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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染洛荨
这么些年,宣慈太后只怕看惯了皇上一贯软弱的模样,万万没料到,在承袭皇位时,他的杀伐果敢竟与先帝并无二致,在明相和方箜铭文武相济的推拥下,他稳稳坐上了这皇位。而之后他治国的雄韬伟略,不由得让宣慈太后怀疑,这还是当年那个怯怯躲在殿柱后的懦弱少年吗?
痛失让三王爷承袭皇位的机会,宣慈太后自是不甘心,可谨德却觉得,宣慈太后当年毒害了先皇后便是败局已定,如若当年的大皇子在先皇后的呵护下成长,只怕根本敌不过自幼便展露才能的三王爷。
如今的局面,是宣慈太后一手缔造。而她,也间接铸造了眼前这个冷漠果决的君王。
谨德本以为,皇上的心,尽数在江山社稷中,儿女情长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可这一切,在筝顺常出现之后,开始变得不同。皇上生怕太后瞧出些什么来,而对筝顺常下手。
如果是淑妃娘娘,皇上自是不会在意,可眼下筝顺常是他心尖上的人,在这样的局面下,皇上不免也乱了阵脚。能想到的法子,也只能是暂时冷落筝顺常,不必让她太过引人注目。可看着皇上这般模样,谨德却也觉得心疼。
皇上自幼便失了宠爱,在宣慈太后宫中,每日都是如履薄冰。分毫的差错,都会让太后起了疑心,故而设法将他除掉。在这样胆战心惊的环境下成长,皇上并未得到过爱,亦不知该如何给予。所以即便是面对着那般隐忍和善良的淑妃娘娘,他也不曾有过分毫的怜惜。棋子便只是棋子,不会有多一分的情感蕴含其中。
谨德清楚地知道,当筝顺常柔弱的身影,走下凤鸾车,又那般坚定地缓缓踏上飞霜殿的台阶时,皇上的心门便被她一双纤纤素手,那样轻易地推开了。
可如今一向智谋过人的皇上,面对自己的心爱之人,却只会如此笨拙地折磨自己,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她……
月华下的平山梅前,谨德第一次察觉到了来自这个君王内心,最彻底也最痛心的孤寂……
却说屿筝,自芙蓉园遇到绮贵嫔之后,便知自己这身子只怕是瞒不得了。可关于江府的一切也不过是只寻到了头绪而已,眼下郁司药已是表明了态度。可屿筝却不知方筠所说,从郁司药处寻到蛛丝马迹又该如何去做。
这日晨昏定省后,出了清宁宫,屿筝便执了方筠的手一并向前行去:“筠姐姐,之前你在顺德行宫知会我的事,想必没什么差错,只是妹妹不明白,到底该如何从郁司药身上寻出线索来……”
方筠浅浅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若是放在之前,此事还的确有些难办,如今却是容易许多。”方筠侧身,看了看跟在不远处的芷宛,轻声道:“前些时日,皇上准了妹妹府上的人入宫侍奉。有一年龄稍长的女子该唤作青兰吧……”
听到方筠说起青兰姑姑,屿筝自是有些疑惑,却也沉声应道:“确有此事,可这件事和青兰又有什么关系?”
方筠握了握屿筝的手,将手中团扇遮在唇角,低声道:“青兰那里,想必是有舅父的一样旧物,你将那旧物索了来,拿给郁心看便是……”
旧物?屿筝挑眉,看向方筠。却见方筠浅笑道:“莫说筝儿你不知青兰对我舅父的心思,即使不知,那我便告诉妹妹,舅父的遗物中可有不少青兰的书函,书函中当真是情真意切,字字表心……”
屿筝在白府时,虽是隐约猜出青兰对殷流之的心思,却也不知二人之间竟有书函维系,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些书函竟被殷流之一一保存。以青兰说起当年殷流之的情形,屿筝总觉,这个不羁洒脱的翩翩公子,必不会轻易收藏女子的书信。
青兰曾说殷流之爱慕娘亲,矢志不渝。可如今看来,只怕青兰自己也不曾察觉,那挺拔而立的背影,许是早已转过头,看到了心之所系。
思及至此,屿筝轻声问道:“如果我寻到此物,交给郁司药?又当如何?”方筠不做详应,只清浅一笑:“那时你便会知道……”
被方筠不明所以地笑弄得莫名,屿筝将手掌摊开放在方筠面前:“口说无凭,至少得有书函一封,方能让青兰交出此物……”
“妹妹安心,我自是会差人将书函送往邀月轩……”方筠话语刚落,便听见身后传来穆心越急切的声音:“二位姐姐在说什么?如此专注?竟是连我也不等等,只自顾自地便走了……”
方筠和屿筝回过神,皆是莞尔一笑。屿筝见穆心越急急赶来的模样,便急忙道:“慢着些,可别摔了……”
待穆心越在身前站定,屿筝抬手扶了扶她鬓上松动的珠翠,柔声责备道:“叫你慢着些,还是这般慌张,若是摔疼了,又该闹人了……”
穆心越歪着头打量了屿筝半晌道:“筝姐姐,怎得顺德行宫回来后,你说起话来倒跟我娘亲似的?”
看似无心地一句话,却击中了屿筝柔软的心。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已逐渐像是个娘亲了。看着眼前浅笑与方筠交谈的穆心越,不由心想,如若腹中的孩子是如穆心越这般讨人欢喜,自己当真能眼睁睁地喝下那碗苦药,了结了她的性命吗?
“筝姐姐!筝姐姐!”穆心越连唤几声,才见屿筝回过神来:“筝姐姐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屿筝缓缓摇摇头,只浅笑道:“没什么……对了,你方才说的是……?”
“皇上赐了璃容华百蝶笼,听闻有很多不曾见过的蝴蝶儿。璃容华邀了几位嫔妃前去一赏……所以心越才问二位姐姐要不要同去?”穆心越朗声应道,她今日着了一身錾花百蝶裙,去琴月轩看蝴蝶儿,倒是十分应景。
闻听穆心越此言,屿筝与方筠相视一看,便听得方筠轻声问道:“还有谁前去?”
穆心越想了想便应道:“玉贵人、宸顺常还有尉美人……”
方筠听后,看了屿筝一眼道:“静雅堂的玉贵人素日里与璃容华毫无交情,怎得此番却要前去?只怕一向自视清高的她,也知自己小觑了璃容华。筝妹妹,你这位姐姐当真是富贵无量啊……”
屿筝神色一动,随即看向方筠道:“不知筠姐姐可要一去?”
“不必……”方筠十分果断地打断屿筝:“入宫前我与璃容华便是水火不容,没道理在皇上宠爱她的风头上去自讨苦吃……”
听到方筠此言,穆心越的脸上显出一丝失落来,毕竟与其他几位嫔妃并不交好,听到方筠推绝,她只得带着几分希望看向屿筝道:“那筝姐姐呢?”





嫡女 步步皆惊迷雾显(三十九)
屿筝看着穆心越晶莹的双眸,沉默半晌后便道:“虽是我的家姐,可看这般情形,只怕璃容华也不想见到我,还是不去的好……心越,你也寻了理由推辞吧……”
“为何?”穆心越十分疑惑。
看着穆心越那似是不谙世事的清澈面容,屿筝的心里只回响着郁心的话:“璃贵人根本没有身孕……”她不知屿璃姐姐到底在想些什么。若如郁心所言,她胆大妄为到以龙种争宠的借口,真正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寻机嫁祸于谁。
受邀前去琴月轩的夏玉瑶和江婉宸,对屿筝而言,尚不算熟悉,唯有穆心越和尉香盈与她走得亲近。屿筝只怕屿璃此番醉翁之意不在酒,尉香盈看似柔弱,实则颇有心计,自是不用她担心。倒是穆心越此番前去,唯恐缠身其中,无法脱身,少不了得受牵连。
于是她看向穆心越,浅笑道:“皇上赏赐的百蝶笼固然引人好奇,可你莫忘了,璃容华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若是你看得一时兴起,又笑又闹,惹得璃容华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不料,方筠却道:“我瞧着你是担心过了头,心越虽是顽皮,可这分寸还是有的。你当璃容华那脾性,是轻易邀人前去琴月轩?煞了众人风头才是正经……”
屿筝和方筠一言一语,却不料穆心越涨红了脸道:“分明是拿我当孩子了,二位姐姐只晓得一并取笑我……”说着便唤了宫婢,朝前行去。只留下被她孩子气的神态逗笑的屿筝和方筠。
片刻之后,方筠见屿筝神色收敛,略带忧虑,便轻声安抚道:“你自是安心,莫说如今白屿璃是有了身子的人。即便没有身孕,她若真想做些什么,还不至拿心越下手。倒是你,林台遇袭之后,莫说是白屿璃,就连嘉妃和蓉嫔也视你为眼中钉。与其担心穆心越,倒不如多想想自己的退路……”
带着几分语重心长,方筠轻轻拍了拍屿筝的手背,便款款往倾云轩行去。
一切也确如方筠所言,屿筝担心的事根本没有发生。倒是穆心越,对璃容华琴月轩中那百蝶笼心念不忘,直在二人耳边叨磨了数日才算作罢。
在那之后,方筠便派人将书函送到了屿筝手中。
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用过晚膳,屿筝吩咐桃音和芷宛打理殿院内的露珠草,便唤了青兰同坐在贵妃榻上绣起了香囊。
“青兰姑姑,你可知道筠良媛?”屿筝看着帕子上翩然起舞的蝴蝶,轻声问道。
正在挑选绣线的青兰,手指微微一顿,便轻声应道:“奴婢知道,倾云轩的小主,是方府的千金……”
屿筝搁下手中的花绷子,看向青兰:“前些日子,筠良媛给了我一样东西,务必要我物归原主……”见青兰无动于衷,屿筝又道:“筠良媛说,这样东西,有人悉心收藏,珍视如宝……”
说到这儿,屿筝察觉到正在穿针引线的青兰手指轻轻一颤,绣线便擦着针眼滑过。
“小主说的是?”青兰缓缓抬起头,神情中已带了些许期许。
屿筝从云帛软靠下拿出书函,搁在桌上,轻轻推至青兰眼前,随即便见青兰脸色大变,不过眨眼间,已是泪如雨下:“奴婢以为这些书函,不知被遗落何处……不曾想……”
见此情形,屿筝自知也不必有所隐瞒,只轻声道:“青兰姑姑,其实你一直爱慕着殷太医吧……”
青兰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屿筝:“小主……”
“其实早在白府,你说起殷太医时,屿筝便隐隐察觉到了,只是那时你一字一语间,皆是心殇,故而才什么也不问。筠良媛将这个交予我时,我亦是吃惊。虽不曾读过书函,却觉得从青兰姑姑口中所知的殷太医,若是珍藏此物,必定是将这书函的主人看的极为重要。”说到这儿,屿筝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思虑许久,该不该将此物交到青兰姑姑的手上。尘世悲戚不是所爱之人心有所属,而是相爱之人阴阳永隔……可屿筝觉得,殷太医一番心意,也该让青兰姑姑知晓。否则他若泉下有知,定会心有不甘……”
青兰颤抖着手,取过书函,小心翼翼地展开,却在看到的时候,沉痛地悲戚一声,便将书函紧紧揉在心口。仿佛那便是能给予深爱之人最铭心刻骨的一个拥抱。
听到青兰哀恸的声音,芷宛和桃音纷纷闯进屋来,然而看到沉默不语的小主,和失声痛哭的青兰,又相视一看,缓缓退了出去。
屿筝看着青兰这般模样,亦是忍不住落泪。初至上京,眉眼含笑的青兰从清幽阁行出,一派柔和之气,盈盈一礼:“青兰见过二小姐……”从那时起,屿筝逐渐了解,眼前这女子,在白府承受了太多的屈辱,却从不会以泪示人。唯有此时,她像是要用尽气力,将此生的眼泪都流尽了一般,悲戚之声让听到的人都肝肠寸断。
到底她是瞒了青兰姑姑的,那书函她并非没有看过,而方筠亦是告诉过她,数年来,所有的书函是全然相同的内容。那是青兰提笔,工整写下的——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书函既无收信之人,亦无落款。屿筝不知这些书函是不是青兰亲手交给殷太医,可她却知道,那些书函的尾处,无一不刚劲有力地落着一个“知”字。
未知是在怎样的深夜里,殷流之独自面对着数年积攒的书函。没有太多的言语,没有太多的倾诉。只淡淡地,一遍遍地表明着一颗安静等待,却也无可奈何的心:心悦君兮君不知……
而那些落在书函尾处,看似刚劲却隐隐带着颤动的笔锋,又该如何诉尽那百转千回之后,被撼动的一颗心?
只是良人已去,早已无法探究殷流之独自面对那些书函时,难以言喻的心境。可屿筝知道,即便是简简单单地一个“知”字,便足够慰藉这些年来,青兰姑姑苦涩无尽的心。
最庆幸之事,莫过于知道,所爱之人亦是深爱着自己。即便已是物是人非、阴阳两隔,曾经被冰冻过千次万次的心,也能因这简简单单地一个字,化作一汪春水,入骨彻心……
许久之后,等到青兰止了哭泣。屿筝才柔声安抚道:“纵使过了这许多年才知他的心意。可终归是有所得,此生也不遗憾……”
“二小姐……”青兰轻声唤道,千言万语已在这里,不能多言。
屿筝略一沉思,随即便道:“筠良媛将书函交与我时……”
还未等屿筝说完,便听得青兰喑哑着声音说道:“可是要以物换物?”
屿筝不可置信地看向青兰,为何青兰会一语道破?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然而青兰只是缓缓起身道:“容奴婢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青兰执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檀木盒款款行来,交到屿筝手上:“这件物什本就不该在我手中,送到筠良媛那儿,想必也算得物归原主……”
屿筝自是觉得疑惑,只用指甲小心翼翼挑开檀木盒上精致的锁扣,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雕琢成玉兰模样,安安静静地躺在檀木盒中。
“这是……?”屿筝疑惑问道。
青兰看着檀木盒中的玉兰,眼中复又氤氲起一丝水气:“殷太医死去的那夜,我在他的尸首上寻得。次日是筠良媛的百日之宴,这玉兰小巧温润,只怕是送给筠良媛的生辰贺礼……”
听到青兰这么说,屿筝便也知这玉坠子对方筠的意义何在。可将这玉坠子拿给郁司药又会如何?其中玄机,屿筝自是猜也猜不透。却也察觉到一个惊人的秘密,她沉了脸色,伸手将檀木盒关上,低哑着声音道:“青兰姑姑,为何殷太医死时,你会在场?”
青兰忽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神情惊异地看向屿筝,可随即又稳了稳神色道:“恐是小主听错了,奴婢并未这么说……”
“青兰姑姑,莫要瞒我,若非你当时在场,怎会寻得殷太医这贴身之物?”屿筝沉声说道,略一思量,她又试探青兰:“抑或说,这玉坠分明是殷太医交到你手上的?!”
青兰的手微微一颤,手中的书函霎时飘落在榻上。青兰怔怔地看着屿筝,但见她的眼中是自己从未见过郑重之色,神情恍惚间,青兰仿佛看到了夫人。心中一凛,绷着的一丝弦厉声断裂,她颤声道:“他……他死在奴婢怀中,让奴婢将这玉坠交到方夫人手上,可……”
说到这儿,青兰复又泣不成声,屿筝沉沉叹了一口气道:“许是他能留下的唯一念想,所以你才没有将这玉坠交与方夫人……”
虽是淡淡说着这话,屿筝却无法去猜测,当心爱之人死在怀中的时候,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到底该是如何,但她十分明白,那必是失去一切的彻骨之痛。而多年以后,当她真正经历这一幕时,才发现当年的自己那样天真,失去所爱之人的苦痛,早已不能用言语形容,更不能感同身受……彼时,她不过一心探查殷流之死去的真相,更不会想到命运是如此无常……
见青兰缓缓点点头,屿筝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青兰姑姑必定也该知道,到底是谁杀了殷太医……”




嫡女 步步皆惊迷雾显(四十)
青兰的慌张愈加明显,入宫数月的二小姐如今竟像是变了一个人,本是娇弱无忧,如今却洞若观火。可青兰到底不是屿筝所想那般简单,即便再惊讶,她的神情却比方才沉稳了许多:“殷太医回府之时,已是入夜。奴婢到那儿时,对殷太医动手的人纷纷逃离,并未瞧得真切,可奴婢知道,绝非是所谓的强匪……”
“既是入夜……青兰姑姑又为何会出现在方府前?”屿筝沉着反问,她隐隐觉得,青兰姑姑似是隐藏了太多,而如今看来,也许这些事情与江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料,青兰脸颊微微瞥过头去,只低声应道:“奴婢不过是想见他一面……不曾想却……”
屿筝见青兰神色,便知她所说半真半假,加之此事是她心中难解之结,强问下去,也不会知道什么,便也作罢。
次日,屿筝将玉坠子拢于袖纱中,便往倾云轩前去。
方带着桃音踏入院内,便听得裂空一声轻响,一柄蓝羽箭径直飞没在院中最西侧的一处箭靶上。
殿院东侧,飒爽而立的方筠着了一件赤丹骑装,发髻只用玉冠束绾,毫无多余坠饰。
身姿俊逸如怒马少年,然而容颜俏丽,英姿勃发,又是这般与众不同的妙人儿。但见她素手一挽,将弓弩置于身后,颔首一笑,行至箭靶前的宫婢便拍手朗声叫道:“小主好箭法!”
宫婢将箭从靶上取下,方筠便察觉到屿筝的到来,她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妹妹怎么得空来了倾云轩?”
屿筝走上前去,轻声应道:“幸而屿筝前来,若不然错过姐姐如此的好身手,倒是让人遗憾。”
一侧递过箭羽的宫婢朝着屿筝抚了一礼道:“奴婢给筝顺常请安……”随即那宫婢神情中带了几分得意之色:“小主这骑装和弓弩皆是皇上所赐,顺德行宫归来后,皇上一个劲儿夸赞小主……”
还未等那宫婢将话说完,便见方筠沉了脸色,狠狠训斥道:“多嘴!”
继而略带歉意地看向屿筝,却见屿筝毫不在意地淡淡一笑,只道:“屿筝前来是有要事与姐姐相谈……”
听到她这么说,方筠也大致猜到些许,便对着宫婢吩咐道:“去备些清水来净手。”之后便示意屿筝入殿。
屿筝看了桃音一眼便道:“你在殿外侯着便是,若是有人前来,别忘了通传……”
“是……”桃音轻声应着,便看着屿筝与方筠款款入内,然而她的心中却微微浮起一丝酸涩来。入宫之后,小姐再也不似之前那般容易亲近,仿佛有什么横隔在两人之间。那些曾一起笑闹的日子似是全然不曾存在过,青梅浅嗅的俏皮女子逐渐淡去了她的身影,只剩下清冷……
方筠与屿筝在倾云轩内坐定,屿筝略略打量着倾云轩。但见轩内不似妃嫔所居那般软帐清香,殿内陈设多是清雅简致,干净利落倒也似方筠的脾性。就连香炉中的焚香,已是清檀之味。
而让屿筝视线落定的,却是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大漠飞雁图,昏黄落日,在沙漠边际散下一片血沁之色。辽阔天空中,一双大雁比肩竞翔。说不出的辽阔与苍凉之意,让人心生澎湃。而那一对大雁,竟恍然让人生出相偎相依之感。
这画,屿筝并不陌生。两月前,它还曾悬挂在拓跋阑的清韵楼中。如今,却已辗转至倾云轩。
见屿筝的视线久久落在画上不曾离开,方筠淡淡一笑:“想必你该知道云胡的二王子拓跋阑,这画便是由他所绘。父亲护送他离开上京时,皇上便命人将清韵楼打理了出来。因得拓跋王子并重,这用过的物什皆是要烧掉的,可我着实喜欢这画,便向皇上讨了来……”
屿筝轻道:“原来如此”。
尽数烧掉……屿筝知道,清韵楼里的一切都不是拓跋阑想要带走的。她知道,若有什么割舍不下,应当是那支陪伴着拓跋阑,在上京度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的筚篥。
随即她移开视线,从袖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坠子递到方筠面前。方筠伸手接过,明媚的脸上忽而显出凝重的神色:“原来是这样的生辰之礼啊……”
听到方筠这么说,屿筝不免有些疑惑:“瞧姐姐这情形,竟是不知青兰拿走的到底是什么吗?”
但见方筠缓缓摇了摇头道:“彼时只是说起青兰拿走了舅父的遗物,因得怜惜青兰,故而让我莫要再索回,可如今却也是迫不得已……”
屿筝的心因为方筠的一番话而微微颤抖起来,方筠语露之意,竟是让她忍不住内心悸动而颤声问道:“筠姐姐所说之人,难道是……”
见屿筝这般急促慌张的神情,方筠叹了一口气,颇带了几分怜惜地说道:“是妹妹不曾谋面的娘亲……”
听到方筠如此一说,屿筝的眼眶微微发红:“原来屿筝竟是这般福薄之人,即便是姐姐,也与娘亲有过数面之缘。可偏是我这亲骨肉,竟是从未见过娘亲的模样……”
见屿筝悲伤难抑,方筠略一犹豫,便道:“其实妹妹与夫人已有七八分相像,亦是同样内敛的气性。夫人她……是个让方筠敬佩的女子……”
屿筝着实不愿再度沉溺在被父亲厌弃的过往中,只敛了泪光,转而问道:“且不说这些,今日屿筝前来,是有一事要请教姐姐。青兰拿着的这块玉坠子,分明是姐姐的生辰之礼,可为何姐姐要我拿给郁司药?”
方筠思虑片刻便道:“当年舅父师从江太医,自是知道郁心的事。我曾听父亲说起,因得郁心身世之由,让舅父心生怜惜,故而将她如亲妹妹般疼爱。郁心那一手医术,其实大多承袭于舅父……郁心虽长我些许年岁,但却是同一日的生辰,如若这玉坠子是我的生辰贺礼。我私心猜想,只怕郁心处,指不定也该有同样的物什……”
“所以,姐姐的意思是,只要我拿着这玉坠子给郁看,便能得知什么?”屿筝微微皱眉:“可姐姐如何断定,郁司药定会知道些什么?”
方筠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抚摸着温润的玉坠子:“郁心自幼便在宫中,即便不能尽数得知端倪,总该也能听到些风声。如今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妹妹是江府唯一的血脉,又机缘巧合与郁心有些渊源。若不一试,难道妹妹能心甘?”
说着,方筠将玉坠子缓缓递过。屿筝注视着她的双眸半晌,终是沉默着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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