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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府天
“起来说话。”顾长风唤了一声。见顾泉依言起身。他打量片刻就笑道,“这次没把你带在身边,乍一开始的时候还不习惯。你别忘了多训几个精干人出来,回头打仗我还少不得你!”
“老爷过奖了。我这一身本事,还不都是老爷手把手教导的!”顾泉低头应了一声后。随即就开口说道,“太夫人,今天依您的吩咐。已经处置了那宋心莲。接下来是送到田庄上去,还是送衙门法办,还请太夫人示下。另外,得知老爷平安归来的消息,表小姐和晗姑娘都很高兴,问是不是立刻回来。”
“宋心莲送去滁州那边的田庄。送到之后,照前例处置就行了。”太夫人不以为意地吩咐了一句。随即就说道,“至于她们姊妹两个,自然得接回来。”
眼见顾泉答应一声便要告退,太夫人突然又叫住了他道:“之前我让晗儿去办的事情,你可知道是怎么办的?”
“回禀太夫人,张家祖宅门口一直有锦衣卫的暗探,所以那一天小人带着两个家将借口出去置办家具和各种陈设,将锦衣卫的暗探引走了两个,并没有跟着晗姑娘。只是那天晗姑娘回来之后,说是大街上四处遍布护卫,所以用了别的法子。”
说到这里,顾泉顿了一顿,又补充道:“那就是在老爷下狱后的第二天,小人引走那几个暗探的时候,远远经过几位公侯伯和朝廷尚书侍郎之类府邸的胡同前头,都看见守着军士,戒备森严得很。”
“知道了,你去吧。对了,今天就算了,二老爷才回来,明日你带人把她们两个护送回来!”
等到顾泉离开,太夫人长长吁了一口气,见顾长风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己,她方才开口说道:“你也应该知道,这次你出来,老大的振儿却被收了世袭铁券,还受了申斥,责成立时离京回老家。我那之前就在想,你若是能保全,顾家至少有人撑着,可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他那自私自利眼里又没人的性子,非得把咱们顾家全都陷进去不可!所以,我本打算让章晗拿着我的信物去见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刘大人,看看能不能让他帮忙。”
“娘,刘大人就算和我们家交好,可那等时候……”
“我并不是想让他保奏你,只想找几个不相干的御史,让他们弹劾一下振儿。横竖他劣迹不少,一搜罗就是一大堆,根本不费事!等到声势起来了,再让人弹劾咱们顾家勾结皇子窥伺皇位,如此下一剂猛药,兴许反而能够脱困!”
听到这些话,别说王夫人面色惨白,就连顾长风亦是吃惊非小。许久,他才声音苦涩地说道:“娘,您这风险实在是冒得太大了……而且将这样的大事托付给那样一个姑娘……”
“我是破釜沉舟死马当做活马医,可你如今出来,再加上前几天御史们的动向,她兴许真的做到了。”太夫人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可她若是真的做成了,我却又担心她是不是遗落了什么把柄给人,如今这心里真是七上八下……对了,老二,皇上既是让淄王送你回来,可有什么消息?”
顾长风暗想如此大事,若泄露出去后患无穷,章家父子如今又不在自己手中,若要长长久久,只有死人不会说话。可此刻不好明说,他不免打定主意要好好向王夫人问问自己不在这段时间,那姊妹俩究竟还遇到了什么事。可太夫人突然问到这个,他一时犹豫了许久。
“娘,外头有传言说韩国公旧部汇集辽东,以君上不义为由头造反,听说还拉拢了不少女真人,一时连东北的科尔沁都蠢蠢欲动。这是我尚未抵达京城之前打探到的消息,这事封锁得很紧,想来六安侯兄弟三个全都处死,也是因为这个。毕竟,王家当年和韩国公的干系不小。”
说到这里,顾长风脸上满是叹息,隔了许久才轻声说道:“东宫之位虚悬已久,说不定皇上如今这般动作,也是因为要再立太子了。”





富贵荣华 第五十五章 逆转(下)
早上巳时,五六个家将簇拥着前后三辆马车驶入了武宁侯府的西角门。由于昨日主人归来,外院的下人们都没了平日的愁眉苦脸战战兢兢,一个个精精神神,而等到马车到了二门,早就等候在这儿的楚妈妈和赵妈妈便一块笑着迎了上前。
楚妈妈端详了张琪片刻就笑道:“表小姐身体总算是大好了,老祖宗也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日,之前还在对老爷说!”
张琪知道,自己之前连夜离开顾家,用的是突然发病的由头,这会儿和章晗下了车,她便含笑说道:“终于是好些了,让老祖宗和二舅舅这样挂念。吃了十几天的药,现在我都觉得回味是苦的,只希望日后不必再吃这苦头。”
“表小姐还年轻,日后慢慢调养就好了。”赵妈妈也凑趣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便冲着章晗说道,“听说那几日外头最乱的时候,晗姑娘还去药铺买药?这样深厚的情分,三小姐每每提起也觉得羡慕,直说自己怎么没这样一个妹妹。”
“三姐姐谬赞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章晗笑了笑,随即紧跟着张琪进了二门。此处早有健妇备好了小轿等着,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她登上了轿子,等轿帘一落下,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右手拇指的指甲狠狠掐了掐左手掌心,心里思量起了早上出发的时候顾泉说过的话。
“太夫人吩咐了,如宋妈妈这样不忠不义的下人,不配再服侍表小姐和晗姑娘,着立时撵到滁州的田庄上去做苦力。那儿与世隔绝,素来是侯府处置有罪下人的地方,如此也不虞她胡说八道。至于张家那儿。太夫人自会派人去和姑老爷说。”
尽管宋妈妈还留了一条性命在,但顾泉既这么说。是不是表示顾家从此会让宋妈妈不能再开口说话?否则。顾泉那时候让人行刑之际,又怎么会打聋了宋妈妈的双耳,让其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倘若如此,那桩瞒天过海李代桃僵。便只剩下了归德府张昌邕和几个知情人,另外就是樱草。而那丫头自知人微言轻,只要笼络好了她,应该暂时能把此事压下去。
进京之后原本最大的危机如今已经消弭下去了。相形之下。却是另外一件事更加要紧!
“晗姑娘,宁安阁已经到了。”
听到这外头的声音,章晗连忙定下心神,待轿帘一打起就低头出了轿子。眼见得穿堂处顾钰正带着几个丫头迎候在那儿,她连忙跟着张琪走上前去。两边厢厮见行礼过后,顾钰就说道:“你们总算是回来了。这些天少了你们,家里冷冷清清不成样子。幸好如今好事成双。爹爹回来了,瑜妹妹你的病也好了。”
“都是托大家的福。”
张琪对顾钰的热情总有些不太适应,此时便只是微笑着答了一句,等到进了正房,瞧见太夫人左下首第一张交椅上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她忍不住心里一突。尽管明知道他不可能看穿隐情,可面对那犀利的眼神,她仍是情不自禁生出了一丝畏惧。就在这时候,身边就有人上了来。
“姐姐,你不是听到了今天回来,高兴得昨天整夜都没睡好,怎么如今已经到了却这幅样子?”章晗一边说一边看了张琪一眼,见其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快步上了前去,她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连忙跟在了后头。
“老祖宗!”张琪径直挨着太夫人的脚边跪了下来,双手自然而然放在了那膝盖上,想到这些天为了顾家为了章晗担惊受怕,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就簌簌掉了下来,老半晌,察觉到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头发,她方才抬起头迷离着眼睛说道,“老祖宗,我很想你……”
顾家其他人和她无干,可那时候午夜惊醒,一想到太夫人有什么万一,她就忍不住担忧害怕。到京城这么久,只有太夫人对她善意多过恶意和算计!
听到这一句真心流露的话,太夫人的脸色顿时更慈和了。见章晗亦上前行礼,她连忙吩咐了起来,随即拉起两人指着顾长风说道:“快去见过你们二舅舅。”
顾长兴自打两人刚刚进来时就一直在打量她们。对于张琪最初看到自己时的畏缩,他有些不喜,可等看到张琪对太夫人的孺慕,他也就释然了。毕竟,在外头带兵打仗的他杀气有多重,只看他那些部下就知道。因而,对于章晗面对他时的处之泰然,他不觉有些诧异,可想想昨晚上王夫人对他说的那些事,他就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
小妹也是的,就算亲生女儿体弱多病,可也不能一门心思用在干女儿身上!人心隔肚皮,总不能指望章晗如同她似的把张瑜护着一辈子!况且,之前那件事……
小别重逢,虽说日子不长,可王夫人知道太夫人有话要对姊妹两个说,就拉着顾钰告退了。由于顾长兴归来,今日顾家子弟读书的读书,复职的复职,就连嘉兴公主也入宫去见母亲惠妃了,此时除了伺候的那些丫头妈妈之外,就只剩下了太夫人和顾长风。太夫人见张琪面露倦意,就笑着叫来了楚妈妈吩咐道:“瑜儿既然大病初愈,你带着她先回房休息,有什么话,我先问晗儿也是一样的。”
张琪虽知道章晗被留下必然另有缘由,可终究不敢违逆,看了一眼章晗后便默然起身离去。这时候,太夫人方才把其他人都遣退了,面色和蔼地对章晗问道:“晗儿,之前我请你去做的事情……”
不等太夫人说完,章晗便从身上掏出了那一串佛珠,离座而起上前跪下双手奉还,见太夫人有些踌躇地接过了,她这才开口说道:“那一日请顾管事去引开前头兴许会有的暗探,我便以给姐姐抓药,和修补干娘留给姐姐的珠钗作为由头出了门。从药铺出来,我就从府东街绕了一绕,接过却发现各家门前都有人看守,生怕背后有人跟着,就没敢进去,后来想着就找到了常做咱们顾家生意的那家福生金银铺。”
“好了好了,起来慢慢说。”
见太夫人拉了自己起来,她看了一眼一旁仔细倾听的顾长风,顿了一顿后,这才继续说道:“我那时候打扮得像个大主顾,那金掌柜便兜售了几样现成的头面,见我都不置可否,他便引了我去后头,头一样兜售的是二舅母给三姐姐打的一套金头面。我见了大为诧异,托辞东西不够好,他竟又拿出了另外一套东西,直言是当初六安侯给六安侯太夫人打造的,情愿赔几两金子卖了给我。
我知道各家打造金银首饰,都是自家拿了金银锭子去定制的,金银铺不过是收些手工钱,那时候忍着心中惊骇,就半真半假问他不怕人追究,他却说顾家铁定是必死无疑,不可能有复起之机,我想到之前顾管事对我说过这家金银铺后有都察院大佬撑腰,一时灵机一动,就把太夫人交待我的话挑唆了他几句,又给了两枚金瓜子当成定金。”
顾长风对于京师那些产业背后的人还不太了然,但太夫人却了若指掌。此时此刻,尽管不能确定是否章晗的挑唆建功,可如此玲珑剔透心肠,却着实让人赞赏。因而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好孩子,做这样的事难为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些天在外头也累着了。”
等到章晗依言退出,顾长风还没说话,太夫人就立时摆手阻止了他,随即叫了赖妈妈进来,沉声吩咐道:“你去外头吩咐顾泉,大中街上的那家福生金银铺,把那金掌柜近日的动向给我好好摸清楚,派人死死盯着他!”
赖妈妈一退下,顾长风方才眉头紧皱地说:“小妹把这个干女儿实在是教得太聪慧了,聪慧得让人觉得有些心悸。娘,她做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关系重大,若是让外人知晓……”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如果是她初进京城的时候也就罢了,但如今……你知道么,十二娘提到,甚至连皇上都知道,咱们家有这么个为了干妹妹,宁可豁出性命对上洛川郡王的烈女!”
太夫人轻轻吁了一口气,随即淡淡地说道:“而且,你如今虽平安回来,可军马全都让赵王领了,她父兄也转了赵王麾下。她旧日的一个邻舍,甚至深受赵王赏识,这次护送了东安郡王上京,正正好好在安庆公主府当着东安郡王的面和她见过一面,她回来就告诉我了,我也问过十二娘,确有这么一回事。再说,这些天攻顾家最烈的,就是都察院右都御使王阶,正是福生金银铺后头的人。这不会是巧合!”
虽则太夫人如此说,一贯直来直去惯了的顾长风依旧难免放不下,直到午后顾泉匆匆回来禀报之后,他才一下子打消了这个念头。
福生金银铺和与其相邻的那家书斋,全都在晌午时分被一锅端了,却只有那金掌柜下落不明!不但如此,多年圣宠不衰的锦衣卫指挥使滕青,还有都察院右都御史王阶,竟然全都成了阶下囚!这一场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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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 第五十六章 靠山?
从前在归德府时,十月就要预备炭盆,然而江南的十月却大不相同。虽不能说是极冷,但那种阴湿入骨的寒意却胜过北边的干冷,只要在外头逗留的时间稍稍长一些,手指头就会渐渐发僵,即便屋子里放着炭盆,熏笼里搁了香露,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天气虽不好受,章晗的心情却是阳光明媚。拔掉了宋妈妈这根肉刺,福生金银铺的事情又被不留一点痕迹地撸平了,虽说此后就再没有见过顾长风,太夫人也对她越发客气,客气得甚至仿佛是拿她当外人,可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当这一日太夫人召了她过去,说是父兄已经到了京城,隔日便可以去见时,她强忍喜悦回到房里,立时忘了所有仪态,一下子仰天躺在了床上。
“爹,大哥……我终于能见你们了!”
张琪被太夫人留了一会儿,进了屋子见章晗这幅光景,她立刻上前去,冷不丁伸手在章晗的咯吱窝里捏了一记,见人讨饶着在床上笑成一团,她忍不住挨着人一块躺下了。知道如今宋妈妈不在,那几个丫头都是被揉搓得服服帖帖,她也不怕人瞧见,支着胳膊肘翻了个身,就这么翘着如今微微有些肉的下巴看着章晗,笑得连白牙儿都露了出来。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你总算能见到亲人了!”张琪忍不住拽住了章晗的手,随即又是懊恼又是惘然地说,“我刚刚对老祖宗说,原本也想和你一块去,可老祖宗说我在服孝,不好出门去见外人,我就不敢再争了。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只想对你爹和你大哥赔个礼,再道一声谢。可就连这个都做不到。”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章晗重重捏了捏张琪的手。脸几乎和她碰到了一块儿,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再说,这些天你也瞧见了。太夫人对我仿佛疏远多了。如今我既然和父兄相见,就没有一直赖在顾家的道理。”
“什么。你……你是说你要走?”
见张琪一下子提高了声音,章晗连忙抬起手来按住了她的嘴,随即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咱们到京城好几个月了。你如今已经博得了太夫人的喜爱和信任。而且又表明了心迹,我这个干娘原本预备用来陪媵的干女儿也就可有可无了。太夫人留着我在京城,总免不了想起之前的事,兴许就会有心结,我这一走,于你于我都好。”
“可是……可是我舍不得你……”
两人在张家屋檐下那些年。就是悄悄话也得等到无人处去说,反而是到了顾家这些日子朝夕相处。情分自然比从前更加深厚。喃喃说着这话,张琪忍不住把头埋在了章晗的肩膀上,老半晌才讷讷说道:“那咱们……那咱们今后可还有见面的机会?”
“小傻瓜,我还没走呢,再说就是真要走,也得回来告辞之后,这是应有的礼数,这些话你等那时候再问也不迟。”章晗笑吟吟地摩挲着张琪的脸廓,见人总算舒了一口气,她方才从床上坐了起来,拉着张琪一块到梳妆台前梳头理鬓,心底默默祷祝了一句。
只希望老天爷看在她进京之后一直殚精竭虑的份上,让她心想事成,不必再战战兢兢寄人篱下,从此和家人团聚!只是归德府断然不能呆,还得另外找个栖身之所才行!
次日正是个大晴天,章晗一大早起来去见过太夫人,就带了芳草和碧茵坐了武宁侯府的车出门,却是顾泉亲自带了几个家将护送。马车从西角门出去后经过威宁侯府门前时,恰逢里头有车马出来,却只听见哭哭啼啼一片喧闹。车里的芳草沉不住气,立时挑起了一丁点窗帘,随即就低呼一声道:“是威宁侯出来了!”
“别哭了,我只是回乡,又不是上法场,你是不是成心想咒我死!”
“振儿……我苦命的儿子……”
章晗虽没看见后头那哭天抢地的女人,可料想也知道是李姨娘无疑。想到自己便是往顾振身上烧了一把火的人,她心头虽解气,但仍是立时吩咐芳草把窗帘放下。
这种时候,马车既过不去,自然只能停在一边等顾振一行人通过,然而,顾振一瞥见这边厢武宁侯府的这一行,立时脸色大变,突然就径直走了过来。
“这不是顾管事么?一大早的,是要护送谁出门?”
“三爷。今次是奉太夫人之命,护送章姑娘去见她的父兄。”
尽管被收掉了世袭铁券的顾振可说是声名扫地,之前武宁侯顾长风回来之后,太夫人叫了顾抒,却没把顾振顾拂兄妹叫过去,竟连训斥责备都懒得做了,但终究主仆名分还在,早早下马的顾泉自然免不了弯腰行礼。顾振对他这幅装腔作势嗤之以鼻,可听到章姑娘三个字,他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护送章姑娘去见她父兄?”顾振眉头一挑,随即恶意地嗤笑道,“我这个正经孙子启程,武宁侯府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她的父兄是什么牌名的人,用得着你这个二叔的头号爱将亲自护送?什么时候顾家已经沦落到要奉承外姓人的地步了?”
面对这样的挑衅,车中的章晗却纹丝不动,在她的冷冽眼神下,虽说芳草和碧茵都窝火得很,可终究都紧紧闭上了嘴。然而,车中的人不说话,顾泉眉头紧皱,可身份所限,毕竟不好和顾振硬顶,顾振看在眼里,心里却越发生出了一股邪火来。
分明这顾家就要属于他了,谁知道情况竟会突然急转直下。他都已经倒霉到这个地步了,今天要是再不能出这一口气找回脸面,日后兴许就没这个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竟是森然狞笑着提起马鞭就冲着那车帘重重击打了下去。只听啪的一声,他含恨出手的马鞭就重重抡在了厚厚的棉帘子上,一时间棉布面子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里头的棉花衬里。当第二鞭再次落下的时候,雪白的棉絮就随着那力道飘散了出来。此时此刻。顾泉忍无可忍。正要上前拦阻,却只听陡然一声破空厉响,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正要抽刀时。那一箭竟是径直正中顾振的鞭柄。鞭子脱手的顾振惊得一个哆嗦,下一刻。当瞧见一支箭擦着自己的脸飞了过去的时候,他一下子吓得大声叫嚷了起来。
“有刺客,快来人哪。有刺客!”
眼见威宁侯府的人乱成一团。顾泉却冲着手下家将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稍安勿躁,随即立时往街口看去。就只见那木质牌坊下头,一行七八个人疾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少年十五六岁光景,身材壮硕。手里还挽着一张弓,到了近前。他看也不看围上来的威宁侯府众人,径直居高临下地看着马车前的顾泉等人,脸上满是恼火。
“顾家难道没人了,就任凭这么一个败家子胡闹?”
顾泉被这一句话堵得脸色铁青,可还不等他说话动作,那少年后头的其他人便上来将其簇拥在当中,另外一个同样挽着弓的人策马微微往前了两步,这才说道:“郡王,何必和一个罪人置气?”
听到这称呼,联想到这会儿这位郡王出头的可能性,再加上刚刚那射箭的准头,顾泉一下子醒悟了过来,慌忙下拜行礼道:“参见东安郡王!”
正冲着下人使劲嚷嚷的顾振一听到顾泉口中的这四个字,一下子呆若木鸡。他性好渔色,事有不遂则暴躁易怒不假,可那也得看是对谁。倘若此刻太夫人亦或是武宁侯顾长风在面前,他就立时老实得犹如猫儿一般,可顾泉等家将自然吓不了他。然而,如今面前这个人是比他的祖母二叔更加惹不起的角色!脸色苍白的他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两步,可紧跟着就发现那马上东安郡王的锋利眼神倏忽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怪不得皇爷爷要把你赶出京师,有你这种人在,已故陕国公和如今武宁侯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陈善嘉撂下这么一句话,随即就冲着车内大大咧咧地问道:“可是章姑娘在车中?”
外头的变故章晗虽没有亲眼看见,可只听那些声音动静就能约摸猜得出来,等听到外头赵破军叫了一声东安郡王,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发起怒来气势汹汹,可平时只像是腼腆少年的皇孙来。因而,当她听到外头这唤声,连忙打起一些车帘,随即欠身答道:“是,多谢郡王解围。”
“你爹和你大哥我见过了,尤其是你大哥,这武艺竟和赵破军不相上下。”陈善嘉说到武艺,顿时兴致勃勃,倘若不是赵破军在旁边干咳一声,眉飞色舞的他倒很想在章晗面前再夸上章晟两句。顿了一顿后,他方才没好气地说道,“赵破军来向大哥请假说是要来接你,大哥答应了,我正好没事,就索性一块跟过来瞧瞧,谁知道竟碰到这种事。得了,有我这些人在,顾家也不用派人护送了,免得再碰上这种只会仗势欺人的败家子,展不开手脚!”
他说着就不由分说一挥手,让身旁护卫代替了顾泉等一众顾家家将,这才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泉道:“我瞧你这肩膀腰腿和架势,就知道必有一身好武艺,可惜了!”
眼见得陈善嘉和赵破军等人接手了马车缓缓出了威武街,想想刚刚那句话,顾泉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感觉。又瞥了一眼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顾振,还有那些呆若木鸡的威宁侯府家人,他什么也没说,打了个简单的手势就带着几个家将径直往回走去。
今天这事情实在太没来由,东安郡王确实是性子直爽好男儿,而顾振……威宁侯这世袭铁券都夺了,居然还不知道改过,这个败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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