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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莫言殇
席间,那些小姐们开始献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尽展所长的同时,眼睛全部盯在默然静坐的离王身上,美目流转,秋波频送,只盼望以一己才华留住那个人上之人的优秀男子的目光。然而,从始至终,宗政无忧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自顾自的饮茶。
临天皇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朝宁千易笑道:“王子以为我朝女子与贵国女子相比如何?”
宁千易笑道:“贵国女子虽无我国女子马上之飒爽英姿,但端庄娴雅,才貌不凡,令小王大开眼界。”
临天皇开怀道:“那王子以为她们之中,谁更胜一筹?朕赐她公主封号。”言下之意,已让宁千易选妃了,选中之人,会被封为公主。
宁千易礼貌地朝席下众女子看去,目光一一掠过那些目光闪烁的小姐们,这些女子的相貌美是美,但在那一名女子的映衬下,都成了庸脂俗粉。而他想要的妻子,是一见倾心从此令他魂牵梦萦的绝世女子,不仅要姿容绝世,还要有过人的胆识,临危不惧,有情有义,这几年辗转各国,终于被他遇到一个,却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宁千易摇头,对临天皇抱歉道:“贵国美酒果然名不虚传,小王一时贪杯,竟饮得多了,现下有些头晕,不如先让离王品评。”
临天皇目光微微一沉,不动声色的扫了眼面色冷漠的宗政无忧,眉头一皱,对席下一名身着碧色纱裙尚未献艺的美貌女子道:“雅黎,朕听闻你近日习了一支舞,跳来为大家助助兴。”
被提名之绿衣女子名叫孙雅黎,是当朝丞相之女。此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舞姿一绝。她听闻皇帝叫她,连忙起身应了声“尊旨”,然后款款步出席位,来到大殿中央,鼓乐齐响时女子嫣然一笑,曼身起舞,身姿轻盈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百官看了直点头称赞,这时,两座阁楼相连的长廊之顶忽然垂下一根五彩锦缎,女子旋步,在飞扬的轻纱中挽了那跟彩色锦缎,轻轻纵身一跃,以无比美妙的姿态朝与之相邻的三层阁楼飞去。
风吹动女子乌黑的长发,舞动她柔软的长裙,纱袖飘舞间,女子竟宛如奔月的嫦娥仙子。
“嫦娥奔月!”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引得始终垂眸的宗政无忧面色一变,蓦地抬头。
与此同时,高位上的临天皇冷峭深沉的眼神也变了几变,望着飞向高楼的翩然身影,脑海中浮现许多年前的一幕。
女子一身白衣在他册立四妃的大典上跳了一支舞,艳惊四座,令本就如仙一般纯净美好的女子仿若奔月的嫦娥仙子,他当时喜不自抑,以为她不怪他,却不知她当时重病缠身。记得那一舞毕,女子站在丹陛之下,双目浮泪,却笑着对他说:“臣妾以此舞……恭祝陛下喜得四位美人相伴,从此江山稳固,美人在怀。而臣妾体弱福薄,不适合再侍奉陛下,愿自请搬入清心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她是那么坚定而决绝的向他请命,自求搬入冷宫。那段日子他忙于政务,不知她身染寒疾未免他担忧而隐瞒不报,他以为她一切都好,以为她能接受他娶一个傅鸳便也能容忍他册立四妃,却不料册妃之事令她急痛攻心,致使刚刚出现好转的病情再度加重……
她对他说:“你曾经说,一生只娶我一人。当年,你为形势所迫娶傅鸢为妻,我理解你肩负黎民百姓天下苍生之重任,你说等你登上皇位,便只要我一人做你的妻子,如今你又为了稳固朝堂,再纳四妃,我仍然理解你身为皇帝许多事身不由己,但是我……不能再原谅你。我不怪你,怪只怪,我爱错了一个皇帝!”
那一日,她一口血喷出,倒在冰冷的地上,从此一病不起。他日复一日守在她床前,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却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往事如烟,一切都随着时光流逝,唯有那名女子在他心底刻下了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痛与悔恨。忽然悲从中来,眼中一片哀伤浓郁。
宗政无忧亦是定定望着那三层阁楼之顶翩然起舞的身影,目光一瞬不瞬,思绪飘远。
清冷的宫殿,一个四岁的男孩依在重病的母亲床前,笑着对母亲说:“母亲跳舞的时候,像仙女一样好看。”
女子慈爱地抚摸着男孩的脸,温柔笑道:“等母亲的身子好些了,再跳舞给我的忧儿看,好不好?”
“那母亲要快快好起来……”
那时候,他知道自己是支撑母亲活下去的全部动力,所以,即便他那样担忧母亲的病情,他也还是会笑着与母亲说话,装作什么都不懂,让重病的母亲不舍得抛下他,却没想到,最后害母亲死的那样惨……心口一阵一阵抽搐,他握着杯沿的手已是一片青白颜色。
三层阁楼之上,绿衣女子一舞仍在继续,底下的那些女子们或羡慕或嫉妒,却都如周围的人一样看得入神。
漫夭不经意朝对面望了一眼,发现对面男子面色苍白,深沉而邪妄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浓郁的悲伤,就像以前她在离王府偶尔听他提到云贵妃时的表情。再看临天皇,同样神思恍惚,悲伤流溢。想来,绿衣女子的这支舞定然和云贵妃有关,而这名绿衣女子显然有备而来,离王妃之位,非她莫属了!
心里忽然窒闷难当,仿佛夏日的暑气一下子全部涌进了她的肺腑。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傅筹发觉她面色有异,附耳低声问道。
漫夭连忙垂眼,淡淡摇了摇头。有宫人上了新茶来,她端起一杯便饮,动作有些急,却不知广袖一角被挂在了何处,导致杯子还没递到唇边,手中茶杯已被打翻,一满杯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她的左肩,顺着伤口的位置往下流淌,灼辣辣的痛感似乎一直延伸到了心底。
青瓷杯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清脆的响声混在优美的鼓乐之中尤为刺耳。鼓乐齐停,沉浸在绝妙舞姿中的众人回过神来,听到傅大将军紧张的询问:“容乐,你怎么样?可有烫着?”
傅筹拿了帕子为她擦拭,漫夭怔怔转头,望了他半响却没说话。之后,她低眸看自己的衣袖,那样柔滑的锦缎,与被打磨得极为光滑的桌角,这样也能挂上?当真奇了。也难怪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好似她是故意想破坏这场选妃宴,就连临天皇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审视和不悦。
唯宁千易还关心询问:“公主烫伤了?要不要紧?”
漫夭正想回话,就听对面男子声沉如水道:“传御医。”
“不用。”漫夭连忙阻止,抬眼间对上那双邪妄的凤眸,此刻,宗政无忧正直直望她,目光竟有几分奇怪,她慌忙撇开眼,淡淡道:“不碍事。一杯茶水而已。扫了大家兴致,容乐十分过意不去,还请各位继续。”说罢起身行礼致歉。
鼓乐再次响起时,她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冷哼,宗政无忧眼寒如水,周围的人也都没了观舞的兴致。孙雅莉坚持着跳完这一舞,下了阁楼回到大殿,眼中隐藏的浓浓敌意令漫夭感觉如芒刺在背。看来,今日又有麻烦了。
果然,孙雅莉并没有回到属于自己的座位,而是直接走到漫夭面前,微福一礼,语调听起来很是恭谦,道:“都怪雅黎跳得不好,害公主打翻茶杯烫伤玉体,雅黎向公主赔罪了!”
这一赔罪,丞相家千金的端庄得体、谦卑大度,与她这一国公主的鲁莽失仪形成了强烈对比。
漫夭在心里叹气,面上却礼貌笑道:“孙小姐这么说,容乐真是要无地自容了。孙小姐舞姿出众,令容乐大开眼界,只怪容乐当时看得太入神,才会失手打翻茶杯,惊扰了各位,十分抱歉。”
孙雅黎娇笑道:“久闻公主貌比天仙姿容绝世,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叫雅黎好不羡慕。”
“小姐谬赞。”漫夭淡淡回应,心知这女子这般盛赞,怕是还有后话。
果不其然,孙雅黎很快又道:“雅黎听闻启云国的女子最善音律歌舞,想必公主对琴曲更是精通。雅黎从小便喜欢抚琴,尤其喜欢‘高山流水’一曲,并为伯牙、子期的故事深深感动,一直盼望有朝一日能得一琴中知己,共弹一曲‘高山流水’,正巧这里有两座琴台,雅黎冒昧相邀,不知公主可会嫌弃?”
孙雅莉说完,微微挑了挑眉。
启云国女子善音律歌舞是不假,但她们擅长的是琵琶而非古琴。先前传言容乐长公主无才无貌,虽然容貌与传言不符,但这一年来,她行事低调,从未在人前展示过任何的才艺。外人对她的印象,除了美貌,也仅仅是她曾设计过一个美轮美奂如仙境般的茶园。
今日本是选妃宴,在座的未出阁的女子展示才艺为的是取悦离王以争得离王妃的位置,倘若她真应了孙雅黎的邀请,若是赢了,她一个有夫之妇抢了这些女子的风头自是不妥,况且人尽皆知,她大婚之前便失身于离王,如此一来,自有不忘旧情之嫌。若是她输了,那便是技不如人愧对她一国公主的身份,丢了启云国的脸面。倘若她不应,别人又会说她徒有容貌却无才德,这些她倒是无所谓,关键今日有尘风国贵客在场,她的身份代表的就不只是她自己,而是一个国家的礼仪。
应与不应,都是错。
漫夭蹙眉,感觉到周围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有妒忌、有计量、有幸灾乐祸,还有一部分在等着看她笑话。
对面九皇子低声道:“七哥,这个孙雅黎人长得倒是美,舞也跳得好,就是心眼太小,她这明显的就是在为难璃月嘛!你可千万别选这种外表看起来端庄大方其实是小肚鸡肠的女人做我的嫂子。”
宗政无忧没说话,淡淡扫了眼绿衣女子,眼光冷若冰霜。
孙雅黎见漫夭半响没动声色,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便转而朝临天皇行礼请求:“请陛下恩准。”
这是两国女子的较量,孙雅黎的琴技不凡乃众所周知,临天皇自是没有异议,却也不好直接下旨,便端着不开口,只将目光转向不动声色的漫夭。
丞相夫人见状,忙对孙雅黎斥道:“雅黎,你太不懂规矩了!公主身份尊贵,哪里是咱们这种身份可以高攀的!”说罢便去拉了孙雅黎跪下,请罪道:“臣妇教导无方,雅黎年纪轻,不懂事,冒犯公主,请陛下恕罪!也请公主宽恕!”
这下好了,又多了一条自恃身份目中无人。这母女二人,是非要逼她应下不可。漫夭看了看对面阁楼之琴台背后的帷幕,心中一动,缓缓起身,不慌不忙走下席位,微微笑道:“孙夫人言重了。容乐只是担心自身技浅音漏,恐污了陛下、王子及众位大人的耳朵,才一时拿不定主意。”
临天皇笑道:“公主不必谦虚,朕,也想听听启云国的琴音。来人,备琴。”
漫夭回眸望向对面阁楼上的那座琴台,似思忆又似怀念道:“那琴台,云纹雕刻,帷幕在悬,与容乐从前在启云国皇宫所用的那座琴台倒有几分相似,看上去真是亲切。”
临天皇立刻吩咐:“将公主的琴摆到对面琴台。”
孙雅黎到底年轻,沉不住气,眼中已有得意之色,心想,她在这大殿中自能受人瞩目,而对面琴台距离虽然不远,但同等的琴音,从对面传过来势必会弱上几分,这正合了她的心意,连忙笑道:“公主,请。”
漫夭点头,扶着泠儿的手朝对面琴台走去。迎面有风吹来,抖动她的衣袍,她的脚步看上去有些虚浮,令人不禁怀疑,拥有这样纤细单薄身躯的女子,能弹得出那样大气的曲子吗?
出了大殿,走在两座楼阁相连的长廊上,漫夭唇边淡定的笑容慢慢消失,她看了眼曲折幽静的长廊,缓缓抬手抚上左肩,在走到长廊拐角处的时候,掌心聚力朝伤口处猛地一震,一股撕裂的疼痛猛烈袭来,她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晃,在泠儿还来不及扶住她的时候,已然撞上了长廊的拐角。
坚木雕刻的犄角对准的位置,正好是她的左肩。





白发皇妃 第33章 角色倒转(1)
剧痛袭来,女子闷哼一声,脸色煞白,扶着廊柱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地上滑去。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冒了出来,鲜红的血,透过层层包扎的布帛,大片大片浸染了她白色的衣裳。她闭着眼睛直吸气,泠儿在她身后惊叫道:“啊!主子,伤口流血了!”
身后大殿,传来杯子落地的声音,还不等众人反应,殿中已有一青一白两条人影同时朝大殿外的长廊急掠过去。
“容乐,你怎么样?”傅筹伸手就要扶她,但手还未碰到女子的衣裳,女子已被人捞住身子抱在怀里。
众人惊诧,被其中一名男子飞掠而过时浑身散发出来的凛然怒气震慑住,只有宁千易不感到惊讶,因为与七日前相比,宗政无忧此刻的脸色已经算是很好了。
熟悉的气息又一次笼罩了女子的鼻尖,一如七日前她受伤落湖的那一刻,她又听见了这个胸膛的主人剧烈起伏的心跳声,似愤怒又似慌乱的表情出现在一向冷漠无情的男子的面庞,这一回,她一睁眼,就清楚的看见了,不禁愕然。
“还愣着做什么,传御医。”宗政无忧冷冷一扫长廊外呆立的宫人们,沉声喝斥,声音如闷雷一般在大殿里头炸开,惊得那些宫人们身子一抖,忙不迭朝楼下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漫夭醒神,望着抱住她的男子,突然想到什么,笑起来。以前,她和宗政无忧纠缠的时候,每逢她遇到危险或需要帮助,傅筹总像是提前算好了似的,及时出现在她的面前,现在她嫁了傅筹,那样的角色似乎又换成了宗政无忧。叫她怎能不觉得好笑呢?
傅筹以前所做的一切皆因她启云国公主的身份,那么如今的宗政无忧却又是为了什么?
殿内的少女们神色惊异,琴台上的孙雅黎表情更是僵硬到极致,龙椅之上的临天皇面沉如水,其余的人目光各异,齐齐望着曲折长廊上的三人。
漫夭被宗政无忧紧紧抱在怀里,而她的丈夫就站在他们身边,默不做声。
气氛诡谲。
大殿之内无人出声,大殿之外,月光透过乌青色的浮云,与头顶高悬的宫灯投射出来的暗黄光线糅合在一起,轻轻笼罩在他们身上,更增添了几分诡秘。
泠儿想询问伤势,张口却没敢发出声音。
漫夭终于缓过一口气,用手捂住伤口,轻轻动了动身子。
宗政无忧皱眉,不自觉含了怒气,“你这个模样,还想做什么?”
漫夭紧抿的唇半点血色也无,她看了眼傅筹,他一双温和的眼看起来仍然温和,但眼底的神色却是复杂深沉。望着傅筹向她伸过来的手,她的嘴角浮出浅淡的讥诮,最终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宗政无忧目光一沉,原先冰冷的眼神在怀中女子似嘲弄似悲哀的表情中渐渐开裂。她无声的选择,令他意识高于理智下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行为都变得十分可笑。他自觉放开了手,眸光掠过一道浓浓的自嘲,继而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再不看女子一眼。
漫夭垂下眼眸,竟不敢朝大殿里望去。
“容乐,伤得重不重?给我看看。”身边傅筹温柔的询问,就要拿开她捂着伤口的那只手。
她淡淡摇头,不说话。
这时候,观荷殿里,孙雅黎眼珠一转,起身来到长廊上,看了眼漫夭,然后用手摸了下长廊的犄角,神色疑惑道:“也没有多利啊,怎么把公主伤得这么重呀?”她说完似乎觉得不妥,立刻调转口气道:“公主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故意的……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唉!都是雅黎不好,刚才跳舞害公主烫伤玉体,现在想邀公主共弹一曲,又害公主平白无故的受了伤……看来今天,雅黎是没有福分得公主指教了。”说完重重叹一口气,似乎无比遗憾。
漫夭忍不住冷笑,看来这女子是非要和她过不去。
此时殿内,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有人说:“是没见撞得有多重啊,怎么就连站也站不稳了呢?”
有人说:“还不是怕丢人!为了逃避跟孙小姐对琴呗!”
还有人说:“依我看,她这是苦肉计,故意吸引离王的注意,虽说傅将军也很优秀,但也比不得离王身份尊贵,再说了,离王可是咱临天国第一美男子,又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哪能甘心看着离王当着她的面选别人做王妃啊!”
“真是!嫁了人也不安分,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还跟我们抢男人,真不害臊!”
“启云国的女子都不用背女德的吗?”
“你不知道啊?我听说她从小是在冷宫里长大的,是启云帝登基以后才把她接了出来。”
“怪不得呢!原来是冷宫里长大的公主啊!平日看起来高贵得不得了,其实骨子里就是个不守妇道的贱女人……”
含讥带诮,嘲弄鄙夷,那些人自以为压低了声音,然而,就连长廊上的漫夭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她本不想听,奈何耳力太好,又或许那些人是刻意说给她听的也不一定。
喉头翻滚的血腥气终是压不住,渗过她咬紧的牙关,沿着微微翘起的薄凉嘴角蜿蜒流淌下来,一滴一滴溅在傅筹的手上,温热而粘腻。
傅筹眼光一变,皱眉道:“那些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一向不爱计较,别跟她们一般见识。走,我带你下去处理伤口。”他用手擦拭着她嘴角溢出的血迹,眼底浮出一丝歉疚与心疼。
漫夭推开他的手,不计较是因为她不想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枉费心神,但这并不代表她没心没肺无知无觉,她又不是木头人,倒要看看,那些人还能说出些什么话。
殿内的议论依旧小声却越发的不堪入耳,九皇子望着平静的有些异常的宗政无忧,心中渐生不安。
抚琴不成,孙雅黎自是要回大殿向帝王行礼才能归其座位,而她行礼过后,眼波一动,转身之时,用手扶额,似是头晕,身子摇晃了几下,脚步一个不稳,便朝着右边歪倒下去。那个方向,正是宗政无忧所在的位置。
宗政无忧眉也不抬,任她倒下,在即将碰触到他的时候,冷炎适时现身,一把未出鞘的剑稳稳托住了孙雅黎的身子。
冰冷的剑气透鞘而出,惊得孙雅黎连忙站直了身子,瞪了眼坏她好事的冷炎,恼恨不已。
这时,临天皇道:“雅黎可是身子不适?老九,你去下边坐,让雅黎就近歇会儿。”
孙雅黎闻言一喜,席中少女面色皆变,心想这琴没弹成,她反倒坐到离王身边去了,莫非皇帝已经中意了孙雅黎?否则,那么浅显的伎俩,怎么瞒得过皇帝陛下?
九皇子不情不愿站起来,撇了撇嘴,孙雅黎在丫鬟的搀扶下,终于坐到了她心仪已久的男子身边。咫尺间的距离,他的人,他的气息,他的一切一切,都挨得那样近,近到她只要一呼吸就可以触碰到,不由得一颗芳心砰砰乱跳。有宫人上前撤去九皇子的茶杯,为孙小姐换上一只新的。
临天皇语带深意道:“无忧,你要好好照顾雅黎。”
宗政无忧仿若不闻,孙雅黎偷偷拿眼瞧他,只见他一只手撑在桌上,微微斜着身子,慵懒的表情迷乱人心。
宗政无忧突然从宫人手中夺过茶壶,睨了一眼身旁双颊晕红心跳如鼓的女子,他冷笑一声,抬手,缓缓地往她面前满水之杯里注入新的茶水。
孙雅黎愣了一愣,水立时满溢而出,顺着桌子流淌下来,她慌忙挪开身子,还是被茶水溅湿了衣裙。男子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孙雅黎有些手足无措,见他面沉如水,她也不敢吭声。周围也因宗政无忧这一奇怪的举动重又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什么用意。
九皇子扬唇,笑得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吧。
“这……”丞相夫人正要开口,被孙丞相急忙给制止了。孙丞相冲她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脸色凝重。
孙雅黎的丫鬟沉不住气,小声提醒道:“王爷,小姐的水杯已经满了,不能再倒了……”
“咣!!”
那丫鬟一句话没说完,宗政无忧突然将手中茶壶狠狠掷了出去,一阵咣当震响回荡在整座大殿,连临天皇都惊得身子一颤,更遑论其他人。
宗政无忧冷冷地掀了眼皮,地狱阎罗般的邪眸冷冷一扫,众人皆是身躯一抖,心被高高吊起,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茶壶碎了不知多少瓣,那些碎裂的青花瓷片四下弹开,砸在桌子或地上“叮叮”作响。临天皇皱眉,看了眼宁千易,继而对宗政无忧低声斥道:“无忧,你做什么?别惊了贵客。”
宗政无忧头也不抬,冷笑道:“怕我惊了贵客,你就别自作主张!”他的言语那般放肆,半点情面也不留给那个帝王。
“你!”临天皇脸色骤变,就愈发作。
陈公公忙道:“陛下,您先喝口茶压压惊。”
临天皇强压下心中怒火,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心中仍是气郁难舒,重重地将茶杯放到桌上。
宗政无忧不看他,只冷冷道:“方才,是谁说水满不能再倒了?”
“奴……奴婢多嘴……”孙雅黎的丫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声音打颤。
“你是多嘴!”宗政无忧凤眸半眯,面无表情道:“本王的事,岂容他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找死!来人,拖她出去,本王不想再见到她。”
孙雅黎大惊失色,忙道:“王爷……”
“谁敢求情,一并拖出去!”他冷冷看了孙雅黎一眼,吐字如冰,毫不留情。孙雅黎蓦然住口,娇躯在丫鬟反应过来之后的惊恐的求饶声中不住颤抖,而这个位置,先前求之不得,如今,却如坐针毡。
宗政无忧端了宫人奉上的新茶,轻轻啜了一口,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凌厉的目光透过浅灰色的杯沿扫向身边的女子以及之前小声议论的众人,沉声道:“想活得久一点,就管好自己的嘴巴!该明白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也别以为会点小聪明,就可以在本王面前肆意妄为!”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冷冽低沉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大殿里的每一个人的心里,让他们在浓烈夏日感受到了透骨的寒冷,像是浸了冰。空气中仿佛有血腥气在蒸腾,孙雅黎双唇颤抖,脸色发白,十指绞在一块,惊恐的瞪着他,说不出话来。其余的小姐们更是个个捂紧了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叫出声,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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