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这话道出了众人的心声。蒋超几人虽然不语,可是心中也果然这般想。“若是老贼在这里,肯出手施救,我的徒儿就可以免受不幸了……可是他肯救人么?这老贼如此之坏,只怕还会多捅上一刀也未可知。”
当中就只有五花娘子和续脉头陀持有不同看法,二人都知道胡炭的灵气并非来自自身修炼,符咒有效与否跟年纪没有多大关系。五花娘子摇头道:“恐怕小青龙亲自来也没有法子,这蛊虫非常怪异,与我们过往所知都不一样,三花七叶祛虫丸和对它们一点影响都没有。你们也错怪了那个小娃娃,他说了,他的灵气不是自己修炼的,是由别人转注到他身上的。”
刘振麾微微一笑:“那孩子说谎的。”
两个医师都愕然的望向他,刘振麾道:“你们没发觉么?那孩子很有心计,哪会那么爽快跟我们实话实说。当初在阳城,圣手小青龙可亲口说过的,他的功法修炼了十几年,定神符才有如此神效。”
五花娘子和续脉头陀都皱起了眉头。
“那孩子一直就在说假话,刚才还编了故事,难道你们相信那是真的?他说在他小时候,胡不为画符时灵时不灵,呵呵,按他的故事来算,那时这孩子正在一岁到两岁之间。而当初我在阳城遇见他们父子,这孩子也差不多正是这个年纪。可是那时胡不为却因用符通神而搏得圣手小青龙这个称号。试想一下,一个人怎可能在短时间变化如此之大,便算胡不为是个奇才,也不会一年之内由一个二流医师变得如此厉害吧。”
“我早知这小贼满口谎言!”蒋超愤怒的一拍大腿。“……对了!说不定他还藏着什么救人的手段没使出来呢!”
“不用想了,”刘振麾打断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还太小,学不到什么厉害法术的。倒是胡不为……若是他在这左近,事情就好办了。”
“圣手小青龙已经销声匿迹这么长时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他怎么可能在这附近。”
“是啊,有六七年了吧?很长时间没听说到这个人了,要是他还活着,怎会这样安静。”
“谁知道呢?”一个掌门翻着白眼反驳,“有其父必有其子,瞧这小娃娃这般狡狯,他爹爹也不会蠢到哪里去,哪能那么容易便死?说不定潜在什么地方,只等大伙儿忘了他的劣迹再出来走动。”
“那他的耐心也够好了,这么些年听不到他的消息,对了……你们都没收到什么讯息吧,有没有说他被人弄死的?”
“没有,六年前他还在光州露过一面,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我说呢!”又一个掌门恍然大悟,“以玉女峰那样的实力,这几年竟然没能奈何得了一个弱女和一个娃娃,若说这两人没有帮手,打死我也不相信!”众人刚才都见识到了曲妙兰的一怒之威,对这个推断深以为然。
一时间,众首领们心透灵犀,互相对望,均是双眼发亮。
“当真是奸贼!好不阴险!”胡炭横眉立眼的说。
“亏得我小心布了个阵法,若不然,真叫这坏女人得逞了!”
秦苏正在跟他解释刚才她向白娴动手的原因,与胡炭怀疑的一样,秦苏果然是被迫动手的。白娴就在众人眼皮底下,光明正大的使了个谁也看不出来的阴招,逼得秦苏出掌解除危机。
“清风指”,是和三纲禁手一样,有着特殊用途的功法,属于玉女峰的秘传之术。
玉女峰是个纯粹的女子门派,历代所收弟子皆为女徒,而江湖险恶,女弟子们在外行侠仗义时,所遇到的可不仅仅是生死风险,还有失贞之祸。对玉女峰众人来说,失贞,是比死还要让人畏惧的结果。
江湖上的败类从来就不会缺少,奸犯之事年年都有发生。不惟玉女峰如此,即便强盛如青叶门,弟子们可也没少遭受到这等灾祸,只是玉女峰功法稍逊,所受者更众罢了。数百年来,玉女峰的前辈们为此想了许多法子,咒,符,口诀,法术,许多奇妙的功法因此诞生。
三纲禁手、清风指等这些法术,都是为了应付特殊场合而传给弟子们的。
三纲禁手可让弟子在受制之后,冲破被封的筋脉,一举伤敌后自择玉碎。
而清风指,是为了在面对无法抵御的强敌时,麻痹敌人,出其不意使出的杀招。
“清风指”,这是比三纲禁手清新得多的名称,而法术的施展也真如其名,便是胡炭刚才看见的,白娴那美不胜收的妩媚一笑,抬手掠鬓的动作。为了将这个法术指诀融进这样优美不带烟火气的动作里,而使受术者疏于提防,前辈们不知下了多少心力,经过代代精修始得完善,不是深知玉女峰功法的人,即便看见白娴当面使出,又怎识得出来?
秦苏当然深知清风指的威力,那可是一式杀敌的绝招。一看见白娴展出指诀,全身气机被罩定,下一刻便要立分生死,这时她哪还能想到白娴是不是在使诈?自保的本能让她不假思索便立即出手打伤了白娴,然后终于引来曲妙兰光明正大的报复。
白娴这个计策环环相扣,天衣无缝。若不是被多疑的胡炭用阵法阻拦,接下了曲妙兰的攻击,此时秦苏已经横进枉死城里,有冤难诉了。
“在那么多人面前,这个恶毒女人仍旧如此处心积虑想要害死你,看来她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们的,她发的誓恐怕当不得真。”胡炭沉吟着说。正思索间,听见了外面群豪的喧哗。
“姑姑,定神符不能治蛊!”胡炭趴在窗边听了一会,惊讶的向秦苏说道。
“外面那些人在骂我们骗人呢,我们怎么办?”
“啊,怎么会没有效果?”秦苏站在床前,吃惊的说。一时脑中混乱,她只呆呆的望着桌上摇曳的灯火出神。前庭中凄厉的叫嚷声,隔着外面两进院落仍然清晰的传了进来,急促的咒骂声、气急败坏的质问声也隐约杂在其中。定神符竟然不能治蛊,这是玉女峰弃弟怎么也想不到的,她曾听胡不为说过救治宁雨柔的往事,一直对定神符深具信心,可是事情竟然变成这样,一向缺少主意的秦苏顿时变得手足无措。
“他奶奶的,定神符能够治蛊,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干什么算到我头上来!要骂你们骂那姓刘的去,找我干嘛。”胡炭挑着眉毛说,事情变成这样,小童也觉得有些棘手了,早知道如此,刚才就不提那第二个要求了。现在反而让爹爹平白多受一堆骂声。
“笃笃!”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胡公子,秦姑娘,厨房熬了参茸汤,小人奉老爷之命给两位端来了。”秦苏受伤失血,赵老爷子半个时辰前便吩咐厨房熬汤,到这时候才刚刚起锅。
胡炭跳下茶几,跑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一个青衣仆役端着两个银盅走了进来,摆在桌上。胡炭看见他一边摆盅,一边望向自己,满脸古怪的神色,不由得有些窝火。这杂役想是听见外面那些人的咒骂了,心里面不知怎样轻视自己呢,偏偏表面上做得如此恭敬。耳中听见他说:“两位请慢用,还有什么要求的,请尽管吩咐小人。”便冷冷说道:“不用了,不敢麻烦你。”
“那小人告退。”
仆役退出去了。胡炭这时愈觉得自己先前拒绝加入蜀山的决定是正确的。秦苏提出要让自己拜师时,站在凌飞身后的蜀山弟子便也对自己颇为轻视,让胡炭心里很恼怒。现在定神符无效,连作杂事的仆人都对自己示以异色,在他们眼中,自己恐怕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了吧,这种情况下成为蜀山弟子,日后会受到怎样的白眼用脚趾头都可以想象出来。
而赵家庄……现在看来也呆不下去了。
才不过一会儿工夫,自己又从贵客变成众人之敌了,今日他和秦苏的角色身份四度变化,转换之频繁实在太让人生气。
“还是离开这里算了。”胡炭想。“这样的时候是生一百张嘴也辩不清的。”他可没愚蠢到要跟上千名愤怒的客人理论,狂怒的人群最无理智可言的。
“此地已非善地,不若早走为上!”胡炭可实在不喜欢天天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看。每天被下人们指点议论,徒具贵宾之名,却无贵宾之实,总被人暗地里讥笑咒骂,这样的日子是高傲的少年绝不堪忍受的。
姑侄两个已不是先前重伤难行的状况,定神符治蛊无效,可是疗伤却无愧其第一圣符之名。从破室中转来近半个时辰,姑侄两人的伤势已经痊愈十之七八,只是秦苏臂伤太重,却还须一段时间的将养才可彻底复原,不过手臂上的伤势不会太影响他们的行程。
“明天就走么?只怕夜长梦多……还是现在就走?趁他们现在没有心思管我们,我们偷偷的跑出庄去……”胡炭盘算着该怎么避开外面众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脱出去。现在不管前院后院,处处人满为患,两个人该如何才能躲开那么多人?
“乔装怎么样?要不干脆再放把火引乱注意力?还是再投一把毒药……”满肚子坏水的小贼眯起眼睛,开始思考这两个计策的可行性,反正这满院人都看自己不顺眼,也没必要跟他们客气。可是提起毒药,他又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啊哟!”少年跳了起来,“我怎么把她给忘了!糟糕!”
几个时辰之前,秦苏被一众捕快擒住的时候,胡炭行险挟持住水鉴的独生女儿水碧箐,想逼迫捕快们放开秦苏。为了防备被人突用伏心术制住,胡炭曾在水碧箐背上画了一个反心咒。后来他被捕快们打伤昏迷,又在后院中跟凌飞纠缠卖符,一连发生故事,他竟把这件事忘了。现下就要离开,那心地善良的女孩儿该怎么办?反心咒虽不是什么高明咒法,可是配上胡炭自己调制的毒物,那可不是旁人轻易就能解的。
“怎么办?”胡炭皱起眉头,背负双手,像个小老头一般转圈。
现在外面都是愤怒的人群,每一个人都因为定神符治虫无效而对两人心怀不满。胡炭休息的这间屋子和众掌门议事之所相隔并不远,刚才蒋超几人愤怒的喝骂也听在小童的耳朵里了。不难想象,这个时候跑出去亮相,与置小灰灰于饿猫眼前无异。可是若是胡炭不去解救,碧箐背着那个反心咒,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胡炭转了一会儿圈,突然停下来,目中露出凶光。“他奶奶的,人是非救不可的!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想的!好汉做事,前怕狼后怕虎成何体统!难道真被那姓邢的吓得胆都小了么?!老子就这么光明正大走出去,若是有谁胆敢拦路,老子就让他尝尝毒蛇面的味道!”
他狠狠的一拳击在左掌上。
“姑姑,我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胡炭冲着秦苏说。正左右为难的玉女峰弃弟蓦然一惊,抬起头来,却看见胡炭已经打开大门,跃出门廊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乱世铜炉 第五十三章:众望(三)
“不行!这绝对不行!”
另一间房里,凌飞正斩钉截铁的说道,“今日之事,跟这小娃娃没有任何关系,决不能如此对他。”
“道长,这也是没有法子啊。要是还有第二条路走,我们也不愿这般强人所难。”
刚才众人一番议论,谈及秦苏胡炭这几年来的一些令人费解的事迹,颇不似弱女稚子所能为,隐隐都可以找到有第三者出手的线索。最明显的一事便是三年前,秦苏在泸州定藩坪与当地药霸卢定刚结怨,卢定刚纠结了四十多人围攻秦苏胡炭,内中颇有几个被钱买通的江湖人物,可是打斗中途,却有一个神秘人物出现,将包括擒龙门、七星派几名弟子在内的众人打散,秦苏胡炭因此得脱。此事被那几个弟子传出来了,座中掌门也有几人听说过。大伙儿都猜想,这神秘人就是胡不为。很可能胡不为一直跟随在这两人周围,躲在暗处出手,帮助两人化解危机。联系到眼下愁事,便有人提议出,不若囚禁胡炭为人质,逼迫胡不为现身,画符解救中蛊者性命,这个建议居然立时得到几个掌门的附和。
鲁送拳劝道:“道长!我们也不是要故意为难他,只是四十多条人命,若不是这样,怎能救得回来?再说,我们也只不过想逼出他老子,可没想伤害他。”
凌飞沉着脸:“为了一个尚未确认的猜测,便可以罔顾一个无辜者的意愿而胡作非为?以利于大众之名便可肆意祸害小众,这就是你的想法?”
鲁送拳被他凌厉的眼神盯得抬不起头来,却兀自强辩:“道长言重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再说这小鬼也不是什么无辜者啊……他爹爹满手染血,杀伤了多少人命……”
章节叹息一声,道:“父之罪,岂能让子来代。在座各位都是江湖有名的侠客,恩怨分明,难道还要行那父债子偿的草莽准则么。”
“这话说的哪里来?我们又不是要杀了他伤了他,只不过要限制小鬼的行动,让他与外面不通声息罢了。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四十多个好汉,使一点手段没什么不妥。”
“不行。”凌飞仍旧反对,“即便那小青龙真是十恶不赦之人,但他与今日之事毫无关系,我们岂能旁牵无辜?这样的做法和绿林有什么区别。”
“道长,绿林就绿林吧,我们现在有四十七条人命等着救呢!这可比什么都要紧,这当口还执着于小是小非,那不是因小失大了么。”
凌飞面色铁青,腮帮子咬得紧紧的,显然四十七个人的性命也沉沉压在他的心头。
那人还劝:“若是换成在座的众位中了蛊,咱们眉头皱一下都不算好汉的,生死由命,决不怨及旁人。可是现在是道上的好兄弟遭到不幸,这般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无所作为,又怎合侠义之道?善恶也分大小,侠义也有先后,我们这也是权害取轻之法。”
蒋超见凌飞等人都绷着脸不言,站起来,不满的说道:“两位道长是不是太过仁慈了?跟这些邪魔外道还讲礼义,那不是应了东郭怜狼的笑典么?日后碰上罗门教,咱们也这样以礼对待?须知人敬我三分,我定敬他七丈,他欺我一寸,我必报他……”
“哦?”章节转过脸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小青龙是邪魔外道不错,可是小娃娃呢?他可不是邪魔外道吧?囚禁他是什么道理,我想不出来。”
蒋超涨得满脸通红,大声道:“他怎么不是邪魔外道?那小鬼阴险狡诈,全用阴招伤人,若是正大光明之人,怎么会用这样的手段?何况,他身上又是蛇又是毒的,我可不信他养着只是为了好玩的,他过去害过什么人,咱们不知道罢了。”
这时另一个掌门却摇头反驳蒋超的推论:“蒋掌门这么说,我不大同意。法术招式的应用,并不能反应一人的内心。黑巫之术还被天下公推为最邪恶的功法呢,可是这几百年来,学巫的却也没少出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好汉子。”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黑巫身上了。”游泽通见蒋超瞪起牛眼,忙帮腔说道,“若是真的无辜者,咱们当然不会这么对待他们。可是没听白掌门说么,这小鬼和那秦姑娘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我们不妨找白掌门来商量商量,她肯定知道这两人做过什么勾当。”
“你找白掌门,不是为了商量吧。”旁边有人嗤嗤冷笑,“你是想让白掌门指证这两人犯过事,好让大家可以理直气壮的绑架这小家伙,好掩盖心中的内疚。”
“高多耀!你阴阳怪气的到底什么意思?!”游泽通“腾”的站起,怒目瞪着那个趁机发泄私愤的理山派首领。“你和我不对盘,可也别在这时候犯混!什么叫绑架?大家这不是商量救人么?!”
高多耀理屈,“哼!”的转过头去,不答他话。
刘振麾见大家乱成一团,没一个统一意见,便咳嗽一声,道:“听众位掌门说了这么久,刘某也有一点愚见,其实我也觉得,凌飞道长和章节道长说的在理,即便是为了救人,我们也不可失了公允之心。若是今时为势所迫,不得不囚禁无辜,强迫与事无关的人,日后再碰这样的情况,那可怎么办?有其一便有其二,长此以往,我们和那些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区别?”
鲁送拳“啵!”的吐口气,怒道:“那照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刘振麾笑道:“圣手小青龙到底是不是跟随胡炭躲在暗处,我们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切信息。为了一个猜想而延祸无辜,这岂是我辈所为。这样,我们可以试探一下,不妨先用计将他激出……”
“还有什么狗屁计,不把那小鬼关起来,说什么都没用!”鲁送拳粗鲁的骂道。
刘振麾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圣手小青龙生性小心,我猜想即便他跟在暗处,也定然不会跑进庄里来的。此事为防万一,稍后我们可以暗中查访一番,弄清楚所有客人的身份。如果他真的没有在庄里,那我们就可进行下一步了。我们只须向外传些讯息,让他相信胡炭处在危机中便可。这段时间我们在庄里好好招待胡炭,却让人向外传出相反的话,小青龙不知道庄里状况,自然要出面,到时候我们再跟他解释缘由,请求那小娃娃求情,或许他肯看在众人面上救人也不可知。”
“这倒是用君子心来度小人了,他肯平白救人?”鲁送拳冷笑说道,“那般心狠手毒之辈,看不见儿子受苦,他是不肯心甘情愿画符的。”
“他要是不肯,那就怨不得我们对付他了。”一个掌门恶狠狠说道。
“刘大侠这想法不错。”蒋超细细一想,第一个举手赞成。“既不违侠义,又可引出那恶贼,我觉得很好。我们都想得左了,其实真没必要对那小鬼作什么,他不是受伤了么,咱们给他治伤,不让他乱走也是为他好。至于鲁大侠的担心,那倒不妨,我们现在怕的是那恶贼不敢出来,只要他现了身,有的是法子对付他。”蒋掌门心里想的是:“只要小青龙敢现身,到时候老子去压迫他,就没有人说什么不仁不义了吧?那时还怕弄不出符来?”
“不妥,不妥。”续脉头陀却摇头反对。“凌飞道长说得对,不管胡施主以前作了什么事,今日之事跟他也毫无关系。这样用计对他,老衲觉得不合适。”
“嗤!”六七个人对头陀发出鼻声。
“除非大师还有更高明的方法。”
“阿弥陀佛,”宏愿双掌合十念诵,“老衲也觉得此举不妥,胡施主虽然千人所指,为世所不容,可是一事归一事,今日之罪不在胡施主身上,这样对他,实是有失公允。”
“他是罪有应得!”蒋超怒冲冲的说道,“大师,两位道长,你们仁德深厚,不肯用这样的手段对待奸恶之徒。可是蒋某无所顾忌,如果大家还觉得此事难为,就让我来出面!我可不怕别人说三道四!那老贼害死我的徒儿,就当我找他报仇好了!”
“我不同意这样的做法。”凌飞严肃的说道,“正道之所以为正道,便在于行正道者严守准则,时时修身自律,不能由兴为之。善即是善,恶即是恶,是无分大小的。遇到今日这样的局面,众位想要去胁迫胡不为,也并非除恶匡善之举,而是凭依一己好恶去强迫他人,蜀山派不能认同这样的行为。”
站在离门不远处的雷大胆趁着众人忙于辩驳,没注意到自己,便悄悄的挨墙走到门框边,一缩身退到屋外。
哭声,骂声,叫喊声,齐入耳来。寒冷的冻气扑在脸上,如利刃刮过。
“这就是侠义道的成名前辈。”光头壮汉叹了口气,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是这样么?他抬起头来,向被白雪覆盖的庭院张望去,假山木石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太远的地方,触目所及,尽是竹木的团团暗影,照明的灯火照不到这么远的地方,只能映亮檐下两丈方圆的土地。
在屋子里呆了两个时辰,却没想到外面雪落得这么厚了。胡炭在院子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听着松软的白雪在靴子下面发出“咯吱!咯吱!”的悦耳脆响,少年心中颇觉有趣。这声音总能让他联想到什么坚韧的食物正放在口里反复咀嚼。
院子里其实并不黑,几座小楼的灯光虽然照不到院中,然而雪反天光,胡炭仍能轻易的分辨左近景物。
这个院子正是致远园,赵家庄女眷居住之所,也正是胡炭先前千方百计想要翻进来的地方。没想到一场意外,倒让他毫无阻拦的跑进来了。这里的景致比起先前的凝思院又另有不同,虽然同样是花木山石,但山石所选,已不再是取以奇峻,而是柔和。这里的假山卧石用的都是石质细腻,形状柔若云团的岩块,看起来秀美温婉,虽则失了清奇,但却多了些富贵旖旎的气象。而花木多是腊梅,间种几丛翠竹,淡淡的香气飘在清冷的空气里,沁人心脾。腊梅花枝疏散,并不阻碍视线,但叶片茂密的篁竹看去就如同一团浓墨般,乌沉沉的罩在白地上,让人总忍不住怀疑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心意叵测的怪物。
花木之中掩着四座小楼。
胡炭不知道水碧箐住在哪栋楼里,抑或,她竟和父亲住在隔壁那座院子里?胡炭打算先找个人问问,他径直向最近的那座小楼走去。
和外面人声吵杂不同,这座憩息之园此刻沉在宁静中,分明与外院两个世界。胡炭发觉自己先前的顾虑有些多余,此时雪地里除了他自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来,哪会有人找他麻烦。从天光来看,现在也该入亥时了,外面这么冷,还落着雪,主人们怕都入眠了吧。胡炭只盼望能遇见一两服侍的下人问话。
趟过几座雪丘,绕过数重花树,那座三层高的绣楼就在竹木后面慢慢展出了身姿。这是一座飞檐叠角的精致小楼,漆柱琉璃瓦,朱阁玉户,夜色里看来就如安静的女子一般。此时三个楼层的挂檐风灯都还亮着,只是二楼和三楼的房间已经熄了灯,只有一楼还一派通明。
胡炭有些惊诧。
走廊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难道下人们都入室服侍么,可是这么大座楼,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这也太离谱了吧?
难道这不是主人居住的地方,而是别有用处?他有些疑惑的想,却又不敢上前去一探究竟。因为女眷宅通常是一户人家里最隐秘的地方,非至亲好友不得进入的。虽然他只是个孩子,未知人事,但若是冒失乱闯,也有可能撞见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很让人犯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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