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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屋外风吹凉
不过,他却没指望烤羊肉串儿能给他带来一座老字号金山。
因为一旦这摊子火爆起来,必有有心人来模仿。
京城之地卧虎藏龙,烤羊肉串儿又非什么绝密的方儿,真有大厨国手,估计闻一闻都能写出方儿来。
但狠赚一笔还是能办到的,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大燕以武立国,定国都于燕京。
相对于杏花烟雨的江南来说,燕京之地的气候还是有些苦寒。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苦寒之地所生之民,对于香辣的肉串,应该还是很受欢迎的。
“姐夫,你吃吧。”
余光看见一座黑铁塔般站在井边的铁牛瞪着铃铛大眼看着托盘上的烤肉,一口接一口的吞咽着唾沫,贾蔷轻笑道。
铁牛却连连摆手道:“俺不吃,俺不吃……”可是实在快忍受不住了,他狠狠吞咽了口唾沫后,又道:“让爹娘和大妞儿先吃。”
贾蔷将四串里的三串分给刘老实、春婶儿和刘大妞后,最后一串递给铁牛。
铁牛眼泪都快下来了,摇头道:“蔷哥儿,你吃,你吃,俺……俺不爱吃肉。”
贾蔷微笑道:“姐夫,你尝尝吧。好好做事,往后天天都能吃肉。”
看着铁牛散发着近乎神圣虔诚的目光,贾蔷忽然觉得,他似乎有办法慢慢改变这头虽然蠢萌但力大无穷的铁牛了……
见舅舅一家不好意思他们独享,贾蔷又拿起六串烤在烤槽上,对刘老实道:“舅舅快吃,这一盘肉串接下来都由你来烤,用作练习,明天还有大用。”
这话却让铁牛最激动,道:“都给俺们吃?”
春婶儿一阵劈头盖脸打骂后,又问贾蔷道:“蔷哥儿,这都烤了,该怎么放起来?”
贾蔷摇头道:“总共也不过一斤的肉,能让舅舅学会如何翻烤就算物有所值,至于烤好后,家里分食了便是。”
春婶儿闻言大为心疼,她节俭了大半辈子,往日里一年到头也吃不了一回羊肉,如今这样造,哪里是过日子的样子?
不过她也知道贾蔷是个主意正的,未必听她的劝,又问道:“那余下的七斤肉怎么放?井水里虽也还行,只怕未必能保住新鲜。”
贾蔷点头道:“我省得……对了,地霜买回来了么?”
地霜是药名,原名叫硝石。
……





红楼春 第十三章 胆气
荣国府,荣庆堂。
东暖阁碧莎橱内。
花梨木鸟纹落地屏后,一个半大少年,脖颈带着项圈、宝玉,挂着寄名锁、护身符,面如满月,眉眼多情,趴在云纹海棠香几边,见一不到金锁之年的女孩写字。
几上除却文房四宝并诸笔筒外,还摆一鎏金狻猊香炉和柴窑美人瓶。
一对釉彩青花灯台上,两根牛油大蜡照的碧莎橱内通明。
未几,女孩子落笔,抬起脸来,露出一张千娇百媚清丽无双的容颜来。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吁喘微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
那双星眸,似冬泉蒙雾,却又灵动含秀。
少年正是贾宝玉,只看着姑娘的眼睛,就觉得灵秀之气溢然,神清气爽。
他笑道:“林妹妹的字写的可真好!怪道人都说,字如其人哩!”
姑娘便是荣国府的外孙女,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与荣国公爱女贾敏的女儿黛玉。
黛玉六岁进京,至今已过五载矣。
幼时与宝玉一起在这荣庆堂的碧莎橱内同吃同住,一起长大,表兄妹关系较其他姊妹还要更亲近些。
不过自去年薛氏一家来京落脚贾家,与宝玉有姨表姊妹之亲的薛氏女宝钗来后,宝玉和宝钗也亲近起来,只是到底还是以幼时一起长大的黛玉为重便是……
黛玉自幼体弱多病,心思又细腻敏感,常常落泪,初时贾府众人还颇为紧张,但日子久了,也见怪不怪。
而黛玉长大后些,也只在夜里独自落泪,少在人前落泪……
听闻贾宝玉之言,她只没好气的侧眸轻嗔了眼,声如珠落玉盘道:“你来写?我倒想瞧瞧,你的字是否如你的人般。”
贾宝玉嘿嘿一笑,倒不谦让,从一旁侍女丫头紫鹃处接来帕子净了净手后,笑道:“那你可瞧好了!”
说罢,执笔写下“秀骨丰神,俊朗雅逸”八个大字。
黛玉见之,忍俊不禁以帕掩口啐笑道:“好不要脸!宝玉,听说你连日来爱往学里去了,莫非学的不是圣人文章,学的是人的面皮?”
在一旁服侍的丫鬟紫鹃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宝玉却也不见恼,笑着解释道:“我这写的可不是我,而是近来新认识的一个雅人。”
黛玉嘴角浮起讥笑,道:“你在外面又能认识什么好人?”
贾宝玉正经道:“这次可不同,真论起来,你还是他的姑姑哩。”
黛玉闻言,若有所思道:“你这般说,我想起来这两日也隐约听人说起,东府那边出去了一人,好像有什么不同……对了,你和宝姐姐她兄长莫非便因为此人,才连日来勤往学里去的?”
贾宝玉一抚掌,大笑道:“连林妹妹都听说了?我便说,如蔷哥儿这样的人物,女孩儿般的人品,断不会埋没无名的。不过,原先他并不这样,也不过和蓉哥儿一般,整日里瞎胡闹。也不知怎地,如今竟像是换了个人……”话至此滞了滞,他觉得他隐约知道了贾蔷受了什么刺激,大难不死清白不失后,难免有所改变,也就愈发敬佩。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贾蔷生的极好,否则他也不会理会许多。
别人如何,与他何干?不过是入了眼了……
顿了顿,贾宝玉又道:“今儿神武将军府的冯紫英,就是原先我同你说过的那个任侠公子,连他也赞蔷哥儿今非昔比。原是假风流,如今却有几分真风流了。还有琪官……”
黛玉对前面所言并不在乎,她自己不过一失恃孤女,怎有心情去理会外面男人之事,不过忽然听到琪官二字,她的眷烟眉却是轻蹙了起来,星眸也看向贾宝玉,威胁道:“舅舅知道了,仔细你的好皮!”
贾宝玉连忙作揖,赔笑求情道:“好妹妹,你可别出卖了我!那琪官是个正经人,说来有趣,林妹妹这模样,倒和蔷哥儿先前有些像。”
这般说,黛玉倒起了好奇之心,奇道:“他和我有些像?你莫不是撞客了,快请你干娘马道婆来给你瞧瞧吧?”
贾宝玉没好气白她一眼,将今日酒楼之事说了遍,最后笑道:“我没说谎吧?琪官这样的人儿,十分喜爱蔷哥儿的气度。只是蔷哥儿看起来并不识此间风雅,拒人于千里之外。琪官却是妙人,主动化解了尴尬。回头,我还要再劝劝蔷哥儿,莫要如此扫人雅意才是。”
正说话间,忽见一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着银红纱裙的大丫头走来,对贾宝玉笑道:“太太让你过去一趟。”又同黛玉道:“姑娘今儿好些了没?”
这大丫头正是贾母和王夫人都信重的丫头,名唤袭人,跟在贾宝玉身边贴身服侍。
黛玉闻言随意一笑,道:“我又能有什么事?一年里倒有大半年如此,倒劳你挂念了。”
贾宝玉遗憾的起身,不过仍不舍得走,同黛玉道:“好妹妹,那人参养荣丸你可记得吃,晚上也别哭了,哭毁了身子可不值当。”
黛玉看了他稍许,点头道:“知道了,你去罢。”
贾宝玉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
宁国府,天香楼。
这里之陈设,竟比西府更富丽堂皇些。
尽管西边荣国府除却开国之祖贾源外,第二代同样争气,立下大功仍袭国公之位。
但到底宁府居长,封赏之物西府有东府常常也能得一份。
再加上自代化公起,宁府就有了奢侈之性,几代人积攒下来,这座宁国府的华丽,便是在京中诸多王公贵邸中都是排的上号的。
而西府,也只是在十多年前代善公薨逝后,才渐起奢华之气。
天香楼二楼,西南角摆放了一张青汉墨玉床,便是在炎热之日,躺在其上也能有沁凉之感。
正北设一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长香几,长几上摆着铜刻梅花三乳足香炉,龙泉青瓷酒壶杯盏,莲瓣小碟和一青白瓷小酒坛子,还有一方紫石砚,一块青玉兽头镇纸,一排湖颍羊毫并一只莲瓣纹鸡心小碗。
贾珍只着了件紫红锦衫,坐在玫瑰椅上,以羊毫蘸墨,用心勾勒。
其对面香妃长榻上坐一美人,上着一雨丝锦立小蜀纱衣,下则是杨妃色素面绸裙,眉眼如画,星星点点的春眸中,满是羞涩不安之情……
良久之后,贾珍方收笔,平日总是严厉的目光此刻却满满都是欣赏赞美之色,感叹道:“虽尽我所能,亦不能画出媳妇万一之美也。”
说罢,又邀请其儿媳秦氏道:“来来来,媳妇来看看,为父画的如何。”
秦氏闻言心头一坠,不过却不敢违逆公公之命,缓缓上前,身形婀娜,美眸轻垂。
待到海棠长香几前,抬眼一看,整个人便痴了。
那画上的绝世美人,便是她么?
纵月宫仙子,也不过如此罢……
……
天香楼外,西侧甬道拐角处,贾蓉看着二楼窗纱上倒映的越来越近的两道身影,紧紧咬紧了嘴唇,眼中满是疯狂的暴戾之色。
自古而今,又有哪个男人能受此奇耻大辱?!
便是唐明皇夺杨玉环,也要假惺惺的让杨玉环先出家几年。
可让他上楼去捉奸,再给他十颗胆子也不敢。
不过,原本他以为,这辈子也没有勇气去反抗他老子的行径,但现在……
他想起了贾蔷踹翻他老子,奔出宁国府之举!
念及此,贾蓉胆气陡壮,狠狠看了眼天香楼二楼,继而转身往西而去……
……




红楼春 第十四章 走水
天香楼二楼,正在赏画的秦可卿根本没想到素来严厉之极的公公贾珍,竟是一个丹青高手!
她忘我的欣赏着海棠长香几上那位笔墨未干的窈窕女子,绝世而多情。
而在此时,她的婀娜之身姿,和樱桃小口中吐出的阵阵芬芳之气,无不令越来越近的贾珍沉醉。
他双眼炙热充满占有欲的盯着眼前的美人,不止这倾国颜色,不止她举止妩媚多情,连那层世人禁忌的人伦身份,都让他感到颤栗的刺激。
不过二十岁就承爵,在偌大一座国公府内唯我独尊太久后,能让他感到如此刺激的事,已经太久没有发生过了!
然而,就当他的手准备轻轻搭在秦可卿轻柔幽香的肩膀上时,忽地,天香楼外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清晰的惊叫声:
“不好!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哪,宗祠走水了!”
“老天爷,快来人啊,祖宗祠堂走水了!”
贾族宗祠本就在东府西侧,与天香楼相隔不远,这些话清晰的传到天香楼二楼后,贾珍面色剧变。
而回过神来的秦可卿这才发现自家公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一只手似还要搭在她肩头,俏脸登时满面通红。
贾珍此刻顾不得多解释,只留了句:“你且在这等着。”随后匆匆下了楼,往宗祠方向急赶过去。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祀尚在戎之前,可见这个时代对于祭祀之事看得何其重要。
贾族宗祠内供奉着贾家列祖列宗的灵位,燃着传承宗族的香火,是贾氏一族第一等要紧之处。
除此之外,宗祠内多有开国太祖皇帝及后世之君的御笔,是象征贾家无上荣耀和底蕴之所在,岂敢有失?
贾珍一路急行,路上看到了不少家丁手拿肩提着水桶奔来,待终于赶到宗祠牌坊前,看到只黑油栅栏内那五间大门起了火,内里未着,这才海松了口气,指使着同样急急闻讯而来的大管家赖升道:“速速灭火。”
这时一苍莽老汉,浑身酒气的走过来,骂道:“一帮不长眼的畜生,还不赶快打开大门,从里面的水龙缸里取水灭火?”
贾珍看到这老汉,气不打一处来,喝问道:“焦大,你素来管着宗祠这处,为何无故起火你却不在?”
焦大是当年给宁国公在沙场上牵马坠蹬的家奴,曾在死人堆里背出过宁国公,水不多,给主子喝水他自己喝马尿,宁国公得封国公后,他也不愿开脱了奴籍,只留在府上当一奴才。
有这等渊源在,莫说贾珍,便是他老子贾敬,他老子的老子贾代化在,都让这老奴三分。
所以焦大根本不惧,三两步走到已经被扑灭的宗祠大门前,大声道:“珍哥儿,你莫要给我拿大,焦太爷怕过谁?你过来仔细瞧瞧,这里既不供奉香炉,也不烧纸点宝,凭白无故怎会起火?这必是家里出了不肖子孙,干了不要脸的忘八事,列祖列宗看不过眼去了,才降下怒火来。”
这话说的贾珍心里猛然一抽搐,脸色更是愈发难看起来,看着还在高声嚷嚷宁国后人都是不肖王八的焦大,头上的青筋直跳,正要下令将这老奴拖下去狠抽八十下,正这时,却见一年轻公子带人匆匆赶来,人未到就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两位老爷让我先一步过来看看,怎像是宗祠这边走了水?”
此人是荣国府承袭一等将军贾赦之子贾琏,亦是常年受用高乐惯的人物,不过托祖宗的福,等日后承袭祖宗爵位时,却是要比贾珍还要高一级。
贾珍强咽下心头怒火,让人先将醉酒的焦大带下去,念头忽地一转,道:“琏兄弟来了?哎呀,连二位叔父都惊动了,真是……都是那焦大,本看他是府里老陈人,宁国祖宗在时他就在了,这才特意将宗祠重地交给他看。谁曾想,他敢如此大意,当值之日还出去吃酒,不知怎地大门这边就走了水。万幸没有惊扰到里面,不然罪过可就大了。”
贾琏闻言,看了看确实只有门楼牌坊处烧起了一处,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就去回老爷不妨事了。连老太太那边都惊动了,不放心要打发两位老爷过来瞧瞧。”
贾珍闻言忙说了些安顿的话,让贾琏务必打消老太太此心,等目送贾琏离去后,方觉得背后一片冰凉。
心里惊疑之极:莫非果真是祖宗大怒……
便是后世仍有许多大富大贵之人信奉祖宗神明,因此风水一道从未灭绝,更遑论当下?
正当贾珍疑神疑鬼时,贾蓉才衣衫不整的赶来,隐隐嗅到了他身上的胭脂气,贾珍勃然大怒道:“该死的畜生,连爷都来了,西府的老太太和两位老爷差点都过来,你倒是这会儿才来。”
骂罢,指使一奴仆啐他。
奴仆不敢违拗贾珍之意,只能上前当头朝贾蓉啐去。
贾蓉被啐了一脸唾沫,也只能木木的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贾珍越看越厌恶,喝道:“还站在这做甚?滚去西府,告诉老太太和两位太爷,一切皆安。看看你这幅德性,我宁府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废物子孙。”
贾蓉忙躬身退后,往西府方向而去。
一直到离了贾珍视野,他才敢掏出帕子来,将脸上散发臭味的唾沫星子擦去。
……
翌日。
晌午时分,并不刺眼的阳光穿过石榴叶,洒进庭院内。
已经读了几个时辰书的贾蔷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上,侧着脸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的晴天。
舅舅家的老猫神出鬼没,不住的巡视着这座久无人住的破败老宅子,搜寻着肥美的美食。
西城,不仅人住的好,连猫的竞争压力都小的多。
若非他是宁国府的正派玄孙,若不自救,日后必受牵连,如今还受那荒唐混帐的贾珍惦记,那么他每日里坐于此观天上云海涛生涛灭,听庭院夜风潇潇,观石榴树花开花落,亦能享受人生静谧之美。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除非他安于做一世的破落户,待来日荣宁皆破后,任人欺辱,否则,只能奋起抗争,以求生机!
正思量间,忽见刘大妞进来,有些紧张道:“蔷儿,你说的客人来了,还带了好些礼来!”
贾蔷闻言呵了声,起身道:“舅母昨儿还不赞成我请东道,说我穷大方,今儿又怎么说?”
刘大妞喜笑道:“我们娘们儿家懂什么?蔷儿你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你姐夫那夯货又不会说话,仔细怠慢了贵客,让人瞧不起!”
贾蔷摇头道:“若他们瞧不起我的家人,我又何必与他们交往?”
刘大妞闻言大为感动,不过还是拉扯着贾蔷,让他赶紧去待客。
……




红楼春 第十五章 贺礼
“蔷哥儿,今儿是你的东道,哥哥顺便来给你道乔迁之喜了。”
门口处,一身玄色阔袖锦衣的冯紫英面上带着爽快开朗的笑容,很有亲和力。
身后还有三个仆役,推着一车贺礼。
贾蔷见之,拱手微笑道:“怎好劳冯大哥如此破费?”
冯紫英摆手道:“不值当多少银子,多只是些玩意儿。”又从袖兜里掏出两锭十两银子,扬了扬下巴,笑道:“别推拒,你现在的情形我多少了解些。若还认我这个朋友,你就收下这十两银子。朋友有通财之义,除非你不认我。”
说实话,贾蔷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只是前世被灌输的爆炸性信息太多,让他世故且不愿轻信他人……
所以此刻他分明感念冯紫英的豪气,心里偏又有一道声音时刻警醒他:
如冯紫英这样的人,天生有做大事的亲和气质,也就必然有谋大事的野心。
以当世孟尝之名行义薄云天之手段,收拢人心,聚为死士,这样的人,实在危险。
不过……
成年人之间交往,不就本该如此么?
所以,不管冯紫英到底看中了他什么潜质,贾蔷此刻都愿意接受这笔投资。
来日方长,自有偿还今日援手之义的时候。
他眼下,也确实缺银子。
这边刚谢过冯紫英,还未引其入二门,就听正门外传来一道恣意的笑声:“我就猜着了,能比我来得还早的,除了老冯你再没别人!”
笑声未尽,就见薛蟠大咧咧的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两个长随两个仆役,同样带着一车贺礼。
只他这一车倒是比冯紫英大得多,薛蟠自己也明显发现了这点,愈发高乐起来。
不过四处看了看,见刘老实畏首畏尾的站在水井边赔笑,牲口一般健壮的铁牛搭着个脑袋蹲在角落里不敢抬头见人,不由皱眉道:“蔷哥儿,你这院子忒破了些,这倒也罢了,回头寻些匠人修葺修葺也能住,左右眼下就你自己一个。可你这从哪弄来这俩仆人,诶,不行不行,看起来又蠢又笨,哪里会伺候人,换俩小娘……咦?蔷哥儿,哥哥错怪你了,这里面的小娘子倒是……”
“老薛你快住口罢!”
不等贾蔷开口,一旁冯紫英就听不下去了,笑骂道:“你胡掰扯什么呢?这些是蔷哥儿舅舅一家,你莫乱说了。”
此言一出,薛蟠且不说,贾蔷心头就是一惊,没有理由啊!
冯紫英就算再神通广大,可毕竟是昨日才重新结交之人,怎可能将他的根底打听的这样清楚?
不过冯紫英随即就转过头来,对他说道:“还是昨儿夜里在荣府遇到了蓉哥儿,一同出来时他同我说的,你如今和你舅舅一家同住,也幸好如此,不然今儿还备不齐许多礼。”
正好那边冯家随从自车上搬下来几匹布,另有一些米面油盐肉等家常货。
这一车的花费或许还不到五两银子,但的确是贾蔷一家现在用得上的。
愈发显得冯紫英这番心意的可贵……
贾蔷心中汗颜。
另一边,薛蟠闹了个没脸后,薛家马车山搬下来的却是一些颇为值钱的家俬古董。
贾蔷见之,忙道:“薛大叔,这不成,太过贵重了。”
薛蟠闻言愈发不高兴了,大不悦道:“叫什么薛大叔?昨儿才说了以兄弟相称,要不你就叫我薛大爷……再说了,这点劳什子玩意儿对我值当什么?蔷哥儿,咱们认识不是一两天,原就交情不赖。如今你囊中不富裕,原先家里的东西必是没带出来的,我出点子玩意儿你也推让,太不够意思了吧?还婆婆妈妈……”
相比于冯紫英,倒是大大咧咧的薛蟠让贾蔷更放心些,薛蟠在族学里原有“散财呆子”的名声,是个人都想从他身上揩点油水下来……
不过此时薛蟠能如此相待,贾蔷心里是感激的,因而笑道:“老薛,你想清楚了,我眼下日子不是很好,真要有个不济的时候,保不准就拿这些当了换成银子使,你可别埋怨我。”
薛蟠闻言转恼为喜,哈哈笑道:“这才够爽利,既然给了你,是砸了是当了自都由你!”
话音刚落,却听外面传来两道嘲笑声。
薛蟠登时回过头去,看到发笑之人瞪起眼珠子,怀疑道:“你们两个怎一起来了?”
心里已经浮现出这两个无耻之人背着他贴烧饼的场景……
琪官蒋玉涵腼腆一笑,并不言语。
宝玉则笑道:“当然是前儿约好的。”
又对贾蔷道:“我和琪官都没薛大哥那样富得流油,不过也有一份心意在。”
说着,各自掏出一份贺礼来。
都是用绣花荷包包着,尤其是琪官那一份,连绣花荷包都是他亲自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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