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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不行!须得尽快把情报传递出去,要不,天下就将有一场巨大的纷乱了。许是非再也不想听他们说话,掉头向外就走。哪知惊慌之下,脚步踏重了一些, ‘嚓!’的一声,踩断了一小根枯枝。
林中的布置登时被惊动了。
趴在各处树梢的树蛙同时感受到了地面传来的异常声响,一齐鼓息鸣叫。林子中的罗门教众人登时色变, “有人偷听!快!把他抓来!”许是非大惊,哪还顾及其他, ‘刷’的一下,脚下白光骤亮,疾捷术瞬息加身,飞快纵越而起,抓住顶上三丈的一根树枝,象只猴子一样迅疾向外荡去。
然而一张蛛网行动比他还快。便在许是非脱离树枝飞向地面的当口,一道透明大网从身后包抄,从顶上罩下,一下子拉进了林中。便如一只无形的巨手将许是非当空捏住拉回。许是非哇哇大叫,被网成一个粽子,手足动弹不得。百忙间张口咬住衣领,咬出一枚锋利的小铁片,脑袋一甩之下,便在面前斜划出一道豁口,身子滚落下来。
许是非深知此是险地,脚一落地,骨碌碌前翻逃开追击,双足使力,又冲天而起。林中众人都料不到他居然还能脱网逃生,都 ‘咦’了一声。那善控蜘蛛的教众见机也快,见许是非向空逃脱,双手连挥,登时在上面封上无数蛛网,把许是非的退路都堵死了。
许是非久历江湖,反应敏捷之极,眼见前路被封,右手一伸,从袖底伸出一条黑带来,极快的缠住不远处的树干,借力一拉,生生横向逃开,躲过了自投罗网之厄。
‘蓬!’的一声响,一团火光在树梢上燃了起来,火光中一只色彩斑斓的巨大蜘蛛展动长足,一下削掉了许是非的布带。许是非暗叫糟糕,然而此时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哪有什么计策?危急中身子一沉,向下直坠,他想蹬足树干从他路逃开。
然而蜘蛛的行动敏捷之极,一见他的身子转向, ‘哗!’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团电花,向许是非当面袭击。
这下子,许是非再也无处躲闪,让那团青蓝的电光结结实实劈中颜面。电流穿过全身,手足身躯瞬间麻痹,象只中箭的大雁般掉落下来。让那黑袍客轻易网了过去。
“许是非?!”刘振麾惊道, “你怎么跟踪到这里了?”
“啊!刘大侠你在这!”许是非是个老狐狸,诈骗的功夫不比胡不为差多少。眼见无法逃出生天,只好装作刚刚发现刘振麾在场。只要这些人不知道自己发觉了他们的秘密,说不定便能放过他。
“你一个人追踪罗门……罗门教到这里的么?咱们的人马呢?”
刘振麾看了一眼木坛主,迟疑道:“我……是……是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许是非苦着脸,道:“我去颖昌府拿符咒,到这里的时候尿急,刚进来撒尿,谁知道就被网进来了,唉,刘大侠,这下可糟了,就咱们两个人,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啊不不不,各位罗门神教的大爷,咱们也不是敌人,小老儿从来也没冒犯过你们,你们武功高强,是真正的好汉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许某人一向最是敬佩了。”
见许是非满脸巴结之色,又开始大送高帽,那木坛主满脸狐疑之色。冷冷哼了一声:“你胆子不小啊,看到我们在这里还敢过来。”许是非心中 ‘突!’的一跳,赶紧强笑道:“天啊,我要知道是众位神教英雄在这里聚会……就是杀了我的头我也不来的。”他看向刘振麾:“刘大侠可不要怪我,我说的是实话,小老儿法力低微,就算知道你老人家被他们困在这里,我也不敢来救你的,你可不要怪我没义气。”
他知道,只要自己表现出不知刘振麾与他们是一丘之貉,便可大大洗脱偷听机密的嫌疑。
木坛主阴恻恻一笑,道:“你听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跑,嘿,你逃跑的招数可不少啊。”
许是非 ‘扑通!’一声跪倒,跟着笑道:“我不知道是各位英雄要小老儿过来,否则都不用你们动手,小老儿就自己滚过来了。”见木坛主仍冷冷看向自己,忙道:“我正在尿尿,谁知道突然有东西把我抓住了,唉,说实话,小老儿年轻时做过一些荒唐事,把别人的老婆给睡了……我只担心是他找来报仇……你们也知道,戴绿帽子的人有多凶,小老儿着急逃命,众位好汉可不要怪我。”
这叫避重就轻,声东击西之法,胡不为若在此时听到,必然会把许是非引为知己。
木坛主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老头儿的一番表演逼真之极,他也无法确定许是非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和刘振麾的对答。正盘算间,听到那老儿仍在絮絮叨叨悔过:“小老儿也知道这事很难为情,但是当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见那个女人长的漂亮……唉,就犯下了错误。要知道这事会在今天惹得众位英雄生气,小老儿当年就算把是非根给切了,也不敢动那个女人一个指头。”
“他是什么来历?这老头子可机灵得很啊。”他转向刘振麾问道,故意冷冷说话。
刘振麾如何不解,也哼了一声,答:“许是非是我中原正派中少有的消息灵通之人,朋友遍布天下,来头可不小的。”
两人便在这一问一答之间,把许是非的来历都交代清楚了。木坛主想问的是 “:许是非有没有利用价值?”刘振麾答:“这老头子交游极广,说不定日后有用。”
许是非假作不知,忙道:“是啊是啊,老头子认识的人多得很,只要众位英雄放过小老儿,日后我一定到江湖传扬众位的大恩大德,让所有的朋友都归顺罗门神教……刘大侠,你可不要怪我。老头子还有个八十岁的老娘等着照顾,不象你老人家这样大仁大义。”
木坛主 ‘嗤’的冷笑一下,道:“让所有朋友都归顺我教?你办得到么?你怎知我们就一定会收你们这些废物?”心中兀自权衡:“到底放不放过他?”
想了一阵,终于还是觉得教主的大计为重,万一这老儿当真听到了与刘振麾的对答,那可不妙。转向许是非冷冷说道:“老头子,我有心要放过你。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闯进了这里,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许是非心一沉。
“不管你是不是听到了我们说话,今天我也只能杀了你。”说着,向身边的教众示意。一名黑袍教众领命,从腰间取了刀子,来拿许是非。
许是非大急,眼见那黑袍汉子手中拿着亮晃晃的白刃,正要过来割自己脖子,岂有不恐怖之理?求生之念盛起,再不敢藏私,口一张,猛的喷出一颗乌钉,向那汉子面门袭去。双腿用劲一蹬向左滚开,待得滚到第三圈,已咬出藏在右边衣领的铁片,划破蛛网跃将起来。
“五行隐迹,木遁!”许是非从袍下催出毒雾,遮住身形,猛的后滚翻扑到一株大树上。
待得罗门教众人驱开烟雾,树上哪还有许是非的影子?
“他跑了?!”刘振麾惊道。
“他用的是声东击西之法,用的是土遁。”木坛主冷冷说道, “齐兄弟,你用神物下地找找他。”控蜘蛛者听了,默念召动咒,片刻后众人脚下的泥地登时震动起来。三头蜘蛛拱破土层出来,又一头扎入泥中。
许是非果然在地下。
他故意说 “木遁!”便是想引开罗门教众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在树木上寻找自己。借着烟雾隐身,一个后滚翻过后,极快转到树木背面,垂直扎入地面向外逃去。土遁之法也算一门高深的五行法术,许是非攻击法术不行,但却颇有脱身之道,要不然,他也不能活得如此长久。
“好险!”许是非心中暗骂,若不是自己还藏着一些救命的小东西,现下说不定已经命丧黄泉了。心中把木坛主的爹妈骂了个遍,手上不停,连连挥动向前游去。土遁之法便是将身体拟成土性,融入土地之中,人在其中便如鱼在水中,活动如意。
地下树根极多,行动很不方便。不得已,许是非只得又下沉了八九尺,这里土壤冰冷而坚硬,许是非无法睁眼观察,只凭着土壤的流动来辨别岩石障碍之物。
正游走之间,蓦感正前方泥层中有奇怪的漾动,似乎有物正在快速向自己逼来。许是非吃了一惊,这些波动剧烈,来者定然是形体不小。正惊慌之际,又感到了两股同样的波动从左右前方快速冲击过来。
是蜘蛛!他立时便推断出来了。
他猜得没错。罗门教教徒指挥三头大蜘蛛,分三个方向向许是非迫近。蜘蛛身上负有雷火土三重属性,正是克制土遁的良好帮手。许是非哪能想到,自己这样万无一失的逃命之法竟然被人察觉?一颗心仿佛跌进了深层冰洞,眼见着三头蜘蛛快速划动逼近,形势危殆,再顾不上其他,后仰翻身,向后面逃去。
蜘蛛在土中的活动比许是非灵活多了,只不多时,便从后路包抄住了许是非。许是非暗暗叫苦,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冲击,似乎一只蜘蛛正挥足向自己削来。无可奈何之下,垂直拔起,向地面冲了上来。
待得睁眼看清面前的景色,许是非才真正绝望了。
跑了半天,却又被逼回了原地。
木坛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刘振麾面目阴沉,也不发一言。
许是非咬咬牙,今日之局,不拼命是不行了,这些人是断不会放自己走开的。九死中求一生,不管结果如何,总不能束手待毙。转念间,提聚灵气到胸口,准备应战。
木坛主冷冷笑道:“你还想跟我们硬抗么?我……”
便在这时,一阵鼓噪的蛙鸣从正南方向传来,打断了他的话,布在大路前方的树蛙同时发出警讯。罗门教教众闻声而动,惊道:“又有人闯进来了?”
“是谁?!”一个教徒喝道。
林中只传来草虫之声,没有人回答。
木坛主向那控蜘蛛者示意,本来包围住许是非的三头蜘蛛登时又潜入地下,悄没声息的向传警方向游去。
林中蟋蟀声嘶力竭的叫嚷,仿佛察觉到了危机。许是非一颗心 ‘扑扑’剧跳,只想:“究竟是谁来了?苦榕么?还是什么高人?”
“嚓嚓!”片刻后,蜘蛛发现敌踪,开始发动攻击。那林中之人发出低沉的怒喝,显然吃了亏。许是非和罗门教众都看不见战况,听得圈外风声猛烈,似乎搏斗正酣。地面上震动之声不绝传来,那人似乎使用了土地法术,可惜蜘蛛天生不惧土术,全没受到伤害。
“破!”这一声响过后,南方大亮了一下,青色的光芒逼人眼目,声息随后停止。也不知是蜘蛛死了,还是那人死了。捱了片刻,那控蜘蛛的教徒面色灰败,向木坛主道:“坛主,八足神物都……都……死了!”
木坛主耸然动容。三只雷火蜘蛛,足可以抗衡一位炼术十年的江湖高手,谁知片刻间竟然被来人所杀,由此看来,这人可不简单。
“尊驾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见面?难道只会做缩头乌龟么?”
林中安静之极。
木坛主继续激道:“你若是害怕,就赶紧滚得远远的,别来打扰我们的好事。”
‘咯!’树枝踏断的声音。那人向前走了一步。许是非满手心都是汗珠,再看看身边的罗门教徒,人人面色紧张,显然都知道来者不是易与之辈。
‘踏!’ ‘踏!’那人一步一步慢慢逼近,那轻轻的落足之声在静夜里仿佛夺命的鼓点。许是非心中又是希冀又是害怕。便在众人凝神静待的当口, ‘豁!’的一声清鸣,青光昭昭,南面方向突然间便似亮起了百盏明灯。
一条粗如儿臂的青龙从枝叶间飞射而至,鳞甲宛然,须发拂拂,覆在一层明亮的青光之下,夺人神魄!
许是非失声叫道:“胡大侠!你怎么来了?!”刘振麾也是心中一凉,他认得胡不为的青龙,若是这事被胡不为和青龙士知道,那他日后将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了。
木坛主破口大骂,眼见着青龙在空中慢旋一圈,赶紧后撤一步,快速展开黑白双翅。在一品香居饭庄和青龙交过手,他深知这只灵物的威力,若不打叠精神,只怕今夜里就是自己的葬身忌辰了。
‘咻!’毫无预兆的,青龙一射而至,瞬息已到眼前,木坛主心中的惊骇当真是无以复加,为什么才隔了一个下午,青龙的速度却比先前快了好多?难道早晨的时候胡不为没有发挥出所有实力么?来不及细思,双翅叠交护住正面,硬抗了这一击。
火星炸开的光芒照亮了树林。每一个罗门教徒面上的惊骇之色都拓在了许是非眼中。 “胡大侠!好样的!快杀了这些妖邪,救我出去!”老头儿欢喜欲死,有胡大侠在此,大局已定。
木坛主被一击之力打得连翻四个筋斗都收不住步,整个身体都麻了。 “姓胡的!你真卑鄙,竟然偷袭!”木坛主又惊又怒,破口骂道。然而林中的胡不为并不答话,青龙一绕过后,又一次冲击而来。
好快的速度!木坛主只感到眼前一花,明亮的光线立时又占据满了整个瞳仁。下意识的护起双翼,这冲击之劲更是巨大,木坛主全身如中雷殛,被轰得撞上身后的一株大木,呕出一口血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瘦弱的汉子半日之间竟得如此恐怖的功力?木坛主不知道,也很不甘心,他凝聚起功力,要全力与青龙碰撞拼斗。然而青龙的第三次冲击彻底瓦解了他的斗志。
那条夺命之龙如飞练般,飞上半空,猛的一头向惊骇欲绝的罗门教众击杀过去,这穿击速度,岂是 ‘电光火石’就能形容?三名教徒来不及惊骇,便被青龙一线穿过,余势不尽,又将尸体带出了十余丈外!
许是非被血腥的气味吓住了话头。青龙杀死罗门教徒时,标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面目衣衫。他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恐惧。现在的胡不为,与其说是救星,还不如说是杀星来得正确。
眼见着空中的青龙又一个大弯,把龙头对准了这边,老头儿两腿战栗,同一条青龙,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如此可怖?
“姓胡的,你给我记住!我不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木坛主的声音从数十丈外遥遥传来,话中充满了恨意。他竟然逃了。许是非全没有被救的欣喜,惊恐的看着空中那只细长的灵物。
青光一闪!许是非大叫一声,一瞬间身体向左侧闪避。青龙带着一个罗门教徒的尸体从他身边穿过去了,溅出的鲜血洒在他的面上,竟如石子击中一般剧痛。呼啸的声响直如林涛怒吼,将他的耳朵震得震鸣不已。
许是非当面被风声带到,如同狠狠的一记闷锤敲在了胸口。 “好……厉害……的青龙。”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了。身体一歪,向旁边倒去。脑中如惊涛骇浪一般,似乎有万千兵众正在拼命厮杀,许是非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双鞋出现在他眼前,许是非再没有抬起头的能力。他的眼前,甚至连那双鞋的颜色样式也在渐渐模糊,渐渐淡去。
那是一双破旧的,皂色的低跟快靴。





乱世铜炉 第三十五章(前路)前路不知何方去
刘振麾慌不择路,只拼命向外逃脱,铁燕门的秘传功法 ‘飞羽纵跃’此刻在他脚下施展到了极致。
‘踏!’一只脚蹬上树干,借力上提,身子瞬间拔高三四丈,象头大鹰一般向前路飞落下去,一越距离直有十五六丈。他这样的奔行功夫,天下没几人能够追赶得上。但此刻刘振麾却仍然不敢回头察看胡不为是否追来。
那只可怖的青龙已经把他吓得心胆俱裂。连木坛主那样的狠角色都抵挡不住青龙一击之威,可想而知,刘某人便是再刻苦修炼十年也未必能够与之匹敌。好厉害的青龙!刘振麾想到那如练的光华,杀敌于无形,仍然止不住心脏的震抖。他只盼望,以后永远也不要再见到这条灵物。
刚才林中交手一开始,刘振麾便已潜身缩到树丛后去了。他见机极早,一觉形势不对,便开始筹谋脱身之策。趁着众人都把目光转到林中,慢慢移身,藏到隐蔽处。待得听见木坛主与青龙两次交手不敌,仓皇逃命,他哪还敢拖宕片刻?当即四肢着地,悄无声息向外游去。
听得身后罗门教众的惨叫一声连着一声,刘振麾呼吸都快停止了。好不容易忍住了立即跳起逃离的惊惧,慢慢游出数十丈远,料想胡不为即使发现也无法立即追来,立即施展救命招式飞羽纵跃,向着前路疾奔。
“胡不为不是陪着苦榕到颖昌府去了么?怎么又折转回来了?”刘振麾心中又惊又疑,然而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逃出龙口,可别被那条青龙杀了。
此时跑了近半个时辰,离开树林子已有三四十里了。刘振麾才敢把目光向身后偷瞥一下。还好,道路上空无一人,胡不为并没有追来。一知自己逃离了险境,刘振麾精神立泻,收了功力,脚步放慢下来,心下暗觉侥幸。
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他又跑进道边的树林中,藏起形迹。此时尚未确定姓胡的杀贼是否追来,须得小心行事,可别大意失荆州,竟又着了他的道儿。
林中风叶吹响,有如潮涌,一波一波的直若无休无止,刘振麾只觉得自己的心思也跟着林涛一齐起伏翻涌。静听了片刻,来路上仍然没有追踪之声。他稍稍放宽了心,举头向前路看去。
前路黑沉沉的。没有村庄,没有灯火。适才仓促逃命,也不知走的什么方向。刘振麾抬头看看,月亮正挂在头顶左侧,算来已到寅末了。他走的是阳城方向,这里离阳城已不太远了。
然而,下一步呢?却该往哪里走去?他心中生出茫然之感。
自己勾结罗门教,弑师夺位的罪名一旦被胡不为和许是非传扬开,江湖上再没有他刘振麾的立足之地。天下之大,他将无所去,无所从。每个人见到他,将痛骂他,指责他。同门师兄弟也会天南地北找他报仇。
刘振麾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砰!’的一拳击在面前树木上,指骨剧痛传来,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心中被愧悔和愤恨填满了。只怪自己求名心切,竟然与罗门教联手害死了恩师……悔啊,为什么那么贪图门主的位置?为什么那么向往号令一呼,万人云从的风光?害死了师傅不说,竟还沦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刘振麾双手捂脸痛哭起来,如同负伤的野兽。没人能理解他此刻内心复杂的感情。片刻后,他又慢慢的抬起头,眼中尽是怨毒。
是胡不为。若不是他多管闲事,自己断然不会功亏一篑。自己筹谋一年多的精密的计划,竟然毁在他的手上,实在令人不甘。 “姓胡的!你不得好死!”刘振麾恨恨叫了一声,一拳又向树干捣去。
那个狗贼杀完罗门教的人,现在定然正在向这边走来。他是准备向群豪揭发自己的罪行,让自己再无容身之所。刘振麾心中想道。明天过后,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自己是勾结邪魔的叛徒了。
转头看向阳城方向,隐约看到零星的灯火。刘振麾心中蓦然转过一个念头。
他走在胡不为的前头!这可是挽狂澜于即倒的绝佳良机!
他目中透出冰冷的杀机来,既然左右都是死,那就拼个鱼死网破。看看谁的手段毒辣!事不宜迟,现下每一刻钟都是宝贵万分,可不能再延误了。只要抢得先手,黑的就会变成白的,死的也会变成活的!
当下深吸了一口气,刘振麾从林中蹿出,飞羽纵跃加到十成,奋全力向阳城方向跑去。
月亮又隐到云层中去了。天边现出一线亮色,曙光开始照落大地。
从床上起来,胡不为看着投在窗格上的阳光发怔。
他脑子里面还记得起梦中那些凶险的打斗。许多黑袍的罗门教徒来追杀他,他和胡炭毫无退路。正在惊险之际……
‘扣!扣扣!’门外传来敲击之声。
胡不为定了定神,坐了起来,道:“谁啊?进来。” ‘呀’的一声门响,一个伙计拖着茶盘笑嘻嘻走了进来:“客官睡得还好吧,这是茶点,等一会早餐做好,我给你送上来。”
胡不为笑道:“啊,好,太好了。”低头间,见自己一双脚染满了灰泥,指甲都长得有寸许长了。地上,那双在西京买的皂色低跟快靴也已经破败得不象样,左右倒着,象两只刚从泥塘捞出的小黑狗。他皱了皱眉,叫住了正要出门去的伙计,问道:“现下附近可有开门的服装衣袜店?”
小二道:“有,出门南行百十来丈,就有百色衣庄和蝶满园衣庄,现在都已经开门迎客了。”胡不为道:“你帮我买一套文衫过来,头巾一顶,快靴一双,我要置换这身行头,你看着买。”从包里取出一小锭银子,抛了过去,道:“这些钱你拿去,买东西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
小二欢天喜地,接钱买办去了。昨夜里胡不为使唤过他一回,让他给胡炭找些吃食,小二万分不情愿,可胡不为有的大把银子,如何不知道指使人办事的诀窍?一两银子打赏,小二态度立变,到厨里热了些饭菜端来。他吃了甜头,不等吩咐,今天一早就来伺候胡不为了,盼望着多得点赏钱。
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赏钱的激励,店小二办事麻利之极,片刻工夫,给胡不为买回了一身玄青色文衫,一顶同色直板方巾,内衣裤,鞋袜具备。还给小胡炭也买了一身崭新的衣衫。胡不为喜他心思灵巧,体人心意,又重重打赏了三两银子。那小二何曾遇见过这般慷慨大方的主?直恨不得跪下来亲他脚趾头了,爷前爷后叫着,把饭菜茶水,洗漱用具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胡不为洗刷完毕,吃了饭食,苦榕也走了进来。
“苦榕老前辈来了,柔儿怎样了?”胡不为问道。
苦榕道:“现在稳定下来了,三两个月之内还没大碍。”胡不为 ‘哦’了一声,又问:“往后怎么办?谁能把这些病症给彻底拔除掉?”
苦榕沉吟不语,片刻,摇头叹道:“我想不出天下有谁能够治疗这样的蛊虫术……不过,我觉得你的定神符或许有效,它既然能克制住幼虫发作,料想对毒虫也颇有效力。只是很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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