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胡不为捏住它的下颚,把一盏水都灌了下去。片刻后,猴儿伤口快速收拢,皮肉渐渐结合。只是,刑兵铁令还嵌在它体内,那只能日后取出了,现下可没什么好法子抵御它的恶寒。
苦榕喃喃自语:“奇怪,这片小铁令怎么会有这样浓重的煞气。”一时陷入了沉思。
不提山村中被群鬼围困的两人,此刻,西京的牢狱中,另有一拨人也在遭受鬼患。
自从胡不为被苏老太爷解救出去,牢房中便再无一日安宁。刑房中的冤魂每到酉时便准点出没,吓人的招式层出不穷。只是众囚经过多日危难,已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每天临到鬼怪出没,人人便捏好保命的神符,缩在墙角,任鬼怪如何折腾就是不撒手。半个多月来只有六七个倒霉蛋受伤,却再没有人死去了。
牢房中放了一大批人,又关进来一大批人。只是,跟在胡不为后头进来的那几人,却始终没有释放。
耍猴老汉初时几日也被鬼怪折腾的难过欲死,他手中有符,鬼怪不能近身伤害,但它们弄出的土浪术却颇能伤人,老汉腿脚不便,接连几日被摔得七荤八素,亏得他一把老骨头还算硬朗,倒没折断。
最夸张的却算的先头进来的傀儡师了,这老头怕死得很,每天跟狱卒要三张符,全身上下贴得满满的,便如披着一身可笑的甲胄,他的衣兜,头发,衬衣裤内,无处不藏符,口中居然还塞了一张,只到吃饭时才拿出来。然而此刻人人自危,却也没人嘲笑他。
这一夜并无异常,鬼怪自然不甘寂寞,又来卖力表演了。
众囚听过狱卒的警告,早早缩到墙根处等待。一到酉时,冷风骤起,众囚马上把稻草堆到身上了,抵御严寒。然后,火把吹脱,凄声四号。众人如练兵般,一一应对,堵上耳朵,双手抱胸,脑袋埋到两腿之间。耍猴老汉今日抢了个绝好位置,正在牢房最里,身前挡着无数的肉盾,心中大感充实。
“哭什么哭!叫什么叫!一群死鬼而已,不赶着去投胎往生,却在这里鬼混吓人,你们也太窝囊了。”
老头儿自胡不为走后,哑症不药自愈,每天说的话又多又响亮。他嗓门巨大,这一番指责说来,只震得空荡荡的牢房回声不断。众囚见怪不怪,老头儿如此辱骂鬼魂已不是第一次了,也不知冤鬼们听明白了没有,多日来兀自不知收敛。
“生前没志气,死后仍然没出息。我要是你们,还不如找块结阳石撞死算了。”老头儿骂兴不减,仍在数落。众人谁也不知结阳石是什么东西,可也没人问。人人心中都感好笑:老头儿病得不轻,又说胡话了,这些鬼魂死都死了,难道还怕死么?它们还能再死一回不成?
群鬼毫不理会,在刑房中折腾得正起劲。大片乌黑的血水漫将出来,顷刻间把牢房弄得腥臭扑鼻。
“呸!呸!脏鬼!臭鬼,你们在地下是捡大粪的么?!”老头儿捂鼻骂道。
墙根处破开豁口,红白的肉块涌了出来。这些冤魂又恶心又死性,除了肉就是血,再多变点花样就是布片和骨头,也不知花点心思琢磨唬人的新法子。
“见的鬼多了,没见过你们这样低级的,你们要有点本事,变成怨骨也好啊,至少比现在干净得多,白白净净的,看着也让人喜欢。”
群*中窃笑,老头儿还把这些要命的东西看成大姑娘了,白白净净,却不知白白净净的鬼魂是怎生模样?
他今天又说到一个新词了。怨骨。众人都暗中琢磨,比对他以前提到的僵尸、红衣、白绫、青杀、恨无由,老头儿似乎知道许多鬼怪的名称,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喀隆!’牢房震动了一下。群囚不等吩咐,都知道老掉牙的土浪术又来了,同时把手伸出,攀在了最近的木柱上。
一个波圈从刑房方向漾了出来,土地变成波涛,层层推动,颠得众囚立足不稳。土波滚涌了片刻,‘哗!’半人高的土浪在牢柱前掀起,拍到粗大的木柱上,溅进的泥点击得众人肌肤生疼。这就算是高峰了。
鬼魂催出的土浪翻腾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渐渐止息,土地也回复了平整。
众囚都屏息等待,下一个招式该是飞爪幻象了。
哪知,预期中的‘咻咻’风声还没有听到,却先听到牢门方向传来锁链声响。‘呛啷!呛啷!’门上环绕缠扣的铁链被一层层解下,接着,‘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向两边分开。
真的有人来了!群囚登时骚动起来,顾不得头顶上空无数森然的白骨影象飞扑,一齐把眼光投向了乌沉沉的甬道。要知道,深宵开牢进人,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黑暗中亮起了一团白光。脚步沓沓,三个人慢慢走了进来。开门的几个狱卒却站在门外,缩头缩脑,并不跟着进。
一个神情彪悍的中年汉子走在最前,掌中跳跃着一小片叶状的白光,带着两人走进牢房中。后两个似乎是他的随从,身材高大,身披厚重的甲胄,看来威武非常。那汉子并不理会当空飞舞的万千骨爪,凝目端详片刻,便举步走向刑房。
众囚目瞪口呆。这是他们见到的第二个法师。但这个法师看来比以前的胡法师厉害多了,也不见他施展什么手段,鬼魂们涌出的大片血水却在他脚下哧哧化成白烟,忙不迭的收缩退回墙根,那些令人心魄震动的尖声厉啸,自那人进来便再没响过。
“震将军,怎么样?”一名随从问道。
“怨气很重,这里死了不少人。”那震将军说道,“看来镇魂石也克不住他们,我用五虎封山阵法好了。”群囚默不作声,都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听另一名随从惊叫:“五虎封山阵法……将军,这些鬼魂有这么凶吗?”
那震将军点点头,道:“这些鬼魂怨念久积,凶气很重的,加上这里阴气很盛,最能养鬼,让他们成了气候,嗯,还有,这多年来杀害犯人,得了不少血食,也让他们增加法力了。”
“那也不用五虎封山阵吧?犯人的鬼魂再凶,到底也还没有战场上的战鬼厉害。”
另一人却道:“将军,你的五虎封山阵才刚学成不久,这……”
“没问题。”震将军挥手阻住了部将的话,道:“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你没听陈大人说么,这牢房找过许多人来做法,都没能克制得住,我想下面肯定还有古怪。五虎封山阵虽然才是新学,但我还有把握。用别的阵法只怕克不住这些怨魂,日后再来一趟那就麻烦了。”
两个部从都不说话了。震将军负着一只手,在刑房中慢慢查看。
牢笼中的耍猴老汉听见他们的对答,眼中露出兴奋之意来,待得听到那震将军提到‘五虎封山阵’,更是大感震动,嘴张了张,待要说话,却到底没有说出来。眼见三人慢慢转圈,不知在找什么东西,老头儿双目炯炯发光,口中喃喃:“高人,真的有高人来了。”蓦然间,见刑房顶壁悄悄突出一片白色之物,无声无息,在那震将军头顶慢慢拱成拳头大小的一团白物。
“小心!”便在老头儿出声示警的刹那,那团白光已飞射下来,击向震将军的脑后,这下事起突兀,距离又近,却怎能躲避得开?!众囚齐声惊呼。只听‘啪!’的一声响,那物结结实实撞到了震将军头上,爆炸开来,崩出无数骨屑。
哪知房中三人竟似全无知觉一般,仿佛落下的是只小小飞蛾,没一人向后回头。
“关彪,小林,你们找到了么?”震将军问,语气平淡,好象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找到两个。”“我找到三个。”
便在几人对答间,土地再次大晃,鬼魂们似乎知道来者不是寻常之辈,又发动了第二次进攻。在刑房与牢笼中间的空地上,‘噌噌’声响,数十支骨爪钻破土层伸了出来,越伸越长,向着刑房中三人攫去。便在同时,挂在墙上的铁钩脱钉而下,带着沉郁的风声向三人横冲。
“不知死活!”站在震将军右边的随从哼了一声,猛的抬腿向后蹬开,龙纹战靴上一道白光闪过,两物相接。只听‘当!’的一声,那只撞近前来的铁钩登时倒飞,猛砸进石壁当中,碎石与火星四溅。
墙壁上流下浓稠的乌血,一层绵密的人发也忙不迭缩进石壁里去了。
那三人看都不看一眼,数十支骨臂刚扑到面前,不知怎的竟同时节节碎裂,散落了一地。
“乾坤定!”那蹬飞铁钩的部将脚下一跺,土地的震动立时停止,空地中央的一个波圈还没漾开便已平服下去了。群囚目瞪口呆,哪还说得出话来?听得其后三人低声说话,蹲下来施展封印之法,红光,白光,虎啸,鬼哭,许多古怪之象,想都想不到。
半个多时辰之后,那三人便离开了,再看向刑房中时,分在左右三壁的墙根处各插着一片小木牌,共有五片,木牌之下,一个古怪的图形印在青砖上面。
从牢狱中出来,那震山关震将军便带着关彪林铎军两名部将向陈大人府中走去。几名下人提着灯笼引路,将他们带到饭厅。
“来来来,三位将军远道前来相助,下官感激不尽。”陈知府满脸欢容,快步迎出门来。
“府中茶饭鄙陋,实在难以待客,只好请三位将军将就着用了。”
震山关扫了一眼,见黑石雕花饭桌上,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两坛陈年花雕已拍开封泥,诱人的酒香直冲鼻端。心中颇不是滋味。军中伙食如何,只有当兵的才知道,尤其是远戍边关和征战中时,因辎重物资一时难以到位,许多兵卒往往一日一餐,冷面和雪水,窝头掺野菜,艰苦之极。
可这些州府朝官,顿顿大鱼大肉,美酒艳婢,丝竹管弦,穷尽奢华之能事。想来怎不让人生气?这陈大人只半个多时辰便弄了这满满一大桌,可知厨房里物藏极丰,他竟还说难以待客,这么说来,自己往常吃的东西又算什么?猪粮狗食么?心头有气,面上便显得不冷不热的。
“陈大人不用这么客气,小将只是受命而来,军人本分,应当的。”他淡淡说道。
“哈哈哈哈!”陈大人似乎很高兴,道:“你们袁将军近来还好吧,可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定州戍边将军袁继忠与陈大人是旧识,震山关等三人都是他的佐将。四人原是戍守在宋辽边界,但此时两国并未开战,袁继忠收到陈大人急传的信件后,以两个月为期,派三个部下来协助他。
“托陈大人的福气,袁将军身体很好,精神也不错。”震山关拱手道。
“好!好!好!”陈大人似乎很满意,伸手请三人落座:“三位兄弟到我这里就不必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与你们袁将军是朋友,跟你们也是朋友,来来来,这桌酒席就是为你们接风的,咱们今夜不醉不归。哈哈哈哈。”陈大人深通拢人之道,这几个战将法力高强,日后正要多多倚仗,因此话里显得极为热络。
“多谢陈大人美意了,我与几位弟兄酒量一向都不大好,这酒只怕是……”
“不饮酒岂能尽欢?众位兄弟都是万军中勇猛破敌的好汉,若说酒量不好,我是不大相信的。”陈大人满面笑容说道。“可惜我计谋武功都不足以为国担当重任,若不然,在战场上与几位兄弟联手抗敌,驱除外贼,宁非人生一快!?”
几个战将听他说得豪迈,心中对他好感大增。
震山关拱了拱手,道:“陈大人言重了。”
“别叫我陈大人。”陈知府摆手道,“若是看得起我,称我陈大哥,若是觉得陈某薄情寡义,不值得相交,直称我姓陈的也无妨。”
震山关到底是个军士,哪有这些在朝京官这般心计多端?听了他这般一扬一贬,心中的不满渐渐消退掉了。席间陈大人更是频频劝酒,捡些他们爱听的豪言壮语来说,不多久,三人便也放开了,觥筹交错,一番宾主尽欢。
饭后,陈大人亲自带三人去厢房就寝。震山关蓦然想起一事,问他:“陈大哥,我在军中时,听袁将军提过,你身边好象有一个厉害的高师爷,怎么今日没见到他?”
陈大人道:“他这几日身体不舒服,我准他告假了。”震山关‘哦’的一声,不再言语了。
一夜间无话。
翌日,吃罢早饭,震山关便问:“陈大哥,你把我们叫过来,想来不只是镇伏冤鬼这件事吧?还有什么事请直说不妨,咱们三个一定尽力。”
陈大人站起身来,负手踱步。过了片刻,叹口气,道:“不错,兄弟是个明眼人,看出我的心事来了。我确实还有一件大事要拜托你们去办。”手指敲在在饭桌上,沉吟良久,似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委决。
“事情很棘手么?”
陈大人点点头:“不错,这事有些凶险。你们一定要非常小心。”
三人一齐抱拳道:“大哥请说。”
“我要你们帮我杀一个人。”
“谁?”
陈大人慢慢把脸转过来:“这人绰号叫‘圣手小青龙’,半个月前偷走我府里的刑兵铁令。我要你们帮我把这枚铁令找回来。”
乱世铜炉 第三十七章(前夜)黑云暴雨蓄风雷
‘啊嚏!’胡不为打了个喷嚏。引得身前走着的一个胖村妇侧目相看。
“怎么了?”苦榕转脸来问他, “昨夜里着凉了么?”
“不知道。打一早上喷嚏了。”胡不为闷声说道,鼻子确实有点堵了。想到昨晚上铁令甫出时那股冰寒之意,止不住浑身长满鸡皮疙瘩。那比冬天刮朔风时都要冷,是钻入骨髓的冰冷。 “这片刑兵铁令定然有古怪,怎么能这么冷!”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这个东西怨气很重,似乎跟冤鬼冤魂有关系。”苦榕慢慢说道。昨夜里铁令起出时群鬼喧哗的情景出现在脑中。 “能把煞气和怨气凝成冰冷实质的东西,我也从来没见过。”
这片铁令,来历定然不凡。
昨夜里群鬼哭叫了一夜,但却只是围在屋前五六丈,没有一只敢向前走半步。苦榕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后来问了那对老夫妇,都说以前没听见过鬼哭。
昨夜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人经过呀?难道,竟是这片铁令把它们引来的么?那它们为什么又不进屋?
苦榕不知道。这片铁令秘密太多了。
听身后 ‘唔—’的一声,猴子又叫了。胡不为缩了缩肩膀,看看它。现下是大白天,猴子看起来更瘦,几乎是个用皮毛包裹起来的髑髅,眼窝深陷,尖嘴突唇。刑兵铁令封在它的血肉中,煞气没有泄露出来,但猴子就遭殃了,气血剧耗,只不过数天时间就瘦成这样。
“须得想个法子,怎么把铁令给起出来。”胡不为心道, “要不然猴子就要死了。”他不敢看猴子那双似乎含着无数哀怨和悲伤的眼睛。
“为什么铁令藏在猴子身上,我们就不觉得冷呢?”
“这是至阴之物,而血肉是正阳,两相抵消就不觉得冷了。”
胡不为 ‘哦’的一声,又问:“那……有没有什么至阳的东西,可以把铁令装起来?”
“至阳的东西?”苦榕努力在脑中搜寻,他当然知道至阳之物。不过那些多是名剑武器,象越州大光寺净缘和尚的大日飞轮,蜀山凌飞老道的天罡剑,疯禅师的啸魔杖……可惜就没有一个容器。
“不必找至阳的东西。只需要阳气旺盛就足够了。”苦榕到底有过数十年的江湖阅历,念头一转,登时想到这节。 “只须有个阳刚的东西来中和阴煞之气,冷气就不会有了。”
“那什么东西是阳刚的?”胡不为巴巴问道,他对阴阳知识的了解实在太少。虽然曾经冒充过风水先生,跟被骗的凯子们说些南阳北阴的玄妙,可那也是无师自通加胡思乱想捏出来的,说不上当真知晓。
当下苦榕对他讲了些阴阳道理,大抵而言,举凡天下之物,莫不分为阴阳。天时、地势、人物、器件,有阴必有阳,相生又相克。阴阳之道,分之又合,合而又分,此消则彼长,一衰则一盛。
“单从人来分,男人是阳,女人是阴,这你是知道的了。”苦榕道, “再往大里说,死人的魂魄为阴,而活着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又都是属阳的。”
胡不为点头,心中颇有明悟。
“世间之阴阳,只有相对,没有绝对。正如这片铁令,虽然冤气依附,属于至阴之物,但往远里来说,相对于虚无飘渺的东西,它又是属阳的。”
两人边走边行,一人教得起劲,一人听得高兴,一个早上走了十六七里,苦榕的一番阴阳知识却全进到胡不为脑中了。胡不为情知前路艰难,凶险正多,也打叠精神虚心求教,把往时一知半解的东西都提问出来,让苦榕解答。
长路寂寞,两人便这样说说谈谈打发时日。苦榕腹笥颇广,对一些法术武艺颇有独到见解,一一指教给胡不为,让胡不为一个睁眼瞎子渐窥堂奥之境,欢喜得不得了。
苦榕多年独行江湖,难得碰上一个说话的人。哪知才一见到胡不为,先为他的痴情心折,再又为他的悲惨遭遇扼腕,深觉天下有情人多遭磨难,对他怀有了一份惺惺相惜之意。更兼胡不为出身偏门,言语活泼,善于观颜察色,把老头子一路捧得酣然大畅,谈兴大开,直欲将一身本事见识倾授而后快。
待得一个月后两人踏进光州境内,胡不为已经明了许多五行术的出诀方法,先前学会的火球术、控土术大有进展,连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飞刃符、风雷之术也已明晰其理,虽然灵气不能速进,依然微弱无法施展,但较之以前,已算是大大跨上一步台阶。
此时刑兵铁令已经起出来了。照苦榕的想法,两人在途经一处城镇时便找了一家珠宝店,挑一块向阳而生的璞玉让掌柜雕琢,做成一片长生锁,内部中空,正好容得下刑兵铁令。因那块玉石多年吸取阳光,阳气极盛,正好抵得消铁令散发的阴森之意。
前后花了五十两银子,加上先前留给那两个老人的五十两,一锭金子已经没了。胡不为心疼得很,差幸那家珠宝店手工还不错,将一枚双麒衔芝长生锁雕得精致非常。胡不为将玉锁挂在胸前了,果然感觉不到冰冷。
一路上倒还平安,只在行经密林之时偶尔遇见过几只不开眼的妖兽,全让青龙给杀灭了。有时静夜之中,也会有荒葬山林的孤魂远远跟随。这更让苦榕坚信了刑兵铁令的引鬼之能。等胡不为用玉锁封住铁令之后,夜间再没有那些惨白的影子在身后漂浮。
这一日午间,两人穿过百岐镇,已经进入光州境内。这里树林依然极多,只是道路却比蔡州平整宽阔,村镇的规模气象也略略有了些起色。
“存神提气,祖气运于肝宫,抽铅添汞而金精炼顶,气九周而归元,铅汞交会于坎离,升上山岳,透出神庐则云生,升顶门,吸喝出,则雷成。”胡不为边走边喃喃念颂,这是苦榕教给他的起雷诀。
“老前辈,我试过这个,可是气息提到人中就再也上不去了,那是怎么回事?”胡不为记得以前按《大元炼真经》里的祈雷符口诀念颂,欲升灵气聚于顶门,可惜灵气始终徘徊在眉下三分,一直便没召出过雷电。
苦榕道:“雷法是五行术中最精深的法术,需要的灵气也高。你现在连控风之术都难以施展,更不要说使用雷诀了。”
“又是灵气不足……”胡不为心中有些失望。若是别的原因也还罢了,可法力灵气乃是施术的最根基,半分取巧不得,灵气不够,就只能干记着许多精妙的法术口诀,一点也放不出来。
“不过这个起雷诀,我倒有办法。”苦榕忽道。
“九年前我在大理遇上一个异人,灵气和你一样微弱,但却精通五雷召动大法,甚至许多法师都及不上他。”
“啊?!是吗?那又是怎么回事?”胡不为心中一喜,赶紧问道。
“其实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苦榕哈哈大笑,道:“这里面有个诀窍,只要说穿了,放出雷术就简单了。”
“你看看我。”苦榕平伸出右手来,掌心向着地面。胡不为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他的每一个动作。
“劈。”也不见苦榕如何捏出指诀,只听他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平地里寒风骤生,前方的半空中突然聚起一团墨黑的雾气,如一个硕大的黑球悬在空中。未已,只 ‘豁啦!’一声大响,一道雪白的电闪当空劈落,斩在道边的一株老树上,四面映得惨白。
瞧着那株大木从中劈开,枝桠尽断,胡不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早就知道了苦榕是个习武者,灵气并不算太深厚,但老头子竟然仅凭一点灵气就召出了这样骇人的电闪,怎不让人惊奇万分?
“好!老前辈,这一手太漂亮了!”胡不为拍手喝彩,眼热不已,心中盘算道:“怎么让他把这个诀窍教给我?”
“哈哈哈,这还差得远呢。要是我灵气再多一些,只怕前面那八九株树木都要被劈倒。”苦榕陶然自得,捋须笑道。
胡不为笑道:“想不到了老前辈单习武功,法术竟然也这样高明,两头兼而得之,天下只怕再没有第二人也这样了吧?”苦榕摇头笑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天下间藏龙卧虎,真有也说不定。”
“啧!啧!太让人意外了。”胡不为赞叹,从面上看来,他的确是发自内心的钦佩和惊奇。 “要是跟人对阵之时,出其不意的打出这么个雷电,那人定然来不及防备,那就稳赢了!”
苦榕向他投来赞赏的一瞥。胡不为的说法虽然未免异想天开,高手对敌,容不得半点疏忽,双方都是全力以赴,哪有余力再使出电闪术来?但他顷刻之间知一而推三,想到如何在实战中使用这支奇兵,的确心思灵敏得很。
“这么厉害的法术,柔儿会不会?”胡不为恭维过后,找到了突破的口子,转向前面蹦跳着的小姑娘笑问道。
柔儿摇摇头,答:“不会。爷爷怕我乱用伤到人,不让我学。”
胡不为哈哈大笑,道:“那是爷爷想得太多了,柔儿这么乖,怎么会乱伤人呢。”眼珠转了转,又道:“等柔儿长大了,跟爷爷学会这个法术,再教给小炭弟弟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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