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空间]落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卷舒帘
不过关于这一点落春并不想告诉品绣,品绣诚惶诚恐的模样她还没看够,但是落春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逗弄完品绣,满足了她的一定恶趣味之后,她眉眼含笑,笑道:“好,听你的,我们回去。”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走在后面的品绣加快两步,追上落春,神色透着几分慌张,压低声音,颤声说道:“姑娘,我们身后有人。”闻言落春一惊,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转身悄声问道:“品绣,你确定吗?会不会看错了,我可是什么都没看到。”品绣非常确定的说道:“绝对没有看错。这个男的在我们从银楼走出来的时候就跟上我们了,等我们排队买点心的时候,他就在对面的茶水摊喝茶,等我们买好东西离开,他又跟了上来。”
本来落春对这块地区的治安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她一想到自己从银楼出来就已经被盯上了,而且自己竟然一直没发觉,想到此,落春心里有些发慌,心里暗叫倒霉,前两次她打扮的虽然低调,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她大家闺秀的身份都没出事,这次扮成丫头,是比照府里的三等丫头打扮的,确确实实的简朴,竟然出事了,真是不走运。
落春一面装作没事的模样和品绣往前走,一面心中琢磨着对策。前面是个拐弯,看到前面的地形,落春眼睛一亮,她在品绣耳边低语几句,不等品绣发表意见,斩钉截铁的丢下一句“就这么定了,按照我说的去做。”,无论是语气还是姿态都流露出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品绣虽然心里还有几分犹疑,但是面对落春的强势,也只能无奈的选择乖乖配合。
落春和品绣快走几步,拐过拐角。品绣口中所说的跟踪的男子远远的看到两人拐过拐角,赶忙快走几步,跟了上来,但是等他拐过弯之后,发现前面笔直的大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他慌乱的向四处看去,也没看到落春和品绣的身影。就在他四处寻觅的时候,身后响起落春的声音:“你是在找我吗?”
那男子闻声立刻回头,看到眼前的落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等那男子转过身来,落春看清他的面容,忍不住惊道:“是你?”这人正是曾经两度和落春碰面的那位姓柳的公子。虽然是认识的人,但是落春并没有放松警惕,她跟着说道:“如果你想要动什么坏心思的话恐怕要落空了,因为我的同伴已经去喊人了,而且五城兵马司的人一会儿也会巡逻过来。我虽然是个弱女子,但是绝不会束手就擒,所以这位公子你想要做什么,一时半会也恐怕难以得逞,因此我劝公子还是早早打消念头,离去的好。”
柳公子苦笑了一下,说道:“姑娘,你误会了。我之所以跟着你,并不是想打什么坏主意,而是不放心。”落春一怔,诧异的说道:“不放心?”柳公子点头解释道:“是的,不放心。姑娘刚才也说自己是个弱女子,你一个弱女子走在街上,我担心会出什么事情,所以跟在后面,若是有个万一,我虽不才,但是到底是个男子,或许能帮上什么忙。当然,不出事更好。本来我不想惊动姑娘,只想跟在姑娘身后,把姑娘安全送回家,但是没想到姑娘竟然如此警觉,发现了我的存在。”
虽然柳公子这话里好像什么都没说,但是事实上已经什么都说了,落春听了之后沉默了良久,施了一礼,说道:“公子有心了,小女子在这里谢过公子好意。其实公子不必如此,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这边都是勋贵有爵之家的宅邸,那些魑魅魍魉宵小之辈也知道什么人家能招惹,什么人家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因此纵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在这边撒野,所以我并不担心这个。倒是公子的所为吓了人一跳,我还以为真有胆大妄为之辈铤而走险了呢。”
感受到落春疏离的态度,柳公子神色一黯,喃喃自语道:“招惹不起吗?”强笑着说了一句:“姑娘所言极是,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落春笑笑,没有接话,说道:“若是无事的话,小女子先告辞了。”说罢,对着柳公子又是一礼,转身要走。
“姑娘,请等一等!”柳公子见落春要走,赶忙出声将落春喊住。等落春站住,回过头看向他时,他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要和落春说,但是对上落春清澈明媚的眼睛,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犹豫了半天,柳公子才开口,声音发涩:“姑娘,在下姓柳,名湘莲……”本来他想询问落春的姓名来的,但是一想到女子的闺名不可以轻易告诉外人,再者,落春的身份虽然他没有十分确定,但是绝对是荣国府里名门闺秀中的一位,想到此,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变成了:“我不日就要离开京城了,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才会回来,虽然和姑娘只是见了几面,而且是偶遇,但是说句唐突姑娘的话,在下却觉得和姑娘很是有缘,在心里把姑娘当作了朋友,因此在这里向姑娘辞行了,希望我们以后有缘再见。”说完,对着落春拱手一礼,然后不等落春说话,转身大步离去。
落春站在原地定定的望着柳湘莲的远去的方向出神,品绣从暗处走了过来,刚才落春和柳湘莲的对话她尽收耳中。其实她之所以记住有人跟踪,也是因为柳湘莲足够出色,在一群人中,柳湘莲如同鹤立鸡群,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的缘故。她走到落春身边,悄悄的偷窥落春的神色,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姑娘。”落春回过神来,看着怯怯的品绣一眼,神色淡淡的说道:“走,我们回府。”
[红楼+空间]落春 第71章
落春和惜春携手往贾母的院子走来,迎面便见丫鬟婆子簇拥着进来两个披着一式大红的猩猩毡的人进来,待走近了脱下风帽,方认出一个是宝玉,另一个却是秦钟。对秦钟,因贾母早先曾有“或有一时寒热饥饱不便,只管住在这里”的言语,且宝玉和秦钟玩得好,亲密无间,恨不得一刻不离,所以时常留秦钟在荣府中歇下,并常带他到贾母跟前。府里的几位姑娘承欢贾母膝下,一来二去的,时不时的和秦钟碰面,渐渐的同他熟稔起来,又因他辈分小,且温柔腼腆,像个女孩似的。故而在秦钟来了之后,当下见面,并不如何回避。
那边宝玉见到惜春和落春两个,便笑嘻嘻过来打招呼:“四妹妹,六妹妹,你们可是去老太太那?”秦钟跟在宝玉身后,分别向落春和惜春行过礼,然后垂手站到一边。在宝玉和秦钟靠近,惜春和落春就嗅到扑鼻而来的酒气,随着宝玉和秦钟说话,酒气越发浓郁,再看两人,脸红的如同涂了胭脂一般,眼眉饧涩,显见是从外面吃了酒回来。
秦钟打了个酒嗝,口齿缠绵的说道:“宝叔,我今日不留宿这边,要回家,家那边有点事。”宝玉遂说道:“既然这样,那我让人派车送你回去。”说着就吩咐身后的婆子送秦钟出去。惜春看到秦钟离去的身影,看到他的醉态,再想到犹在病中的秦可卿,心中微有不喜,盘算着改日去东府探望秦可卿的时候,同她说说,教她好好管管秦钟才是,他到家学里是来读书的,可不是去吃席的。
等秦钟去了,宝玉、惜春和落春一起往贾母院里走去。落春看到醉醺醺的宝玉,忍不住说道:“宝二哥,你怎么喝这么多呀,也不说节制着点,酒喝多了伤身,跟着你的人怎么不劝着点。”宝玉挥挥手说道:“啊,他们倒是劝来着,但是今日给柳兄践行,心中伤感,所以不知不觉喝多了。”
“柳兄这人豪爽仗义,身手好,心有沟壑,难得的我们投契,偏他那个人性子不拘,不肯好好安居一处,喜欢四处游历。不过四海为家,遍览各地山水倒也是一件风雅的事,可恨我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虽身份比他尊贵,但是却不如他自由。古人曾云‘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若是如柳兄那般走遍大江南北,看过四山五岳,该是何等的惬意呀!”宝玉言语间流露出了对柳湘莲能走遍天下深深的羡慕。
能够不用守闺门而走天下,对于曾经有过这样经历的落春来说,因为经历过,所以才知道可贵,因此深有感触的点头叹道:“是呀,确实不错。”难得宝玉说的话赢得落春的赞同,他兴致勃勃的说道:“柳兄这人不但为人品性好,而且名字也好,风雅别致。我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就觉得他绝非俗人,一见之下,果然不出我所料……”
惜春闻言插话道:“难道你单为人家名字好听,便同人来往不成?朋友之间交往,终究还是要看内在的。”宝玉忙辩解道:“哪里是单看名字来着,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柳兄他不单名字好,为人品性更好。相貌俊美、智计过人、身手了得……”如果说一开始落春还不知道宝玉说的人是谁,那么现在她已经确定他所说的就是柳湘莲了,那天和柳湘莲分别的情形不由自主的浮现在她的眼前。
宝玉正想继续夸耀,惜春神色不耐的打断他:“宝二哥,你在外面愿意和哪里些人交往是你的事,这些话你还是留在外头和别人说吧,将一个大男人的事体带来我们闺阁女儿中,这算什么?”宝玉听了,连忙呸呸了几声,道歉道:“哎哟,是我一时忘形,莽撞了。还请四妹妹和六妹妹不要介意。”说话间,三人来到贾母正房,进屋后,围坐在贾母身边说话凑趣又是另一番情形。
次日惜春想起秦钟之事,想着要同秦可卿说一声,好令她心里有数。本来她是隔几日去探望一次秦可卿的,此刻想起,便等不得了,立刻动身带着奶娘和入画往那边府里去。因为惜春本就是宁府的人,平素也是常来常往走得惯熟的,门上的婆子丫头等晓得她脾气,也不去替她引路。只是未免在心中嘀咕几句,四姑娘不是昨儿刚来过,怎的今日又过来了?
秦可卿所住的天香楼在宁国府的会芳园中,惜春带着奶娘和入画过来的时候,一开始还是正常的速度,随着秦可卿的接近住处,她想到秦可卿的病弱模样,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觉得秦可卿现在以静养为主,还是不要拿秦钟的事让她烦心的好。只是秦钟这边也不能不管,但是怎么管,让谁管呢?就在惜春犯愁的时候,贾蓉从另一边走来,进了秦可卿的屋子。惜春看到贾蓉,眼睛一亮,作为秦钟的姐夫,由他来管束一下秦钟正好,免得让病中的秦可卿再操心。
看着惜春跟在贾蓉后面进了秦可卿的屋子,惜春的奶娘手疾眼快,拉住了要跟上去的入画,丢给她一个眼色,低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姑娘。”惜春不知道奶娘和入画的眉眼官司,来到了秦可卿正房,发现屋里伺候的人一个都不见,正在纳闷的时候,听到屋里秦可卿和贾蓉的说话声,凝神细听两人的对话,花容顿时变得惨白一片。
屋里,望着贾蓉那冷漠的容颜,腰后靠着引枕半坐在床上的秦可卿心酸无比,双眼含泪,颤声说道:“……大爷,心里若怨,就骂妾身几句吧!”贾蓉盯着秦可卿半响,冷笑道:“做出这副可怜的模样给谁看?心疼你的人又不在跟前。骂你,你是想让父亲揍我一顿,踢我几脚?”
秦可卿闻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贾蓉瞧着眼前这张楚楚可怜的脸,心里没得腻歪起来,淡淡说道:“有些事我虽不说,但是不代表我不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父亲虽然贪花好色,但也不是卑鄙到强迫女人的地步,他若会强迫女人跟他,那二姨、三姨早就入宁国府了,母亲可从没生育过,父亲若想纳她们,母亲要拦也拦不住。你若不弯下腰来,别人怎会骑到你背上。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当初看中了父亲,为什么嫁给了我?你可知道如今这府里都传成什么样了,我就是那个活王八,偏偏给我戴帽子的那个是我的父亲,你让我怎么办?”
贾珍和秦可卿的事情虽然一开始府里的人不知情,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不管他俩再怎么严密遮掩,事情终究有败露的那一天。在焦大醉酒说破之前,这事在宁国府还遮遮掩掩,若隐若现。在焦大喊破之后,就逐渐成了宁国府半公开的秘密!
只是这种事情,终究不是可以随便议论传播之事,因此最开始只是从下人中流传,慢慢的一层层往上传播,传到各房主子身边伺候的下人那里,最后传到消息灵通的主子们的耳中。“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这种难以启齿的羞耻之事。知道的各位主子,必然言令死防,禁止下面议论。因此在焦大醉话之后,在各个主子的雷厉风行的霹雳手段下虽然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可是却不敢再谈论。
贾蓉双眼发赤,怒瞪着秦可卿,心中满是怒火,恨不得拿刀将给他带来耻辱的这两个人杀死,但是他没这个胆子,不敢,因此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是什么样的父亲,什么样的妻子,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待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如此苦苦相逼?难道他不是父亲的儿子,一个女人比儿子还重要?秦可卿啊,秦可卿,难道你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你公爹?你置丈夫于何地?焦大没骂错,他就是那活乌龟,媳妇被老爹霸占,有家不能归。他都当了活乌龟,父亲还不肯放,宁国府这次是真得要养小叔子小姑子了。
贾蓉冷冷看着秦可卿说道:“被我说中了吧!从今以后,我们是路人,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管我的事!”说完就打算离去,他不敢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父亲若知道他同可卿在房里说这样长时间的话,指不定又要找什么由头,责打他。对秦可卿的生死,贾蓉并不放在心上,但是他知道,如果秦可卿死了,他想再说一门好亲事,难!
荣国府看着还行,宁国府就坏大了!出了个神仙老太爷就不用说了,填房又是个管不了家的娘家也是一塌糊涂,这已让人瞧不起了。更兼贾珍空袭了爵位却是没什么作为,整日里胡闹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一个主儿,他不但是精通,还好坐个庄拉人到他那府里混闹。据说母丧也不能让这位爷消停,上层圈子里知道的不免要说一句‘禽兽不如’,只没说到贾家面子上罢了。宁国府的名声已经臭了半条街了,宁国府这等门风史鼎夫人哪敢乱说媒落埋怨?
无论如何荣国府还算门禁森严,没开赌场也没招鸡鸭,贾珠、贾宝玉纵使承不了宁国府也有个好舅舅可以拉一把,倒是贾蓉,除了宁国府,什么也没有了。这宁国府到了他这里,又要再降一级,一四品虚爵,有什么好巴结的?哪里就值得去结亲坏了自家名声?
[红楼+空间]落春 第72章
“六姑娘。”落春从贾母的房里出来被早就等在外面的入画拦住。落春见入画满脸焦灼之色,想到今早向贾母请安的时候惜春没有来,说是身子不舒服,因此急急的问道:“可是四姐姐有什么急事找我?”入画左右看了一下,欲言又止,落春见她面露为难之色,命令身后跟着伺候的人站在原地不动,跟着入画远走几步,远离了人群,这才说道:“她们应该听不到我们说什么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入画忙道:“六姑娘,求你去看看我们姑娘吧。我们姑娘昨天从东府探望完小蓉大奶奶之后就不对劲,沉着一张脸,回来后把门从里面关得死死的,不让我们进屋,我们站在外面听见屋里面噼里啪啦的打砸声还有哭声,我们在外面喊我们姑娘,我们姑娘也不理会,直到这会子我们姑娘的房门也没有打开,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六姑娘,你和我们姑娘一向要好,所以请你过去看看她吧。”
落春一听惜春是从东府回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立刻反应过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忙忙的问道:“你们没把这事告诉老太太和二婶吧?”入画摇摇头答道:“没有。本来我看着姑娘这副样子,想去禀告二太太来着,被我们姑娘的奶嬷嬷给拦住了。今早姑娘在屋里没出来,无法去给老太太请安,是我们姑娘的奶嬷嬷拿的主意,借口姑娘身子不舒服给搪塞过去了。”
听了入画的话,落春眼前闪过惜春奶嬷嬷的平凡无奇的面容,平日里没有注意到她,没想到她倒是深藏不露,想必她应该是是知道惜春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拦住入画,不让入画往上报,不然谁知道情绪不稳的惜春会不会在贾母和王夫人面前说出什么惊世骇闻的话来,这府里有些事就算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有些事做得说不得。
“走,去看你们家姑娘去。”落春跟着入画往惜春的住处走去。一面走她一面问道:“昨天四姐姐去探望小蓉大奶奶,你们没跟在身边吗?”作为惜春的随身大丫头,按道理说是应该随时跟在惜春身边的,但是入画却不知道惜春在探望秦可卿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显然那会她和惜春是分开的,难道是惜春屏退了入画,但是想想绝对又不太可能,因为惜春事前又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落春对此很是好奇。
入画老老实实的答道:“本来我是想跟着我家姑娘来着,但是姑娘的奶嬷嬷看到小蓉大爷在我们姑娘之前进了小蓉大奶奶的屋子,就把我拉住了,说我们在外面等姑娘,因此就没跟上去。”
真是老奸巨猾!一听又是惜春的奶娘所为,落春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句。作为宁国府家生子出身的奶嬷嬷,贾珍和秦可卿的事已经是东府府里上下皆知的事,她虽然身在荣府,但是家人却都在东府当差,因此应该从家人那里知道这事了,所以才会在看到贾蓉进秦可卿的房间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拦下了入画。哪怕贾蓉只是单纯的探望秦可卿,并无其它,她也不想冒这个风险。毕竟有些事就算惜春知道了,她到底是主子,无妨,但是作为奴才的她们,若是知道了,小命可能不保,所以以防万一,惜春的奶娘选择谨慎从事,果然,她的老道救了她的性命。
说话间,来到惜春的住处,惜春的奶娘和彩屏她们迎了出来,大家都是一脸忧虑,毕竟主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跑不了。惜春的奶娘给落春见过礼后说道:“六姑娘来的正好,我们家姑娘这会子不知道闹什么小孩子脾气呢,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的,你快劝劝她。”
见惜春的奶娘和入画一样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虽然落春知道她这样表现是对的,但是落春恼怒她没有拦下惜春,冷着脸横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径自从她身边走过,来到惜春房前。
落春见惜春将房门关得死紧,便敲门高声说道:“四姐姐,你在吗?我今早给老太太请安,听说你身子不舒服,来看你来了。”敲了一回不见动静,遂又继续敲着。半晌,终于惜春不耐烦落春的骚扰,有些嘶哑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六妹妹,我没事,略躺躺就好了。我这会儿身子不适,无法招待你,你先回吧,等我好了你再来罢。”
落春见惜春这会子还和她打马虎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四姐姐,入画都把事情告诉我了,你开开门,有什么事我们屋里说。”只是这次任她再怎么敲,屋内却总是悄无声息,再无动静。见惜春在屋里不出声,也不给开门,落春看到身后围在一起小声议论的入画彩屏她们,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四姐姐,你快开门,我这么站在外面可是够难看的,回头被二姐姐和三姐姐看见,我可不好说。”见屋里依旧没动静,她无奈之下,只得使出杀手锏,“四姐姐,你现在这个样子入画她们都急得不得了,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她们就要去禀告老太太和二婶了。我想你应该是不想惊动她们的吧?”
屋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沉寂了良久,久到落春在外面站得腿都有点酸了,这时从屋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门缓缓的被打开了,蓬着一头乱发,肿着双眼,趿拉着鞋的惜春出现在众人面前。惜春木着一张脸,看了落春一眼,丢下一句“只准你进来。”又转身进屋。落春丢给入画她们一个眼色,跟在惜春后面进了房间,然后转身关好门,把门外好奇、担忧、探询等诸多视线关在外面。
屋里宛如台风过境一般,一片狼藉,触手可及的杯碟碗盏全都被扔到了地上,摔成碎片;摆在窗下的棋坪和黑白棋子也都被丢在地上;地面上还有一些被撕碎的纸张以及被剪碎的绫罗绸缎。惜春走到一边,将脚上的鞋甩到另一边,一屁/股坐到榻上,冷言说道:“你非要进来做什么?要是想看看我好不好,那你可以放心了,我好的很,且死不了呢!”
落春没有接话,提着裙子,踮着脚,尽量挑碎片少的地面落脚,她今天穿的是软缎绣花鞋,若是一不小心被地上的碎片割到或者扎到可就是糟糕了,好不容易走到惜春面前,将摔落地面的紫檀螺钿小炕几捡起,在地面上随手捡起剪得七零八碎的一块绸布将炕几上的尘土擦拭干净,然后放到榻上,隔着炕几,在惜春对面坐下,这才说道:“什么死不死的,四姐姐这是说的哪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见惜春板着一张脸,不说话,落春又道:“我听入画讲,四姐姐自从昨天从那边府里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的,四姐姐这是怎么了,就算那边府里有人惹你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种置气方法倒是挺别开生面的,没伤到别人,伤的却是自己。再说,那府里都是你的亲人,不是你的哥哥嫂子就是你的侄子和侄媳妇,就算是天大的事,也没有解不开的,四姐姐又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一席话说得惜春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滑过惜春的脸颊,她哭道:“就算作践了又如何,伤不伤的又有谁在意?左右我不过是个有家不能回,没人理没人管的孤魂野鬼,就算有个什么,谁又会在意?我终于知道母亲临终前为什么将我托付给老太太了。什么亲人?有这样的亲人还不如没有,一群糟污之人,没得让人恶心!”
“四姐姐这话未免有些伤人心了,谁说你没人理没人管?入画彩屏还有你的奶娘她们可是非常担心你呢,还有我,还有蓉儿媳妇。”窥着惜春的神情,落春说道:“蓉儿媳妇待你亲厚无比,什么吃的,穿的,玩的,乐的……全都张罗在前面,送到你跟前,以前你不是还常拿这个到我面前炫耀来着嘛,你们俩好得更一个人似的,怎么这会子四姐姐反而不提了,不会给忘了吧?”
听到落春提起秦可卿,贾蓉和秦可卿的谈话顿时涌现在惜春的脑海,惜春心中立时涌出一阵厌恶,面色一沉,满脸嫌恶的说道:“今后别在我面前提她,知人知面不知心,哼,或许这人平素里看着或许是好的,但是实际上……”想到秦可卿做的事,惜春只觉得脸面上一阵难堪,暗恨自己竟然和这样没人伦的人交好,不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的名声还不知道被带累成什么样呢!自那天知道秦可卿同贾珍之间的龌龊事后,惜春对秦可卿便由依恋喜爱急转为厌恶,曾经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恨,她恨恨的说道:“我只恨我自己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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