名声。
就在此时,一直未曾说话的唐芽突然出列道:“臣以为不妥。”
众人脸色一变,就听他继续说道:“我朝立法完善,凡事讲求人证物证俱全,此案疑点颇多,既无人证,且物证也未证实,尚未定罪,就将其买卖停顿,传出去有损国威不说,据老臣所知,牧家上下却关乎成千上万口的生计,如此停了简单,百姓们却如何生活?”
一直同他不对盘的魏渊也出列道:“唐阁老言重了,皇太子此举也是为了能够尽快理清此案,还牧清辉一个清白。再者,将其财产扣押也是防止小人作乱,若事后查明无误,必然元数发还,难不成还担心朝廷贪墨?”
但凡有脑子的大臣都知道这是在睁眼说瞎话。如今国库空虚,战事正酣,正是用钱的时候,若真有这么一大笔钱财被封起来……能发还一半就不错啦。
唐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皇太子,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一般继续道:“牧清辉前番曾捐款数十万,有圣人钦赐御笔题写“义商”匾额,且他任济南商会会长一职,联络东西南北各的买卖,责任重大。若无充分证据,就将其羁押,恐引发民间经济动荡,致使人心惶惶,还望太子三思。”
“正因为此他才有负皇恩,有欺君之罪。”魏渊咄咄逼人道:“罪加一等,其罪当诛!”
都是山东人,肖易生也看不下去似魏渊这般不择手段排除异己的行为,当即道:“魏大人有些过了吧?此刻尚且真假难辨,是非难分,大人就一口咬定他人有罪,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置人于死地,实在不能不叫人多想呀。”
魏渊的眼睛微微眯起,阴阳怪气道:“呵,肖大人也有高见?你多想了什么,不妨在这里说一说。”
还能多想什么?不就是与人勾结成奸,既贪图人家财富,顺便打击老对手,又想要脸,结果最后反而闹成最厚颜无耻的模样!
肖易生心中是这么想的,可却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说,不然的话就真像泼妇骂街不成体统了。
“魏大人,”唐芽突然略微抬高了声音,赶在自家弟子开口之前说道“如魏大人一般身居高位者,说话做事之前必然是深思熟虑,且公平正义断然不会掺杂一丝半点儿的私心杂念吧?”
魏渊见他突然发难,有些搞不清他的意图,微怔,眯着眼睛打量他片刻才点头,傲然道:“那是自然。可唐大人能否也如本官一般问心无愧,说这样罕见地为某人公开发声并非出于私心杂念!”
这两个老对手突然对上,身上积累多年的官威骤然释放,众人只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顿时大气不敢出一口,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了。
唐芽却突然叹了口气,双手往袖子里一抄,悠哉游哉道:“魏大人会这么问,本官不免要怀疑魏大人读书不精,忘了一句老话。”
说完,他径直看向魏渊,已经有些苍老的双眸中突然迸发出令人不敢直视的精光,一字一顿道:“举贤不避亲仇,反之,当如是。”
眼见着魏渊面上微微变色,唐芽似乎仍嫌打击不够,环视四周,火上浇油道:“恐怕在座也有大人不知道这话,老夫便以老卖老,为大家解惑。”
他不紧不慢往前迈了一步,恰好迈到皇太子跟前,幽幽道:“为朝廷推举贤能,不必在乎他是自己的亲眷,还是敌人,只因心系天下,大义为公,只管看推举的人才是否能够担当重任,而不管他的立场,因为问心无愧。同样的道理,为官做宰的,若是看到天下有不公之事,只是因为顾忌到自己的立场就不敢为其伸冤,为民伸张正义,无论是他心中有鬼,亦或是胆小怕事,就都算不得朝廷中流砥柱,国家的栋梁啦。”
“牧清辉虽于老夫弯弯绕绕有那么些瓜葛,然老夫问心无愧,胸怀坦荡,遇到这般令人震骇的不平不公之事,自然忍不住要过问一番,何足怪哉。”
说着,他又踱步踱到魏渊跟前,面无表情,却又意有所指的说:“相反的,若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就肆意冤枉好人。”又看苏平,眼神骤然变得狠厉而凛冽,“陷害朝廷命官,其心可诛!其人,亦应当遗臭万年!”
苏平平日里不过是仗着祖上威名混吃等死,又得荫庇得了个官儿,混日子罢了,何曾有过与唐芽此等级别的怪物正面交锋的经验?此时被他一看,只觉得好似掩藏在心里深处的小算盘都被看透,满腹心机无处遁形,脑袋里嗡的一声,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里都嗖的冒出冷汗,两股战战,几欲跌倒。
有魏党看了苏平的反应,见他这样不中用,都是暗自唾骂又摇头。
当真不怪九公主瞧不上他,且不说他祖父,就是此刻在外打仗的苏强,也算是人中龙凤,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这般的怂包?
不过片刻,原本肃穆的朝堂就变得好似菜市场一般,各方派系官员纷纷下场,说的口水四溅,争的满脸通红,又兼手舞足蹈,当真比过年还热闹。
见自己的计划受到阻碍,皇太子死死拧住眉头一语不发,显然是在思考对策。
统共就这么几个能拿得出手的皇子,皇太子不说话,二皇子三皇子还在大理寺做客喝茶。十二皇子眼睛坏了,就变得不大爱见人,如今依旧闲赋在家。
剩下的七皇子是个好脾气,劝劝这个再劝劝那个,忙的不亦乐乎,被脾气不好的大臣喷了满脸唾沫星子也不以为意,只随手一抹便又重新加入了劝和的圈子。
尤其是唐党与魏党,终于又迎来了一次久违的,双方都不甘示弱,你来我往十分精彩。
然而毕竟是唐芽顺利入阁,先就占了优势,哪怕并未刻意打压魏党,也比较容易取得胜利。
过了一会儿,依旧在与唐芽拼气势的魏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貌似自家这边的后起之秀,郭游,迄今为止还未曾发过一言。
他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突然冲郭游道:“郭大人,正所谓朝廷议事,须得大家群策群力,各抒己见才是,不如你就说说自己的看法。”
魏渊一说这话,朝堂之上大半眼神便都集中到了郭游身上,十分灼热。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诸位朝臣大都对对手的来历十分清楚,自然也知道这位小郭大人同唐党不少新生代私交匪浅,颇有渊源,当下都抱了看好戏的心态,想看他怎么说。
郭游只觉得自己瞬间置身于不断翻滚的油锅,备受煎熬,那一道道视线就如最锋利的刀子,将他捅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他知道,这是师公对他迟迟不表态的不满,已经在逼他说话了。
可是,说什么呢?
之前他虽然曾经同杜文割袍断义,可两人到底惺惺相惜,如今还是断断续续的有往来。
至于牧清寒,他二人关系更亲密些!
如今却叫他去说牧清寒的坏话……
郭游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只觉得人生从未像此刻这般艰难,也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真正的政治斗争的残酷。
他在济南府学求学那几年,牧清辉待他甚是没话说,没说衣食住行这类粗俗的,便是每每逢年过节,只要杜文与牧清寒有的,牧清辉也必然会给自己也准备一份!
人家以诚心待自己,若自己非但不领情,还要在此生死存亡之际反咬一口……算个什么东西!简直不配做人!
再者就他对于牧清辉的了解,此人固然深城府、高手腕,可以也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必然不会也没必要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郭游自己总把“人生在世,须率性而为。”“必然要对的起自己的心”这里话挂在嘴边,甚至一直以来他也是这么做的,为此不惜同挚友割袍断义,难道这一回他要为了所谓的“胜利”,出卖自己的良心吗?
想到此处,郭游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暗自下定决心的这一瞬间,长期以来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也仿佛被人搬走了,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他的心情,他的表情,都变得无比平静,不急不缓的说道:“臣以为……”
说到这里,他环顾四周,对上魏渊深不见底的眼睛后默默一礼,继续道:“此举不妥。”
朝堂之上先是一片死寂,然后便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抽气声,以及低低的议论。
这是,怎么回事?
魏渊与皇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就听郭游越说越快,语气语调也越发轻松,如同回到了当年在济南府学语一众挚友侃侃而谈的时候。
“有法就要依,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此才能服众。可相对应的,定罪更需谨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假如仅凭甚么道听途说就与一人定罪,二话不说抄没家产,停滞产业,长此以往,律法形同虚设,导致人心惶惶……牧清辉在民间颇有威望,身份敏感,若连他都遭此不公待遇,寻常平头百姓更当如何自处?故而臣以为,牧清辉一案不仅要审,还要细细的审,若果然有罪,再罚不迟。若果然无罪,也须得将造谣诬告者绳之于法,不然不足以服众,也叫忠臣良将寒心。”
郭游说完,就一揖到地,久久没有起身。
良久,才听魏渊声如死水的说了一句:“果然好个忠义无双的儿郎。”
郭游听了,心头一颤,满腔苦涩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今日一战,终以唐党的大获全胜而告终,又因郭游的出人意料之举,更让魏党再一次输的彻底。
因为反对的呼声太过高涨,皇太子也不敢倒行逆施、不顾朝臣意见,被迫放弃短时间内收拢牧清辉财产的打算,先只把他本人控制了,产业原封未动,照常运营。
下朝之后,天空阴霾,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鹅毛大雪,灰突突的路面迅速被覆盖,更添一层肃杀。
郭游直奔魏府,却被那里的门子拦住,只叫他在此等候。
郭游就这么直挺挺的立在门口,无遮无拦,不多会儿头上,身上就落满了雪花,只衬得他好似雪人一般。
就这么一直过了半个多时辰,刚才的门子才探出头来,阴阳怪气的替魏渊传话。
“我们老爷说了,今日身子不适,精神不济,不敢耽搁郭大人的宏图大志。请回吧。”
郭游苦笑一声,也不敢多待,隔着院墙,冲魏渊书房的位置行了一礼,蹒跚离去。
雪越下越大,渐渐的眼前一片模糊,几乎看不清路了。
郭游不骑马,此刻却也不坐轿,轿夫与跟班劝了一路,他都置若罔闻。
他素来觉得自己胸怀坦荡,只随心而动,对得起天地良心,却不曾想竟也会有这般艰难的时候。
他只是想着就事不就人,却不曾想……
郭游突然就有点迷茫了。
到底是做官重要,还是做人更要紧?
他头上的这顶乌纱似乎突然就变得无比沉重,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
“旷之,”路过一个拐角时,杜文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递过来一把油纸伞,看着他满身狼藉,幽幽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世人最忌讳身在曹营心在汉,郭游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只怕日后两边都容他不下,路越发难走了。
郭游用力吐了口气,也不接伞,只凄笑道:“三思呀,三思,你瞧,我也有今日。”
见他似乎有些癫狂了,杜文摇摇头,道:“世事无常,何须自苦?包不齐你的今日就是我的明日,又或许你只熬过这一遭,便是苦尽甘来。”
郭游嗤笑出声,道:“你当我真是傻子吗?却拿着混话来糊弄。哪里还会有什么苦尽甘来呀!”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漫天的雪花,越发衬得郭□□单影只,孤苦可怜。
杜文叹气,亲自抖开方才叫人从家里取来的狐皮斗篷,递与他道:“先穿上吧,莫要着凉。如今恐怕也不会有人管你死活。”
郭游顿了顿,竟点点头,不再推辞,老老实实的穿上,又接了暖炉,说:“说的是。”
一股暖流袭来,只叫他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气,又盯着空中漫天飞舞的雪花道:“人这一辈子就如这雪花一般,看似轻松自在,实则不能自已。初入尘世时,谁不是无瑕无垢?可一但时间久了,总要沾染些什么,哪里有几个能善终的呢?”
杜文等了他有一会儿了,正冻的慌,懒得听他大发感慨,又急又快的打了个喷嚏,搓搓发红的鼻尖儿,问道:“如今你也是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却有什么打算不曾?”
“何曾有甚打算!”郭游潇洒道:“不过是今日有感而发,想了别说了,哪里想过以后?”
今儿朝堂之上,他潇洒是潇洒了,也顺应本心,可着实叫魏渊丢了脸面――看中的徒孙关键时刻不帮自己却要帮敌人,如今正不知有多少人暗自嘲笑他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呢。
“为今之计,我还得去找我的老师商议一番。”郭游想了一回,说道。
“也好。”杜文点头,道:“潘大人甚是看中你,且有他从中斡旋,说不定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时。”
话音未落,就见一旁路口就拐出来一个眼熟的小厮,老远见着郭游就喊道:“原来大人在此处,却叫小的们好找,我家老爷找您哩。”
郭游就冲杜文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只怕又是一顿好打好骂!”
说完,就同那小厮去了。
杜文站在后头看了一回,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件事,连忙紧跑几步,冲着他们的背影喊道:“那狐狸披风同手炉你记得还我,贵着哩!”





杜氏有巧女 108.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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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河又与她笑闹一番, 又拉着她涂白玉膏子。
王氏扭捏一回,果然依他所言,用那白玉膏在手上厚厚涂了一层, 又用布缠住, 不到处乱蹭, 足足睡了一觉,次日果然觉得肌肤柔光嫩滑了不少,裂口的疼痛仿佛也减轻了。
次日一早, 杜文吃过饭后照旧跟堂兄上学去,王氏回屋做活, 却不见了杜河,也不知他一大早去了哪里。
一时王氏又被叫出去喂牛养鸡,忙的脚不沾地, 便只剩杜瑕一个人在屋里。
自打昨天见她露了一手后,王氏便把手头现有的二十来根彩绳都拿给她做耍, 并言明只拿着打发时间就好,不必勉强。
杜瑕正打算再编一个葫芦, 好歹凑成一对叫父亲带着,却听外面吱呀一声, 显然有人推门进来。
这动静断不是自家亲人, 她忙将起了个头的葫芦塞到被底下, 再抬头就见大房的四丫掀帘子进来。
说老实话, 除了自己一家四口, 杜瑕对这一大家子人都没有一星半点的好感,更何况见对方贼眉鼠眼,不请自来,又把两只眼睛四处乱看,像带着钩子似的想揪出些什么来,不由得越发烦躁。
眼下杜家只剩下三个女孩儿,九岁的三丫为人怯懦寡言,三天说不出一句话;小一岁的四丫天生傲慢,又不知跟着谁学的尖酸刻薄,惯会挑刺攀比,霸王似的人物,杜瑕越发不待见。
现下家中大人前脚刚出门,她后脚就挤进来,一副扫贼赃的模样,杜瑕索性也不给好脸色,只冷着脸问她来做什么。
四丫往她干净整洁的半旧小袄上扫了几眼,又垂头看看自己已经起了毛边,有了些小窟窿的旧棉袄,想起这还是前头几个姐姐穿过了剩下来的,眼中难以克制的闪出几分嫉妒和怨怒来。
“我怕你闷得慌,过来与你作伴。”
说着,她竟开始在屋内打转,又抽着鼻翼闻个不停,待看见墙角柜子上一个倒扣着的笸箩后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踮着脚掀开,哪知里面盖的不过是一双没做完的男人鞋!
杜瑕看着她瞬间失落的脸不由暗笑,跟小心谨慎的王氏比,你到底还嫩些!
昨晚二房一家人吃肉喝酒,又动了不少肥嫩的包子点心,今早杜瑕还与兄长一同分吃一盏芝麻糊,早就闹得满室甜香。王氏做着早饭的当儿就拿了几截木炭进来拢个小火盆,既暖和又吸味儿,眼下空气中只剩下淡淡木炭燃烧的熏呛,又如何还会有旁的?
就是剩下的吃食,也被王氏藏得藏,埋得埋,分散开来遮掩的十分严实,即便专业做贼的来了,想找出也得花上好大力气,更何况四丫!
四丫到底不甘心,又甩了鞋爬上炕,只往杜瑕眼前的针线笸箩看去,又伸手去翻。
杜瑕不再忍耐,端起笸箩避到一旁,正色道:“这是我娘要打络子卖钱的,摸坏了就不能用了。”
四丫面上一变,立刻咬牙切齿起来,盯着那里面五颜六色的彩绳很是贪婪的道:“不过几根绳子罢了,二叔在城里做活什么没有?你且拿几根与我玩,我教你打络子、做头花。”
杜瑕嗤笑出声,两只因为消瘦越发显得大了的眼珠骨碌一转,斜眼瞧着她,似笑非笑道:“十个大钱才一扎,算来一文钱一根呢,你我年纪尚小,也打不出好络子,哪里用得来这样好货?弄坏了算谁的?”
四丫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只气的牙根发痒,又觉得五丫似乎不如以前好欺负了,最后只得黑着脸走了,险些将门板摔破。
等她走了,杜瑕才重新忙活起来。
有了昨天的开头,今天再做就熟悉起来,就见她一双小短手十指翻飞,速度飞快,中间虽停停歇歇,可不过三两刻钟就得了一只葫芦。
杜瑕揉揉眼睛,举着葫芦打量一番,满意的撂下。
一根丝绳长度有限,编出来的葫芦不过她的手指长短,约莫四五公分,灵巧归灵巧,可爱也可爱,到底不够大方,恐怕只能拿给小孩子玩耍,挂在成年男人身上就不大像样,真想卖钱的话,总要大些才好。
杜河一直到了晌午才回来,进屋之后照例往炕底热了手脸才将怀里的宝贝拿出来向女儿献宝。
杜瑕一看,不由得十分喜悦:是一块一尺见方的薄石板!
这石板不算精细,也无任何花纹,可边角都处理的很是圆滑;又薄又轻巧,就是杜瑕自己也能举起来。
见她露出笑容,杜河也喜滋滋的,搓着手说:“昨夜我听你娘说你已经跟着文哥读书识字,这是好事。等会儿我去削些碳条包好,眼下你先将就一番,下月我带些纸笔与你练手。”
杜瑕断没想到他出去忙活一上午竟是为了这事,一时没忍住就哭起来,搂着杜河的脖子不撒手。
她再不敢想能遇到这样疼爱女儿的好父亲!
杜河最见不得她落泪,当即手足无措,想给她擦泪又怕自己粗手粗脚刮疼女儿稚嫩肌肤,一个大男人僵在那里十分滑稽。
好容易等杜瑕自己止住哭声,杜河又想拿昨天带回的糖果哄她,哪知王氏藏得超乎想象的严实,之前他也没留神,翻了半天竟没找到!
杜瑕不由得喷笑出声,又想起前不久四丫才来翻了自家屋子,这回亲爹又闹这处,两人动机虽不同,结果却是一样的,又越发敬佩王氏的周密……
待到中午吃饭,杜宝杜文只在学堂吃饭,并不回来。四丫气不过,在饭桌上告状,说杜瑕不敬姐姐,也小气得很,连一根彩绳也舍不得拿出来,还说弄坏了叫自己赔云云。
王氏还没怎么着,杜河的脸已经黑了,双目视线锋利的像刀子,刺得四丫面如土色,本能的往后缩。
自己还在家呢,这起子人就敢如此满嘴喷粪搬弄是非,可想而知自己平时不在时,又是何种情景了!
杜瑕也不恼,不过是小孩儿的惯用把戏,怕什么?
她满面天真,不紧不慢道:“四姐说的这话我竟听不懂了,奶奶您给评评理,我与四姐年岁还小,针线活也做得不好,哪里敢用一文钱一根的上等彩绳?她还要自己做头绳、头花玩耍,没得糟践了……”
大房虽受宠,四丫长得也好些,可到底是个孙女,于氏又如何会将她放在心上?况且杜瑕说的在情在理,于氏一听一根就要一文钱就已经肉疼,又听四丫小小年纪就唆使着妹妹浪,故而大怒道:“你这眼皮子浅的败家玩意儿,银钱都给你霍霍了,可不是欠打了!”
话音未落,四丫就已经又羞又气又怕的哭出声,就连周氏和老大杜江也白了脸,有些下不来台。
周氏身体本就不好,见此情景想解释又无从下手,急的咳嗽起来。
于氏越发不喜,想起来她这些年耗费的药钱无数,越发疼的心肝乱颤,便又口水四溅的骂道:“一天到晚只知道挺尸,药都喝到狗肚子里,活也做不得,起的竟比我还晚,怎么当得媳妇?净生赔钱货!我可真是做了八辈子的孽!”
一番话说的周氏低头垂泪,饭也不敢吃了。
杜江听不下去,拧着眉头,瓮声瓮气的喊了声娘,又胡乱辩解几句。
于氏好歹停了,只不断小声嘟囔“娶了媳妇忘了娘”,一双眼珠子终究难平,时不时朝周氏和四丫身上剜去,连带着一旁木头人似的三丫也被迁怒。
二房三人也不劝解,只闷葫芦似的埋头吃饭,杜河趁着大家不注意狠命给妻女夹菜,又着意挑那些油水大的。
三房多年来与大房针锋相对,又恨他们占了大头,自然乐得见吃刮落。
杜海也就罢了,只以眼神取笑,刘氏便已经按耐不住,在一旁煽风点火,阴阳怪气的说道:“说来我也是生了三个孩子的,两个还在吃奶呢,我也抽空做活。眼见着进了四月就是公公的生辰,不知大嫂准备些什么,也好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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