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这是罗门教的寿者皮。”秦苏闻到皮革上的微膻之味,说道。
“胡大哥,你能逃得出去。”
“什么?!”胡不为惊喜回头,一把抓住秦苏得手臂,激动得声音都颤了:“你说……咱们还……有救?!”秦苏笑了一笑,神色却有些悲哀。她轻轻挣开胡不为的手掌,把一张黑皮放到胡不为头顶,对他说:“你念‘千玄万圣,来合吾身。’”胡不为依言念了,听得‘咻’的一响,头顶的寿者皮瞬间展开,披落下来,将胡不为全身都包裹上了。
从外表看来,这不是一个黑衣罗门教徒又是什么?
原来,这寿者皮正是罗门教独有的装束。因教众多习练蛊虫毒物,为防损伤,罗门教主便特意制了这些寿者皮来保护下属。教众一旦入教,便获发一袭。当日颜坛主六人外出办事,在途中时,损折了两人,颜坛主便将他们的寿者皮都拿回了,到后来又被单嫣夺去,交给胡不为。
“咱们藏起来。”秦苏说道:“等一会他们过来搜查,趁乱时你和炭儿就逃出去,混在他们中间,他们分辨不出来的。”
胡不为大喜,拿起另一片寿者皮,交给秦苏:“快,你也穿上,咱们趁乱一起逃出去。”秦苏凄然摇头,道:“我手足都动不了,不行了。等会我大声叫嚷,引开他们注意,你们就趁乱出来,然后……逃得远远的,不用再回头。”
胡不为哪想到她是打这个主意,叫道:“那怎么成!我不能把你放过一边不管,咱们一定要一起走!”秦苏眼中涌出泪水,道:“胡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今日之局,只能这么办,带上我的话咱们谁也走不了。”
胡不为兀自不肯,把寿者皮放到秦苏头顶上,坚持让她念咒。秦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哽咽道:“胡大哥,你的恩情,小妹记住了,这辈子不能报答,只能等来世……”胡不为急得直叫:“你说这个干什么!快穿上,你和炭儿躲起来,我出去把他们引到别路上去。”
追踪者呼哨的声响越来越近了。两个人各执一词,谁也不相让。秦苏心中怀满了感激,眼见胡不为争得面红耳赤,兀自不肯舍己逃生,心中对他哪还有什么怨怼和怀疑,只念:“若是老天怜我,下辈子教秦苏仍遇上胡大哥,便是……做不成……夫妻,给他做牛做马,秦苏也心甘情愿。”
胡不为又一次见识到了秦苏的执拗性子,长叹一声,放弃了劝说的打算,只能低头苦笑。敌人追来只在转眼之间,若再找不到躲藏的好地方,今日就是三人一起被擒了,前途凶多吉少。可是,眼见前后左右只有一堵石壁遮挡,其余三面都是开阔地,哪有什么好藏身所在?胡不为低头一瞥眼间,见土地上一个小洞,蟋蟀藏在洞里,只伸出两条细细的触须。
除非变得跟蟋蟀一样大小,藏在地下。
蓦然,胡不为心中一动,心中猛然浮出一个想法。脑筋极速转动之下,顷刻间已推算清楚其中关节。“秦姑娘!”他叫道:“咱们藏到地下!”不等秦苏回过神来,他已跳了出去,折下两支拇指粗细的木枝,把一支交给秦苏:“咱们藏到地下去,用这根木棒开孔透气!”然后细细吩咐胡炭,一会儿要怎样憋住气息,不要乱动。
敌人呼喝之声开始清晰了。胡不为不敢耽搁,将刚刚恢复过来的点点灵气都转进肝区,默念沉土咒,只片刻,便在身前土地上咒出一个一丈见方的泥潭。”快!吸气,仰面躺进去!”胡不为叫道,见胡炭鼓起了嘴巴,忙抱着他仰面躺倒,脑袋和自己并放一处。
黄泥浮动,只片刻间,胡家父子便沉入泥中去了,泥浆一漾过后重又荡平,两人头面处只留着一根树木开孔。秦苏见机也快,看到胡不为的动作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惊喜之下,慌忙也吸气躺倒下来,把树枝竖在鼻尖上,地面上留着半截。
这次灵气不足,泥坑开得也浅,三人沉下不过尺余,便触到了坚硬的土块。泥浆恢复速度也比先前要快,而这点不足,刚好救了三人一命。
等到罗门教众人追来,浮动的地面早已凝固回来。两人都把木棍撤到泥里了,除了两个不起眼的小孔,谁能看出这片土地上竟然藏有古怪?树木乱土,摆放依旧。便是离胡不为头顶不远的那只蟋蟀,仍是藏在洞中,只把触须晃动得更频了些。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乱世铜炉 第四十三章:(选择)去留应当果不同
在地底下呆了近半个时辰。胡炭终于不耐,咧嘴要哭。
胡不为赶紧吓唬他,说外面有大妖怪,专门捉小孩子吃。只要听见声音就要来咬他鼻子。小胡炭马上安静了,闭着眼睛缩在胡不为腋窝下,大气都不敢出。
土层中却传来了沉重的颤动之声。似乎顶上千军万马正在踏过,胡不为不知发生了何事,不敢稍动。听得喊杀之声不绝响来,似乎搜寻自己的那伙罗门教徒遇上了对手,两拨人拼命厮杀。便在几人藏身处不远,就有人在用五行土术拼斗,胡不为和秦苏都感觉到了泥层的震动,孔洞中碎土簌簌而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
胡不为再捱得一阵,终于双手撑破地皮,直起身来。外面天色已经沉暗下来了。
地面上一片狼籍,血迹,衣服碎片,倒折的树木,还有几样亮晃晃的兵器。看来这一场厮杀非常激烈,胡不为看到五六具尸体就躺在不远处,多是罗门教徒。这些人都是罗门教为应对形势而新近招入的,法力并不如何高明,在战斗中只能充当炮灰。
四野岑寂,只有喧闹的虫鸣。胡不为探头探脑观察了一遍,没察觉到异常,便叩响土地,想把秦苏给叫出来。谁知叩了半天,秦苏竟然全无动静。胡不为才醒悟到她手足无力,不能自己推土起来。当下双手使力,在秦苏躺倒的地方刨开。
片刻后,秦苏苍白的面容便在泥土中显现出来。胡不为小心翼翼,将她托起来,道:“秦姑娘,他们走了。”秦苏微微睁开眼皮,却不说话,又把眼睛合上了。胡不为正自不解,蓦感扶在她身后的手臂一阵湿凉。偏头一看,只“啊!”的惊叫一声,喊道:“秦姑娘!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秦苏背后的衣衫已经被血水浸染成紫黑之色!她在地底静躺半天,断箭更扎进骨肉中去了,几个时辰流血下来,任是铁打的人也要禁受不起。”秦姑娘!”胡不为见她眼睛已有微合之象,更是大慌,叫道:“你别睡!我带你去服药!”手忙脚乱缚好胡炭,把秦苏背起,催逼灵气向山下奔行。他记得山北四里处有一条小溪,须得赶紧跑到那里,用定神符给秦苏疗伤。
在土中静待了几个时辰,灵气也恢复了一些,胡不为顾不上肚中饥饿,发狠催劲,足下的白光闪得极亮,三两步起落,便是八九丈距离。奔行不多时,便听到了淙淙水流之声。
胡不为大步跨到溪边,放下了秦苏,回身扯下一片野芋的阔叶,快速折成漏斗形状,跪在石上舀起水,再抽符激燃,化入水中。
连服两帖定神符,秦苏的面上才终于有了点活过来的迹象。胡不为满头大汗,长吁了一口气。半跪下来,在后面将秦苏扶住了。
两支普通的竹箭钉在她的背后,一中肩胛,一中腰侧,大半已经没进秦苏肉中了。胡不为伸手去拔,却只拔出腰侧的那支,射入肩胛的竹箭折了小半,留在皮肉上只有寸许长短。胡不为指力不行,哪能拔得起来?试了几次过后,只听到秦苏的痛苦之声,胡不为便住了手。
抬头张望,到处黑沉沉的。但这黑沉之中也不知隐藏着多少凶险。胡不为深知这里尚未脱离险地,眼看着秦苏好了一些,不敢耽搁,重又将她背起,一路向北退去。他可不敢再去招惹罗门教那些人了。
在山林中步步为营行了六七里路,已经走到树林边缘。胡不为不敢在大道上行走,又缩了回去,只寻山石突立的地方纵越。跑得半晌,看月亮升到中天,将清光幽幽洒落,算来已入亥时了。背后的秦苏忽然在他耳边低声说话:“胡大哥,停……一下,放……我……下来。”
胡不为停步,问她:“怎么了秦姑娘?伤口又疼了么?”将她轻轻放到地上。
秦苏喘息片刻,面上现出忸怩之色,道:“胡大哥,你帮我……找一处偏僻的地方。”胡不为一听便明白了,秦苏内急。当下举头张望,眼见前方数十丈远,一块巨石横卧,周围又有乱石遮挡,是处隐蔽好地,当下负着秦苏飞奔过去,将她放下了,又抱着胡炭退出十余丈远。
秦苏细细看了看周围,听听声音,这才单手褪下裙子。
月光照落,虫鸣更切。待秦苏净手完毕,目光也逐渐适应了黑暗。游目四扫间,她猛然看到岩石的阴影深处,一个人影正面对着她!秦苏骇极而呼,忙不迭的拉过裙子遮挡。”胡大哥!快……来!这里有人!”
胡不为吃了一惊,心念电转,蚁甲咒瞬间附到身上。只三两步飞跃,胡不为便站在了秦苏身边,不敢看她,只问:“哪有人?!”秦苏指向暗影深处:“那里!你看!”
果然。岩石缝中端坐着一个人形,只是沉暗之中看不真切。若非秦苏蹲坐下来,又目力适应黑暗,便是经过了也发现不了他的。”嘶!”的一声响,胡不为掌中跳起火光,喝道:“是谁……躲在那里!?快出来!”说着,向前踏出一步,挡在秦苏面前。
秦苏心中一甜。胡不为平素看来性子温和,但临到危急时,却也能挺身而出,看来……他真的很看重自己。
岩石中那人却不答话。胡不为又喝了一声,见对方仍是沉默应对,忙叫道:“你再不说话,我可要……出手了!”可惜,那人也不知是聋了,还是已经看出胡不为色厉内荏的本质,全不为这恫吓之语所动,依然沉默以对。
胡不为顶不住了,凝聚法力,逼出一个小小的火球来,不疾不徐的向洞中飞去。这人来路不明,他倒不敢一上来就下重手。
“死尸!”待得看清洞中之人,两人同时发出这声惊叫来。
火球击在岩壁上,明光四射,便在这一瞥间,秦胡两人都看清了,端坐在石洞中的竟然是死尸!而且,不是一具,而是三具,平排坐在暗影深处,如老僧坐定。每具死尸穿着都不同,面色成铁青,额前各贴着一角黄符,想是甚么定魂符镇尸符之类的。
胡不为只觉得头皮发炸。他虽然是作惯死人工夫的,但一向只在人数众多的场合出入,便是开棺迁葬,灵坛设法,也须有多人陪同才行。他这一辈子里,何曾有过这样沉夜荒郊独对死尸的恐怖时候?而且,看这几具死尸头上镇的符咒,定然不是甚么善良货色,只怕是诈尸或是尸暴……想到此节,胡不为哪里还敢耽搁,赶紧抱起秦苏,飞快跳跃出去:“快走……这里……这里……太诡异了。”
秦苏一声惊叫:“我还没系衣衫!”她单手使用不便,还没系好腰带,被胡不为拦腰抱起,裙裤又脱落下来。胡不为老脸通红,赶紧放下秦苏,侧立过一边,但觉后脑勺都臊得发热了。
再停得少停,秦苏终于收拾停当。胡不为是一分也不愿再呆在这里,二话不说,抄起秦苏迈步便行。哪知便在这时,看到前方一道人影飞快跳跃,正望这边疾冲而来!那人身子未显,声音先传:“好小贼!趁我老人家不在,竟然来偷我的宝贝!”声音甚是沙哑粗犷,听来已经上年纪了。
胡秦二人错愕未已。那老人已经追至,立在一块岩石上,厉声喝道:“你们动我的宝贝了?他奶奶的,老子藏得这么隐秘,你们居然也能发现……真是气死我了!”他旋风般的冲到岩洞前,把头向里一探,看到几具死尸并无损伤,忽又奇道:“咦!你们没碰他?你们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猛的又转过身来,满面已换成戒备之色:“难道你们竟是守株待兔来着?!阿唷!糟糕!老头子中计了!”“腾!”的一步后翻,跃到了巨石顶上,两手顷刻间已结成一个古怪的手印:“你们是罗门教的么?到底要干什么?!”他看胡不为身着黑袍,把他看成是罗门教的了。
胡不为见他片刻之间说了这许多话,竟不给人插嘴的机会,不由得苦笑。这是个性如烈火的老人,料想性子也是暴躁的,若是一个应答不好,只怕要吃苦头。当下抱拳一笑,道:“老前辈,我们……”
“你们不是有意的?好,我原谅你们,你们走吧。”老头儿果然急噪得很,从胡不为神色中察觉了此意,便不等他说完话,立下逐客令。
胡不为求之不得,当即闭嘴,背起秦苏,立地转身就要走。
哪知老头儿一呆过后,却又拦住了他:“慢着!刚想起来,你们是不是有阴谋?见我老人家回来,知道无计可施,所以就想逃跑?好小子!要是让你逃了我还怎么见人。”话刚说完,又象旋风般刮到胡不为面前,叉腰站立,堵住了去路。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为什么见了我就要跑?”他一双冷电般的眼睛在胡不为和秦苏面上转来转去,一蓬浓密的花白胡须随着呼吸抖动。
胡不为忙道:“老前辈,我……”
“你们没有阴谋?!真的没有?”老头子一脸不可置信,又一次打断胡不为的话。
“没有!”胡不为学乖了,只说两个字。
“那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的?奇怪,太奇怪了。”
“我们……”胡不为想解释说是路过的,可惜,老头儿一点都不给他阐述立场的机会,听他说完两个字,一叠声又急问道:“难道你们是路过的?可是大路那么多,怎么偏偏会找到我老人家藏宝的地方?”
胡不为道:“我们……”
“就算是路过,可为什么这么巧刚好站在这里?奇怪,你不觉得奇怪么?”
“不奇……”
“这还不奇怪?你看天下大路何止千条万条,你们却偏偏经过这里了,这还不奇怪?天下还有更奇怪的么?”
胡不为郁闷得直欲吐血。生平谈话,以这一次为最艰难。饶是胡不为舌头上长满金莲花,素有夸活死人骂死活人的辩才,可对手只给他说两个字的机会,他又怎能施展‘天花乱坠’大法?怎能语成悬河滔滔而不绝?
他这边直翻白眼,老头已自问自猜絮絮叨叨说了八九句了。
“你们是从南方来?北方来?西方……哦,西方是山,东方也是山。”
“北方。”胡不为总算逮空说了句完整话,大有胸臆豁开的畅快。
“北方好,我喜欢北方,北方人爽快,不象这些南蛮子,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怎么会这么巧路过这里的。”
“我……”胡不为瞠目结舌。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真是碰巧路过的。”老头子挥挥手,作了结论。胡不为无可奈何,仿佛喉咙被人捏住了一般,满腔说辞全都憋在胸口,直恨不得冲着天空大叫大嚷宣泄一番。
“没什么事你们快走吧,别来打扰我老人家干活。”
胡不为又气又乐,明明是他在这里咕咕唧唧说了半天,还敢说是自己打扰他干活,当真是岂有此理。只是明知辩无可辩,索性便不说了,立地转身,迈步。
“好小子!好!好!我老人家最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了,不象别人那么罗嗦。”老头儿哈哈大笑,神出鬼没,一晃身又拦在胡不为身前。”你先别走,你既然来到我老人家藏宝的地方,怎能不见识见识我的宝物?天老爷答应,地老爷也不答应,地老爷答应,我也……”
“老前辈!”这下换胡不为打断他的话了。”我不……”
老头儿满脸紧张的表情,把话头又夺了回来:“你真的不想?不想看看天下最奇妙的法术么?不想看看我的宝贝到底是什么东西?”
胡不为斩钉截铁答道:“不想。”
“你一定想的,不看就可惜了,你看,现在是亥时,只要等到子时就好了。”
“不看。”胡不为迈步。哪知老头儿满面惋惜之色,双手伸开拦住了他:“看吧,看了你定然不后悔,我是千尸老人,你应该听过吧,我的法术百年难得一见,别人想看都看不着,你怎么会不想看?”老头儿此刻就象一个有了好玩物事的孩童一般,非要到人前炫耀。胡不为越不想看,他越是热心推荐。
胡不为侧身,想从他身边绕过去。老头儿兀自不死心,又道:“我好不容易找了六个高手的尸身,三个邪教,三个正教,他们生前斗得你死我活,你不想看看他们死后又是怎样么?”他满脸希冀之色,只盼胡不为也面露惊喜好奇。可惜他失望了,胡不为从来也没对江湖有过兴趣,哪管什么高手的死活?
胡不为一声不吭,反身另寻道路。老头儿面现诧异之色,显然想不通胡不为为什么还不想看他的奇妙法术。低头懊恼了片刻,又纵到胡不为身边,一把拉住他手臂,故作神秘道:“这里面有龙爪门的掌门过百风,有钢镖大侠刘广镐……你真的不想看看?”
秦苏惊呼了一声。过百风是龙爪门的掌门,声威显赫,谁料想竟然死了?
胡不为被他一支铁钳般的手掌抓得无法动弹,叫道:“你松手,哎哟!”老头儿显然并不想伤害他,忙不迭松手了,道:“我只想让你看看我的法术。死尸打架,你没看过吧?”胡不为见这老人并无恶意,略略放下了戒备,偏头想一想,道:“好,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看你的法术。”千尸老人登时色霁,放脱了手,连声道:“好!好!你说!你说!”
“你帮……”
“好!我帮你,杀人还是救人?到哪里去杀?是在沅州城里么?能不能等看完我的法术再去杀?”
胡不为噎得直翻白眼,干脆不说话了,将秦苏放了下来,拉开她脊背上的衣裳,露出那支断箭。胡不为看看千尸老人,又指了指箭杆。千尸老人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个,好办!”走近前来,双指捏住了,只‘哧!’的一下,已将带血的竹箭拔了出来。
秦苏坐在地上,疼得香汗淋漓。千尸老人却不管她了,拉着胡不为的手臂,把他引到石洞前。“我让你开开眼界。”老头儿眼中闪着快乐之光,伸指一弹,两点青色的磷火从他指尖射出,附在石壁上了,将洞中几具尸体照亮。
共是六具死尸。两具黑袍,是罗门教的。一具蓝袍,还有三具着长衫的,不知是什么来历。在磷光的照射下,这几具尸体看起来有说不出的狰狞怕人。面色铁青,七孔流血,尤其是那具蓝袍死尸,面容本陋,偏又死不瞑目,大睁着一双死鱼眼,狠狠的盯着胡不为,胡不为心中发毛,只担心他会揭掉额上的黄符过来抱咬自己。
“他们都算是一方豪杰,本事很高的。”千尸老人在旁得意洋洋的介绍,“生前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全落在我手里了……”胡不为没听他说话,眼光只惊恐的盯着一具着月白长衫的死尸。那具尸体也是七孔流血,可怖异常,颈上环着一圈血迹,污血还在从断口不断流下,显然是他被人枭首而死的。令胡不为骇怕的不是他的面容,而是……刚才他的手臂好象动了一下。
千尸老人还在滔滔不绝说话:“……等到子时,阴气最旺,我就可以调集生魄……”他话没说完,忽听远处依稀传来呼啸之声,长短错落,似乎三五人正在吐气叫喊。千尸老人面色一变,侧耳倾听片刻,忙向外推胡不为:“不好不好,有人要跟我老人家捣乱,你们快走,不要在这里碍事。”
听得啸声渐响,越来越近,胡不为心中也不由得犹疑,也不知是追谁来了。千尸老人举头向天空看去,深沉的天幕中,一个极小黑点正在盘旋。老头儿直跳脚:“糟糕!糟大糕了,他们发现我了,还来得这么快!”一眼看到胡不为还呆在原地,“阿唷!”一声,急道:“你们怎么还不走?等在这里看热闹么?唉!年轻人办事罗嗦,一点都不爽快。”他倒忘了,刚才还一再夸赞胡不为爽快来着。
胡不为才没心思理会这些争斗呢。蹲下,负起了秦苏,疾捷术展开,向另一个方向逃去。千尸老人却缩到石洞里去了。
长啸声一声连着一声,分几处方向传来。似乎几拨人正向此地汇集。胡不为不敢怠慢,伏低了脑袋俯身蹿行。过得片刻,啸声中又多了一声尖利高昂的呼喝,似乎是个女子。她的气息比先前几人充足多了,啸音悠悠,在高音处还换了几个转折。
秦苏大吃一惊,忙拍胡不为的肩膀:“胡大哥!快停下!是我师傅!”她听出那转折音调正是玉女峰的传讯之法,面上惊喜交集,对胡不为道:“想不到师傅也下山来了,胡大哥,你快带我去见她!”
与这些江湖人物见面,可实在大违胡不为的本意。眼下冤情未了,黑锅加身,胡不为半点也不愿意接触任何一个江湖豪杰。万一他们竟然跟光州的六个白痴一样,不给自己辩驳机会,一掌就将父子俩震死了,那可冤枉大了。
胡不为思虑及此,不由得大感踌躇,停住了步。秦苏心思敏锐,立时也感觉到了,低声说道:“胡大哥,你怕我师傅会误会你么?不用怕,我师傅很疼我的,我跟她说明经过,她……一定不会怪你。”
胡不为心中一动。是啊,冤仇宜解不宜结,这么放着,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昭雪。现下刚好有这个机会,让秦苏替自己求情,那可比自己空口无凭强得多了。想到此节,便也同意了秦苏的建议。
当下带着二人回转身去,向啸音传来的方向飞奔。
夜色中林木尽呈黑色。胡不为前行不多时,便见着了发出呼啸的几人,行动快极,星丸跳掷般向前纵越。“师傅!”秦苏叫道,带哭音的叫喊传了过去。一个灰色的影子顿了一下,转向这边而来。“是苏儿么?”苍老严峻的声音,却带着关切之意。
“师傅!”秦苏再也抑不住心中委屈,呜呜哭泣起来。那灰影奔得更快了,借着月光照明,胡不为看到了来者的面貌,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子,着一身宽大灰袍,面貌颇为清秀,只是颇有严厉冷峭之态。这正是玉女峰的掌门,玉女三莲之一的青莲神针。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