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姑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南风暖
晋王答:“进展良好。”
皇帝冷笑:“哼,那就先从这老妖物动手吧,太监当得再大也不过是一个狗奴才,犯了罪便依法典处置,若薄氏徇私阻拦更好,朕便有机会散布谣言攻讦她了!”
众臣退散之后,皇帝独独把晋王留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揽,咱们卧薪尝胆多年,总算找到攻讦老妖婆的突破口,你一定要助朕一臂之力啊,届时闫炳良便交由你处置了!”
“即便皇兄不吩咐,臣弟也会将他碎尸万段!”晋王声音清冷。
皇帝叹息:“你还是因为穆荑被刺伤的事么?”
晋王垂眸不答。
皇帝无奈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安抚:“如今我们羽翼渐成,也不用这般惧怕老妖婆了,你若真喜欢她便把她收了吧。这些年朕都替你心累得慌,又想保护她又害怕伤害她,又想亲近她又担心老妖婆有所动作,当初为了留下她费劲千辛万苦,编了个掌事姑姑一职把她留在府中让她替你掌管后院,实则是代替王妃之职,你这般看重她,结果人家也未必领情啊!”
“她前两日向我请辞了。”晋王道。
皇帝一怔,看着自己弟弟哀伤的眼,眼眸一转,忽然生起主意:“要不,朕替你下一道旨意,玉汝于成?”
…… ……
晋王回府后,听了苏公公奏报:穆荑掌事已是收拾行囊了。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往穆荑的水合居走一走。
天气炎热,树上蝉虫清鸣,阳光透过枝叶洒在树荫下投射星星点点,风一吹舞动摇曳如萤火虫。晋王便踩在这一片可爱的阴凉当中,却无意欣赏美景,入了水合居,四合院中奴仆皆往各处服侍,倒没一个蜗居于宅院中偷懒的。也许他们也知晓王爷近日频频光顾穆掌事居所,因此也不敢偷懒了吧。
晋王入院之后四处无人,苏公公一向很识趣,都是在外面守着的。跟随王爷多年,心思活络的他早已经看出来王爷对待穆掌事是什么想法,只是王爷不戳破他也装不知而已,可机灵如他,也常常私底下帮助穆掌事,做些王爷开不了口的活儿,否则王爷也不会这般器重他了。身为奴才,心思一定要想在主子前面,不等主子开口,也能合主子心意地把事情办好,那才得主子欢心!
院子中有一颗洋槐树,很高大,蝉鸣便是从那儿传来的,非常吵闹。晋王看了看树头皱眉,心想着这般叫法,穆荑能休息好?改日真得命人把蝉给捉走!
他走入穆荑院中时,可能因为蝉鸣得太响,穆荑也听不清楚,只朝外吩咐:“苡茹,把水放中堂即可,待会儿我自己取。”
他一向来去自如,更何况是一个奴婢的宅院,他也便走进去了,可是进去之后,他看到了什么?!
穆荑在屋中架了一只大桶,水波潋滟,上面洒满红黄花瓣。穆荑正解衣裙,卸了腰带,褪下半臂,解开罗衫……
他只看到浅绿的罗衫慢慢从她肩头滑落,露出光滑盈洁的后背,她的肌肤美如白玉,就像他送给她的羊脂锦鲤玉一样光滑……
晋王整个人都懵了,千思万量也不料想老天让他看到这一幕,脑子嗡地一声就炸开了,什么都想不起,思维一瞬间停滞,只感觉到心砰砰直跳,有热气从胸腔蔓延而上烧向脸庞,他的眼睛犹如被胶着住了一般盯着穆荑的后背一动不动,想挪也挪不开了。
更何况穆荑解了罗衫之后,又伸手往后解开肚兜的丝带,动作轻巧且灵活,极有步骤地便把肚兜也给脱下了,顺手一抛扔到木架上。
他的手忽然一动,微微颤抖,却又控制住了,也不知将欲做什么,满脑子都是旖旎绮丽的梦,他自知此非君子之思,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更况且穆荑手臂抬起落下间,隐约露出饱满的半圆,那可爱的,让他少年时日夜肖想的女性柔软就隐藏在她手臂间,实在刺激得他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晋王不是初出茅庐的青涩小子,他见过女人的身体,可对比穆荑的,那些女人的便全然索然无味,是穆荑太美了么?也不是,穆荑称不上姝色,但是在他心里的确美好得无可替代!
晋王完全懵了,尤其看到穆荑仍然毫无察觉地退下裙子,露出洁白的双腿……他心里有两个人在打架:
君子坦荡,非礼勿视,作速回头!
本王是王爷,穆荑是本王年少至今的挚爱,为何不能看?
就在他纠结的瞬间,穆荑终于有所察觉,慢慢地回过头,而后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喊几乎冲破屋顶!
外面的蝉鸣终于不叫了,鸟儿脱离树梢啪啦啦飞上天际,苏公公在水合居门外打了一个机灵。苡茹从烧水的耳房里奔出来看穆荑,却见晋王直愣愣地站在穆荑的闺房门口,她吓得手脚发抖:“王……王爷……”
穆荑显然在房里惊慌失措,苡茹心急想要奔进去,却被晋王一声呵斥:“退下!”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她也听不清楚晋王到底说的是“退下”还是“跪下”,总之那气势之大,她已经吓得爬不起来了,干脆直接扑倒在地。
晋王真真是难堪,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哪一事像今日这般难堪,悔得他肠子都青了!为何要看?为何不守君子之礼?看了也就罢了为何还让被穆荑发现了?被穆荑发现也就罢了,还被还让苡茹给撞见了?这屋中到底还有多少耳目,把他的窘态完全瞧了去?
他冷着脸对穆荑吩咐:“把衣服穿好出来见本王!” 而后逃也似的快速出穆荑的房门。
他其实本欲保留王爷的最后一点尊严拂袖离去的,奈何心太慌太窘,连走路也跟逃跑似的,根本风度翩翩不起来,而且因为走得太急,出水合居院门之时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
苡茹正回头偷瞄晋王,却见王爷毫无形象地栽倒下去,差点摔个狗八叉,她惊得张大嘴巴,以为晋王真要摔倒了,幸好苏公公机灵,及时接住了他。
苏公公见王爷神色又慌又冷,面色如铁青,不由得问他:“王爷,您怎么了?”
晋王站好之后十分难堪地甩开苏公公的手,哼一声向前。
他站在树荫底下,心都要炸了,既难堪又羞恼又波荡,只能负手向后,死死地按住手掌,极力隐忍心中的情绪,许久之后对苏公公吩咐:“去看看水合居内还有什么人,严令下去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若是让本王听到一句风言风语,便把他扔去喂狗。”
苏公公想起刑房那几条被晋王养得饿得双眼发绿的恶犬,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但是他能问问水合居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么?刚才听到几声大喊大叫,他也好奇的紧啊!可是偷偷地瞄了晋王一眼,苏公公想想还是算了……
掌事姑姑 第15章 坦白
穆荑收拾妥当,到柳幽阁见晋王,一路上她寒毛未消,想着方才晋王又惊又懵,火辣辣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即便她此时穿着衣服也有如未着寸缕,总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游移,令她十分不适,即便方才晋王是偶然撞见的,穆荑也有几分恼意!
到了柳幽阁,苏公公敲门:“王爷,穆姑姑来了!”
“让她进来!”
穆荑仔细听晋王的声音,发现他语气还算平稳,或许早已经把方才的惊慌压下去了。她上前,给他行了一礼:“王爷。”
晋王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仿佛要把她眼皮底下的神情也瞧了去,看得非常专注,也有些审视的冷意。
穆荑心中又一阵恶寒,但她已经练就平静无波的本事,脸上并未表露出情绪,晋王能淡定自若,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同样也可以安之若素。
其实幼年阿鱼哥也会趁无人之际对她搂搂抱抱,亲热到动情之处他会控制不住地在她身上摸索,她便娇羞地拍开他的手,不让他碰。当时阿鱼哥十分单纯,搔搔头红着脸道歉:“对……对不起,我……没忍住!”
她装作生气地扭身走了:“我以后不理你了!”
阿鱼哥便会紧张地追上来承诺下次不这样了,但他下次还是这样。阿鱼哥说将来想要娶她,她明白他话中之意,心里小鹿乱撞,并不排斥他的碰触,甚至还有点期待。
年少青涩的阿鱼哥对男女情事有美好的向往,她亦懵懂幻想。她的情感是他教导出来的,是他令她明白何为心动,她也一直以为她会嫁给他,两人水到渠成,天注姻缘,却不想一切美好的想象都止在他花轿迎娶小凉的那一天。
她看着他一身吉服,醉醺醺地走进小凉的宅院,里头还有宾客闹洞房,她没有去,她就坐在隔壁的厢房里,后来宾客散去,喜婆喜滋滋地关上房门,里面的红烛灭了,她的心也冷了。
那一刻她前所未有地厌恶他的触碰,想着他曾经对她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便一阵阵恶寒,后来她打来热水,洗了一夜的热水澡,洗到皮肤发皱仍是无法消除心中的厌恶。再后来她终于可以淡定地看着他迎娶一个个女人,看盈侧妃为他生了小王爷,云夫人为他生了小郡主,她不嫉妒不惊讶,无欲无求,心如止水。
这些年她习惯淡忘他对她的伤害,习惯了压抑心中的情绪,习惯了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想法,不论别人对她偏见、怒骂、喜爱或者欣赏,她都无任何感情,若不是自己还活着,每天移动着身体,做着凡人的杂事,也许她真以为自己死了。
但没想到今日他的无意冒犯竟给她如此大的波动,原来她还是存有一丝情感的,那种情感便是对他的厌恶!
晋王不知穆荑的想法,他只是怀念幼时的情感,那种至纯至善,至真至美的青梅竹马的爱恋一直是他心中最美的珍宝,至今他仍是紧抓当年的爱情,不曾移动,也不想放手。
当年初回京城,薄氏杀了他最敬重的穆叔叔,也杀死了皇兄最珍爱的蒋贵妃,让他们兄弟两意识到他们的力量多么地薄弱,即便哥哥当了皇帝,即便他获封晋王,也是在薄氏的掌控之下的,他们孱弱如被提线的木偶,毫无反抗之力。
他为了保护她,牺牲了两人之间至纯至善的感情,他自知伤害她甚深,可如果不对她冷漠,如果不佯装花心在外,如何转移薄氏对她的注意力?倘若他当年真的迎娶她,稍微重视她几分,她必然成为薄氏拿捏他的软肋,最终如穆叔叔,如小凉般冤屈地死去!
当年回京,薄氏知道他心属青梅竹马,开始留意穆荑与小凉的动静,后来小凉挺身而出:“阿鱼哥,便让我代穆荑受这一罪吧,即便我死了也是报答穆叔叔与穆荑的恩情,你保护穆荑几年,将来你羽翼丰满便可以娶她了!”
他当时并未知小凉的心意,等真正迎娶了小凉才明白小凉属意于他,否则无论如何他也不肯与小凉逢场作戏,最终骑虎难下。
小凉后半生遭薄氏陷害,十分凄惨,她自知命不久矣,祈求他给她留后,他原先不答应,但后来看着小凉实在可怜,心中有愧,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他自知穆荑定会伤心,但心想着小凉是他们幼时的伙伴,更是为她而死,将来她知道真相必能原谅。谁知她面如死灰,对他更是没有往日的热情。
那时候小凉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并非他心爱小凉,而是有愧于青梅竹马的朋友,穆荑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令他十分失望。
后来薄氏几经辗压,拿无子嗣为借口要给他安排姻缘,拟旨娶的是薄氏的侄女,可笑,他岂能答应!薄氏不是嫌弃他无子女么,那他便生出子嗣给她看!头两个生出了小郡主,直至生出了小王爷,他便与后院的女人逢场作戏了,很多女人抬进来了,都未见过他的颜面,除非薄氏哪一天想起他了,他才会寻欢作乐。后院中的女人将来都是要遣散的,因此他也极少碰她们,如果穆荑介意,那一子二女他也会令着安排打发出去。
可是忙碌了七年,很多设想皆脱离了初衷,头一个问题便是穆荑并未在他的保护下坚守感情,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他完全不认识了。
有几次他很心痛、很无力、很挫败,几经想放弃,甚至曾经想着若是她觉得自由快乐便放她走吧,他真的心累了,然而看着她中剑昏迷不醒,甚至差点撒手人寰,他又心痛地收拢这段情,实在不舍,也是在割舍不下她,她是他心中的朱砂痣,生长出来便难以磨灭了。
如今他羽翼渐成,虽也不敌薄氏,但应当可以给她安全保护,不像当年那般孱弱无力、担惊受怕了。
他想争取着这段感情,想要唤起穆荑心中的情感,但愿她对他还有一点点感情,而不是随着这几年的隐忍负重全然泯灭!
看着穆荑娴静美好如芍药,晋王想起了她名字属意的那首诗经,她娘亲说得对,她长大定能如芍药般美好,小时候他开玩笑打趣她,不过嘴硬,她一直是美好的样子,至少在他心里美得无可替代!
晋王心中越发滋生怜爱,想抓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身旁静静地闲聊,如幼时那般,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嫌猜。
但是看着她冷漠的脸,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打破尴尬,许久之后,只是艰难地问:“听说你已收拾行囊准备离去?”
穆荑面无表情,冷淡回答:“奴婢已向王爷请辞,还请王爷成全!”
晋王叹息一声,起身离开书桌,往茶几边上的太师椅坐下,并指了指旁边的位子:“坐吧!”
穆荑眼皮也不抬一下,仍是冷淡地道:“奴婢习惯站着!”
晋王摆出了一点点威仪,冷声道:“坐!”
穆荑内心轻叹,还是忍着性子到他身旁坐下。心想且忍一忍,也就是这两日了,她对他的耐性已经到了极点,届时离开了王府不见不烦,相忘于江湖。
“出府之后有何打算?孤身一人,难道不怕意外?”晋王语气又恢复平和,且有些温柔。
穆荑仍是低眉顺眼,“有沈将军帮忙,应当不是很要紧。”
晋王听到“沈择青”三个字立马紧咬着牙。又是那家伙,肖想着娶穆荑,没门!他情绪藏得很深,语气还算平和道:“你要入沈将军府?”
“应当不入沈将军府,但奴婢将会依托沈将军的帮助。”
“那沈择青有甚么好,你这般信任他!”晋王冷哼,无意间露出一点醋意,说出来自己才有所察觉。
穆荑皱了皱眉,不作回应。
两人陷入无止境的沉默,各怀鬼胎。穆荑冷得没有一丝声响,甚至空气中也全然无她的气息,仿佛将幻化做透明人一般。
晋王却觉得这空气中有令人躁动不安的因子,呼吸进去,心潮澎湃,呼出来,便是一股浊气,带着他的炽热发散在空中。
他觉得心越来越热,手上渗着汗,那股极度渴望、激动的情感如猛兽呼之欲出,倘若不挽留她,将来便没有机会,他会不甘心而死!忍了忍,手指都有些颤抖,最终没忍住,晋王忽然一把抓住穆荑的手,沙哑恳求:“小芍,留下来吧!”
他的手非常炽热,又是忽然伸过来,以至于穆荑惊吓了一下,她抬起脸,双眼无意识间睁大,甚至蹙了眉头,直愣愣地盯着他,目光有些寒意,心中厌恶的情绪又滋生出来。
晋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不顾她的惊讶十指紧扣,霸道地侵入她指间的领地,“小芍,阿鱼哥既然唤你小芍,便还是你幼年的阿鱼哥,你不能弃我而去!”
“王爷什么意思?”穆荑冷冷地道。
晋王叹息一声,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深情地祈求:“阿鱼哥……当年怎么对你,你不清楚么?阿鱼哥想你,阿鱼哥需要你!”
穆荑欲抽出手,晋王拉得更紧,有些冷硬地咬牙祈求:“留下来!”
穆荑未理会,抽出了手站起来,低眉顺眼福身告退:“奴婢告辞!”
晋王见她走,没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咬牙切齿道:“这些年诸多误会,但阿鱼哥始终待你如一,你让阿鱼哥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信么?”
穆荑挣扎,甩不动,便抬头盯着他道:“奴婢并未明白王爷所谓何意。”
晋王真是又爱又恨她的模样,因此采用了小时候最原始的也最激动的方式,忽然抱住了她亲吻。
穆荑惊慌反抗:“王爷……”
“唤我阿鱼哥!”他霸道命令,就像幼年他霸道地宣誓他唤她小芍,没有人可以抢这个小名儿一样。
他原以为穆荑心中是爱着他的,只是外头裹了一层冰,只要强硬地把这层打破,定能唤醒她心的炽热。然而他终是低估穆荑的坚决,正如这些年他始终低估她对他的抗拒一样,穆荑忽然大力地推开了他,并且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掌事姑姑 第16章 情债
穆荑忽然大力推开他,并且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仿佛一瞬间,万物皆戛然而止,不论风声、气息皆在这一瞬间定格了,空气中原本流荡的不安炽热因子如远空绽放的烟花,弥散出星星点点的焰火沉入地表,迅速熄灭。
晋王觉得心也如那些烟火熄灭了,腾不起半点儿温度,只是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穆荑,看着这个幼时与自己同成长,自己拼尽全力保护的心爱的女子!
“你……”他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盈怒于心,然而未升腾起却见她忽然跪下,这一冷漠的动作如她纤柔坚决的手掌拽着他的心,使其往下坠,怒意未发便被震撼与忧伤淹没,她一跪,真真扯得他的心一片血肉模糊!
为何如此,因为她誓死如归!
“你为何下跪?打了本王却如一个奴才那般下跪,是提醒本王你即便忤逆本王也要把本王推开?”晋王震怒,实在压抑不住已升腾冒起的情绪!
她就这般厌恶他,宁僭越冒犯也一定要把他推开拒绝他的亲热?
他宁可她直挺挺地站着,即便一脸仇视也比眼前奴颜婢膝的模样更像是一个正常人!她没有了幼年无拘无束,无规无矩的灵魂,她把他抬高了,把他当他主子,当自己是奴才,无形中拉宽两人的距离,提醒着他她与他已经没有往日的情谊!
晋王心痛道:“你何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难道真让本王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相信?”
穆荑仍是沉默不语,一直坚定地跪着,不卑不亢,不认错不低头,更不会祈求。
晋王面色难掩沉闷,眼神悲痛,但他明白发火毫无意义,她误会了他,他需要向她解释!
“小芍,我们好好谈谈!”终于,他低头了,即便她打了他他也低头了,甩手走回太师椅利落地坐下,但见她一动不动,便大声呵斥,“你要一直跪着么?”
穆荑眼皮子微抬,面色无波,仍是僵硬地跪着,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有任何改变。
晋王拿她没办法,明明又恨又怒,却因为爱她而不得不隐忍,终是咬牙切齿解释:“当年回京,我已经向穆叔叔提亲,我本意并未辜负你,后来之所以娶了小凉乃是因为薄氏干扰。薄氏对权势渴望极深,誓除所有障碍,而身为皇子中较为年长的我与二哥自然首当其冲。当年回京的处境何其艰难你也看到了,有几次我甚至只险险地死里逃生。二哥的亲信更是全被薄氏处死了,蒋贵妃也不明不白死去,在这般情况下我再娶你,便是把你推上死路!”
他灼灼地看着她,企图唤醒她的一丝感化,却发现她仍是一动不动,心中悲凉,又继续道:“我曾与穆叔叔商量该如何保护你,后来才有小凉自动请缨嫁与我为你引开耳目的事情,我们费劲千辛万苦皆是为了你,小凉更是因此而惨死!穆叔叔后来死在宫廷上,看似一场意外,但那是穆叔叔一早预料的结果,他说唯有他死了薄氏才放松对本王警惕,才不会时刻盯着晋王府最终把目光放到你身上,如此,本王才有机会早作准备,丰满羽翼为那些不明不白死去的忠良报仇!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你!诚然,本王伤害了你,但当时的情况如果不这般做,你如何保命?难道听了真相的你仍要一再责怪本王,或者你觉得本王该怎么做你才不至于嗔怒?”
晋王十分伤心,更有些激动,这些年对穆荑的恨铁不成钢便是基于此,他明明本意是为了保护她啊,为何弄得两人如此疏离的境地?
穆荑的面容终是细微地动了动,抬起清冷的眼看着晋王,淡淡地问:“后来王爷为那些忠良报仇了么?”
晋王如鲠在喉,隐忍了片刻震怒地道:“这些年,本王与皇兄羽翼渐成,对抗薄氏之日可待,要不了多久一定能为穆叔叔和小凉报仇!”
穆荑淡淡地冷笑了,“王爷筹备复仇之事用了多少年?七年,七年却仍是‘指日可待’,人生有几个七年,这一世上有多少个‘穆家’和‘小凉’可以牺牲?”
“你这话何意?”晋王挑眼看着她,难道听了解释她仍是无法满意无可原谅?“小芍,薄氏在先帝时期便掌权,盛极一时,若要扳倒她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我与皇兄顾丞相等人只用了七年已经是极迅了!”
“是……”穆荑赞同,不可否认,他和他的兄弟已经尽力了她十分明白,但她的眼梢又微微往上挑,露出嘲讽的笑意,“但这跟我有何关系?”
陡然听闻她如此冷漠地一语,晋王都有些震惊地看着她,眼前之人这般平静无波,这般事不关己,真的还是他认识的善良的穆荑?
“当年为了救你,我母亲牺牲了,整个穆家族人皆牺牲了,父亲为了带你出逃连他们的尸骨都未及收拾,十年后回京他们已成为孤魂野鬼,甚至无法立坟。我父亲为了忠诚牺牲了孝道,十几年背负愧疚和自责,甚至入土后都无言面对族人。可做这一些他无怨无悔。无怨无悔也罢,他不怨,我也不怨,可是当他功德圆满之后你们为何还要杀了他?就因为他自愿的,你们就可以这般恣意牺牲他?”
穆荑的语气始终很平静,好像在描述梦里的故事,但听着十分苍凉,“如果说母亲和哥哥姐姐死的当年我还小,并未有感觉,但你们当面杀死我的父亲,甚至我跪地祈求,你仍是见死不救,如何让我平静无波,再视你为幼年一起长大的阿鱼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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