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有巧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少地瓜
王氏带着杜瑕分别串了几次门,也就大致摸清各自脾性,也知道日后该如何往来了。
赵氏自己有本事,便十分敢说敢笑,由内而外的透着一股底气十足,很有几分好强和傲气,轻易不大服人,可喜在为人率性,竟也有些可爱。
宋家生活艰难,男女老少便都日日被愁苦缠绕,人人恨不得生出八只手脚去干活赚钱,眼神和面容都有些呆呆的,根本无暇交际,王氏去了几次后便不再去。
并非她嫌贫爱富,实在是自己若太热情,反而给万家造成负担。
所以很多时候并非人不爱交际,而是不能。
她每次去宋家总要礼节性的带点东西,或是一针一线,或是一饭一点,可饶是这一针一线一饭一点,在她看来或许算不得什么,但落到宋家,却几乎是给他们不堪重负的生活更添一笔!
交际交际,讲究的就是有来有往,王氏既然给了宋家东西,于情于理,宋家都要回礼,可回什么?怎么回?拿什么回!
这日赵氏过来找王氏说话,不知怎么讲到宋家,赵氏便立刻撇嘴,很有些嫌弃道:“那家人古古怪怪的,偶尔见了也阴沉得很,你竟不要跟他们来往才好。”
王氏替她倒茶,又感慨道:“话也不好这样说,都是穷闹的。”
赵氏不以为然,抬头看到窗台上插着野菊的陶罐就笑了:“这个倒好看得很,以往我去那些个财主家做客,也见他们这样摆弄,不曾想你竟是个雅致人。”
王氏捂嘴笑,又带着几分母亲特有的隐晦炫耀:“哪里是我,是我那个丫头惯爱胡闹,放着好的不要,竟非要弄这些玩意儿来,倒是叫你见笑了。”
交往几次,赵氏见王氏母女穿戴虽然不甚富贵,可也干净整洁,衣裳也不算陈旧,就知道他家必然不是因为负担不起才不得不用次一等的,也不往心里去。
“哪里就笑话了,我竟觉得你家女孩儿灵气的很,以往这些东西我见过多少次,从不肯多瞧一眼,谁承想这么一摆弄,倒很像一回事,隐约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的!”
于是王氏又连称不敢,赶紧再夸奖对方家里的两个儿女,是如何如何心灵手巧,果然说的赵氏心花怒放,嘴都合不拢,越发觉得与她投缘。
后来说到两个儿子,赵氏便问杜文在何处上学,待听说还未决定后便力邀他去自家儿子所在的学堂,说是很好。
对这等大事,王氏向来不敢随便答应,只笑称外事一贯有当家的做主,她并补偿和。
赵氏很不以为意,只说王氏太过软弱,又教导她合该硬气些,最后竟慢慢歪成“驭夫之术”的交流大会……
杜瑕出来倒洗笔水,偶尔经过她们所在的窗外便被里面一阵阵诡异的混杂着害羞和期待的笑声吓出满身鸡皮疙瘩……
晚间杜河回来,饭桌上王氏也将赵氏推荐的学堂说了,杜河听后却连连摇头,并不中意。
“我已把县内咱们能去的学堂都问遍了,那家并不十分好。我听可靠的人说,那里的教书先生很是爱财。”
他顿了下才又补充道:“倒也不是心疼那几个钱,为了孩子的前程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只是教书先生却该以教导学生读书做文章为第一要务,可他竟将赚钱摆在首位,开口闭口价值几何,当着学生们的面也从不收敛,逢年过节又明目张胆的讨要财物,对家境略贫寒些的就十分刻薄。每逢遇到考试需要作保,他竟张嘴就要二两银子呢!那些贫苦人家如何掏的出?”
王氏听到这里已经皱起眉头,又给他添一勺熬得雪白翻滚的牛大骨汤,扬手在里面洒些碧绿的芫荽,端的是香气扑鼻。
虽说耕牛是农家至宝,律令也严禁宰杀耕牛,导致民间牛肉极少,可也不是没有。只因除了耕牛之外,尚有许多庄户有意饲养水牛、肉牛、种牛等品种,因此只要留心,倒也能在市集上找到牛肉牛骨牛下水等。
今日王氏便是碰上一头肉牛,那屠户兵分两路,分了半扇来陈安县,清早就被闻风赶来的百姓围个水泄不通,众人纷纷你两斤我半斤,不到半日就瓜分干净。
王氏想起家中已经许久不见正经荤腥,且多是羊肉,而羊肉燥热,对两个孩子却不大好,便也挤了上去,抢了一条好大筒子骨,一斤牛肉和若干牛杂,沉甸甸的塞了一篮子。
买完牛货之后她也不买旁的,又随手要了几扎菜便匆匆赶回家,先烧滚了水,将骨肉杂/碎中的血沫漂清,又单独将筒子骨放到锅中反复熬煮,直到晚间已经十分浓稠,喝起来糊嘴。
喝汤时再切些牛杂牛肉在里面,端的实惠味美!
杜河见杜瑕小小人吃起来有些费劲,便亲自夹了牛大骨出来,用心捅出其中滑腻骨髓,分给两个孩子吃了,这才继续道:“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日日如此,天长日久的,难免不被下面的学生学了去,到时候大家满脑子都是经济,又如何专心读书?如何做得出好文章?”
杜河又叫人细细打听两天,最后才给杜文定下一家,又挑吉日与他带着束脩去磕头。
那先生姓肖,虽然只是秀才身份,可还远不到三十岁,在读书人中算十分年轻,又上进,貌似名声不小,他日后未必不能中举,已收的学生中有两个就是特地从外县慕名前来。
难得他挑选学生也十分认真,一应都要自己亲自考校了才下定论,拜师当日只把杜文问了个底儿朝天,额汗涔涔。
肖秀才问了半日才停下,那边杜文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杜河老大一个人也热汗滚滚,生怕儿子不得中。
就见肖秀才微微蹙眉,似乎不大满意,只说:“却是有些灵性的,只是底子到底薄了些,竟除了启蒙之外没读什么书。你也八岁了,读书也有将近三年,怎得过去都荒废了?”
杜文已是头昏眼花,口干舌燥,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将实情说了一遍,又带些恳求的表达了自己求学的心思,“求先生教我。”
杜河见儿子小小的人弯腰弓背十分可怜,有心帮衬却无从下手,又怕好心办坏事,汗流的更多了。
肖秀才盯着杜文看了半晌,这才点头,道:“倒也难得。”
杜文大喜,扑倒便拜,直呼先生,声音都微微发颤。
“倒是机灵,”肖秀才总算笑了,摇头道:“求学一事何等郑重,拜师也不是这个拜法的。你且起来,三日后再来,可巧昨儿我已收了另一个学生,你们二人便一同拜师吧。”
待到第三天,杜文果然去拜了师,当日一同拜师的还有另一名与他同岁的少年,就见对方一头如墨漆发,剑眉星目,高鼻薄唇,端的一副好相貌,只是瞧着性子,却有些冷,自己朝他热情招呼,对方也只是淡淡的回了一礼,并不说话,倒跟那个牧清寒的名字十分贴切。
算上今日刚拜师的杜文和牧清寒,肖秀才如今名下共有九名学生,最大的已经十三岁,最小的却是杜文和牧清寒,都只八岁。
他教学十分负责认真,每日都仔细一检查功课,又挨着讲解文章。杜文不过去上了几天学便兴奋不已,吃饭的时候总要说起在学堂的诸多事宜,又说这位先生极好。
又过了几日,肖秀才拿出一包书给他,又叹气道:“你的几个师兄八岁时已经开始学作诗了,你却几日前还在捧着启蒙书,实在是耽搁大好年华,平白浪费时光。你速速去将这几本书背熟了,有不懂的就来问我,过几日我必要抽查。”
杜文十分赧然,忙恭敬的接了,回去之后便埋头苦读狂背。
因他年纪又小,进度又慢,几个师兄颇有才气,对他就不大热情,只是他也不在意:盖因如今眼下他恨不得自己生出三头六臂狂补进度,又哪来的闲情逸致关心这些细枝末节?
肖秀才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见他小小年纪便如此沉得住气,不由得十分欢喜,越发觉得他是可造之材。
王氏见状忙道不必,说自己还有衣裳穿,又向掌柜的赔笑,只说是孩子闹着玩,不必当真。
王氏的辛苦杜瑕一清二楚,当然不乐意,又仗着自己是小孩儿模样,索性开始撅嘴使性子,大声嚷道:“娘不做衣裳,我也不穿,况且我有钱,我买给你。”
王氏听得十分感慨,眼眶酸涩,不好说什么,只是道:“哪里要你的钱?你且留着自己攒私房吧!”
旁边掌柜的却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道女儿心疼娘,不由的笑着道:“果然是孝顺,嫂子有福气了。只是嫂子,我家是二十多年的老店了,卖价十分实在,素来薄利多销。况且你拿的多,我便再饶你几文钱,你一并拿了,一家人一起穿新衣,岂不自在?我观你身材甚为瘦削,这种毛棉布细腻又耐穿,颜色也好,统共也不过多花个几十文罢了。”
王氏拗不过,又不好驳了女儿的面子,况且她的衣服,果然十分旧了,竟也狠心买了几尺。当下精打细算,连那边边角角都没放过,堪堪够做一身衣裳。
说来王氏是今年也才二十七岁,放到现代社会,正是热情洋溢的好年华,可在这里却已经算是中年。
原本杜瑕的意思是叫她挑鲜亮颜色,好歹也有朝气些,人也瞧着年轻好气色,只是王氏竟觉得自己已经年老,并不肯,最后也只是扯了一块茄子紫色碎花的棉布。
她如今脸色黄黄,没什么光彩,配上这块暗色系的深紫碎花……效果实在一言难尽,就是掌柜的也看不下去,力劝她换另一块浅葱色,一样的价格,还显白。
只是王氏却认准了,又道浅色不耐脏,终究拿着茄子紫结了账。
如此最后算下来,这几个人的衣料就花了两百多文,王氏算帐的时候不由得十分心疼,出了门也反复嘀咕买多了,又说自己还有的穿,其实不必买,若不是已经裁开的布料不退,恐怕她就要回去退货了。
娘俩这才挎着一包袱东西往杜河所在的酒楼去。
眼下的酒楼酒店跟后世的经营模式并不相同,所谓的东家往往只是房东,酒店内部非但不禁止携带外菜,且长期有小贩往来买卖推销茶汤果菜,有的开放些的还时常有妓/女出入,陪酒讨赏。
不过因为酒楼东家大多自己贩些酒水来卖,又收取部分商贩的摊位费用并抽成等,也甚是杂乱,又有住店的,光是账簿就有独立好几本,账房先生也较一般铺面更为忙碌。
因为杜河上月月底就没回家,自己就估摸着天气渐暖,娘子也要进城买卖,恐怕最近几日会来给自己送替换衣裳,便提前跟师父打了招呼。这会儿见她果然来了,很是高兴,又意外看到女儿,忍不住抱起来亲了一口。
如今师父越加看重他,又急着告老还乡,待他倒比以前好了很多,也不算苛刻,见状就给他放了半日假,叫他好好带着妻女玩耍,又去吃点东西。
杜河十分领情,先带着东西放到自己屋里的柜子里锁好,然后再空着手,一身轻松的出去逛去。
王氏忍不住说起今天的收获,言道女儿打的东西卖了好价钱,自己预备叫女儿回去自己收着。
杜河也抱着杜瑕点头,笑道:“应当的。她年纪虽小,可却也有心思,小大人儿似的,应该早点学着当家,你平时也教教她,日后好用。”
这就是说到出嫁的事情啦,杜瑕只装作没听懂,揣着明白装糊涂。
接着王氏又说起她们买了些新东西,扯了布准备做衣裳,女儿还用刚得的钱给儿子买了纸。
杜河也是个节俭的,只说自己衣裳还没穿遍,她这次送来两套已经够用。
“倒不如把那些不给文哥做衣裳,他出入学堂,小孩子又惯好攀比,没得给人小瞧了去。”
王氏忙道已经给儿子扯了两块布,能做两身新衣裳,这才罢了。
待杜河听到杜瑕竟然用自己赚的钱给哥哥买纸时,更是欣喜,连声赞好,又极尽豪放道不管她今日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定然没有不应允。
却不知杜瑕不比货真价实的小孩儿见到什么都想要,看了一会儿也就罢了。
便宜的东西一般都有些粗糙,也没有技术含量,她也不稀罕什么小娃娃们的玩具;而真喜欢的,估计都贵的买不起,倒不如不买,省下买书买纸强化内在是正经。
。
不过到底好不容易进城一趟,总要吃点东西。她便笑呵呵的指了两样点心,杜河果然一言不发就叫人一样半斤包起来,又亲自拿给她吃。
这两样却是酥胡桃、缠梨肉,前者香脆可口,后者绵软甜蜜,杜瑕吃的津津有味,口舌生津,竟真的被勾上馋虫来,脑袋一点一点的晃着。
杜河见她爱吃,就又捡了几样好的叫人包起来,道:“却是有些甜,叫你娘拿回家去给你慢慢吃,只别一口气吃多了,当心牙疼。”
杜瑕连连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听着那些什么重剂蜜枣儿、天花饼、乌梅糖、玉柱糖、 乳糖狮儿、薄荷蜜等花花名字也觉得有趣。她心下欢喜,就忍不住都捻了一点尝了,只觉得满口香甜,各有各的特色。
如今的人们也忒会享受了!她眯着眼睛想着。幸亏自己没想着做吃的赚钱,不然凭脑子里那点儿半瓶醋的见识,还真是丢人现眼了。
杜氏有巧女 107.第一百零七章
苏平上表弹劾牧清辉的事情在朝堂之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但凡有资格上朝的都是万中挑一的人精, 自然知道许多事情往往事不能只看表面的。就好比这一次, 表面上是弹劾牧清辉,实际上却是在对付牧清寒。而牧清寒又是肖易生的学生,唐芽的徒孙, 近几年风头正盛的新秀, 未来的唐党中坚力量。
众所周知, 只要这一次牧清寒能够全须全尾的回来,未来仕途绝对不可限量。若能在此之前斩断他的生机,就相当于提前掐断了唐党发展的一大命脉, 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杜文头一个出言反击。
“简直荒谬,无稽之谈。牧将军早在读书时就勤奋刻苦, 又素爱抱打不平,为民伸张正义,便是路见不平还会拔刀相助, 头一个见不得不平事,又如何会为虎作伥?”
苏平不甘示弱道:“你与牧清寒是姻亲, 又是同门,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自然要包庇于他。”
“简直胡言乱语。”杜文冷笑道:“我且不同你胡搅蛮缠, 你既要污蔑旁人, 伪证可捏造好了?倒是亮开来, 让咱们瞧瞧。”
“自然是有的。”苏平既然敢踏出这一步, 自然不会无备而来,当即从袖中掏出几张纸,得意洋洋的说道:“这是济南商界几位证人的证词,说自从牧清寒出人头地之后,牧家商号便急剧扩张,且牧清辉利用济南商会会长的职务便利,大肆兼并,强行买卖以谋取暴利,众人虽然颇有怨言,可因惧怕他朝中有人,只得忍气吞声。”
说完苏平就迫不及待地将这所谓的证据传与众人观看。
因圣人病体未愈,皇太子监国,上首龙椅便一直悬空,以皇太子为首的几位皇子和四位阁老站在下首,这会儿便是他们先看,然后依次传阅众人。
杜文嗤之以鼻,看都不看那张纸,只不急不缓道:“苏大人,你可知我朝现在正立于空前危机时刻,内有圣人病危,外有虎狼环伺,你却非要挑在这个时候攻击在前线殊死拼,不惜牺牲性命,也要保卫边疆安定的功臣,是何居心?偏你要做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却还手段老套,不知进取,只用那些鬼都哄不了的烂把戏,胡乱找几个人来捏造些所谓的证据,扰乱视听,谁会信?你可知晓,于此危难之际动摇国本,可处谋逆罪!届时不只你一个人,还有你那同样在前线厮杀的父亲,你曾经显赫一时,至今威名不堕的祖父,都将因你一时糊涂,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苏家毁了事小,不过咎由自取。可为国为民为家血染疆场反只换来千古奇冤,万夫所指……届时忠臣蒙冤,良将寒心,军心动摇,民心何在?也不必强敌压境,我大禄从内而外,自己就先散了。苏大人,你果然打得好算盘,不知炤戎与你开了什么价码,值得你这般与贼人作狗,不惜叫整个家族几世经营毁于一旦,看我泱泱大国倾灭!”
“苏大人呀苏大人,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虽不知你是否算得良弓,可好歹你也听说过唇寒齿亡的道理吧?即便这会儿你通敌叛国,协助旁人将我大禄挖空击溃,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朝堂之上,许多人都知道杜文口才了得,可因他年纪尚轻,上头还师公师伯等人压着,不大出头,故而不曾有几人见识过,更别提亲身经历。
今日有人打主意打到他亲妹夫头上,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众人就见他两片薄唇轻轻巧巧上下开合,叽里呱啦说出一大通话,中间竟无一丝滞涩,行云流水般的顺畅。活像他一直都揣着这么几篇稿子,什么时候用到了就什么时候顺手拿出来念一般。
当场就有许多人暗自赞叹他才思敏捷,反驳刁钻,辩解的同时还不忘踩对手一脚,真叫人既好气又好笑,单看苏平如何反击。
然而苏平早在杜文扯到他们家头上去的时候就已经不大镇定了,后来又听到什么谋逆叛国,更是大惊失色,杜文话音刚落,他便大声喊道:“你胡说八道,休要污蔑旁人!我苏家世代忠良……”
他喋喋不休的喊着,可已经没有多少人去听了,因为打从他一张嘴喊出来的这句话开始,就注定了输的结局。
刚才多少人赞叹杜文矫捷机敏,这会儿就有多少人哀叹苏家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苏平简直是个草包。
就杜文方才说的那一系列话,表面反击,实则祸水东引转移重点,技巧已然炉火纯青。要做他的对手,非但要有同样敏捷的思维之外,还要有坚定的信念,不然必然会像此刻的苏平一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此刻的苏平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只在那里着急忙慌的辩解他们苏家如何如何忠义无双,然而却又屡次被度文举重若轻地拨了开去。
如此这般几个回合下来,苏平非但没能成功的扳倒牧清寒,反而入了杜文的套,让不少人觉得苏家也许真的有那么点儿不忠不仁不义不孝的心思,不然怎么可能突然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唐芽、何厉、肖易生等人根本不必出手,想来如这般对手,便是再多来三五个也不敌杜文一击。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出言帮道:“杜大人,何须这样混淆视听,转移话题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牧大人与其胞兄真无辜,你又何必这般着急?”
杜文闻声转头,看见对方的两撇小胡子之后先就笑了,十分敷衍的略一拱手道:“哦,我当是谁?原来是无事三分忙的周大人!周大人所言有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想来您是最知道胡乱攀扯,污蔑旁人,借机排除异己是天下头一号无耻行径的吧!我是知道牧大人与其胞兄无辜的,清者嘛,自然是自清的,我便是顺势多说几句也无妨,无法颠倒黑白的。”
这位周大人虽然不是魏党,可向来自诩清流,不仅十分瞧不起牧清寒这种商户出生的武官,也很对于唐芽这种权臣极其嗤之以鼻。这会儿好容易得了机会,瞧着有削弱唐芽羽翼的可能,自然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摇旗呐喊。
他有意见,殊不知杜文更瞧不上他这样口是心非的伪君子――一把年纪啦,还装个什么劲?自然更是嘴下不留情。
周大人被他这样软中带硬,话里有刺儿的说法堵的无话可说,一张老脸都涨红了,随即不甘示弱道:“旁人我不知道,可杜大人这张嘴,在下可是领教过,即便旁人无法混淆黑白,杜大人却也有颠倒乾坤之能,叫人不得不防。”
“哦?周大人领教过,却是什么时候的事?在下竟然忘记了。”杜文呵呵,一笑不以为意道:“在下这张嘴确实有人恨,有人爱,恨的嘛,自然是被在下公然抨击制裁过的无耻小人……”
话音未落,何厉先就放肆大笑起来,显然是在以实际行动力挺自己这个女婿。
满堂哗然。
杜文,当真不愧有杜氏狂生的称号,这也实在太过狂妄了些吧!
各着照他这么说,只要是讨厌他,不喜欢他的,就都是无耻小人了?
两边的大佬们都未轻举妄动,下场众人全都不是杜文的对手,被他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场面顿时出现一边倒。
文人打仗全靠一张嘴,虽然不比武人血性上来当场见血,可也时时有擦枪走火的危险。
就好比现在,朝堂之上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俨然有随时扩大战局,全员加入的趋势。
皇太子虽然不愿意满朝文武统一战线,对自己聒噪,可更不愿意在自己监国期间看他们当场打起来,到时候这笔帐岂不是要算在自己头上,说自己统领无力?
于是就在一触即发的时候,皇太子干咳一声,跳出来打圆场道:“诸位都且听孤一言。”
待诸位大臣都先后看过来,皇太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缓缓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偏听偏信,还需得靠事实与证据说话。”
众人就都点头。
这几年审理疑难杂案最出名的无非两人,一是宋平,二一个就是薛崇。然而此两人都与唐党有着或明或暗千丝万缕的联系,皇太子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拨着两人去。况且眼下他们还要继续追查十二皇子遇刺一案,争取早日还二皇子与三皇子清白――假如当真有清白可言的话,也是没空。
皇太子想了一回,就点了一名中立的官员负责主审此案,叫双方不管有什么证据,都通通上交,且不得参与。
末了,他竟又说道:“贩卖私盐罪责重大,为防止节外生枝,夜长梦多,孤建议叫牧清辉暂停手中一切事务,即刻进京,牧家商号一应买卖暂停运行,其名下财产尽数封存。”
话音未落,方才那位周大人就率先跳出来,大呼英明。
杜文深深地看了皇太子一眼,从他眼底深处发现了贪婪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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