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莫言殇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呼,所有人跪地行礼,唯宗政无忧仍然安坐。临天皇自进殿之后,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眼中并无责怪之意。
“众卿家免礼平身!今晚君臣同乐,不必拘礼。都坐罢。”
众人谢恩,起身落座。傅筹就坐在漫夭的斜对面,她只要一抬头,总能对上他温和带笑的目光。
冗长的开篇礼过后,临天皇心情极好地笑道:“北夷蛮族常年扰我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朕曾说,谁能去掉朕的这块心病,朕,定会重重封赏。白日里,朕已封傅爱卿为‘卫国大将军’,掌管三军,享王侯待遇,现再赐离王江南封地五千里,享独立管辖权,往后江南一切事宜无需上报朝廷,直接报去离王府。”
赐地五千里,独立管辖,岂不相当于分割出半个朝廷?众臣哗然,太子脸色难看,看了眼刑部尚书,余大人连忙起身道:“陛下,离王虽退敌有功,但赐地五千里,我朝还未有此先例,恐怕……”
临天皇面色一沉,目光陡然犀利朝余大人冷冷扫去,余大人心间一凛,立刻垂头,声音渐渐淹没在冰冷的空气里。
临天皇语调深沉道:“先例,总得有人开了才会有。朕今日论功行赏,若不赐地千里,朕还真想不出其他合适的封赏,傅爱卿被封为卫国大将军,较原先升了三级有余,但离王之上,除朕以外,唯剩太子之位……太子册立多年,虽无建树,但也并未犯下重大过错,诸位爱卿总不希望朕为了奖赏离王,而废黜太子吧?除非……余爱卿知悉太子近日做出什么有违伦常之事,因而认为他不配再为储君?”
余大人心头大骇,太子更是面色惊变,慌忙出席跪道:“儿臣冤枉,请父皇明鉴!儿臣一直谨守父皇训示,不敢妄言妄行……”
“好了!”临天皇沉声打断他,面无表情道:“朕只是随便问问,入座。余爱卿也起来罢。”
太子和余大人都抹了把冷汗,回到座位身躯还在颤抖。
临天皇厉目扫了一遍众大臣,见没人再敢反对,才满意的笑了。
宗政无忧没有谢恩,临天皇朝陈公公使了个眼色,陈公公立刻拿着圣旨送到宗政无忧的面前,宗政无忧接了,什么也没说,就将这在别人眼里看来无比神圣的圣旨随便往桌上一放,似笑非笑地瞥了临天皇一眼,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嘲弄和不屑,似乎在说:“封地千里,赐我名利与权位,就能换来你的安心吗?”
临天皇接到他的目光,立刻转开眼,咳了两声,朝漫夭对面的红衣女子问道:“公主为何面覆珠帘出席?”
红衣女子闻言起身,恭敬有礼地回道:“启禀陛下,我们启云国的习俗,女子出嫁,未行礼拜堂前,不可让外人见其容颜。”
声音清雅,宛如天籁。漫夭完全怔住,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名女子,竟连声音都与她如此相似!皇兄他……可真会挑人!
临天皇点头表示理解,道:“两个多月前,朕曾允你半年之期,但前日朕收到启云帝发来的国书,启云帝希望和亲之事能早日落定,朕也有此心愿,所以朕今日特地召你们入宫,想趁此机会将此事定下,也好了却朕与启云帝的共同心愿,结两国百年之好。公主意下如何?”
红衣女子道:“陛下所言极是,都怪容乐思虑不周。”
临天皇笑道:“公主如此通情达理,堪称女子之典范。陈公公,还不快为公主引路介绍!”
陈公公忙领了旨,引着红衣女子在大殿走了一圈,将名单上的人选一一介绍。每到一处,那些贵族子弟莫不紧紧低下头去,生怕被选中。唯有傅筹若无其事地饮了一杯茶,在红衣女子到来时,微笑点头礼貌地同她打招呼。
红衣女子呆了一呆,在他面前停住,漫夭看不见女子的表情,但通过其背影能看出女子的僵硬,至于为何,她不得而知。过了半响,那女子才蹲下身子,手执精致瓷壶,为傅筹已然空了的杯子倒满一杯水,盈盈递了过去。
任是谁也都能明白这其中含义。容乐长公主,选了卫国大将军!
有人庆幸,有人皱眉,漫夭嘲讽而笑,放弃最受临天皇宠爱的离王,而选择军权在握的大将军,这本是理所当然之事,但漫夭却忍不住心生悲凉。难怪她先前一点消息也收不到,因为皇兄根本就没想让她知道。所有人口中给予她万千宠爱的皇兄,也不过当她是一颗政治中的棋子!相似的身形,相同的声音,万人之中难得其一,非一朝一夕可寻。皇兄啊皇兄,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希望她幸福么?
那些贵族子弟们同时松了一口气,一个个都抬起了头,挺直了腰板,闲坐笑看这位被“丑公主”选中的少年名将会如何应对?一个手握军权位比诸侯的大将军,若是很高兴与一个面容丑陋的异国公主结亲,必是想借此稳固权势,野心昭著,若不高兴娶她,又是违逆皇帝旨意。
傅筹英俊的面容看上去依旧温和,似乎没有不高兴,也并无高兴,无论从眼神还是面上表情,都看不出他此刻内心的情绪。他看了看女子手中的茶杯,又缓缓抬眼,目光越过红衣女子,不经意投在对面的漫夭身上。只见漫夭垂眸静坐,淡淡的嘲讽之意流转在她脱俗的面庞。
红衣女子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傅筹没接,也没表示拒绝。
殿内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尴尬而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二人的身上,暗道,莫非他也要学离王拒婚?他虽立有战功,但违抗陛下旨意,仍旧是杀头大罪!这世上,能抗旨而不获罪的,除离王之外,再无第二人!
“咳咳……”上头突然传出两声咳嗽,临天皇皱着眉头,眼光深沉,已有警告之意。傅筹似是回神,顿了一顿,低眸再抬眸之时,温雅的笑意再度浮上唇角,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对红衣女子躬身以示歉意,随后接过杯子,虚扶了女子一把,礼貌周全地笑道:“劳公主亲自为本将斟茶,本将受宠若惊,一时失神,请公主海涵!”
红衣女子含笑道:“将军言重了,请!”
傅筹举杯送往唇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宗政无忧,继而带着无比温柔的笑意,望住对面的漫夭,缓缓将那杯意味着他接受容乐长公主之选择的茶水饮下。
漫夭双唇紧抿,望着傅筹的动作,心沉如水。如果抛开政治因素,抛开皇兄的设计,傅筹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他英俊不凡、善解人意、温雅清和,又救过她两次,这样的人在成亲后定会尊重她吧?可是为什么,她竟有些害怕,不想嫁给他。可这不是她最早的期望吗?
她愣愣的看着傅筹,心思绕了一百八十个结,悲哀、彷徨、无奈,依次从她眼中划过,被宗政无忧捕捉到。宗政无忧眉心不自觉拧紧,一把抓住她桌下的手。
“你在难过?”他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语气很沉。
漫夭没有回答,悲哀沉重的无奈感压在她心头无法散去,她没注意到身边人的气息在不知不觉变冷,手也被一点一点攒紧,很痛,她没出声。
直到离开皇宫,她的手还被他紧紧攒在手心里,心依旧乱如麻,耳边始终回荡着那句“择三日后完婚”的圣旨。
三日,只剩三日,她真的要服从命运的安排,嫁给傅筹当一颗政治棋子吗?好不甘心!
五月的夜晚,仍有几分凉意,直接渗入到她的心底。两人出了宜庆殿,马车在宫门外等候。二人正欲上车,忽有一人从宫墙一角朝着马车冲了过来,急急叫道:“无忧哥哥!”
漫夭一愣,这么晚了,昭云郡主怎会在此出现?还躲在墙角!以她的身份,若想见宗政无忧,进入皇宫应该不难。再看昭云精致的面容已变得瘦削,眸子暗淡无光,与上一次相见时的美丽活泼判若两人,且红肿着双眼,一看便知哭过,。
宗政无忧眉头一皱,退开两步,冷炎便阻拦在了昭云的面前。昭云生生止了步子,蓄满眼眶的泪水忽然滚滚而落,语气哀伤道:“无忧哥哥,我要嫁人了……”
宗政无忧语气淡漠道:“既要嫁人,就该好生待在家里,跑出来做什么?”
昭云一听,眼泪落得更凶,哭道:“可我不想嫁给那个人,无忧哥哥,我想嫁的人只有你啊!”
在这个年代,敢于这样直白示爱的女子少之又少,而且是对着宗政无忧这等冷漠之人。漫夭不禁佩服她的勇气。
宗政无忧道:“可笑!你以为本王的王妃……是谁想做便能做的么?”
昭云慌忙摇手,红肿的双眼含着满满的祈求神色,“我可以不做王妃的,我就做侧妃,哦不不……侍妾也行,只要能守在无忧哥哥身边,我不在乎有没有名分……”
情真意切,爱可以让人卑微到尘埃里,漫夭摇头叹息,心为之而动,却听宗政无忧截口道:“你不在乎,本王在乎!本王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不会是你!”他朝漫夭看过来,点点温柔从他一贯冷漠的眸子里缓缓透出来,灼人眼目。
看得漫夭微微一怔,心突然颤了几颤。一生只娶一妻么?
“无忧哥哥……你不要这么残忍的对我好不好?如果一定要我嫁给别人,我,我宁愿死!”昭云说着就朝马车车辕一头撞了过去。
漫夭一惊,眼疾手快地拽住昭云,正想劝她不要轻贱性命,却听宗政无忧冷冷道:“你要死,走远些。别挡在本王车前。冷炎,送她回国公府。”
他的声音冷酷至极,不留余地,听得昭云伤心欲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回头怒瞪着漫夭,恨恨甩开拽住她的那只手,“你别管我!为什么你一个男子也要来跟我抢无忧哥哥?就是因为你,无忧哥哥才不要我!我恨你,我恨你们!”
昭云哭着跑了,漫夭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上车。”宗政无忧朝她伸出手,漫夭回过神来望他,五官俊美,身份尊贵,气场强大,性情孤傲……这样的男子注定是女子的劫难,而今日的昭云,会不会就是明日的她呢?手忽然之间变得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阿漫?”宗政无忧见她久久没反应,叫了一声,手还停在那里。
白发皇妃 第15章 公主选夫(2)
漫夭望着他的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极好看的一双手,能带人走出牢狱,也能将人推向深渊吧?她忽然有些害怕,竟退了一步,道:“我不想坐马车。”
宗政无忧微微一愣,漫夭以为他一定会不高兴,没想到他竟然跳下马车,一身风华站到她面前,对她无比温柔地说道:“那我们走回去。”
初夏的风,吹在她脸上,撩起耳边碎发,轻轻飞扬。宗政无忧带着她拐入一条僻静无人的小道,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漫夭被他牵着手往前走,前面的路一片漆黑,哪里有拐弯哪里是分岔路口,她一无所知,只能随着他的脚步走。走了一段路,宗政无忧突然问道:“你有心事?”
漫夭随口应了声:“是啊!”
宗政无忧显然没料到她会回答得这么痛快,他转头见她半垂的眸子少了几分从前的明澈,想起这一晚发生的种种,她的情绪变化似乎是从容乐长公主选中傅筹的那一刻开始,他眉头皱起,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很用力。然后,问道:“为傅筹迎娶容乐长公主的事?”
漫夭点头道:“是。”
宗政无忧心中一沉,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瞬间充斥在他的心里,令他少有的烦躁起来,望着她坦然的双眼,他抿着唇久久不语,手无意识地越攥越紧,漫夭吃痛,却不出声,也不挣脱,只缓缓说道:“那样对待一个爱你至深的女子……不觉得残忍吗?”
宗政无忧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对她?你希望我纳她为妾?”
不知是不是周围太过安静的缘故,漫夭恍惚觉得他冷沉的声音里有一丝受伤的感觉。他问她希望?她能有什么希望,只是觉得即使不喜欢,也不必那么绝情的伤害。
她是这么想的,可他却说:“不残忍,如何能断她念头,让她安心嫁人,过自己的日子?”他忽然扳过她的身子,用双手扶住她纤细的肩膀,微微低眸看着她的眼,目光深邃如神秘漩涡,将她牢牢吸引住。
宗政无忧道:“我不喜欢她,不会带她回王府。阿漫,你……懂吗?”
月下光,他的脸是那么的柔和,声音低沉磁性带着蛊惑,将她内心刚刚筑起的防备一点一点地卸下。他说不喜欢昭云不会带昭云回王府,这意思是不是代表他喜欢她?可他为什么喜欢她?因为她是从那个世界穿越而来的人吗?
“无忧,我……”她要怎么告诉他她的身份,要怎么才能让他相信她不是刻意接近他?张了张口,她有些无助。
宗政无忧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他牢牢牵住她的手,动作霸道不失温柔。
朗月清辉,黑丝绒一般的夜幕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星子,竟明亮照眼。
宗政无忧带着漫夭来到离王府后山,那里青草如茵,野花摇摆,绕着一池温水,在白雾缭绕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气息。
“这里是……温泉?”漫夭讶异地蹲在汉白玉砌成的温泉池边,用手轻轻撩拨了池中冒着热气的温水,水珠从洁白纤细的指间滑过,在不远处沉香小筑屋檐下悬挂的夜明珠的光芒照耀下折射出柔和的波光,像是荡漾在心头的涟漪,一圈一圈,将那种炙热的温度一直传递到人心底深处。
漫夭忍不住脱了鞋袜,将脚放进水里,真温暖啊!她仰起头,将闷在胸口的那口浊气重重吐了出来,被赐婚一事所扰乱的心绪,在眼前幽香静谧的氛围中莫名地平复了。而她身后的草地上,宗政无忧姿势随意的躺着,双臂枕着头,默默望着她的动作,眼光深了几分。
“谢谢你。”漫夭回头,清澈的眸子,一如夜空中的星子般明亮。
宗政无忧眸光一动,轻轻笑道:“你要下去泡身子吗?我可以闭上眼睛。”
这笑容有点邪魅,看得漫夭脸直发热,她连忙摇头道:“不用,我就这么坐会儿就好。”
转过头看前面,身后传来男子低低的笑声,她没有恼,只是在想,这样的日子今后还会再有吗?她和他,一起品茗,一起下棋,手牵手走在寂静的马路上,看星星,看月亮,看一切可看的风景,说前世今生……
心底那种无言的苦涩滋味又悄悄泛了上来,想她只一缕穿越千年孤寂无比的灵魂,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里,能遇到一个宗政无忧可与她畅谈古今并认同她现代思想的人,是何其的幸运?只是,命运这只无形的手却毫不留情地将他们逼至如今这种局面。
她不敢想,如果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心头竟然微痛,她一时间不敢再往下想,只是在那里愣愣出神。
“你怎么了?”宗政无忧觉察到她的异样,心中有些奇怪,于是坐起身来,伸手直接托住她的下巴,将她低垂的脸正对着他,疑惑问道。
漫夭一双晶莹的眼眸直直望向他的眼底,清澈的眸光略带忧伤,仿佛是在等待他回答着什么,宗政无忧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手指轻抚上她细腻的脸庞。漫夭盯着他看了很久,像是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后,方艰难开口道:“无忧,如果……我要嫁人了,你可会替我高兴?”
宗政无忧微怔住,眼睛在她脸上细细地打量,随即轻笑道:“哦?你要嫁人?嫁给谁?”他的手指在她唇角边反复流连,轻柔的触感让她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脑海中已是纷乱一片。宗政无忧只微笑着望着她,眼光闪动,静静等待她的答复。漫夭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回复,咬了牙艰难道:“我,我……”
宗政无忧叹息一声,轻声道:“阿漫,你要嫁的人我知道。”
漫夭一惊,抬眼望他,只见宗政无忧此刻神情中竟带了几分狂热,眸光灼灼,他邪邪牵起嘴角,对着她清晰而坚定的说道:“因为你能嫁的人……只有我!”
漫夭一声惊呼,随着那个我字音落,她已经被宗政无忧瞬间大力扑倒在草地上,两个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已渐急促的鼻息清晰可闻,她心头顿时抑制不住地狂跳,他的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手在她脸上轻柔抚摸,口中喃喃道:“阿漫,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漫夭心头大乱,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还未来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绪,理智提醒她应该与面前的这个男子保持距离。可是,可是心底的感觉却是如此喜爱与他的接近,喜欢看他为她吃醋,像孩子一样的直接表达他的不悦。
欲望的春芽一经灌溉,便无可抑制的恣意增长,宗政无忧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欲念直向她唇上吻了下去,女子身上特有的幽香扑面而来,他只觉得体内真气无声流窜,像是要奋力冲破什么一般。
雾气氤氲的温泉池水边,男子清朗的味道伴随着幽幽青草香混合成了几乎可将人溺毙的芬芳,漫夭轻轻阖上了眼睛,直觉的回应着他。她的手贴在他胸前,隔着衣衫,仍能感受到他心脏处传来的有力节奏,不禁心中一震,她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靠近他,是被刺客推倒在他的身上,那时候,他身冷如冰,她贴在他胸前,完全听不见半点心跳之声。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身子依旧冰冷,但她却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狂烈地心跳!这一意识,令她心底忽然涌现出前所未有的甜蜜幸福之感,无声地蔓延在她的心间,使得她心头微颤。
他说,阿漫你只能是我的!对于从不近女色的宗政无忧来说,这……又代表了什么?这一刻,她忽然什么都不愿再想,什么和亲,什么将军,什么赐婚,都自她心里全然褪去,只余下眼前的这个他……宗政无忧,是从何时开始,他竟已悄然进驻了她的心底?
炙热的吻辗转流连,他灵巧的舌撬开了她的贝齿,修长的手在她细腻洁白的肌肤上反复游走,带起一阵阵颤栗的火花。
漫夭悄悄扬起睫毛,从细密的缝隙间窥探着眼前的男子,只见他轻蹙了眉头,鼻尖上沁了几点汗珠,喘息急促,往日里白皙的面庞笼罩了淡淡红晕,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眸却是阖了起来。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宗政无忧唰地一下睁开了眼,那曾经如地狱寒潭般邪魅而冰冷的眸子,如今盛满的全是对她的浓烈情意,漫夭心头一颤,像是被他眼中的电流击中一般,身躯微抖,此刻的宗政无忧是这样的温柔多情,让她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她连忙闭上眼,双颊滚烫似火烧般,心跳得飞快。她的一生总在保持着清醒的状态,时时不忘提醒自己她应该怎么做,就连前世的未婚夫都是遵从了父亲的意愿去交往,即便是一个亲吻,也是因为发展到一定阶段后顺势而生的产物,她以为那就是爱情了,原来……她想错了!
漫夭径自想着,只觉肩上一凉,不知何时衣衫已半褪至腰间。她身躯微僵,大脑顿时回复了少许的清明。她真的要把自己交付于这样一个心深莫测、喜怒难定的男子么?虽然这一刻,她可以肯定自己的确是喜欢上了这个人,可是他的情感,她却无法掌控,更预测不到这一晚过后,她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宗政无忧好似察觉到她心底的犹疑,剑眉微微一皱,她对他……仍是未全心信任。手下的动作变得愈发地温柔,他火热的唇瓣滑至她耳畔,立时引得她难以自制地轻颤,喘息微促,眼波迷离欲醉。他在她耳边轻呵出一口气,语带蛊惑意味轻喃道:“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吗?”
磁性的声音明显饱含了欲望的低哑,他口中吐出的灼热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一下一下撩拨着她敏感的神经。她直觉地想偏头躲开,却被宗政无忧一手箍住,看着他水光潋滟的瞳眸,她心里乱作一团,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漫夭轻喘:“我,我……”
宗政无忧心知对待眼前女子着急不得,她是那样理智聪慧,可他体内奔腾的焦渴因得不到疏解,使得那股流窜的真气已渐有逆转之象,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等待她的细思量。他不再犹豫,低头堵住她娇嫩的唇,舌尖带着无尽挑逗轻舔过她唇瓣,一只手快速伸入她衣内,漫夭喘息着忙抬手去拦,宗政无忧用另一只手捉住她的手压在草地上,唇上猛然加重了力道。漫夭直觉地挣扎,虽然她是对他动了情,可是……她还没想好!
宗政无忧喘息着抬起了头,微撑起身子,望着她的眼睛,他双眸中的光彩暗了下去,那种孩子般无措的神情又出现在他的脸上。
漫夭心头微痛,她下意识的拒绝,伤到他了吗?
“无忧,你……我……”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宗政无忧喘息道:“阿漫, 别拒绝我……”
与她相处的数日中,她与他谈论着那个世界的一切,却惟独避开与自己有关的话题。那个世界的她,想来一定过得不幸福。这个女子的防备心很重,必须以情动之,他在心中飞快地转着心思,决定以退为进。
宗政无忧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分外的小心翼翼,神情郑重,在她唇上轻柔印上一吻,低声叹道:“阿漫,你可知道,在我心中,你将会是我宗政无忧此生唯一的妻!若你真的不愿,我必不会强迫于你。”
漫夭心头巨震,前世今生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珍视过她,这般在乎她的意愿!鼻间顿时一酸,泪水不由自主地浮上眼眶,她连忙偏过头去,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
望着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固执的不让落下,宗政无忧的心中泛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情不自禁地俯下头吻住她的眼角,轻柔无比的动作似是在对她诉说着他的爱恋和心疼。
此时此刻,漫夭从心底感觉到了宗政无忧对她的情意,不是用眼睛,不是用耳朵,而真的是……用心。她深吸了一口气,眼光微转看到他眼中极力在隐忍的渴望,唇边绽开了一朵略带羞怯的笑容,悄悄地伸出手去抱住他精瘦的腰。
情意流转不过一念之间,多年以后她回想起这永生难忘的一夜,仍是心头酸楚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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