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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德妃日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柳锁寒烟
绣瑜心里住了一万匹神兽, 天生注定个头!可能是她在孕期修养得太好了, 小四生下来有点活泼过了头, 一双手尤其不安分,见什么抓什么。绣瑜的头发、手指、衣服上的珍珠扣子、床帘上的流苏结子, 被这小子抓了个遍。
最危险的一次是洗了澡之后,绣瑜把他放在炕头上玩,转头跟春喜说两句话的功夫, 奥利奥不知道怎的溜了进来,跳上炕,有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三头身的生物。
春喜一抬头看见猫上了炕,吓得“啊呀”一声, 还来不及反应,小四居然挥动胳膊, 无比准确地拽住了猫尾巴!
还好今天猫主子心情不错,虽然被抓了尾巴,也只是不爽地“喵呜”一声, 一甩屁股挣脱了婴儿的小手, 还用尾巴尖儿蹭了蹭小四的脸。
绣瑜和春喜吓得半死, 要是换只脾气不好的猫,小四估计得被挠个一脸花,到时候全宫上下,连人带猫都得吃挂落。
本来奶嬷嬷们是贵妃的人,绣瑜带着儿子玩的时候,不乐意她们在一旁伺候。经过这一次,小四身边的人再也没有少于三个。
所以贵妃连夜找人算命什么的,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在小四心里,她并没有比奥利奥高贵到哪里去。至少抓了猫之后,小四还咯咯咯地笑了一阵。
然而佟贵妃不知道,现在她正带着这个误会造成的美好幻想,笑盈盈地坐在绣瑜对面喝茶,两人有来有往地说着些寒暄的话。
“妹妹脸色红润,可见是恢复得不错。”
绣瑜不急不慢地跟她打太极:“托娘娘的福,今年山东供上来的东阿阿胶很是不错,娘娘可曾尝过?”
终究还是佟贵妃先沉不住气,她漫不经心地把茶盅往案上一搁:“万岁爷说把长春宫的后殿打扫出来给妹妹住,可我还是觉得后殿未免狭窄了一点,恰好后头咸福宫的正殿还空着,不如……”
绣瑜不明所以:“娘娘这话我可听不懂了,只有嫔位以上方可居正殿,掌一宫事务,奴婢愧不敢当。”
佟贵妃笑得更加温和可亲:“妹妹你诞育十一阿哥,立下大功,依本宫看,就是一个妃位也是当得起的。不知妹妹你意下如何?”
乌雅氏包衣出身,如果能够得封妃位,居于众多满蒙八旗贵女之上,该是何等的荣耀。佟贵妃满以为抛出的筹码已经够重,笑眯眯地等着绣瑜欣喜若狂地谢恩,好和她谈条件。
没想到绣瑜只是不咸不淡地说:“谢娘娘厚爱,奴婢不敢妄想。”
佟贵妃不敢相信绣瑜居然不为所动!这可是妃位!包衣宫女出身的嫔妃在本朝还从来没有得封过的高位!她只能把原因归结于,乌雅氏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硬着头皮把这出戏唱了下去:“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促成此事,只不过……”
“不过?”
佟贵妃终于图穷匕见:“不过咸福宫属于西六宫之一,与承乾宫相距甚远。为了十一阿哥的身体考虑,不如妹妹亲自跟皇上请旨,让他五岁之前不用往你那儿请安了,这样可好?”
绣瑜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雍正与德妃关系”的千古奇案里,把母子关系推向绝境的源动力——对权势的渴望压倒了母子亲情,又恰好有人提供了一个好价码。
在这宫里,位份就是一切,没有位份的人就要整日里给别人下跪磕头,口称奴才。低阶宫妃小到出入宫门的自由,大到寻医治病的权利,都牢牢地掌握在一宫主位手里。
很显然历史上的德贵人心动了,她能得封高位,除了受宠能生,恐怕也因为她用长子换取了在这个宫里生存下去、养活更多孩子的能力,从此完全退出了小四的生活。够理智也够狠心。
以雍正爷傲娇又骄傲的性格,怎么会再认可这样一个生母?
绣瑜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不怕千难万险,就怕稀里糊涂。她当即起身向佟贵妃行了个大礼,感激涕零地说:“奴婢卑贱之躯,只怕拖累了小阿哥。娘娘深明大义,真是叫奴婢感恩戴德,不如由奴婢同娘娘一起向皇上进言,改了小阿哥的玉碟,把他过继到您名下,岂不更加名正言顺?”
“这……”佟贵妃手一抖,差点打翻了茶盏。她提出这个交易,本来就是阳谋。乌雅氏若是答应,她就得一个贴心的养子。若是不答应,就休怪自己翻脸无情。
没想到乌雅氏不仅答应了,还顺着杆子飞快地往上爬。过继可不是抱养,几乎等同于亲生,即使她日后再生孩子,亲子的地位也得在这个孩子之后了!
现在轮到佟贵妃进退两难了:她若不答应,显得她不是真心疼爱孩子。她若答应,不仅抬高了这个孩子的身份,还成全了乌雅氏一片爱子之心,以后小阿哥懂事了,岂不是更对她这个生母感恩戴德?
佟贵妃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有心了,但过继事关重大,不是咱们说了算的。不如妹妹先向皇上提请安一事。”
绣瑜拿着手帕抹泪:“奴婢岂不心疼小阿哥两处奔波?可是这玉碟一天不改,奴婢就一天是他的生母,本朝以孝治天下,这岂不是叫人非议阿哥不敬生母?所以还是请娘娘先请旨更改玉碟吧。到时候奴婢绝不会再干扰娘娘母子的感情。”
她从头到尾摆出一副“我只盼着孩子好”的样子,油盐不进,还扯出孝道的大旗。佟贵妃被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急匆匆地丢下一句:“日后再议。”就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气鼓鼓地离开了长春宫。
绣瑜一个人躺在炕上笑了半天,乐呵呵地回到内室,摸着儿子头上乌青的小卷毛,在初冬的寒风里也觉得春意盎然。
即使拒绝了佟贵妃的要求,会让原本的困难模式升级为地狱模式。甚至她可能不会再成为“德妃”,而是止步于嫔,倒这至少说明历史是可以改变的,不是吗?
接下来的几天是绣瑜穿越之后最开心的几天。她在坐月子,轻易没人打扰。每天醒来蹭蹭儿子,儿子睡了就蹭蹭猫,猫不理她了就乐呵呵地带着春喜她们剪窗花、抓石子儿、下五子棋。纯嬷嬷看了都笑着摇头:“小主哪像个做额娘的人。”
等到小四满月这一天,绣瑜难得穿了一身喜庆的妃红色百蝶穿花旗袍裙,裙锯上滚了卷云纹饰,头上的首饰也换了全套精致繁复的赤金掐丝头面。就好比看惯了园中清新秀丽的山茶花,有一日突然换成了娇艳欲滴的牡丹,连荣嫔惠嫔等人都忍不住多瞅了两眼,康熙更是眼中异彩连连。
奶嬷嬷把小四抱到上来的时候,他那挥舞着的小胳膊,让康熙十分满意。他夭折的孩子太多了,什么聪明伶俐都比不上身子结实来得实在,他当即高兴地宣布:“朕给阿哥们重新拟了名字,以后五阿哥改名胤褆,太子改名胤礽,十阿哥赐名胤祉,十一阿哥赐名胤禛。日后再新添皇子,也按此例取名,从胤从示。”
绣瑜跟着荣嫔惠嫔谢了恩,佟贵妃还凑趣道:“胤者,子孙绵延不绝也。果然是极好的名字。”
等到宫妃们各自落座开宴,绣瑜才察觉到旁边的荣嫔木着一张脸,把碗里一颗鹌鹑蛋夹得滴溜溜乱转,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要问什么事能够影响到荣嫔的心情?那就是刚才给阿哥们改名的事情了。绣瑜再看向对面的惠嫔,发现她虽然温柔地假笑着,可是一筷子菜没夹,拿了个乌银自斟壶,一杯一杯地给自己倒酒。
原来两位大佬对这新名字都不大满意啊,绣瑜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等到午宴散了席,白嬷嬷才叹了口气:“从胤倒还罢了,可是从示……元后的长子承祜阿哥,名字可不就是从示的吗?恕个罪说,那个孩子尊贵是尊贵了,终究福薄,如今万岁爷让阿哥们跟着他起名字,这……”
这不是往荣嫔和惠嫔眼睛里插钉子吗?
绣瑜一边哄着小四睡觉,一边默默吃着这个瓜。站在康熙的角度,他怀念原配爱子,是理所应当。可是站在荣嫔惠嫔的角度,元后活着的时候压我们一头,死了还要时不时地出来恶心一下人,她们的独子还要跟着夭折的承祜起名字。
这大约就是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的道理吧。康熙对妃嫔们不差,对儿子更好,可这所有的好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元后太子的地位与恩宠。长此以往,怎能不生怨恨?原来九龙夺嫡的祸根子,在这么早就埋下了。
绣瑜看着她怀里咬着手指头安睡的卷毛四,很难想象那成天乱抓的小手,会有执掌天下权柄的那一天。
不过那还很遥远,她还是想想现实点的问题吧。比如,怎样在不惹毛贵妃的前提下多跟儿子见面,以及如何讨好康熙大boss,以求尽快升职加薪?
康熙十六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而且炎热,三月份眼见着坤宁宫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上的余雪还未化尽,四月底就恨不得穿纱了。现下都进了八月,那日头还明晃晃地悬在四九城上空,好似个大火炉子,烤得御花园养牲处里头,预备着为太皇太后祈福的百灵、画眉都没了声儿。花匠特意培育的能够开到初秋时节的牡丹花也提前打了焉儿。
好在宫里最近喜事连连,轻易没人抱怨。刚进五月就办了太子的生母、先仁孝皇后的除服礼,紧接着就是端午节,节后短短十数日的功夫,前朝那边就传来天大的好消息:平南王尚可喜的儿子尚之信率部投降,八旗兵马已经进入广东了!打了四年多的三番之战就要看见胜利的曙光!太皇太后、皇上高兴之下,就露出口风要大封六宫。
八月里,就册封了开国名臣额义都的孙女、一等公辅政大臣遏必隆之女钮钴禄庶妃为中宫皇后;康熙的亲表妹、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之女佟佳庶妃为贵妃;另有惠荣宜端安敬六嫔,并几个贵人常在。
宫里最近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坤宁宫皇后、承乾宫贵妃当然是志得意满。翊坤宫宜嫔尚未生育,端嫔安嫔敬嫔等人圣宠不多、子女早夭,能混个嫔位已然知足。但是像钟粹宫的惠嫔育有现在的皇长子,延禧宫的荣嫔连育五子一女,又都是康熙四年就进宫伺候的老人了,却落得跟十三年才进宫的宜嫔一个位份,就难免心下不平了。更别提通贵人这种皇子都三岁了,还只混了个贵人位份的倒霉蛋了。
时隔三年宫里又有了主子娘娘,这晨昏定省的规矩又恢复起来了。从卯时六刻(6点半)起就陆续有妃嫔赶到坤宁宫,等候在正殿廊沿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闲话。等到正殿里的铜鎏金花瓶盆景自鸣钟铛铛地响过五下,两个宫女打起帘子,众妃依照位份站定,鱼贯而入,给正殿宝座上的皇后娘娘行礼问安。佟贵妃行半蹲礼,六嫔行万福礼,其他人行跪礼。
康熙虽然还很年轻,但是后宫妃嫔的数目已经超过三十了,正殿里是无论如何坐不下这么多人的。于是贵妃和六嫔赐了圈椅,几个有脸面的贵人赏了个绣墩坐在下方,其余的就只得站在自己宫殿的主位娘娘身后侍奉。宫女们用泥金红漆托盘,托着均窑明黄缠枝莲盖盅,为皇后贵妃六嫔上茶。
钮钴禄皇后笑道:“今儿个有两位新人来请安,诸位妹妹也见见。”
“两位?”昨儿晚上是宜嫔的妹妹,郭洛罗常在头一次侍寝,理应来向皇后请安,可怎么成了两位?
皇后解释道:“还有一位是延禧宫的乌雅答应,她承宠后病了十几日,今儿才痊愈。颜嬷嬷,传。”
“传郭络罗常在、乌雅答应给皇后娘娘请安。”
门口进来两个美人,走在前面的是穿橘粉色绣杏花疏影旗装的郭络罗常在,小两把头中间插着攒珠银簪,戴着碧玺、红宝做蕊的绢花,容貌只能说是清秀,比起亲姐宜嫔的明艳大方,就差远了。
稍微落后她半个身位的是乌雅答应,她只穿一件天青色旗装,梳着简单的一字头,头戴青色碧玺钿子,只在鬓边压了一朵藕粉宫花。明清两朝都以青、绿、碧等色为贱色,可她这么一打扮,倒是在满屋的银红明黄、金银珠玉中显出一股子清爽利落的美来。
两人走到皇后跟前,并肩下跪,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唱道:“奴婢郭络罗氏/乌雅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笑着勉励了几句“侍奉万岁,绵延子嗣”之类的话,就让宫女把两人搀起来。郭络罗氏站回宜嫔身后。乌雅·绣瑜站回荣嫔身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此乌雅绣瑜已经不是原本的乌雅氏了,她现在这个身体里住的却是一个来自三百年后的灵魂。她原是某外国语大学的大四学生,眼见要毕业了,却在楼顶收衣服的时候不慎失足坠楼。绣瑜永远都忘不了坠落那一瞬间的绝望感,世间繁华,她还有父母亲人、才刚取得的公派留学机会和那么多没吃过、没见过、没玩过的东西,一下子全没了!
好在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虽然是穿越到完全不熟悉的年代,成为紫禁城里一个刚刚被康熙宠幸过了小宫女。她也想要努力活下去!





清穿之德妃日常 214.214
第二日是早春里难得的艳阳天, 太和殿的礼炮声、战鼓声、号角声交替奏响,持续大半个晌午, 隔着重重红墙, 一众将士用满语齐声誓师的口号依然排山倒海般袭来, 仿佛能够看见满目铁甲金戈, 明黄色旌旗漫天飞扬。
钟粹宫里,惠妃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 听到这声音如梦初醒般抬头:“皇上又出征了?”
身后宫女大气不敢出:“是, 是十四阿哥代皇上出征……”
“十四阿哥?老十四?”惠妃恍惚地重复了两遍, 木槌从颤抖的指尖滑落,她竟也毫无察觉似的, 怔怔念叨,“竟然连老十四都能带兵打仗了……”
胤褆披甲挂剑, 跟在裕亲王身后誓师出征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转眼间, 竟然轮到老十四做抚远大将军了。她跟元后、荣妃比赛似的生下前头十个阿哥的日子还历历在目, 到最后,竟然是宫女出身的德妃和排行二十三的小阿哥赢了。
这是何等的造化弄人啊!
佟贵妃坐在撵轿上,听到外头的鼓声, 也跟着出了会儿神。
宫女见了斟酌着问:“娘娘,听说荣主子和良主子都去了永和宫拜访德妃娘娘, 不如咱们也……”
佟贵妃叹息一回:“可怜天下父母心。”有儿子的反倒要做小伏低, 她不得宠没有生养, 既没有跟德妃争过宠, 也没有儿子来跟永和宫争储,反倒不必上赶着去。
“让御膳房仔细着些,这些日子备些清淡可口的东西给永和宫。德姐姐本来身子弱,这些天难免为十四阿哥挂心,让太医院一日两次给她请脉,若有不虞,也不必来问本宫,回过四爷就是。”
宫女顿时明了。佟佳氏内有协理六宫的贵妃,外有执掌九门的隆科多,姿态原可以放高一些,想必四爷一定会领这份情。
外头的礼炮响了大半天,翊坤宫砸东西的声音也响了大半天。
宜妃砸累了,撑着额角靠在炕上,仍是眼睛赤红:“辛者库出来的东西就是下流没刚性儿,有奶就是娘!”
八阿哥带累得胤禟在康熙面前也没体面,结果事到如今,良妃倒脖子一缩,先给永和宫贺喜去了!
一旁她的亲妹妹郭络罗贵人也急得不得了:“良妃不知道外头的事,还当八爷只是因为公事才跟十四阿哥他们结怨,自己做额娘的代儿子赔个不是就罢了。可咱们怎么办呀?”
怎么办?她生的几个都不争气,又押错了宝,康熙看着又不像是要长命百岁的样子,还能怎么办?宜妃对着镜子,眉梢眼角犹存年轻时候的风韵。她是郭络罗家的嫡长女,不曾怀孕就封了嫔,又接连诞下三个皇子,位在四妃第二,长子养在皇太后膝下,还跟太子搭上了线。那时宫里,比她身份高的,不如她得宠儿子多;跟她一样有儿子的,又不及她门第显赫、容貌姣好。
这样一手满宫上下当属第一的好牌,怎么就输了呢?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皇上不会不顾及往年之情的。我要去见皇上,他一定会保全我们母子!”
春风刺骨的时候送走了十四,转眼间又到了秋风初寒的季节。
胤禛忽悠人的功夫见长,去广州开海关的事,也不知他给胤祚打了什么鸡血,总之胤祚来永和宫辞行的时候,不见半点儿忧虑深思,反而斗志昂扬地攥着个拳头:“我们当哥哥的,总不能看着老十四在西北饿肚子。额娘放心,儿子此去广州一定会从那些洋商嘴里抠出银子来,给您争光,为皇阿玛和四哥分忧。”
绣瑜嘴角抽搐半晌,最后摸摸自家二小子的头:“六阿哥长大了。”实则在心里暗想,算啦,这一家子阴谋家、权谋家,清醒的人太多,偶尔有个傻白甜调节气氛,也是好事。
于是胤祚又去辞康熙,用的也是这套说辞。康熙沉默不语,犹豫的时间长到了让胤祚诧异万分的地步,最后长叹一声:“也好,去吧,只是预备着些,朕叫你的时候,务必及早回来。”
胤祚有些诧异,但是长兄幼弟、阿玛额娘不约而同地选择瞒着他,把他送到温暖宜人的广州,避开即将到来的风暴。胤祚终究是毫无察觉,兴高采烈地去了。
相比之下,胤祥显然没有这样好命,他一下就反应过来是因为夺嫡到了最后关头,胤禛和十四怕打起来伤到他们,干脆提前“清场”。这样一想,哪里还放得下心来调养?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人,胤禛不许他办差,他就整日把弘晨弘晖几个带在身边,又去给十四看屋子照料妻妾,一日三次地整顿下人产业;实在闲极无聊,就去茶楼里点个雅座坐着,听来往的官儿们讨论政务,根据这一鳞半爪的消息胡思乱想——康熙重用胤禛,他又想着十四弟怎么办;康熙对着十四嘘寒问暖,他又替四哥不值;要是二者皆不利,他更比旁人忧心十倍。闲了两个月,人反而瘦了一大圈,结果被兆佳氏一状告到绣瑜跟前。
“这就是为什么要叫你歇着!”绣瑜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胤祥面带羞惭,小心翼翼地推推面前的茶盅,求她消消气。
“学学你六哥,难得糊涂……”看得太明白,责任心太重,反而不是福寿之相。这后半句话,绣瑜却说不出口——她自己生的那个大讨债鬼,劝了三十年,不也还是这个样子吗?
“唉,罢了。你十三妹妹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是难产,险些丧命。你十二姐这个傻子,巴巴地赶过去看她,结果自个儿晕倒在产房门口,才发现有了两个月身孕。小十五敦恪又病着。这三个都需要娘家人看顾,你走一趟吧。”
草原上天高野旷,本就是个畅心怡神的地方,又远离朝政、只跟单纯的姐妹相处,自然是个忘忧的好去处。
胤祥心里巴不得如此,却讷讷地说:“皇阿玛那边只怕……另有人选。”
绣瑜就去乾清宫说项,她只说体恤三位公主不容易,很该让个娘家兄弟过去瞧瞧。这话落到康熙耳里,就自动翻译成:“嗯,青海在打仗,正是最需要蒙古跟咱们一条心的时候,是该派个人过去联络联络感情。只是老十三这些年疏于朝政,他去似乎……”
可是转念一想,三到六阿哥都忙着,老七腿脚不好,八到十是他恨不得塞回娘肚子里重造的存在,十五及以下的太小,十一十二又不及胤祥跟几个女儿感情好,于是才改口道:“好吧,就叫老十三走一趟。”
胤祥接了旨,眼圈儿都是红的,进乾清宫辞行的时候却没一声言语,父子俩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机器人似的一问一答,说了两句场面话就散了。这对父子啊!绣瑜不由叹气。
至此胤祚胤祥一个南下,一个北上;纳兰家、乌雅家的人都以各种理由避出城外,仿佛暴风雨到来前,朝内一时风平浪静。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西北战局上——策旺阿拉布坦畏惧清军兵锋,不战而退,十四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以进驻西宁,派出前锋军进攻拉萨。罗卜藏丹津派人到西宁朝贡,再度向清廷称臣。局面暂时陷入了僵持状态,但是平静的表面下涌动的暗涛,远远超出了军事层面,上书房的灯火往往整夜不熄。
鲜有人注意到,九月二十三,孔子诞辰,胤禛主持国子监祭礼。十月十三,纪念太祖统一满洲的颁金节,胤禛奉命祭陵。次年,康熙六十大寿,又是胤禛奉命筹办千叟宴。席间,雍亲王世子弘晖应答得宜,很让皇帝满意。进了夏天,他突然以皇室人口繁衍,皇孙们太多了吵着皇太后静养为由,让阿哥们把儿子领回家自行教养,只留下了诚、雍两个亲王家的嫡长子。
康熙五十二年的年关不好过,大雪糟蹋了几处民生,朝廷上忙着赈灾,暂且不表;宫里也不甚太平:先是十一月里,三公主的生母布贵人没了,她虽然位份不高,但是好歹是陪伴皇帝四十多年的老人了。佟贵妃报到皇帝跟前,康熙唏嘘感叹一回,竟然罕见地跟绣瑜商量说:“让三公主回来再见她一面吧。”
绣瑜隐隐觉得不祥,因为他说的是“见她一面”而非“奔丧”,现代人很难理解这是怎样的恩典——古代交通不便,保存遗体十分困难,三公主嫁得又远,把布贵人的灵柩保存到她回来那天,还不知要费多少功夫呢!就连孝庄皇后去世的时候,嫡公主雅图也只是回来祭灵而已。
布贵人母女原来并不得宠,康熙突然许下这样的重诺,是否说明他已经开始对生离死别之事心有戚戚?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康熙预想的方向发展,报丧的人还没出古北口,京城里就收到和硕额附噶尔臧的白皮折子——三公主端静早在十月里就去世了!
这下宫里众人更是唏嘘不已,备了一份罕见的恩典,却给不出去的康熙顿感世事无常,即便是皇帝,也有力所不及之事。他叹息了一回,嘱咐绣瑜和佟贵妃说:“瞒着皇额娘,别惊了她老人家。”
但是皇帝最近好像衰神附体,他说了这话没有三日,太后的亲妹妹淑惠太妃忽然染上秋痢,才拖了三天就暴病去世。皇太后知道了就有些恹恹的不舒服,没两日就头风发作,牙齿也开始疼起来。
康熙知道了,先是巧言宽慰了一番,又命九儿和五福晋两个日夜侍疾,好容易快痊愈了。结果老人家贪嘴,晚上多吃了两块枣泥山药糕,竟然有些克化不动,半夜里上吐下泄起来,又兼着了风,第二日就发起高烧,睡梦里直喊太皇太后和世祖爷,醒来见了康熙,就拉着他的手说:“二,二阿哥……”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就用眼睛看着康熙,点点自己的脸颊,费劲地做着口型:“皇,皇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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