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门风月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子情
谢芳华点点头,将帕子攥在手里,对站在她面前复杂地看着她的燕岚道,“燕小郡主,我身体不适,不能与你叙话,你多见谅。”
燕岚本来想说些什么,见到谢芳华如此体虚气若苍白无血色的模样,只能住了口,点点头,离开了谢芳华面前回了永康侯府的席位。
谢芳华眸光动了动,将帕子往怀里揣去。
秦铮这时候忽然从一旁伸过手来,一下子躲过了她手中的帕子,看了一眼,皱眉道,“这帕子是你绣的?”
谢芳华动作一顿,看向他,没说话。
秦铮打量着手中的帕子,一株海棠,下面一个“芳华”的小篆,他看了片刻,径自揣进了怀里,“你还没给我定情信物,就拿这个抵了吧!”
谢芳华顿时有些恼怒,他也没给她定情信物啊。
秦铮随手又甩过来一块自己的帕子给她,“这个给你,作为交换。”
谢芳华不想接,她手里已经有够多他的帕子了。她就不明白了,他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帕子,英亲王妃一个月得缝制多少帕子才够他用?不对,她作为他的贴身婢女听音,也给他缝过不少帕子,这一块就是她给他缝制的帕子,她看着自己缝制的帕子,一时不知道该对他作何表情。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外面传来一声小太监尖着嗓子的高喊。
“拿着!”秦铮命令谢芳华。
谢芳华伸手接过帕子,拿着就拿着,还能烫了她的手?
秦铮笑了笑,撤回手,随着众人一起跪地恭迎皇帝。
谢芳华将帕子慢慢地揣进怀里,还没摆正姿势,便被身边的谢伊拉着跪在了地上。
皇权如天,任何人都要在皇权面前俯首。
谢芳华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无声地笑了笑,她八年前第一次进入无名山的时候,由三位宗师领着一一跪拜了南秦皇室的先皇牌位,那时候她就在想,早晚有一日,让他们随着无名山埋葬。
皇帝协同皇后缓步迈进了金殿,身后跟着有品级的妃嫔。英亲王、忠勇侯、左右相、监察御史、翰林大学士等一众朝臣尾随进入。
谱一进来,谢芳华就觉得皇帝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眯了眯眼睛,感觉到了一丝隐忍的杀机,心神顿时一醒。到底是秦铮大闹灵雀台逼婚娶她这件事情让隐忍了多年的天子有了隐忍不住的趋势。
看来,今日在宫宴上,恐怕只要她在,皇帝应该不会轻易放过她。
但是今日,她还适合让皇帝扳回一局吗?
她今日受的关注已经够多,她不能再让皇帝在她身上做文章了。是好是坏是个未知数。
她不能允许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事情出现,今日已经出了秦铮这一出。她可不希望皇帝再扭转时局来一出,对她绝对没有好处。
她必须立刻离开宫宴!
想到此,当机立断,她狠狠地攥了攥手心,心口处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都免礼!”皇帝坐在上首,笑着对众人摆摆手。
众人叩谢起身,坐回原位。
谢氏六房明夫人和谢伊一左一右将谢芳华扶起,短短一跪一拜,谢芳华额头溢出一层细密的汗,汗水在她苍白的脸上拧成了水珠,转眼间,便顺着额头大颗地滚下。
谢氏六房夫人看着谢芳华一惊。
谢伊虽然教养良好,但毕竟年纪小阅历浅,见到谢芳华这样,忍不住脱口惊呼出声。
寂静的大殿中,因了这一声惊呼,众人都向忠勇侯府的席面看过来。
皇帝本来移开了目光,此时又立即看了过来。
皇后和众人的目光也向谢芳华看来。
谢芳华的模样呈现在众人的面前,似乎下一瞬她就要昏倒。
秦铮皱了皱眉,身子倾了倾,刚要出手去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坐了回去。
皇帝眸光动了动,盯着谢芳华看了一眼,缓缓开口,“芳华丫头,你身体是否不适?”
谢芳华虚弱地点点头,喘息困难地道,“皇上不必理会我,我能……坚持……”
“你都这副样子了?还能坚持什么?”忠勇侯勃然大怒,又紧张急迫地向上首躬身,“皇上,华这丫头这副样子是在勉强支撑,她身体刚有起色,今日进宫半日了,该是早就受不住了。老臣给她请个旨,送她回府,免得因她而影响了大家宫宴的心情。”
皇帝看了忠勇侯一眼,又看向谢芳华,眸光深邃,莫测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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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 第六十五章情深
谢芳华咬着唇瓣,额头的汗珠不停地滚下,她眉峰拧紧,显然极其难受,却是一声也不吭,任何人见了,都跟着她揪起心。
“皇上,让这孩子回去吧!老侯爷说得对,她进宫也折腾半日了。如今她这般模样,定是难受,还如此忍着,实在是让人看着心疼。”英亲王妃见皇上不开口放人,顿时站起身。
皇帝闻言看向英亲王妃。
“皇上,你刚下旨赐了婚,我刚有了准儿媳妇儿,可不想还没来得及高兴她就出了事儿。”英亲王妃迎上皇帝的眼神,不避不退,有些坚决。
“皇上,老臣的儿子和媳妇儿早亡,孙子身子骨不好,这个丫头可是老臣多年来用好药将命吊到现在,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臣也没法去九泉之下见他父母啊。”忠勇侯红了眼眶。
“皇叔,侄子可是赐婚的圣旨刚拿到手里,还没攥热乎呢!她若是死了,侄子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势必要追随她去九泉了。”秦铮忽然插进话来。
“你敢!你若是死了,还让不让娘活了?”英亲王妃顿时大怒。
“您从小就教导儿子,一诺千金,儿子今日不小心已经许了诺出去,总不能收回来吧?”秦铮无奈地看着英亲王妃,“娘,她若是死了,儿子只能跟着她去,您还有我爹和妹妹。”
“混账!你爹有侧妃小妾一大堆,你妹妹有皇后娘娘,她们都不怎么需要我。你……”英亲王妃气怒道,“你若是死,我也不活了!”
“胡说!都在说什么荤话?忠勇侯府的小丫头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吗?只不过就是病症发作了而已。”英亲王坐不住了,他了解皇上今日憋闷的心情,灵雀台没拿住秦铮和谢芳华,定然是想在宫宴找回场子,就算治不了秦铮,他也会对谢芳华出手难为。本来他不想开口,可是见他的王妃和儿子都说一块儿死了,顿时恼怒。
皇帝将英亲王一家转眼就闹开了锅,脸色沉了沉。
大殿上的群臣和家眷都屏息,大气不出。靠近皇权中心的人们都有几分敏锐,知道皇上不想放谢芳华,但是谢芳华这副样子的确是真真实实的病症发作了,任人看了都替她揪着。
一时间,大殿内气氛凝固。
“皇上,依臣妾看,今日芳华丫头也进宫了,我们也都见过她了。接下来的宴席无非是互相熟络熟络,看看各府小姐们的才艺,欣赏一番舞女们的舞技,热闹一番。她在忠勇侯府想必素来清静惯了,加之身子不好,多年未出府门,一番操劳下,受不住了。就让人送她回去用药休息吧!”皇后在静寂中缓缓开口,“如今她吃了漠北神医的药已经有了起色,想来以后出来走动的机会多得是。改日她身体好些了,再进宫来游玩,也是一样。”
“不错!皇弟,这丫头以后可是我的准儿媳妇儿了,也是咱们皇家的人了。您想见她,以后日子长着呢!不在这一日半日。”英亲王妃也缓和了口气。
“瞧瞧你们一个个的,都是通情达理,似乎就朕不通情达理一般?这华丫头是谢英兄的骨肉,与朕的公主没甚区别。朕多年不得见她,今日给她赐了婚,想多看看她热闹热闹,讨一杯她敬的喜酒罢了。”皇帝收敛起情绪,终于开口,摆摆手,对身后吩咐,“吴权,你亲自带着人,送芳华丫头回忠勇侯府!”
“是皇上!”吴权立即走向谢芳华。
“皇叔,何必劳烦吴公公,我送她回府就成。反正宫宴对于侄儿来说也没什么意思。”秦铮站起身。
“你给朕规矩地坐下!”皇帝板起脸,威严地道,“今日朕给你们赐了婚,华丫头身体不适,朕喝不到她敬的喜酒也就罢了。朕宠你这么多年,难道还喝不上你一口喜酒?你若是敢给朕离开,朕现在就收回赐婚的圣旨。”
“不送就不送!”秦铮闻言顿时笑了,规矩地又坐下,懒洋洋地对吴权道,“吴公公,你可要照顾好爷的未婚妻,安全给她送回忠勇侯府,若是少一根汗毛,爷扒了你的皮!”
吴权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当着皇上的面对他这个皇上身边的内廷大总管威胁扒皮,举南秦上下,也就秦铮能做得出来,他顿时苦着脸对他作了个揖,“铮二公子,您就放心吧!老奴一定把人安全送回去。出不了岔子。”
秦铮满意地“嗯”了一声,对他摆摆手。
吴权走到谢芳华面前,小心翼翼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忠勇侯暗暗吐了一口气,对谢芳华嘱咐,“小心些,让侍书去寻你哥哥照顾你。”
“爷爷放心!”谢芳华虚弱地点点头,看向侍画、侍墨,是以扶她离开。
侍画、侍墨立即搀扶着她向大殿外走去。
谢芳华慢慢地走着,感觉无数目光聚在她身上,她越发地虚弱,几乎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侍画、侍墨二人的身上。
吴权不敢怠慢,亦步亦趋地跟着三人出了大殿。
秦铮一直目送谢芳华身影消失,才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似乎随着谢芳华离去,还没开始的宫宴更让他觉得半分味道没有了,整个人如被抽光了精气神,一副神色不振的模样。
皇帝脸色有些青地看了秦铮一眼,吩咐开宴。
侍从们立即端着珍馐美味鱼贯而出,逐一摆在各桌的席面前。
不多时,歌舞登上了殿堂,缓缓的丝竹声声驱散了早先因谢芳华离开的些许郁气。
谢伊悄声对谢氏六房的明夫人道,“娘,芳华姐姐不会有事儿吧?”
谢氏六房的明夫人向上首面色不愉的皇帝看了一眼,又向坐在他们这一排首位的忠勇侯看了一眼,又偏头看了一眼一旁英亲王府无精打采的秦铮,捏了捏谢伊的手指头,“别说话。”
“娘,我担心芳华姐姐。”谢伊担忧地道,“她刚刚看起来好吓人。”
“她不会有事儿。”谢氏六房的明夫人摇摇头。
谢伊还是有些不放心,每次参加宫宴,她都对宫里分外有兴趣,好玩的东西太多,见识的人也多,让她与各府邸的女儿们一样,跟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欢喜不已,可是今日因为谢芳华,感受到了她勉强支撑的难受,心里总觉得往日很期待很美好的宫宴全然没了滋味。
谢氏六房的明夫人暗暗叹了口气,她这些年,一直暗中观察京中的局势,也不像一般高门大院府邸的夫人一般将女儿圈养着,时常带着女儿出府见世面,费了很多心力,但是还是觉得女儿太实心眼太天真善良了。早先谢芳华虽然虚弱苍白,却是好模好样地坐在她们身边,面对铮二公子的时候,那一双眸子喜怒波动明显,不像是坚持不下来宫宴的人儿,可是随着皇上出现,仅仅是一跪一拜,再看她,模样似乎难以支撑,揪心得骇人。不是她多疑,而是有一种感觉,谢芳华是有意趁宫宴没开始就发病,避开皇上。可是她的模样太过真实,几乎无人去怀疑作假的成分,让她也不敢更深地去猜测证实是否如此。总之,今日一见,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绝对不是个简单的,无论她是真有病,还是有什么原因,都不能去探究。
谢伊自然不了解她娘心里的一番心思,没了谢芳华在身旁,她有些闷闷不乐。
“呦,我说伊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没见过你对我这么关心过?感情还是你和忠勇侯府最亲近,我们这一支子得靠边站。”谢茵不满谢伊的模样,出言讽刺。
谢伊抬头看了谢茵一眼,又垂下头,没说话。
“怎么?你是真觉得你也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吗?可别笑死人了。你虽然和忠勇侯府近一些,也不过是知近的旁支而已。一样是旁支,你再怎么巴结谢芳华,也成不了忠勇侯府的小姐。”谢茵见她不理会,气血上涌,尖酸刻薄地道。
谢氏六房明夫人顿时恼怒,向谢茵看了过去。
谢伊猛地抬起头,抿了抿唇,一双纯澈的眸子染上怒火,却压低声音道,“茵姐姐,无论是嫡支,还是旁支,我们都姓谢。谢氏有古训,凡是冠以谢姓,便终此一生都姓谢。外人的眼里,我们是一家,一家人写不出两个谢来。你这样讥讽嘲笑挖苦我,自己就好受吗?还这么大声,不怕人看了笑话?就算我不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我也姓谢。只要姓谢一日,我就因这个姓氏而骄傲。你若是心地不纯,看不起头上的姓氏,不友爱姐妹,你就不配姓谢。”
谢茵一噎。
“说得好!”忠勇侯在前面回过头,看了谢伊一眼,和蔼地问,“你是六房的伊姐儿吧?难得小小年纪,有这份胸怀和承担。不错!”
谢伊脸一红,向她娘看了一眼,明夫人本来恼怒的面上露出笑意,她低声道,“老侯爷夸奖了,自小父母就教导我,不可妄自菲薄,不可忘记自己头上的姓,我们是诗礼传家,所有的一切,都是谢氏历代先祖留给我们的骄傲,我们该担负起肩上的责任,对得起自己的姓氏。”
忠勇侯点点头,满眼赞赏,感慨地看着谢伊,似乎看到了多年前一个小小的身子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对他坚定地说,“爷爷,我要去无名山。”
那时候,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的,一个女孩子家,何况还那么小,无名山是什么地方?那是地狱,皇室隐卫向来不曾收容培养女隐卫,若是被人发现,那么她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她却坚决地义无反顾地不顾他阻拦地混去了无名山。
一去八年。
曾经多少次,他都以为自己的孙女回不来了,肩负着谢氏和忠勇侯府的家族重担埋在了无名山上不知道哪个地方,也许尸骨无存。但是三年后,收到了她的来信,一切安好,那一瞬间他老泪纵横。
为了这一代忠勇侯府出现了这么一个孙女而骄傲!
也感谢谢氏先祖保佑,没让那个孩子魂魄陨落伤亡!
今日,他又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虽然她如今的年龄比多年前那个小身影的年龄大,已经是个豆蔻少女,但她的身上依然有着纯真和清澈,没被世俗的某些东西污浊,保持着一颗对于自己的姓氏和家族荣辱看重的责任心。虽然还只是一株嫩芽,未曾领会到世事艰辛,但让他看到了下一代潜在的生命力,难能可贵。
“好,很好。”忠勇侯收回思绪,感慨万千,对明夫人道,“你将孩子教养得很好,无论是忠勇侯府,还是谢氏旁支,都姓谢。以后让这孩子多去忠勇侯府走动,华丫头身子骨爽利的时候,也能有人陪着说说话。”
明夫人连忙点头,“只要老侯爷不觉得叨扰,侄媳妇儿就会让伊姐儿常去。”
忠勇侯点点头,转回了身子,看也没看谢氏长房的敏夫人和谢茵一眼,连一句苛责的话都不曾说。
谢氏长房的敏夫人脸色有些发白,攥着娟帕的手第一次出满了汗。
谢茵又羞又愧又是不服气,待忠勇侯转过身后,对谢伊狠狠地挖了一眼,但是到底再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谢伊往日都觉得忠勇侯是谢氏这一族人的神邸,高高地被人仰望,所有谢氏族人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她以为老侯爷是那种威严的老者,今日第一次觉得老侯爷是如此的可亲慈爱。心中有着小小的激动,伸手拽住明夫人的袖子,低声道,“娘,老侯爷夸我了呢。”
明夫人对她笑笑,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我家的伊姐儿长大了,像你的爷爷和父亲。他们以自己的姓氏和家族荣耀而觉得骄傲。可惜都身子骨弱,不能帮助家族分担责任,一直觉得愧对谢氏先祖,希望你不论什么时候,哪怕以后嫁人,去了夫家,也不要忘记自己姓谢。”
谢伊脸庞染上红晕,“娘,我嫁人还早呢!芳华姐姐要三年后才能大婚,我总不会比她早了,还要好几年呢。”话落,不好意思地道,“您放心吧!我不会忘记我姓谢的。”
明夫人撤回手,点点头,将一盘她爱吃的菜挪到了她面前。
谢伊对于谢芳华离席的闷闷不乐因了忠勇侯的夸奖散去,欢喜地拿起筷子。
秦铮忽然向这边看过来一眼,端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谢芳华自然不知道在她离开宫宴后还有这么一出事儿,她由侍画、侍墨扶着出了宫宴的宫殿。一路来到宫门。
吴权亮出自己的内廷大总管的腰牌,守门的宫廷禁卫军立即打开宫门放人。
宫门口,谢芳华回身对吴权虚弱疲惫地道,“吴公公,您回去侍候皇上吧!我有这两个婢女送我回府就成。”
吴权摇摇头,“芳华小姐,皇上有令,铮二公子也有命令,老奴得把您安全送回忠勇侯府。否则路上出了丝毫差错,就算皇上饶了我,铮二公子也饶不了我啊。”
谢芳华也就是客气一下,见他坚决,想起秦铮对他的威胁,笑了笑,上了轿子。
轿夫待她坐稳,稳稳地抬着离开宫门向忠勇侯府走去。
侍画、侍墨走着跟在轿子旁。
吴权自己独自承了一抬轿子,跟在谢芳华轿子之后,另外点了百人的护卫队护送着前往忠勇侯府。
午时,京中的大街上没有什么人,有些安静。
一路很是太平,皇宫距离忠勇侯府不远,不多时,便来到了忠勇侯府。
两台轿子停下,侍画、侍墨扶着谢芳华下了轿子,吴权也下了轿子,不等她开口,吴权便对她道,“芳华小姐,老奴得将您送去自己的院子,方才好回去交差。”
谢芳华点点头,由侍画、侍墨扶着迈进了府门。
吴权跟在他身后。
因为过年,忠勇侯府被打扫得干净无尘,每一道门墙两边都贴了对联,凡是有门窗的地方,都贴了红绿的福字剪纸,其它的假山石雕盆景都有吉祥物装饰,阳光照耀下,府内亭台楼阁,画楼湖畔,雅致华美,不但分毫不次于皇宫的精致,甚至比皇宫的精致看起来还要典雅和华贵。
吴权暗暗叹息,忠勇侯府即便没有不臣之心,就这一份超越天子的华贵,也是扎眼。
据他在宫廷内虚度大半生,接触皇权最近的人来看,曾经南秦的江山有一半是依靠谢氏扶持才走到今日,每一代忠勇侯府都有杰出的人才,扶持着南秦江山的同时,也让忠勇侯府屹立不倒。如今南秦的江山已经壮大到一定的强盛,没有外面的蟒蛇来患,自然就看到了内里的猛虎了。谢氏和忠勇侯府成了没有外忧的江山下的那只必除的猛虎。
府内分外安静,没有丝毫吵闹。
下人们今日也放假休息,有一部分人回家过年,一部分没家的人聚在一起过年。
来到海棠苑门口,谢芳华停住脚步,虚弱不堪地道,“公公留步吧!”
吴权虽然是个太监,但也不能进小姐的内院闺阁,止住脚步,和气地道,“芳华小姐仔细调养身子,铮二公子钟灵毓秀,南秦皇室宗室各府邸里挑不出这样的一个人物来。虽然皇上不满意你们的婚事儿,但事在人为,你若是能自个儿将养好身子,铮二公子便能护住你,将来娶你过门。老奴看着铮二公子长大,错不了。”
谢芳华一怔,没想到吴权对他说起这样的话,似乎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帝大总管而对她试探或者谨慎言语,她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说完后准备告辞,她立即道,“多谢公公辛苦相送。侍画,我的小库房收着一个千年前的烟嘴,你去拿来,送给公公吧!”
吴权脚步一顿,看了谢芳华一眼,“芳华小姐不必客气,老奴昔日得你父亲救过一命。送你回来是皇上的命令,对你说些体己话也是念着恩人的情分。”
谢芳华笑笑,虚弱地道,“公公别推辞了,收下吧!侍墨,你扶我回房。”
侍墨点点头,扶着谢芳华向房中走去。
“吴公公,既然我家小姐要给您,您就在这里等片刻,奴婢去取来。”侍画对吴权一礼,向小库房走去。
吴权本想再推辞,见谢芳华虚弱地不想再因此费神,便也作罢,等在了门口。
不多时,侍画取来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递给吴权,吴权接过,看了一眼,面色露出激动的情绪,谢芳华手里拿出来的这个千年前的烟嘴,自然比皇后今日赏给他的那个好数倍,流传千年,已然不是价值能够衡量的。他对侍画道,“老奴谢谢芳华小姐了。”
侍画规矩地微笑,“奴婢送您出府。”
吴权点点头,将锦盒揣进了怀里,离开了海棠苑。他一颗心全部拴在了得到的千年烟嘴上,没有听到海棠苑后院传来隐约带着醉意的熟悉的哭音。
谢芳华进了房间,侍墨立即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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