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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林坛主面色灰败,哀声求道:“康香主,属下斗胆请你……晚些报给虫鸣堂……属下以后一定听香主的话,赴汤蹈火,找机会将功赎罪,求香主法外开恩!”
“我现在不罚你……”康香主话没说完,便听到外面林子一阵鼓噪的蛙鸣。
这是警鸣蛙的叫声,外面出现变故了。
房中众人一起把目光投向窗外,见一个负责警戒的教徒象只敏捷的猿猴一般,从林木的枝条间纵越跳荡而来,急冲冲跑到门前跪下了:“禀告香主,众位堂主,四里外有一队人正向我们冲过来。速度很快,估计不到一刻钟就能到达这里。”
“有多少人?什么来路?”一个堂主问道。
“数目不详,正在查探之中,最少不会少于三十人。据……属下得知,这里面有相当数量的死尸。”
“哦,赶尸的。”康香主站了起来,仿佛在自言自语。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深沉的夜色,看见远处的场景。“不知是信鬼呢,还是雅尸……鬼师,尸官……呵,很有趣的故事。”
众人都不知道他所说的鬼师和尸官究竟怎么回事,见他立在窗前陷入沉思中,先前说话的那名堂主便吩咐探子道:“你再去查探,分辨清楚他们的目的,速速回报!”
“是!高堂主!”那教徒应了,翻身一个筋斗,重又钻进茂密的枝叶之中。几个堂主各司其职,吩咐部属,只片刻之间便妥善安排了岗哨和防卫人手。
此时四里外的施足孝和范同酉还不知道,前方已经出现了巨大的障碍。
忍着巨痛,范同酉扭转腰身,伸臂勾住了一条树枝,终于免了落地被擒的厄运。然而他的好运没有维持多久,目光一瞥之间,看见树下一丛旺盛的野茶中间,一个年轻人骑在僵尸身上,冷冷注视着他。年轻人的身边,一个衣着华丽的高大死尸正在折动双臂,十个手指如莲花瓣合拢,僵硬的勾画着指诀。
“风火动。”
明光骤然而亮,一条火鞭如同活蛇一般,从僵尸掌中飞蹿起来,直向这边急扫,炎热的气浪隔远仍然感觉得到。范同酉大惊,双足使力一蹬,后仰翻跃扑向另一株树木。
两只脚刚倒挂住一根伸出的枝干,“笃!”的一声闷响,仿佛铁枪刺入木中。粗长的火鞭一下扎进他刚才吊着的位置,火星蓬然炸开。火鞭的高温瞬间将树木的枝干烤焦,黑色的焦块在一眨眼间便扩到木盆大小。枝干熊熊燃烧起来,连上空数丈的叶子都不能幸免,被热气卷到,快速卷曲干枯,也燃成火焰。
深夜的林里第一次亮起耀眼的火光。
一击不中,僵尸又把火鞭卷了过来,范同酉赶紧伸直了脚尖,整个人便向地面急坠。地面上的僵尸登时都伸出手臂,呲着破烂的牙齐声鸣叫。
“胡——胡——”
可惜,他们的猎物并没有如愿落下来。范同酉身到半空时一个鲤鱼打挺,双臂伸出,十指如钢锥一般齐刺入树干内,扣稳了,生生把身子平拉了过去,象只大甲虫一般附在树干之上。这一下险中求活,又躲过了法术僵尸顺势抽下的第三次挥鞭。
那白尸厉声尖鸣,把火鞭收短回去,又换了个指诀。
这次指诀比‘风火动’要复杂得多了,用时也久。范同酉得空连纵出七八丈外,偷眼回视时,正看见僵尸把双掌十指箕张开来。“啪!啪!”的火星炸裂之声,六七只头羽俱全的火鸟翻飞着猛冲出来。
范同酉心里发苦。火鸟!这僵尸能将火焰幻化成型,功力已经很高了,他生前定非无名之辈。跟这样棘手的敌人打仗,一向是范同酉要竭力避免的事情。可是,今夜局势却不由他掌控,他没得选择。
困局。正如棋坪争锋,对方的车马已经迫临城下,他除了应战再没有别的出路。
没法子了。看见几只火鸟焰色由红转青,明亮异常,嘶叫着向自己扑来,范同酉知道必须硬抗了。成型的火禽火兽,锁定敌人之后便再不放松,除非敌我之中有一方消亡。
“啪!”忍着心痛,范同酉捏破了第一行第三顺位的瓶子。
这是避火猴之魄。
(未完待续。)





乱世铜炉 正传 第十九章 突围(上)
贺江洲帮秦苏把胡不为搬进密室中。
没有烛光。夜太深,秦苏不忍叫醒仆役,借着些微的光线就回来了。
狭窄的空间和浓重的黑暗,向来最能激起人的欲望。贺江洲闻着身边淡淡的女儿香气,好一阵心猿意马。他机械的行动,把胡不为放倒,搬起他的腿,盖上被。脑海里却一遍一遍的勾绘着,自己怎样转身,怎样把秦苏压到角落里,然后抱住她,怎样环住她丰腴的身子,疯狂的追索她温柔的唇。
秦苏并不知道黑暗能把人变成野兽的箴言。她还在担忧,如果范老前辈不能如期到来,胡大哥怎么办。她答应过白娴,要尽快离开江宁府。可是如果范老前辈不来救治,她半步都不能动。现在的每一分每一刻都是要命的,她非常害怕突生出任何变故。
最怕的,是师傅的突然造访。如果师傅发现她的踪迹,那胡大哥塑魂之事就变成空谈。
黑暗中贺江洲的鼻息变得粗重了。他的身子紧挨着秦苏,感受到薄薄的绢衣下,她肌肤的温热和绵软,心中一阵焦躁,喉咙也变得干渴异常。
“不怕!没事的!”秦苏忽然低声说出这句话。语气短促而坚决。
贺江洲被这突来的声息弄得愣了一下。感觉到秦苏悉悉索索动作,摸索着抓住了胡不为的手,仿佛下了决心似的说道:“胡大哥,没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贺江洲的脑筋在片刻间清醒了一些。他听见秦苏给自己鼓气的话,忽然便想起她早前说过的叛下玉女峰的经历来。这个女子的性情中有坚忍刚烈的一面,跟他所见的烟花女子差如天地,他可不能用强手来对付她……再说,秦苏重情重义,他可是打算明媒正娶把她迎进门的,怎好现在亵渎于她?
查点被这点****害了!
贺江洲定了定神,将脑中的绮念赶了出去。恋恋不舍的,再挨着秦苏磨蹭了一会,他才跟秦苏告辞。
走出来,合上厢房大门。贺江洲仰头向天长长叹了口气。
圆月。
明亮的月面之上,广寒宫,桂木的轮廓依稀可辨。这清冷的东西,困锁着两个因为一时欲望而千万世受累的人。
不知道现在的月里,嫦娥是不是还在后悔当初偷吃仙药的贪念?吴刚也在自责吧,为了偶萌的欲望,被罚累世砍伐桂树,这代价够大的了。
刚才他就要再踏吴刚的覆辙了。贺江洲伸手轻批了自己两个嘴巴。这欲望之月,圆满时真能害人啊。
今夜要失眠了,贺江洲苦笑。理智让他暂时压住了邪想,然而汹涌的****岂是说赶走就赶走的?他依然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里的冲动。
“有日子没去春风楼了……”烟花巷里,温柔之乡,向来是收治他这样失眠人的绝好场所。贺江洲没有叫醒门房,轻轻的翻墙落地,迳向秦淮河方向走去。他并没有看见,他家门外,老槐浓密的阴影之下,一双惺忪的眼睛睁开了一下,看清楚是他后,咕哝着又闭上了。
在老英雄安镇寇的宅里,此时隋真凤也正在失眠之中。
她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瓷瓶。明黄色,圆肚长颈,封印的咒符密密的绕了几匝,把瓶口封得严严实实。
这正是封着胡不为魂魄的封魂瓶。早前跟青空子的一番对话,让她对自己年前的行事产生了怀疑。
她特意查证过青空子的话。江宁府里有几个当年追随群豪进入汾州扫荡妖窟的同道,证实了八枚灵龙镇煞钉的存在。如此说来,她门下的六名弟子受辱,就不一定是胡不为下的手了。
她心里面有些踌躇,长时以来一直坚信的事实,顷刻间竟被人给颠覆了,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但是,不管她接不接受,证据表明了,她隋真凤的确很可能冤枉了那姓胡的汉子了。
而苏儿……她……她……
“唉!”隋真凤心里一阵绞痛,这个冤枉,不仅让她错伤了一个无辜的人,还让她失去了一个徒弟,一个心爱的女儿。掂着手中的封魂瓶,隋真凤但觉得沉重异常。“等江宁府这事完了以后,到刘振麾那里去问一下吧,看看当初胡不为是怎么回事。”她想,“要是真的不是他下手,就把魂魄还回去吧。”
可就算这样,苏儿还能回来么?还能回到从前那样的日子么?
她只有黯然长叹。
烛光摇了一下,穿窗的晚风带来一丝木叶燃烧的焦味。隋真凤没有察觉异常,只道是庄院里的下人们在烧柴薪呢。她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烟火气息是来自于十几里外的山林之中。
火烧得很大。
刚才燃起火苗的地方,已经烧成大片白地了,翻卷的火舌直有四五丈高,伴着浓密的白烟冲向天空。施足孝师徒只顾着追赶范同酉,也没有心思做护林防火工作。任由火焰一烧再烧,终于燃成大灾。
三个人两追一逃,在这一段时间里又跑出了四里多。
“咯咯—”前方传来几声蛙鸣,在静夜之中尤显响亮。范同酉大喜过望,终于听到有活物的动静了。他拽着一条细枝,敏捷的翻到树顶之上,重又跳跃于树冠之间。现在的他,和刚才的形貌又有所不同。
避火猴之魄完全融入他的体内,取代了先前的蜣螂。
背上的硬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火红刚硬的粗毛。他的颈项变短了,从玉枕穴位置起始,沿着脊柱一条直线顺延下来,是一簇如钢针般耸立的鬣毛,明亮鲜红,艳如玛瑙,与身体各个部位的毛发都不相同。更奇异的是,丛生的鬣毛之间,频繁的闪动着点点火星,细小的焰苗,不时从间隙之中卷动出来。
“师傅,别逃了,下来咱们谈谈不成么?”施足孝仍然没有死心。
回答他的是一只迎面砸来的黑色青蛙。
是砸,不是掷。因为这头青蛙……体形实在太庞大了。被强行注入棕熊之魄,它在脱离范同酉的手掌之后,身体在瞬间便撑大了数百倍,象一口装满米面的巨大麻袋一般向施足孝扑去。
“阁——”青蛙前肢挥动过去,利爪从吸盘中生了出来,伸臂欲拦的两头僵尸当下便肢体分离。“噶嚓嚓”的骨碎声音闻之牙酸。棕熊的力道直有千钧,这些临时驭使的死尸何足相抗,夹着猛恶的风声,青蛙转瞬又砸飞了两头僵尸。
眼见熊蛙张牙舞爪向师傅扑去,那骑着僵尸的弟子赶紧先放过范同酉,命令白尸向青蛙攻击。
一列尖叫的火鸟,象炽热的铁线一般飞起,解了主人之困,白尸重释火鸟之术,六只飞羽衔尾相跟着破进青蛙的肚腹,将一个膨大的肚子炸得四分五裂,肚肠下水飞得四处都是。
损失了一只火鸟。余下五只又去自动追击范同酉。然而有避火猴护体的范同酉并不躲闪,任由它们一只只钻进背部,便象泥牛入海一般,连个火星都没炸起,便悄无声息湮灭掉了。
青蛙,蝓蛞,蛇,螳螂……这一片小树林里生物之多实在出乎范同酉的意料之外,他飞快的捕捉着昆虫爬虫,捏破瓶子强行为他们融魄,一时之间,长出翅膀的竹叶青,披着斑斓皮毛的蝓蛞,咆哮震山的螳螂,象簸箕大小的,长出了獠牙和粗壮尾巴的甲虫,一只接一只的被投入僵尸群中。
突然出现的昆虫军团,成功的延缓了施足孝的前进步伐,这些被重新赋予体魄的怪物不惟体型增大许多,战斗力更不容忽视,以一只抗数只,一时竟不被杀灭。尤其是那只被融入虎魄的螳螂,站起一人多高,两把刀臂如铡,力气又大,来去之间将拦路的僵尸都拦腰砍断。
范同酉哈哈大笑,趁空又荡出了二十余丈。心中正暗喜终于逃脱了危难,不期然,“啪嚓!”一声霹雳声响,正前路的树杈之中猛然冒出几团明亮的火光,四头浑身缠绕着电光的巨大蜘蛛,左右布成犄角,凭空出现在眼前。
范同酉生生顿住了身子,眼光极快的扫了四周一遍。
无数只吊着细丝的小蜘蛛齐刷刷从树间垂落。身前身后,数不清的拍翅之声变得越来越响,似乎大团苍蝇正在向这里靠近。
心中正暗呼不好,猛然感觉抓住树枝的手一阵强烈的麻痹,只眨眼之间,从五指到小臂,麻木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他转头一看,登时骇得魂飞天外,所有的树叶的背面,此刻密密麻麻,全让密集的小甲虫填成了黑色,一条粗如儿臂的虫队,沿着树枝飞快爬行,就要通过他的手臂扑到他的面目上来!
“陷阱!”范同酉明白了,撒手放开树枝,用没有麻痹的左臂揽住了树干。然而,没等他附稳身子,一大团‘啪啪’作响的电火花便炸在他的后背之上,而同时,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灾难出现了。“砰!”的一声,正对着他肚腹的位置,树干上突然炸开一个大洞,数不清的白色蠕虫象一把银枪般钻挤着突了出来。
范同酉心凉了。整棵大树便在他呕血翻倒的一瞬间左右两开,纷纷散散的白点如米粒一样向地面洒落。这棵树的树芯早被蛀空了!只余二指厚的树皮里面,藏着的是一柱堆摞起来五六丈高的白虫!
“空!空!……”接连不断的声音传入了范同酉的耳中,周围几十棵树木同时炸裂,中藏的白虫如潮水瞬间将地面铺高三尺,只一个浮漾,便把他淹没在无穷无尽的白涛之中。
而此时,数十丈外的施足孝师徒也陷入了危急。
师徒两聚起僵尸,合力把所有变成怪物的蛇虫扑杀过后,施足孝忽然发现,本来蟋蟀声响之不绝的树林,突然变得安静异常了。
不,不是彻底的安静,风声里面,隐约有沙沙的细响,象是水流……他支起耳朵努力谛听,想找出声音发出的来源,才猛然发觉,这声音传自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他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就变白了。万千只乌黑发亮的蜘蛛吊着丝线从顶上垂落,头顶上早变成一片雪白,所有枝叶的缝隙已经被蛛丝封严,连月光都透不进来。他和徒弟仿佛被封进一个巨大的茧壳之中,转头查看四面,土地之下,处处都有细物钻动的迹象。
是罗门教的虫阵!久在江湖行走,他怎会不知道罗门教的大名,见到这样奇特的控虫之法,他立时就判断出了敌人的身份。紧迫的危机之感,让他来不及说出完整指令,只大喊:“尧清!红尸!烈炎焚天!”
话喊完,自己也立即动作,脚尖在地上重重一顿,踩破了前端暗藏的毒囊,飞快的绕着徒弟和自己画了一个圈。黄绿的尸水从脚尖流出,嗤嗤渗入土层。
“尸令!护壁!”手上快速结个咒,尸水瞬间便冒起了浓烟,烟雾聚而不散,薄薄的结成一个壁垒护在两人身周。
那边厢,徒弟程尧清听出了师傅话里的仓皇,也开始行动了。多年的默契,使他迅速领悟了师傅的指令,右手捏成二指剑诀,足下踏罡,先布了护煞阵法,然后伸指到嘴里咬破,将血在面前飞快的洒成一个符号。咒:“召我火炎大将军,持玄兵命,持真阳命,持不死命,向所四方,御动天雷离火复咒!疾!疾!疾!”
指诀向着正前,左,右各点了一下,飞扬的血点瞬间闪起亮光,洒在地上聚成一个奇怪的符号。瞬间,喷薄着烈焰的虚空之门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穿着铁甲的红色僵尸一步迈了出来,四周的气温骤然升高。
烈炎焚天咒。红黄的焰火竖成两人多高的火墙,一环一环的向外急荡,仿佛十余重烈火搭成的活动藩篱,绕成一圈又一圈,不断将范围扩大。方圆十丈的所有树木,全部被剧烈燃烧,虫子,蜘蛛,也被焚成焦末。
师徒二人立在火圈中心,已经无暇顾及火圈外僵尸的存亡了。但见火焰过后,顶上仍不住的吊下蜘蛛,烧成焦黑的土层依然涌动,黑色的小甲虫直如无穷无尽,爬着厚厚的虫灰,仍然迫来。
烈炎焚天咒威力极大,然而持续时间也短,一波攻击将周围扫荡一空后,红尸便耗竭法力退回虚空里面,焰火也消散尽了,再看场中,程尧清耗法过大,跪倒在地不住呕血。施足孝面色铁青,听见空气中又响起嗡嗡的蜂鸣之声,只叹了口气,低声道:“尧清,寄命走吧。”
“是,师傅……”尧清艰难的说完这句话,便和他师傅一道,两手交叉抚在前胸,密念寄命回魂咒。
黑暗之中嗡鸣愈切,嗜肉的地蜂显现在各处空中。
(未完待续。)




乱世铜炉 正传 第十九章 突围(下)
“哗!”万千甲虫拱破土层,如喷出地表的泉水般涌出,前仆后继,瞬间咬破尸气之壁,爬到二人身上,开始啃噬,师徒二人面上、手脚,肚子,只在一眨眼工夫便被咬穿了几个大洞。
战场十余丈外,十几个黑衣人站在树上,居高临下看着战局的演变。“有古怪。”康香主皱着眉说道,“他们被万圣降体,怎么动都不动一下?”
“是奇怪,按说临死了,至少应该叫一声的呀?”一个堂主也说。
“想是因为香主亲来坐阵,万圣得以大展神威,速度太快,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就……”一个堂主恭声道,一眼看见康香主正冷冷的注视他,不自禁的打个寒噤,下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场中的师徒二人果然姿势古怪,身边残余的僵尸让蜂虫攀附,都滚成了一团,惟他们两个人单膝跪着,仿佛在拜见什么神圣似的,岩石一样岿然不动。罗门教众人静静看着施足孝二人,皱紧眉头,全然不解其中奥妙。
同一时辰,八十里外的安义村。
七名年轻男子趁着活闲,偷了一条狗杀掉吃肉。几个人在水边剥洗净了,围在火堆边喝酒划拳。正酒酣耳热之际,其中两个男子突然大跳起来,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头疼!啊!疼!疼!”
“呼!”火焰骤起,他们脑后的辫子猛然燃烧起来。
“有信!有义!你们怎么了?”同伴们惊慌大叫,然而那可怜的两兄弟惨声不绝,已经抽搐着伏倒在地。两样黄色的物事从他们脑后飞出,象蝴蝶一样翩然拍动。火光下看得明白,那是两张黄纸叠成的小人形状,一干人错愕的看着,见两张纸人舞了片刻,“啪!”的一下在空中化成了烟雾。钻入了地下二人的头顶百会。
“有信……有义……你们……没事吧?”
没有回答。
同伴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酒醒了大半,赶过来扶起了兄弟二人。然而令他们惊异的是,句有信和句有义……两个人的面容似乎跟刚才有些不一样了。
“你们……你们……”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人慢慢变化,其中一个皮肤慢慢干瘪沉暗下去,脸上似乎被一把看不见的利刃削剪,宽阔的下巴变得尖峭,原本的浓眉大眼,也渐被半秃的白毛和耷拉松弛的皮肉覆过。
迅速变老的句有信变得阴鸷之极,他大口的喘息着,看看身边手足无措的几个人,突然狞笑一声。
河滩上传来了惨不忍闻的悲嚎。刚好五声。
“走吧,尧清,我们先找个坟地补补元气。”
“是,师傅……”
两个人蹒跚着走入了黑暗。
八十里外的山林战场,暂时与他们无干了。那里现在只有一个人在拼命求生。
当施足孝师徒召动的红尸退回虚空之时,范同酉正好同时捏破了龟魄瓶和铁线蛇魄瓶。两物都是甲胄坚硬的鳞类,融魄过后,他的肌肤表层便生成了片片苍黑的鳞甲,硬如坚铁。一个沉重巨大的拱形甲壳从骨节里突生,横向合拢接扣,将他躯体护住。范同酉把手足一起缩入壳中。
这下防是暂时防住了,但范同酉也走不了了。背壳太沉,行动太慢,龟魄的最大弊病正在这里,这也是他先前被施足孝攻击时,宁肯用蜣螂魄也不用龟魄的原因。缩在甲壳里面,听虫蚁在身上各处死命啃噬的声音,范同酉暗暗发愁。背后被尸水溶开的伤口已经有茶杯那么大了,疼得他眼前直发黑,他能感觉得到,脓水顺着脊背淌下,把他后腰腰带都浸湿了。
更糟糕的是,他能用的用具,已经不多,多年来辛苦收集的一百另八枚封魄瓶子,经此一役后已经十去其九,所余无几。
“该怎么办?”他焦急的想着,感觉背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啃噬的声音愈加密集。不行!纵然龟背坚硬,但也禁不住万虫啃咬,更何况,看不见的敌人还隐伏在侧,须得下个决断了,他犹豫着把手伸到了衣领位置,却又放下。再抬起,又放下。
“啪!”一块龟板被咬开了。
范同酉象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拱起身子来。右手两指飞快的捏住了藏在衣领中的那枚封魄瓶。
如果此时有人正在他对面,便可看到他脸上一副又焦急又心痛的表情。
康香主脸上表情同样也很不好。几个下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跟着他的目光投向地上的两堆白末。
所有死尸的血肉骨骼全被甲虫吃得干干净净。只有施足孝师徒二人,骨头还没被咬,就散成了这样。
“他们跑了!”康香主面色铁青说道。“尸门和鬼家最擅长这些死里逃生的把戏,下次再遇见这两个门派的弟子,一定要给我活捉一个过来,我要严刑讯问!搞明白他们到底用的什么法子。”他的面上皮肉抽动,再把目光投向三十丈外的另一处战场。
白虫高高堆起,已经成了一个小山丘。大团的地蜂充斥满了周围的空间。
“不管这个是什么人,再不许他跑掉,如果他跑了,我让你们……”话没说完,便看见两人多高的虫山突然爆裂开来,气浪呼啸着向周围冲击,万千甲虫被激得象铅弹一样四面急射,打穿树叶,‘夺!夺!夺!’的深入木中逾尺。
在这狂飙面前,合抱粗的大树都无法抵御,离得近的,被连根拔起,当空飞舞,离的远的,也被拦腰吹断。整座山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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