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
作者:屋外风吹凉
隆安五年,二世为人的贾蔷为保清白身,从虎狼之巢宁国府夺命而逃,自此迎来了他在红楼世界的春天……
红楼春 第一章 清白身
神京西城,荣宁后街,一座年久失修的二进破宅内。
手糊的红泥小炉上,一只圆口沙壶咕嘟咕嘟的翻涌不休。
淡淡的米香弥漫,贾蔷轻摇手中的蒲扇,小心的掌握着火候,既要保证粥要熬熟,又不能太大火,糊了壶底。
只是没等沙壶里的米粥熬熟,忽听门外庭院传来一道“吱呀”开门声,未几,一十七八岁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入目处,是这年轻人身上的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贾蔷顿住手中木勺,侧眸问道:“蓉哥儿,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宁国府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之子,贾蓉。
看着贾蓉原本俊俏的面上仍未消退的红棱子,贾蔷眼睛微微眯了眯,脸色再凝重三分。
贾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目光避开贾蔷那一双清眸,心里一叹:
怪道我那荒唐老子前儿夜里喝醉酒过险些做下混帐事,这蔷哥儿生的也确实愈发出挑了些……
不过想起他老子方才啐他一脸的唾骂呵斥,贾蓉不得不强撑着面皮,赔笑道:“好兄弟,你这是做甚?打小和我一般在国公府里锦衣玉食长大的,何时踩过庖厨的地儿?如今用这破瓦煮粥不说,连穿的都换成麻布的了……何至于此啊?”
贾蔷闻言,面上淡漠,没有回应什么,只因太恶心,也太后怕。
前日他若是再晚来片刻,怕就难逃贾蔷最初的命运了……
贾蔷,原叫贾强,本是地球上一名寻寻常常的纺织工程大学研究僧。
前夜里正在实验室连夜做毕业课题,没想到眼睛一黑,再睁开,就成了红楼世界里的贾蔷。
贾强原好读闲书,尤好读红楼,所以对于贾蔷并不陌生。
他熟记得此人的出身来历:“原来这一个名唤贾蔷,亦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的还风流俊俏。他弟兄二人最相亲厚,常相共处。宁府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词。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去立门户过活去了。”
前世时,贾强也好奇过,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到底造谣诽谤了什么?
是贾蓉和贾蔷结了“金兰相好”,还是贾蔷和贾蓉的媳妇好上了,成了焦大口中那句“养小叔子”的小叔子?
曹公在红楼中并未透露分毫……
如今穿越过来,他才终于弄明白。
敢情两者都不是,而是被荒淫无度的贾珍给瞄上了,并险些得手。
前夜里贾蔷本已被灌的大醉,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原难逃采菊毒手。
不想被贾强穿越附身清醒过来,见差点被一男人强上,骇然之下,一脚踹翻了没防备的贾珍,一路亡魂狂奔,夺路逃出了宁国府。
再联想前世读红楼时的一些猜想,对发生在这具前身上的事,也就有了印证:
难怪前世贾蔷会爱上唱戏的龄官,一个赵姨娘口中的“娼妇粉头”,贾探春口中“不过阿猫阿狗的玩意儿”。
林黛玉更只因史湘云拿龄官和她比了比,就怄个半死,深以为耻。
不是探春、黛玉不尊重人,只因千百年来,戏子之名,本如妓子。
故而才有表子无情,戏子无义之比。
贾蔷原是个“外相既美,内性又聪明”的贵公子,难道见识还不如几个内宅女人?
他又怎会爱上一个小戏子,还费尽心思只为博取龄官一笑?
正常来说,以他的身份被他看中,不霸王硬上弓便是十世善人,用些手段威胁利诱弄到手才是正理。
如今看来,却是事出有因……
毕竟,一个无父无母被长辈玩成“残花败柳”的少年,和一个“阿猫阿狗般玩意儿”的戏子,岂不正好一对?
好在,贾强的及时到来,未让“男上加男”的大惨事发生……
不过,贾蔷如今面临的局势,也并未好许多。
贾珍承袭宁国爵位,又为贾族族长,即便当下是一个名叫大燕的陌生朝代,但既是封建时代,宗族势力便必然是当前社会的根基力量。
一族族长之权势,对于他这样一个小弱男,着实难以反抗……
“好兄弟,还是随我回去吧。老爷说了,当日吃醉了酒,什么也记不得了……本想给你遮盖遮盖,不让你着了凉,不想惊到了你。如今他也不怪你,你好好跟我家去,其他的事一概不究。”
贾蓉挤着笑脸,藏起尴尬劝说道。
贾蔷明眸更冷,看了眼贾蓉后垂下眼帘,道:“蓉哥儿,前夜里你未听他之言拦截于我,此事我记在心上。但是宁国府,我却是不会再回去了。”
贾蓉一听急了,跺脚道:“好兄弟,既然你还念我的好,好歹帮我一回如何?今儿要是请不回你去,我也活不成了。平日里他如何管教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是打儿子,审贼都没那样狠的。”
贾蔷摇头道:“你回去告诉那人,就说前夜之事,我不会对外多言半句。只要他能管控好宁国府众小厮下人的嘴就好,至于宁国府,本不该我去,这里才是我的家。”
贾蓉见他好话说尽也无用,有些恼道:“蔷哥儿,老爷好歹也养你这一场,就因为前夜一场误会,你就撕破面皮忘了养育之恩?”
贾蔷嘴角泛起一抹讥讽,道:“贾蓉,你莫非忘了,我也是先祖宁国公的正派玄孙。爹娘老子没的虽早,却也留下了一份祖业。如今却只剩下这破宅一座,其余的家俬业当都去了哪里,莫非是凭空没了?”见贾蓉一下红了脸,他微微摇头道:“那些东西我也不要了,只当这十年来我的嚼用。不过往后,却不必再提什么养育之恩。”
宁府自宁国公贾演始,传至第二代京城节度使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贾代化又传第三代贾敬。
只是这贾敬一味好炼丹修道,早早将世爵传给了第四代贾珍。
这是宁国公府袭爵一脉,然而宁国公贾演当初所留有四子,除却袭爵的贾代化外还有三人皆宁国嫡脉。
贾蔷之高祖,便为其中之一。
见话已说到这个地步,贾蓉自知已绝无可能将贾蔷带回去,看着这个打小一般长大的弟兄,叹息一声道:“罢了,我也不多说,左右回去好挨一通打便是……只是好兄弟,往后你自己多保重。老爷怕不会就此作罢……你若有什么难处,可来寻我。别的没有,几两银子的嚼头总还能有。”说着,从袖兜里取出荷包,想往外掏银子,他知道前夜贾蔷惊慌失措的从宁府逃走,却是没带多少银子傍身的。
贾蔷却仍拦道:“蓉哥儿,不是我有意和你划清界限,不接你银子。只是往后咱们兄弟若还来往,传回宁府你必难得好。你父对你动辄啐骂羞辱,我不愿连累于你。”顿了顿,稍犹豫了番,又道:“蓉哥儿,还有一言我本不该多说。只是咱们打小一起长大,不说出来,我实在心中担忧。去年你已成亲,本是大好事。可这一年来,我冷眼旁观,瞧你那爹对嫂夫人,实不像公公对媳妇的做派……唉,言尽于此,总之,你多多小心吧。”
贾蓉闻言,如遭雷击,脸色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青,时而狰狞,时而沮丧,终究只成颓丧,一言不发的转头离去。
待贾蓉离去后,贾蔷才起了身,先将沙壶取下,仔细火塘走水,然后才走出房门,看到贾蓉的身形消失在破门之外。
他轻轻叹了口气,哪怕他做到这个地步,可只要他一日担着这宁国正派玄孙的身份,待大厦倾覆之时,他就难逃离牵连厄难。
着实可恨可恼!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他保住了清白,不会成为千古穿越客中大唱“菊花残”的那位。
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如何应对无耻贾珍接下来的绊子,他还需筹谋之。
唯一庆幸的是,贾家不只宁国一府独大,西边还有一座荣国府。
那边无论从爵位还是辈分上,都能压制住宁府,不然他现在早就跑路多时了……
因为若非忌惮事情闹大传到荣府耳中,惹得一应长辈着恼,贾珍今日怕就不是派贾蓉来哄,而是直接让下人来拿人了。
既然有他忌惮的,那就有了可趁之机。
念及此,贾蔷折返回屋,就着沙壶将粥吃尽,收拾干净后,又开始打扫起属于他的这座二进小宅来。
工科狗出身的他,亲手盖一栋古宅他力有不逮,可简单修整一座旧宅,还不算难事。
拿着昨日就从耳房寻出的一把旧斧和烂凿,贾蔷一边“叮叮当当”的拾掇起来,一边慢慢梳理脑海中前身的记忆……
无论如何,他要在这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先活下去……
……
ps:嗯,又开始了,我们重新上路,滴滴!
红楼春 第二章 “毒谋”?
宁国府,宁安堂。
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高坐大紫檀镶青白玉靠椅上,脚下踩着脚榻,不俗的面相上满是威怒。
大燕开国初,太祖高皇帝汲取历朝勋贵必腐化成国蠹之教训,革新大燕勋贵承袭之法。
开国世袭之世勋贵爵,代代降袭。
便有功勋极高可世袭罔替者,门楣虽不坠,然爵位依旧要降袭,除非后世子孙争气,立有大功,否则,五世之后,祖宗余荫耗尽,终要改换门庭。
譬如贾家,贾珍虽只袭三品威烈将军的爵,但却住在国公府邸!
按照前朝,爵位降减,其他一应规格都应依礼降减才是,否则就是僭越,这可是大罪过。
而蒙太祖高皇帝圣恩,功高世爵传承虽也降等,却可保门第不坠。
纵只三品爵,也可维持国公门楣。
有此门第相衬,与寻常的三品爵相比,贾珍尊贵何止百倍?
若是他勤于王事,好生做官,立下功劳,就能提升爵位。
相比于其他人以命搏爵,又容易许多。
只是,太祖皇帝虽雄才伟略,思虑深远,本是想让世勋国戚不要覆前朝旧辙,一味享福堕落,想以此法逼武勋子弟上进,却奈何生于富贵乡之子弟,仍旧醉生梦死者多。
贾珍虽只是三品爵,可有国公府打底,地位之尊贵并不逊色寻常侯伯多少,又正值壮年,至少还有数十年的富贵。
且就算传至下一代,也仍有数十年的富贵,因此他哪里会有半分危机感?
每日里依旧享福受用,不可一世。稍有违心不快,就恣意打骂惩戒,
此刻,贾珍看着跪在堂下战战兢兢的儿子,怒声骂道:“没用的混帐东西,连这点子小事都办不成,要你何用?真真该死的畜生!”
贾蓉闻声心惊,忽又想起之前贾蔷之言来,愈发心乱如麻。
他也发现,自打他成亲后这一年来,他这老子愈发看他不顺眼,哪里是在看儿子,分明是在看仇人。
可是对他媳妇秦氏,却比亲女儿还要关爱几分……
贾蓉虽然心里惊怒恐惧,却不敢流露出分毫,因为在这座宁国府中,其父贾珍就是唯我独尊的天王老子!
压下心中的惊怒,贾蓉闭上眼豁出去磕头道:“老爷,蔷哥儿死了心不肯回来,儿子一个人又不能绑他回来……”见贾珍面色更怒,他又忙道:“不过蔷哥儿说了,前儿之事他绝不会对外信口开河,只要咱们约束好府里的下人,就没人会知道。儿子同他说,纵然要出府掰扯干净,他也得回来给老爷磕个头才是。谁曾想,他说他亦是宁国正派玄孙,他太爷爷也是宁国公嫡子,分家时有一分不薄的家业。那份家业他也不去想了,只当这十年来他的嚼头。”
原本以为贾珍会愈发暴怒,一直闭眼等待着沐浴雷霆的贾蓉却发现上面安静的吓人,他悄悄睁开眼抬头看去,见贾珍面色铁青的坐在那,心里一动,小心翼翼道:“老爷,要不……要不儿子带几个小幺儿再走一趟,定能把蔷哥儿给‘劝’回来……”
贾珍却哼了声,道:“既然他死了心出府,我们又何必强留?强留没用,他在外面活不下去,自会回来求我!”
贾蓉小声道:“老爷,蔷哥儿如今穿着麻布衣裳,儿子去时,他正用沙壶煮白粥呢。”
贾珍闻言一怔,这等情形显然大出他的意外。
说起来,他还真不是一个一味追求男色的,否则也不至于等贾蔷这么大了,才动心思。
只是当下世道,凡达官贵人多以好男风为雅事。
不止他,便是隔壁府的贾琏琏二爷,不也养了几个清秀的小厮在书房以便随时出火?
西府的凤丫头那样好妒,等闲不让贾琏沾染女人,身边的房里人打发的干干净净,只留一个平儿也是常年看得摸不得。
可王熙凤却从不理会贾琏书房里那些小厮,一来生不得孩子,二来争不得宠见不得光,所以贾琏身边很是养了几个兔爷儿。
可见当下并不以男风为耻,世情便是如此。
所以,贾珍偶尔也会动起龙阳之兴。
但他更多追逐的,还是女色。
却不想前儿夜里,也不知怎地,就是看着贾蔷越看越觉得颜色出挑,甚至觉得国公府里除了那位相貌绝色的儿媳妇,再无一人能与贾蔷相比,这才动了凡心。
若他果真得手一次,或许也就撂开了。
毕竟在他心里,满满都是那道禁忌的身影……
谁想如今竟成了求不得,这让在宁国府里予取予求恣意多年的贾珍如何肯心甘?
得闻养了十来年的纨绔公子居然自己煮粥,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贾珍能稳坐族长之位,也是有几分手段的人,他想了想道:“你去寻族学里当夫子的太爷,告诉他……”
贾蓉闻言面色微变,急道:“父亲,是让太爷开革了蔷哥儿吗?”
贾珍啐口骂道:“该死的畜生,你又知道什么?那蔷哥儿和你是一路货色,惯会赏花顽柳,他先搬出府,再开革他出族学,族里不定有什么诽言谤语?痴蠢之极!再说,开革出族学,还不趁了你们这起子畜生的意了?想的倒美!”
一通臭骂后,又道:“你去告诉太爷,就说我说的,蔷哥儿不好读书,惹了我生气。如今虽闹脾气搬出府去,学里那边也不可放松了管教。旁的不说,一月之内,先将《四书》讲明背熟,要是背不熟,就要太爷严厉管教。”
贾蓉闻言彻底震惊了,也对他老子的手段愈感恐怖……
自忖若这样的法子落到他头上,他必是生不如死的。
因为对于他和贾蔷这样的纨绔子弟,读书和喝毒药差不多。
他成亲后总算脱离了苦海,可贾蔷至今还在族学里呢。
若是开革出族学,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所以贾珍才说他想的美。
而要一个月内将《四书》讲明背熟……
这是要将人逼疯啊!
贾蓉脑海中已经想到,贾蔷正拿头拼命撞墙的可怕场景……
至于破罐子破摔不学?
那就正好坐实了贾珍对贾代儒的说辞,贾蔷不好学,还忤逆族长,叛出家门。
真到了那一步,那贾蔷的生死,也就完全在贾珍一念之间了,连西府老太太和两位老爷都不好插手。
念及此,贾蓉遍体生寒,为贾蔷的命运担忧……
正这时,他忽听到上面传来怒吼声:“该死的畜生撞客了不成,还不快去!”
贾蓉闻声一个激灵,忙蹿起身来,往外跑去。
不过刚一出门,又忙顿住了脚,看着眼前人眼神中满是猜疑,压着声音冷声问道:“你来做甚?”
只见一身着缎织彩百花飞蝶裙裳的绝色少妇带着两个丫鬟正要进门,看到贾蓉从里面跑出来,也受了一惊。
少妇正是贾蓉妻子秦氏,她目光隐隐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睁着幽幽美眸看着贾蓉,轻声道:“太太刚传话说,老爷想用些冰糖莲子羹,命我温润了送来。”
贾蓉闻言面上怒气一闪而过,冰冷的目光里满是厌弃猜疑,本想说几句话,可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他面色一白,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屈辱,目光如刀的剜了妻子一眼,匆匆离去。
身后,秦氏幽幽弱弱的美眸中,目光如怨如泣,听着身后沉沉的步伐靠近,眸光中隐隐透着恐惧……
……
后街旧宅。
花费了一天半,贾蔷终于将破旧的家宅初步收拾停当。
日已西斜,坐在庭院那株老槐树下已经颓败破碎了一半的石凳上,贾蔷思虑起以后的路,该怎样去走……
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自保之力呢……
……
ps:因为疫情被封在楼上出不了单元门,暂时不能提签,所以暂时一更,不过马上就能出去了,提签后就一天两更,上架后一天三更,存稿还是有一丢丢的,所以大家不用担心,这本书的更新肯定是上本书的爸爸……
也是好奇,我特意凌晨两点才发的书,中午过的审核入库,你们是怎么发现开新书了的?!给大佬们跪了。
红楼春 第三章 污名
进学。
毫无疑问,这是一介白身且不能得到家族余荫的人最好的进阶之路。
大燕开国已近百年,朝廷距离最近的一次大战,也已超过三十年。
所以,想靠搏命谋取富贵,几无可能。
经商自然可富,但富而不贵,只能是权贵嘴边的一盘肥肉,别人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唯有读书进学,才是改变身份的最佳途径。
若是能凭借同年、座师等关系结成一张人脉大网,一个即将落败的宁国府又何惧之有?
当然,贾蔷也知道进学之难。
尤其是在这皇城顺天府,竞争之激烈更胜他处。
但他所求者又非是状元,更不是什么三元六首,甚至不是进士。
只要一个举人的身份,让他等闲不会被官府所难,让他有一个至少可以同县太爷平起平坐兄弟相称的身份,就足够了。
有此身份,许多事做起来,也就方便的多。
不过让他一个工科生去学四书五经,去做八股文章,又着实让他有些挠头。
幸好他有前身的记忆,虽然前身本身未必背得下《四书》,但如今他以浏览的方式观看过前身的记忆后,却基本上能倒背如流,也不知这算不算是金手指……
毕竟,四书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多字。
而读透四书读的却不是四身,是朱子所注的《四书章句集注》,这才是千百年来的经学巨著。
再加上历代大儒之注解,多少老童生皓首穷经,读一世百年也不曾读透。
不过贾蔷看着脑海中原身留下的清晰记忆,他觉得,只要他不去追求三鼎甲,单求一个生员和举子的身份,应该不算太难。
状元听起来风光无限,可贾蔷记得,自隋唐设立科举制度以来,至今诞生的近六百名状元中,能位列宰辅者,不过区区四十多人,连一成都不到。
让贾蔷埋首十年二十载,去博一个状元的名头,且先不说能不能博得到,就算到手,了不起也只是一个六品官员,入翰林院观政养望,却不知还要多少年才能出人头地,那时他已过知天命之年了。
性价比太低。
穿越一场,却读一世八股,何苦来哉……
所以,进学的压力不必太大,先取个秀才功名,再设法取个举人的名头,够用就好。
不过这些都是几年内的事,计划是如此计划,能否如愿且先努力。
成固然好,实在不成再寻他途,只是会艰难许多罢。
但他能重活二世,还有什么会更艰难?
眼下最重要的,首先是要清清白白的活下去。
还有,自宁府逃出来,他身上带的银子已经不多了……
……
翌日清晨。
即使这已经是来到这个世上的第四天,贾蔷仍旧津津有味的细细品鉴着路上的每一处景和人。
前世在影视中看到的古代风华,在此刻都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少了太多色彩,也少了太多真实的生活气息。
西城已是整座神京城除却中央皇城外最贵之处,然而除却几条大道外,街头巷尾其实多是沙土铺路。
路边随处可见生活垃圾甚至是粪便,牛马骡子的皆有,人的也有……
而且,并非所有的妇人都在遵守不得抛头露面的陈规,这些规矩也似乎只有读书人家和豪门权贵才如此。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活下去,才是生活第一要素。
所以一路上,贾蔷见到不少妇人和姑娘裹着头巾挎着篮筐,来去匆匆。
也有不少女子,在街边鳞次栉比的小摊位亦或是门面内,帮家里的生意买卖做活计。
有的穿着朴素,却也有绫罗绸裳的。
其色彩之鲜艳,在阳光下竟有些耀眼。
这一幕幕,无一不告诉贾蔷,他所处之境,非是离奇梦境,而是真实的世界……
贾蔷在路边小摊上吃了碗芹菜鸡肉馄饨,用了五文钱,又花了两文钱买了两个炊饼,按照前身的记忆,边吃边观景,一路来到贾家义学。
“哟,这不是蔷哥儿吗?你这是什么打扮?”
刚到义学门口,就看到了一个近来不怎么常见的“熟人”,此人好大一颗脑袋,举止粗枝大叶,自马上下来,随手将缰绳丢给身后随从,笑呵呵的看着一身细布素衣的贾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