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果不其然,人群里,白娴和曲妙兰白衣如雪,俏立在黑压压的一堆豪客中,看起来如同九天神女一般,清雅脱俗,不带丝毫烟火气息,尤其是白娴,眉目间带着淡淡的冰冷态度,若拒人却更吸引人,长眉薄唇,凤目含威,云鬓上簪一朵素色玉梅,清丽不可方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乱世铜炉 第五十章:兽变(四)
群豪惊愕未完,听白娴又说道:“秦苏欺师灭祖,惨杀同门,玉女峰已在六年前将她逐出门墙,白娴也向各派掌门发了通函,只要有人能够告知这个叛徒的下落,玉女峰财力虽薄,也会出五千金酬谢。而这姓胡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父亲圣手小青龙当年声名狼藉,贪淫嗜杀,不惟欺凌过我派弟子,更造下阳城血案的恶行,这孩子年纪虽小,也是狼子之性,和他父亲一样行径,卑鄙无耻之极。”
秦苏浑身颤抖。白娴的一字一句,就如同刻刀般划在她的心上。天下竟有人如此颠倒黑白之人,混淆是非,搬播仇恨,秦苏总算是见识到了。以前在山上时,她怎么从来就没发觉过这个大师姊的鄙劣之性呢?
秦苏不善言词,这多年来一意逃亡,与人交流更少,此刻腹中虽有千言,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盯着白娴,只在眼神中喷出怒火,心中想着多年来的恩怨,也不知自己是该冲上去拼杀报仇,还是该冷静下来,将她杀害蓝彩英的真相给说穿出来。
此时众客群里,反应不一。在得知秦苏与胡炭的身份后,众人却没有因两人不是罗门教徒而另眼相具,鄙薄者有之,耻笑者有之,心生好奇者有之,嫌恶者有之,百人百相,但要说受到冲击最大的,则非中原大侠刘振麾莫属了。
从听到白娴叫出“胡不为”三字开始,中原大侠背上便渗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胡不为的儿子!这是胡不为的儿子!”被一群人微簇着的刘振麾心脏如被震雷击中,在心中一遍一遍的说。他脑子有了片刻空白,“圣手小青龙!你到底又出现了!你怎么还没死!?”他注视着胡炭的面貌,心中百味俱呈。时隔这么多年,他这块心病终于又要让人给揭开了。
胡不为销声匿迹了几年,他本以为此人已经放弃了挽回名声的打算。谁知现在又重新出来兴风作浪了。他的儿子长大了,他会不会把阳城郊外的事情告诉给他儿子。会的!一定会的!自己把他害得那么惨,他怎会不图谋报复?嗯,这的确是他儿子,这小鬼的眼睛,眉毛,鼻子,无不酷肖其父,尤其那紧抿的薄薄的嘴唇,骨溜溜转动的眼睛,简直就跟胡不为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刘振麾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胡不为在击伤了平七雁三人的豢兽之后,也是这般抿着嘴唇,大转眼珠子的。
“怎么办?最好是杀了这小鬼,一了百了。可是胡不为在哪里?他会不会寻上门来?”刘振麾心中无数念头来去,不成一端。这许多年来,旁人只看到了他的风光,却不知他心中怀着的隐忧,就像身上长了一个巨大的脓肿,有衣衫遮盖着的时候,谁也看不出异常,但在夜深人静之后,自己揭开衣服,这脓疮的疼痛才尖锐的折磨着他。
弑师夺位,勾结邪教,谁知道这个秘密带来多沉重的负担?
天下最难释清的,便是心病。荣华富贵,权柄名声,都无法将之冲淡分毫。
“圣手小青龙……”过道里,被属下围拥着的鲁大人也在琢磨着这个称号,他应该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圣手小青龙……小青龙……”鲁大人皱眉盯着胡炭,努力把小童的形象与记忆中的通缉告示相比对,啊!对了!圣手小青龙!鲁大人猛然想起来了,数年前西京留守曾报上案件,称进贡宝物七星彩龙琉璃杯和监牢镇邪之器刑兵铁令被江湖人所盗,犯案者便是一个叫“圣手小青龙!”的江洋大盗,奇案司先后数度派员前去追缴,然而始终未果,其中西京按察官张可毅带的一支捕快,更在追捕之中突然全员失踪,此事成为奇案司的悬案,却没料想,在时隔这么多年后,他竟然还会再听说到这个名字。
“圣手小青龙!”鲁大人眯着眼睛,不住地在胡炭和秦苏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心中暗想,如果能将此案破解,也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要比自己这趟差事带来的好处更要大得多。要知道,小青龙所涉之案事关贡品,与皇宫有关的,若是……鲁大人微微捻须,在心中暗暗盘算。
自白娴出来说话后,胡炭便一直留意着周围看客的反应。见众人心绪暂被白娴的话吸引,便偷偷俯身,飞快地抓了一把碎冰握入掌内。左手三指一捻,抽出了衣下的定神符,然后策动掌中热气,激燃符咒,一口将符和水全吞了下去。
“吭吭!”这一番蹲身动作,又扯得左胸一阵剧痛,胡炭咬紧嘴唇忍着不要咳出声来。
“你疼么?”低头喘息之时,却听见水碧箐低低的问话。胡炭一怔,抬起头来,看见小女孩儿正偏转着脑袋,目光清澈如水看着他,碧箐的眼神里面满蕴着关心,和深深的同情,丝毫不见惊惧愤怒。“你受伤了,疼么?”女孩儿又道,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被别人听见。她白白的小脸上还溅着一滴血,如雪里丹砂,小女孩浑若不觉。
胡炭发现,这个人质并没有被自己钳制胁持而受到惊吓。
“我要杀你,你不怕我?”胡炭沉默了一会,问她。
“你不会杀我的,你在吓我爹爹。”碧箐咬着嘴唇笑了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两只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儿。“他们捉你姑姑,所以你要救她。”她睒了睒眼睛,道:“我帮你。”
胡炭点点头,不由得微微放松了手指的力道。这个女孩儿清澈得像水一般,天真烂漫,不知人间险恶,把每个人都看得太过善良了。不过……小姑娘也许没有说错,要是姑姑被他们伤到了,他会真的下手报复么?胡炭心里有点拿不定主意。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他能忍得下心来伤害这个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
“你把身子靠在我背上,这样就不会痛了。”碧箐悄悄的说道,“我爹爹的法术很厉害的。我衣裳里还有一个回气丸,是外公给我备着防身的,你拿去吃吧。外公说治伤很好。”
胡炭摇头道:“我不吃,你留着吧。”
碧箐“噢”的一声,见胡炭皱着眉,只道他还在为姑姑担心,便安慰他:“我爹爹很担心我,他一定不会让你姑姑有事的,你不要怕。”想了想,道:“我小时候摘野花,有一回被蜂子蜇到了,我爹爹就哭了两天,嘻嘻,他骗不了我,后来我醒了,见他眼圈儿红了,就问他,他只骗我说是被风吹的,我娘背后都偷偷告诉我了。”
胡炭沉默不语。
“还有一回,我自己到山涧下面捉小鱼儿玩,不小心跌了交,把脚脖子划破了,在山涧里大哭,我爹爹听见后,从家里飞跑出来,吓得脸都白了,后来我娘说,爹爹当时正在喝茶,听见我哭,急得把茶壶都碰翻了,热水烫了一身,他都来不及擦。”
胡炭努力送给她一个微笑,道:“你爹爹对你真好。”他也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幼年时跟父亲在山中行走的许多片断,在这一瞬间突然涌入脑来,这些情境以前总是似是而非,模糊不清的,胡炭时常难以分辨哪些是真实经历,哪些是自己的臆想,可是在碧箐的牵引之下,经历过的一幕幕在这时突然间变得清晰异常。
父子两个身着兽皮,在山中捕捉禽鸟。胡炭喜欢吃雉鸡腿,胡不为便时常半个月呆在一个地方寸步不行,只为当地树林里的雉鸡颇多,只等胡炭吃够了,两人才寻道下山。
有时也寻不到野兽,一连好几天,父子俩都不得不饿着肚子行路,然后采摘野蕈烤食,或是采一些不知名的果实充饥,这时胡不为总是自己先吃,一边温言抚慰哭闹的胡炭,一边忙着往嘴里送。胡炭看着被酸果或烫蘑菇弄得呲牙咧嘴手忙脚乱的父亲,总是破涕开颜。这时胡不为便做出许多怪状来逗儿子发笑。
陌生的蘑菇和果实,当然常常有毒,若非一张灵验非常的定神符,中毒无数的胡不为早就阖目荒山了。
在山间偶然遇上巨大的猛兽怪物,胡不为每每担心力所不及,一边白着脸,高举镇煞钉,一边努力地把儿子往身后藏,胡炭犹能清晰地回忆起父亲微微打抖的双腿和颤颤的,温和的说话。
“炭儿乖,到爹爹后面去。”父亲总是这么说。
胡炭现在知道了,每一次遇上危险时,父亲都是在用性命来护他周全。
“是啊,我娘也这么说,说我是他的命根子。”碧箐开心的说,她没有察觉背后胡炭的异样,片刻之后,她又幽幽的埋怨:“可是爹爹和娘都不许我出去玩,我要去城里买花儿,球儿,他们也不许。”清澈湖居偏筑在山溪处,与繁华城镇颇有距离,所以水鉴夫妇经常限制女儿的行动。山中猛兽频出,地形复杂,夫妇此举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胡炭不理解小姑娘的幽怨。在他看来,能不能买花儿球儿,都不算什么大事。几年来和秦苏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的,他早就不觉得那是什么了不起的烦恼。少年盼望的生活,只是有一所宅子,有爹爹和姑姑陪在身边。
爹爹离开他,已经有六年了。
“你叫炭儿?是么?我听你跟我爹爹说你叫胡炭。”碧箐的烦恼来的快,去得也快,见胡炭不说话,便问他。“叫胡炭不好听,我能不能也叫你炭儿?你们以后会去哪里?”
“以后会去哪里?”胡炭答不上来。他还没想好词句,那边凌飞已经跟白娴了解完秦胡二人的身世。凌飞转回对胡炭说话:“你叫胡炭,是么?”
胡炭收回心思,点了点头。他看见凌飞面上已经没有憎愤之气,看起来很平静,语气也很温和。
“你能不能先把碧箐放了?我答应你,不会再伤害你和你的姑姑。”
胡炭心中踌躇。这句话当信不当信?可是念头刚刚一转,他便果断的放开了手指,后退两步,双臂张开以示无害,道:“好,我放开了!”
“碧箐!”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水鉴一见女儿脱险,“呼!”的直飞过来,一下抱起碧箐,把她护到自己身后,一眼看见胡炭还双举着手站着,怒气便不打一处来,掌蕴劲风,狠狠一巴掌便甩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这泄愤一括何其沉重,胡炭当即被掴得滑开三步,几乎要摔倒,右颊登时肿了,嘴角渗出鲜血。哪知碧箐见此情状,先是睁大眼睛,然后竟然“哇!”的一声大哭,一把抱紧了父亲的手臂,哀求道:“爹爹,你不要打他,你不要打他!”
胡炭虚弱的咳嗽,扶着墙壁站稳,吐出一口血沫来。定神符服下的时间太短,还没能缓解他的伤势。
“放过你这个小贼!”水鉴本待再括一掌的,可是被碧箐缠得死死的,无法移动,只得恨恨的啐了一口,将女儿带回到人群中。水碧箐泪眼朦胧,三步一回头,见胡炭空举着一只手站在那里,脸上肿得老高,却仍在微笑,不知怎的心里便忍不住感到难过,泪水断线一般滚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胡炭这么干脆放开碧箐,其实是有原因的。旁人只道他听信了凌飞的允诺,胡炭自己却知道,这只是一半原因。
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明知自己下不了手。自幼时随秦苏颠簸,胡炭当真尝尽了人生温寒。印象里面,真正对他发自内心同情的人,极少极少。所以胡炭格外珍视这些温暖。当他发现水碧箐对他的同情当真是出于至诚时,胡炭便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加害不了这个小女孩儿了。
既然人质不为人质,何不如光棍一些把她放开,也显得自己尊重凌飞,博得蜀山派的好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乱世铜炉 第五十章:兽变(五)
旁观诸人自不知小童转的这些心思。见一场危局化解,都自松了口气。可是这个危机过去,另一个危机还没有解决,胡炭和秦苏不是罗门教徒,那下蛊的人是谁?虑及于此,众人都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胡炭一事,似乎就这么结了。烈阳真人倒是想再编个什么由头来为难小贼,可是仓促之间脑袋又不大灵光,思不出什么巧妙法子。对众人而言,秦苏跟玉女峰的恩怨,跟自己也干犯不着,至于胡炭跟水鉴的私怨,那更是别人门前雪了。圣手小青龙不是什么好鸟,但眼下跟蛊虫也毫无干系,众人不再关心胡炭,只虑及自己的安危,满心里只想着到底谁是下毒之人,又盼望五花娘子和续脉头陀能赶紧想出解决蛊虫的药方来。
哪知天下之事,便常如一句老话:树欲静而风不止。便在众客纷纷掉转,想去寻找线索的时候,突然听见奇案司特命巡查使鲁大人冷冷的说话:“圣手小青龙胡不为,雍熙四年私窃朝廷贡品,引得西京大乱,并于次年杀伤奇案司缉捕官差,惊动朝廷,被列为一等缉犯,全国各州县受刑部之命,描像画押,着令捉拿。而此案因其重大,所有与胡不为有牵连者,皆同列为重案嫌犯。”
众人听说,都吃了一惊,再转回身来,看见鲁大人黑着一张脸,微微向属下示意,又道:“秦苏胡炭身为重犯家属,不脱罪责,本官现以东京路奇案司副使领司事,朝廷特命巡查使之职,接手此案,批捕犯人。何涛,鹿泽文,你们给我把这两人拿下,等验明正身,要重枷押解到京,入刑部讯问。”
凌飞眉头微皱,这鲁大人这般郑重其事的宣列罪状,陈述案件重大,似乎是另有曲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秦苏这时惊得脸色发白。看见三个捕快如狼似虎扑来,欲吐劲抵御,却终因功力未复,三招两式便又被制服了。胡炭与众捕快离得稍远,见状大急,喊道:“放开我姑姑!”一边展开身法,与来捉拿他的三名捕快周旋游斗。
“鲁大人……”凌飞冷冷说道,他刚才答应过胡炭,要保他安全。可是现在这鲁大人却因办案之缘要将二人从他眼前带走,这无异于当众扫他面子。哪知鲁大人一摆手,打断他的话,说道:“凌飞道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敝官现在身负朝廷之命,职责所在,恐怕难以从命了。蜀山一派千年来力倡清流,惩除奸宄,奇案司每次具折给圣上,都说贵派不愧为大侠之门,是我宋国正派之典范,圣上对此是极为嘉许的,而道长也成名多年,该当知道何事为重,大行不顾细谨,大仁不让小义,圣手小青龙这个恶贼脱逃多年,一日不归案,则天下百姓皆受其害,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宋子民。”
这一番话软硬兼施,一时把凌飞挤兑得哑口无言。看到胡炭一脸焦急,叫喊着要绕过三个捕快去救秦苏,蜀山掌门心中也窝着一团火,有心要出手助他脱险,然而再仔细想想,这个情况也实在不容蜀山派再来插手。鲁大人刚才已经把话都说死了,奇案司职责在此,批捕犯人,谁都不能绕过大宋的律法,蜀山派若再要强行拦阻,那就是公然与官府对抗了,律令失去威慑,于国于己,都是一件不利之事。
便在为难之际,看见鲁大人突然把脸一沉,喝出了一个晴天霹雳来:“小贼拒捕,就先把那女贼杀了!盗窃朝廷贡品,实是罪大恶极,必须就地正法以昭纲纪!”
胡炭的脸“哗!”的一下变得煞白。
“不要杀!”他看见拿住秦苏的两个捕快同时抽出长刀,急得大声叫喊,青山度云决再次发动。三个捕快合手拦他,却被小童倏左而忽右的奇诡身法晃乱了视线,胡炭一折身,轻烟般弹射出去,直投秦苏被制处。
“手下留情!”这时凌飞也喊,哪知却已晚了,鲁大人在刚才知道秦苏的身份后,就一直秘密谋划这次行动,要的便是在众人猝不及防之际杀人立威。捕快一行十九人负重任来到此地,本来要向群豪宣示奇案司统领地位的,谁知遇到蜀山派后便一直碍手碍脚,更在惩戒干犯官威的韩经阳和洪门达时,被凌飞当场喝阻,颜面扫地,逼得鲁大人不得不委婉对待。
这口气如何忍得下来?!
想来刚才庭中的那一群贺客,都在心中大呼痛快了吧!鲁大人虽然没看见众人眼中的轻蔑,然而不思自知,令出不行的奇案司,会被他们如何的轻视。连年来奇案司与江湖各派龌龊不断,虽未成水火之势,但彼此之间早生芥蒂。在这等情形下,不出点雷霆手段,奇案司得威严何得保存?天幸机缘,把秦苏和胡炭这二个疑犯送上门来,正好用来开刀血祭,鲁大人心知,让群豪看见血淋淋的杀人场面,看到奇案司先斩再议的冷酷手段,比什么言语都有威慑力。
两个捕快长刀挥雪,向秦苏头颈砍落下去。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胡炭已经扑到半路。秦苏此刻命在俄顷,少年哪还有什么藏私的打算,急红了眼睛,将天王问心咒鼓到极致,冰冽的水汽在他身周聚成一团微濛光团,眼见着两个捕快面目阴沉手起刀落,少年变了声音叫喊:“杀!”
“嗤嗤嗤嗤!”当空破风声急,胡炭一下便把身上所藏之物掷出了大半,不管什么瓷瓶毒蛇,铁牌法器,只要是顺手,便被甩出。在天王问心咒的附力之下,数十样物件疾如流星,瞬息而至。
蜈蚣、毒蛇、斑蝥、蝎子,以及许多不知名的虫子,化作笔直的黑线射来。两个捕快待要不理会,可是胡炭拼出性命的招式,却非轻易便能抵御,更何况但这些虫子之中,却还有几把寒光闪闪的利器,两个捕快纵然自大,也不敢用血肉之躯来硬受,刀锋砍到一半,不得不先圈转过来,挥舞成两面雪盾,将落雨般的杂虫碎物劈开。
“杀!”胡炭又喊,再甩出一波毒虫来,人也趁着机会跨进丈许。
鲁大人见状,面色一沉,对身边的十一名捕快命令道:“动手!拦住他!”
“呛啷啷!”的连响, 前面十一柄长刀尽出,三个来拦胡炭,另外八个捕快急掠出去,在半空便挥起了刀锋。“姑姑!”胡炭嗔目大喝,此时人数众多,又分成两批,再投虫也难以牵制众人了,胡炭着地一滚,便在三柄利刃落下的瞬间,奇诡的一翻一折,不知怎么就翻越而过,扑到了秦苏脚下。
三名捕快刀锋切入地面,而敌人已失,不由得均感恼怒。虽然已经明知胡炭的身法奇诡莫测,难以预判,但却没料到竟然变化如斯,不费吹灰之力便从刀网中逃脱开去,要知道,三个成年捕快无论从实战经验,还是真实能力上说,每一个都要比小贼强大许多,但就是这样,合力之下也没能将小贼拦住片刻。
“咚!”一直站在鲁大人身后的一个捕快闭起眼睛发动了伏心术,双拳交握,拇指分八,中间却空出一洞,这正是慑心破喝诀。
胡炭心头暴起狂涛,诸多惊惶、哀伤、愤恨的情绪纷纷涌入脑中,险些又要糊涂过去,只幸在他现在忧急秦苏性命,正在狂愤之中,这伏心术对他的压制便也小了,反倒不如之前鸥长老的那次突然袭击,心神刚刚震动,他便喝出了咒语。
“着令合身!疾!”
“啪!”“啪!”两声脆响,接着便是“笃笃笃笃笃!”一连串铁器砍斫入物之声。群豪目瞪口呆,突然看见了一幕见所未见的景象。
以半跪姿式护在秦苏身边的胡炭,此时已经起了惊人的变化。他的一条左臂在一瞬间变得粗壮无比,毛毵毵的,看起来像是什么熊罴巨兽的粗壮臂膀,五指短粗,尖端化出弯钩般的黑色利爪,这一截粗大了十六七倍的手臂,此时正承负了八名捕快的所有攻击,护在秦苏的头脸上方。八柄雪亮的弯刀如刃入木中,深深的砍斫在了手臂上。
“这是什么法术!”围观众人暗暗震骇,无数目光全都投到了胡炭的手臂上,凌飞、宏愿和叶蘅诸老,无不面显惊异之色,谁都没有料到,胡炭在先前示出诸般杂学之后,竟然还隐藏着这样惊人的能力。这是兽化之术?可是兽化术有这样只化一臂的么?更何况兽形门早在七年前已经被灭掉了,没听说有漏网的弟子,而胡炭年纪幼小,也决不会是此门的传人。那么是豢兽合身?这更不可能,豢养师的合身法是高阶法术,便是成名多年的豢养师也没有几人能够领悟到,胡炭纵然天纵其才,也不可能在这么小的年纪便可学会。
满庭客人千百,没有一个能看出胡炭兽变的来历。连见多识广的章节也睁目不语。
通道里气流纷散,胡炭仓促间激起的两重气盾术被捕快的大力砍破了,护身的蚁甲也受力过剧而消失。小童的手臂上血如泉涌,一线一线连成片状,絮絮不绝扑落,手臂下的秦苏的头发,眉眼,脸颊淋漓一片,全被血浆染得鲜红。
“不许杀我姑姑!”胡炭“哇!”的哭出声来。
这一番忧惧交心,气息牵动肺部,小少年又“噗”的喷出一大口血,接连两度受伤,流了这么多血,又受伏心术之制,胡炭再也抑不住身体疲软,“扑”的双膝跪倒在秦苏身边,可是想到姑姑正在生死关头,正赖自己守护,他却又努力的挣扎着,强守灵台一点清明,摇摇晃晃想要支稳身子。
捕快们纷纷抽刀,这情形和预料的完全不同。本来鲁大人的计划里,是让四名捕快合力阻住胡炭,余人将秦苏一举砍杀,谁也没有料到,在伏心术和三柄弯刀的合击之下,胡炭竟然还能逃脱出来阻碍攻击。而八名捕快因为地方逼仄,行动不便,更因秦苏没有还手之力而失了谨慎,同进出刀之时未免留下四分余力,这居然就让小贼救驾成功。瞧起来似乎就是胡炭以一人之力顶住了十几人的全力绞杀。
“不要杀我姑姑。”胡炭哀求道,他眼睛里面含满了泪水,原本灵动狡黠的眼睛,在这一瞬间迅速的散去神采,装满了恐惧和哀怜。他浑身剧烈颤抖,大量的失血已经夺去了他身体里面的力量,而伏心术正在蚕食他的神智,他现在连睁着眼睛都觉得万分艰难,但少年知道,只要自己松懈下来,他就将失去亲人了,他在拼着命要维持住清醒。
围观群豪见着这一幕,当时无不悯然,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极富心机的小小少年,竟然还有如此至孝纯善的一面。亲人陷险,他竟会如此舍身搏命,其坚忍决绝,矢志维护之态,与先前的狡猾阴险直若判同二人,众人都不虞小小孩童会有如此表现。原来一人真正性情,果然不能用一时言行来衡量判断。广较乎天下,多少人口口声声说道德,事事示人以岸然,然而临到危急关头,却又真有几人能做到像这小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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