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染洛荨
桃木剑折手收回,道士行了一礼道:“此妖孽就在小姐屋内,附着于枕下一物中,若不尽除,怕是会伤了小姐玉体……”
“一派胡言!”一侧青兰厉声喝道:“小姐枕下不曾放置他物,何来妖孽附着一说?”
青芍见状,只朝着一侧的五个粗使丫头厉声道:“给我搜!”粗使丫头们见状,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但听得二夫人轻声道:“为了二小姐着想,都去看看,若无事自是最好……”
听到二夫人发话,巧心等人起身,便欲朝着屋内行去,却听得屿沁厉喝一声:“慢着!”紫仪看向屿沁,神情冷然:“怎么?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妹妹殁于宫中?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况且,若真有妖物作祟,势必会伤到筝儿。如此,你还要阻拦?”
屿沁正要开口,却听得屿筝的声音轻柔响起:“二娘所言极是,若真有妖物作祟,自是留不得的……”说罢,她看向巧心等人:“你们进去瞧瞧吧……”
顾锦玉看着站在廊下的屿筝,忽然觉得有什么变得不太一样。她的神情清冷,眼神酌定,与当日在顾府醒来时的惊惶无措判若两人。
巧心等人入内,不一会便脸色苍白地匆匆行出。只见冬云手中捧着一个白布所制的射偶人,急急上前,跪在了二夫人紫仪面前:“禀二夫人,奴婢从枕下寻到此物……”
桃音脸色苍白地看着二夫人紫仪接过射偶人,顿时间清幽阁的气氛萧杀异常。
“屿筝……这是怎么回事?”紫仪语带盛怒:“府里怎会出现厌胜之术?”
屿筝款款上前,神情清冷地应道:“二娘,屿筝不知。这物什从未见过,未知怎会出现在我的枕下……”
青芍接过紫仪手中的射偶人,端详片刻,便指着人偶身后缝合的一条线道:“奴婢听说,此术将所咒之人的生辰八字搁置于人偶内,每日以银针刺于人偶身上,便可使此人体弱病垂,久而久之,或许丧命也未尝可知……”
“好毒辣的手段……”紫仪暗叹。
一阵秋风袭过,院中树上枯黄的枝叶片片飘落。屿沁上前一步,踩碎一片枯叶,冷冷沉声道:“够了!屿筝不会做这样的事!把射偶给我!”说着便要伸手去夺青芍手中的人偶,却见青芍猛然朝后退了几步,跪倒在地:“恕奴婢不能从命,此事关乎璃良媛的安危,还请少爷体恤二夫人爱女之切……”
话音刚落,青芍便用力扯开人偶,但见一张纸片随着棉絮纷扬落地。站在一侧的道士见状,用桃木剑钉与残破的人偶之上,口中絮叨默念片刻,便将那人偶挑在剑上,沉声道:“贫道在此,尔等妖孽还不速速退去!”说罢,便将那人偶挑于火烛之上,但见那人偶一沾染火苗竟顷刻成灰。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二十五)
青芍弯腰,从地上捡起纸片,却被屿沁抢先一步夺在手中。修长的手指缓缓展开纸片,屿沁的脸顿时煞白。
见屿沁神色异样,顾锦玉也不免凑上去要看个清楚。却见紫仪一把夺过纸片握在掌中,厉声喝道:“到底璃儿做了什么?要让你这般怨恨她?”
桃音焦灼地看向屿筝,急声道:“小姐,你快说啊!那不是咱们的东西……”青芍上前,瘦削的脸上阴沉一片,薄唇轻启:“人证物证俱在,怎容得你抵赖?”
屿筝依旧立于廊下,神色无惊,只任由紫仪厉喝,秋风拂起她的靛青罗裙,裙上绣着的玉兰亭亭玉立,含苞待放。亦如此刻的她,那般沉静……
顾锦玉看着白屿筝,突然觉得对她有些琢磨不透,分明是一触即发的情势,她倒沉静如水,丝毫无惊。
“青芍!家法伺候!”紫仪怒不可遏:“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竟能让她对自己的亲姐姐下如此狠手!”
青芍方要上前,却听见一侧的屿沁厉喝一声:“给我住手!”院中的人无一不被屿沁这声厉喝吓倒。
屿沁缓缓踱步至紫仪身前,从她的手中接过纸片,徐徐在紫仪面前展开:“厌胜之术?到底是谁要害谁?!”
紫仪朝着纸片上定睛看去,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随即朝着青芍投去一抹冷厉的目光。青芍微微抬头,便惊讶地察觉到,那人偶内的纸片上并非是屿璃小姐的生辰八字,上面写着的,赫然是屿筝的生辰八字。
“妖物作祟?怨恨而行?”屿沁将纸片丢掷在青芍脸上:“你倒是说说,谁会在射偶人里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
青芍垂首,不敢妄言。一侧的紫仪神色几变,屿沁虽是对着青芍怒喝,可句句都像是戳在她的心上。这个她含辛茹苦、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到底从何时起,便不再称自己一声娘亲。他的眼里只有江素问那个名义上的母亲,而如今,他如此周护着屿筝,紫仪只觉一阵心寒……
见此情形,青兰缓缓上前,拜倒在地轻声道:“请二夫人明鉴,屿筝小姐前些日子丢了一支发簪,发簪是允光姑夫人送给屿筝小姐的生辰礼,十分贵重。发簪丢失之后,小姐很是心急,于是问了院里几个丫头,怕是有人心生怨愤。如今二夫人为璃良媛作法祈福,却在清幽阁看到了这等阴毒之物,而这厌胜之物里又恰巧是屿筝小姐的生辰,若非青芍姑娘查验,岂不既伤了璃良媛又嫁祸了屿筝小姐。此人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求二夫人做主……”
一席语罢,青兰郑重地行了一礼。紫仪唇角微微抽了一下,便沉声吩咐道:“青芍,命人给我搜!若是寻出了发簪,必定严惩不贷!”
“是……”青芍应道,便吩咐了几个家丁和丫鬟在清幽阁里搜寻起来。片刻之后,一方锦帕由家丁捧着呈在了紫仪面前。
青芍上前,将锦帕挑开,便看见一支珠润玉翠的发簪,精雕细琢成玉兰模样,紧紧落在锦帕中央。
“这是小姐的发簪!”桃音叫道。
屿沁上前,将发簪握在手中,又挑起锦帕,看着跪在院中的丫鬟道:“谁的?”半晌不见有人出来回应,屿沁又道:“非要家法伺候才肯说吗?”
垂首的几个丫鬟皆不敢轻语,青芍犀利的目光在她们的脸上来回探视,唯恐生出意外来。半晌之后,玲儿忽然怯怯抬起头,看向屿沁道:“奴婢瞧着这帕子像是容儿的……”
跪在冬云身侧的容儿浑身一颤,随即抬头叫道:“奴婢冤枉!玲儿血口喷人!这帕子奴婢从未见过……”
青芍的神色沉了几沉,细长眉眼显得越发清冷。她看向青兰,却见青兰眼中灼热,毫不犹豫地迎上了她的视线。
此时,冬云也上前回禀:“奴婢也曾见容儿姐姐用过这锦帕,将秋日里余下的金桂都包了起来……”
顾锦玉接过屿沁手中的锦帕,轻轻一嗅,面上带出几丝轻佻笑意,仿佛花楼里醉酒的公子一般,兀然沉醉:“这金桂的香气浓郁,倒是胜过香粉百倍……搁置了许久,却也弥香……”
屿沁神色一凛,他知顾锦玉久经烟花之地,芙蓉丛中过,暖香帐中眠,嗅觉是何等敏锐。
“二夫人,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偷走屿筝小姐的玉簪!”容儿跪着向前,伸手扯住紫仪的裙摆。
紫仪居高临下地看着容儿,缓缓叹了口气,便见青芍上前,狠狠踢开容儿的手:“府里可曾有过你这般手脚不干净的丫头,竟敢执了二夫人的裙角来求饶……”
“青芍姐姐!”容儿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奴婢是被冤枉的!青芍姐姐!”说罢,她急急叩着头:“求二夫人明鉴,求二夫人做主,奴婢当真是被冤枉的……”
见她哭得凄惨,额上很快被磕破,渗出丝丝血迹,屿筝这才从廊下挪步,缓缓上前,朝着紫仪施了一礼:“二娘,看容儿这般模样,许是一时鬼迷心窍。既然发簪没丢,不如就饶她这次吧……”
紫仪看着屿筝,随即轻巧挪开了步子,只看向青芍道:“照府里的规矩惩办……”说罢,她看向道长又道:“道长,如何?”
那老道愣了半晌,才施礼应道:“妖孽已除……”说罢,递给紫仪几道黄符:“将此符悬于府中各院,定保阖府平安……”
青芍接过黄符,将其中一道递到青兰手中,暗中投去愤恨一眼,却见青兰唇角隐隐含笑。
随即,青芍搀扶着紫仪离开清幽阁。而容儿则双眼无神,瘫坐在地。她知道既然二夫人说了照府里的规矩惩办,那只有一条路——必死无疑。
“二小姐!”半晌之后,她忽然起身,朝着屿筝身前奔去,却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左右拖住,容不得她分辨半句,便将她迅速拖离了清幽阁。
顾锦玉在一侧,颇有些玩味地看完这一幕,凑到白屿沁身侧低语一句:“托白兄的福,顾某看了一场好戏……”言罢,他看向屿筝,又低声道:“怕是你我,都小看了她…….”
白屿沁侧头看向顾锦玉,却见他唇角溢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来。然而这笑意却让白屿沁的心头一沉,显而易见,娘亲紫仪搬出如此一出处心积虑的戏码,着意了要嫁祸屿筝。谁料屿筝竟一箭双雕,非但让此番嫁祸不成,竟还借娘亲之手除掉了隐患。屿筝她……当真是如此有心计的女子吗?
不……不会……白屿沁很快否定自己心中所想,他所了解的屿筝绝不会出手伤人。可今日的行事,却让他有些琢磨不透了。
正当愣神间,便听得屿筝急急厉咳了几声。顾锦玉忙道:“屿筝小姐莫不是着了风寒?快些回屋去吧……”
就在他试图走近屿筝的时候,白屿沁则不动神色地拦在了他的身前,一脸警惕地模样。顾锦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你这兄长,未免太过护雏,岂知羽丰终有离巢时……”
“那也是日后的事……”白屿沁冷冷回道。顾锦玉笑着转身,却动了动鼻翼,嗅到一股若有似无地清香从屿筝身上飘散而出。
“小姐近日可是用了香薰之物?”顾锦玉忍不住心中疑惑,轻声问道。屿筝一愣,面如桃花,轻然点头,却见顾锦玉脸上浮起一丝轻佻的笑意:“很香……”
白屿沁眼中射出一道冷光,不由分说地便拽着顾锦玉朝清幽阁外行去。
“哥哥……”屿筝轻唤,见屿沁转身,她踌躇地说道:“请哥哥替容儿求情……”屿沁侧头,略略沉思片刻,便应道:“我知道了……”
见屿沁与顾锦玉出了清幽阁,屿筝安抚桃音今日之事不过是虚惊一场,又遣了粗使丫头们离开。这才落座于房中,神情沉钝地看向青兰道:“青兰姑姑,何须至此?”
青兰将手炉裹在锦兜中,递到屿筝手上,轻声应道:“二小姐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屿筝将手炉搁在桌上,暖意霎时从掌中撤离,清冷渐袭:“今日之事,原本在找到那射偶人时就该不了了之,青兰姑姑倒是告诉我,发簪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屿筝话语中已隐隐带有怒气,青兰却神色无恙,她只是将热茶缓缓倾注入杯,沉声说道:“那夜冬云往东南方向行去,小姐便知听了壁角的丫头并非是她。东南方向只有一处别院,那是屿沁少爷的碧桐院。小姐既早察觉他二人互生情愫,夜半相会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屿筝微微一惊,对于察觉到子桐和冬云之间的变化也是偶然,子桐时常搭手帮冬云做事,看冬云的眼神也有些异样,总是脉脉含笑。可照顾着桃音,屿筝并未言说过此事,却不知青兰竟也一并看在眼中。
见屿筝默不作声,青兰搁下手中的壶,继续说道:“所以二小姐命冬云暗中观察,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行事。果不其然,冬云看到了那射偶人,故而二小姐换掉了射偶人中的生辰八字,二小姐知道,若这射偶人落在二夫人手上,看到里面是二小姐的生辰八字,此事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最后,只怕权且当做没发生过一般……”
青兰顿了顿,迎上屿筝的视线:“二小姐可知?你虽无害人之心,却难防他人有杀你之意!”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二十六)
屿筝的手不免一颤,将袖纱拢紧了些,此时的青兰仿佛变得十分陌生。原本慈爱温柔的眼中是一片冷冷的寒光:“二小姐聪慧,此事的确是奴婢所为。是奴婢拿了二小姐的发簪交给冬云,让她取了容儿的锦帕包置,放在屋中。容儿平日里仗着青芍,在丫头们中间行事嚣张跋扈,亦是惹了许多怨言。二小姐莫瞧着府里的丫鬟们年纪尚轻,见风使舵的本事却是个个精明。今日玲儿为何进言,难道二小姐相信她能肯定那方锦帕的确是容儿的?不过是冬云在耳边提点一二罢了……”
“青兰姑姑,你为何要如此?你不会不知,容儿若是落在青芍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即便保下一条命,怕从此也成了半个废人……”屿筝的声音微微颤抖,她从来不觉得看上去温顺不言的青兰竟会如此心狠。
但见青兰缓缓退后几步,撩起青纱裙摆,端端正正跪在屿筝身前:“容儿身为奴婢,竟敢加害于主子,这般下场实属咎由自取。在她应下这门差的同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二小姐要知道,如今屿璃小姐贵为良媛,又得皇上宠爱。诅咒璃良媛,视同谋反,倘若容儿得逞,二小姐的下场不会比此刻的容儿好到哪里去......”
青兰眼中一片清澈,直视着屿筝,没有一丝后悔之意:“二小姐自入府之后,已是身陷囹圄,奴婢只想告诉二小姐,日后入了宫,定是要比府中凶险重重。二小姐这副软心肠,只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对要加害自己的人手下留情,无疑是在帮她们将手中的利刃磨得越发光亮。”
这番话,青兰说得倾自肺腑。屿筝亦是十分震惊,她尚且以为,只要自己深藏不语,青兰便也不会尽然皆知,却原来自己所遭遇的凶险,她都了然于心。
“奴婢所做的,不过是尽自己所能来保护二小姐。二小姐若是觉得奴婢心狠,责罚奴婢,奴婢绝无怨言……”青兰说罢,神色沉静地看着屿筝,等待她做出定夺。
屿筝心中虽有不忍,可青兰这话确实丝毫无差。如果不借此机会将容儿除去,不仅牵连到自己,只怕冬云和子桐的事也一并事发。冬云能应了青兰做出此事,亦是破釜沉舟,在此一搏了……
长长叹息一声,屿筝起身上前,将青兰搀扶起来,只见青兰眼眶微微湿润,低低唤了一声:“二小姐……”
“青兰姑姑,我知你的苦心。是屿筝让你为难了……”屿筝轻言。
青兰缓缓摇了摇头,哽咽道:“二小姐莫要这么说……”
屋外落雪扑簌,冰砌玉雕般的世间清净无暇。“啪嗒”一声脆响,一枝绽开红梅的细枝被积雪压断,青兰的心微微颤抖,一切都像极了,像极了江素问过世的那一个冬季,这样的严冬每至,她心中的懊悔就多增一分。而此刻,幸好有二小姐在,能让她弥补多年前铸下的大错。可二小姐性子温软,又只怕前路凶险异常,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却说顾锦玉被强拽回碧桐院,落座时看到白屿沁的脸冷的像数九寒天,心知他是因自己方才轻薄的模样而盛怒,随即起身,神色郑重地说道:“顾某并非对屿筝小姐不敬,只是方才那一缕幽香飘来,倒让顾某有些诧异……”
见顾锦玉敛了一贯的纨绔之色,白屿沁便知他所言不虚,下意识眉头紧蹙,急声问道:“有何不妥?”
顾锦玉闭上眼,仿佛屿筝那一抹幽香还在鼻翼萦绕,他回味片刻便道:“虽是香粉之气,可总觉得多出些什么……”思忖了片刻,顾锦玉忽然睁开眼,桃花目中两道寒光:“浓郁的花香掩盖了药粉之气……”
“药粉?!”屿沁大惊,继而心中升腾一丝寒意,安代云安大人的声音在脑中回响:“陆祢潜入锦香殿,发现殿中弥散的香气十分怪异,应是毒物无疑……这毒物想必你并不陌生,是蚀骨之香……”
“屿沁兄?”见他陷入沉思,顾锦玉轻声唤道:“可是想到了什么?”
白屿沁回过神,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方才清幽阁中这么一闹,我倒是忘了问你,此番你来,究竟是为何事?”
顾锦玉将墨色长袍撩起落座,才看向白屿沁:“是为了你求李大人的那件事……”
白屿沁一愣,随即收紧了拳头:“顾锦玉,是不是白某的事你都要横插一脚才甘心?”
“非也……”顾锦玉温文有礼地浅笑:“只是关乎顾某的终身大事,自然无法袖手旁观……”
见白屿沁神色愈发沉冷,顾锦玉才正色:“也不知你到底想些什么?竟求李大人从秀女册中将屿筝的名字抹去!即便屿筝来上京时日尚浅,可你当真以为就能漫天过海?若是此事被皇上得知,那是要惹来杀身之祸的!白屿沁,你未免太过乱了阵脚……”
“我能如何?”白屿沁的脸上竟显出从未见过的无奈之色:“眼下的情势一触即发。我怎么可能将她送到水深火热中去,我……我不能……”
“又或者……有其他的法子……”顾锦玉看向他,胸有成竹。
顾锦玉在碧桐院待到傍晚,才匆匆离府。
屿沁折回清幽阁,见屿筝神色凝重,绢纱灯下,她的侧影像极了夫人,微微皱眉,似有千般愁绪凝结于心。而空气中清浅逸散的香气,却让屿沁无端心慌了起来。
“哥哥……”屿筝回过神,看到哥哥迈过门槛,却踟躇着没有走进。一时间想起白日哥哥那番异样的眼光和举动,屿筝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屿沁温柔一笑,似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只用了一贯宠溺的语气道:“顾锦玉送来的新礼,你可喜欢?”
暖光中,屿筝轻然一笑:“有劳哥哥替我谢过顾公子……”
“屿筝……”白屿沁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若是将你许给顾锦玉,你可愿意?”
屿筝替哥哥斟茶的手微微一顿,水滴溅在茶盏边缘落在红木雕花桌上,但片刻后,她柔柔一笑,轻语道:“哥哥说笑了……采选将至,皇命在身,屿筝身不由己……”
接过茶盏,屿沁苦涩一笑,眉间风华淡去几许,霎时间,屿筝才察觉到,原来一直对自己温柔相待,笑意盈盈的兄长,竟也会有这般孤寂悲戚的神色。
“是……是我糊涂了……”屿沁淡然一笑。
屿筝轻轻摇摇头:“关心则乱……只是即便不因采选,屿筝也不愿嫁给顾公子……”
“为何?”屿沁疑惑:“难道是觉得他生性轻薄?其实顾锦玉他……”
“哥哥误会了……”屿筝打断屿沁:“屿筝并无挑剔之意,只是顾公子看上去虽洒脱随意,可总觉得他的内里隐藏着什么,让人害怕。藏息如剑,他断断非寻常之人……馨香楼一事,他虽是轻描淡写,可屿筝知道,若要从花楼里救出两个女子,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回府的几日,屿筝常想,或许那馨香楼和玲珑绸缎庄一样……”说到这儿,屿筝看向哥哥,眼中清澈如水,却目光沉定:“顾公子他,想必才是真正的主子吧……”
屿沁虽笑着摇头,口中连连声称:“那你当真是高看了他……”心中却暗暗吃惊,屿筝的敏锐和聪慧似乎已超出他的预料,只是屿筝这般入宫,当真能如顾锦玉所说的那样,全身而退吗?
见屿沁否认,屿筝倒也不再追问,只道:“这么晚哥哥来此,是为何事?”屿沁轻击雕花木桌:“瞧我,倒是忘了正经事。白日里顾锦玉说阁里的熏香极妙,要我索了些去,放在玲珑绸缎庄内……”
眼前浮现起一贯将衣衫穿的热热闹闹的顾锦玉,屿筝才恍然察觉出,这个风流倜傥的顾公子,倒并非只空有一身好皮囊。随即唤来玲儿,让她去寻些香料。将阁内香料递给屿沁,屿筝才道:“这些香料也是府里领来的,清幽阁也只剩了这些,顾公子若还需要,不如哥哥问问青芍,看看是从何处购来……”
“好,这个我去知会他……只怕他索要香料是假,借机看你才是真……”屿沁难得打趣屿筝,只惹得她脸上绯红一片。
自清幽阁行出,屿沁跨上青槐早已备好的马,直奔安代云安大人府上。入夜来访,安代云虽有疑惑,但隐隐猜到必有要事。只引了屿沁在暗格书房内相商,屿沁从袖中取出包好香粉置于桌上,神色忧虑地看向安代云:“这是卑职偶然得到的香粉,心有所疑,故而想请大人捎给陆祢一验……”
“何处所得?”安代云知此事事关重大,白屿沁入夜带着香粉前来,神色凝重,无疑是在怀疑此香便是有关先帝驾崩的蚀骨之香,而此番淳怡皇贵妃薨逝,亦是此香所致。如果白屿沁带来的香粉的确是蚀骨之香,那么此事便不仅仅限于宫墙之内,这亦让安代云冷汗淋漓。
白屿沁神色一凛:“请大人恕卑职暂不能相告,陆祢验后,卑职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夜色渐渐深沉,白屿沁走出安府,抬头望向一片雪茫茫长路的尽头,只希望一切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二十七)
当夜,传来了容儿殒命的消息。
家法施到一半,容儿便疼痛难忍、一命呜呼。青芍命人用草席卷了容儿便送往城外的乱葬岗。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屿筝手中茶盏里的热水扑洒而出,烫伤了手指。
青兰不做言语,只拿出烫伤膏小心翼翼地替屿筝涂抹伤处。
“若要活下去,便要搭上另一条无辜的性命吗?”屿筝语中满是怨怼,即便青兰说的都对,她亦是无法认同。容儿还小,说到底不过是被人指使,屿筝到底于心难忍。
青兰轻轻吹了几口气在屿筝伤处,将药膏缓缓涂抹均匀,才仰头看向屿筝:“二小姐要明白,若想活,有时候要牺牲的,甚至会是更多人的性命,也许会是桃音,也许会是奴婢。而宫里的路,只会比眼下更为艰辛。这是路,更是命!避无可避!”
这话重重击在屿筝的心上,一瞬间,屿筝感觉心中有什么在轰然倒塌。而她的心,就像冬日里被落雪渐渐覆盖结冰的池水,异常地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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