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国士无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黎明尽头
云渊最近一直在尝试着自己酿酒。不得不说,陆危楼今年的做法渐渐对了他的胃口。
陆危楼追云渊的第四年。
“西北大雪,压没了松枝。想来你若是在,必会怕冷。”
云渊站在白雪皑皑的秦国边境,无声落下的雪掩埋了他身后的足迹。他肩上停着暖和的苍鹰,漫不经心地看着对方传来的消息,许久都没有出声。
谁说陆危楼不会写情书?有时候那个男人硬气做派下的温柔,简直超出想象。普通的字句在他写来竟比烂漫的情话还要动人。
“今日腹部又被刺穿,再次体会才发现你当日还算是手下留情。在此谢过。”
云渊不知道陆危楼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段话语,他走进岩洞中独自生起火来,目送着苍鹰消失在愈演愈烈的雪花之下。
而军营中的陆危楼,收到了一瓶精致的金疮药。
用羊脂玉作成的瓶子来装药粉,天下只有一个人干得出来。
陆危楼追云渊的第五年。
云渊几乎走遍了这片大陆,找了个四季如春的山林隐居。桃花仙随之出现,挥手间漫山遍野的桃花开放,远远望去像是骤然起了一团粉色的流火。
而这一年,陆危楼没了消息。
陆危楼追云渊的第六年。
那个男人送来的珍花异草终于被云渊酿成了美酒,青年对月独饮,逍遥自在。无边的夜幕之下却再也没有出现那只苍鹰。
陆危楼追云渊的第七年。
酿的美酒唯余最后一坛,云渊执着杯盏,醺醺然地卧倒在花树下。还好,那个男人终究是放弃了,他也少了个麻烦。
就在青年醉眼朦胧之际,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像是被什么凝滞住,募地沉重几分。
云渊没有发觉,而是用指尖摸索着酒坛所在,眼角眉梢间皆是风流之意。时光让他洗尽铅华,气度却更盛往昔。
他没有摸到酒坛,指尖莫名地碰到坚硬的东西,泛起一阵凉意,直抵心脏之间。
“唔?”青年侧了侧头,慵懒地瞥见了银色的铠甲,目光渐渐上移,终是停留在了来人的脸上。
对方刀切斧削般的面容透着些许疲色,但那双深沉的眼中是永远蕴含着桀骜与坚毅,他就像是远处的青松,浑身上下皆是勃勃生机。那伤痕累累的铠甲包裹着精壮的身躯,非但没有衬得他显得萎靡,反而愈发英武不凡。
而男人的肩上,稳稳地站着一只俊逸的苍鹰。
陆危楼?云渊轻轻一笑。
“你来做什么?”好不容易安稳了两年,这男人竟自己找上了门?
“战事已平。”男人用低哑的声音说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语。七年,他稳下了纷杂的局势,自此人族百年内再无外患。而今,是他陆危楼该做自己之事的时候了。
“所以?”云渊看着男人递出一坛封存的很好的酒酿,挑眉不解其意。
“所以来找你饮酒。”
“得了,你的药酒还是自己喝去吧。”云渊想到了往事,嗤笑出声。说实话,当年要不是心情烦躁,谁喝得下去那般苦涩的酒水?
陆危楼只是席地而坐,随手拨开了坛口的红布。
外溢的酒香渐渐让云渊坐直了身体。那酒酿的香气,和他自己所酿的几乎一模一样。
是了,酿酒的花草皆是对方所送,酿得相似也不足为奇。
“我也是好酒之人。此生酿得第一坛酒,不醉不归如何?”
陆危楼慢慢解下铠甲,笑得放纵不羁。战事已平,他放下了所有的担子,黑色瞳孔中流露的情感浓重得令人心惊。
追了云渊七年,他没有半分后退的打算。
陆危楼追云渊的第八年。
夜孤城这些年总说陆危楼太过古怪,无缘无故笑出声也就罢了,还拼了命一般地在战场发疯。十多年的事情他只用了七年就收拾得干干净净。
而成了半圣之后也不高坐在百家阁内,第一件事却是跑到山林里找人。
直到在玉宇琼楼中,他听到那个男人对云渊认真地倾诉衷肠,言语中流露的爱慕之意猛地震住了自己。
夜孤城和陆危楼相识近二十年,从未想过那个沉稳淡然的男人也会有这般炽烈的时候,从未想过他的一腔热血会洒到战场意外的地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第八年,陆危楼如是说道。
[系统]国士无双 第94章 陆危楼番外·下
史官一向有最刻薄的笔锋,陆危楼不知道在后人的笔下那个人会是怎般模样。
他评述不了那人的事迹,猜不透那人的心思,唯独荣幸与他同生一世。
这世间何等波澜壮阔,这战争何等惊心动魄,这人何等国士无双。若是早生百年,亦或者晚生百年,他又怎能走入血与火的奇迹之中,看着那个人搅动风云呢?
爱慕也好、渴求也罢,从不执着什么的陆危楼,到底是去找云渊了。
他没什么犹豫地从大梁找起,风月楼、桃花林,他踏过那人走过的土地,脑海里是对方一步步走来的情景。
陆危楼从不觉得云渊会去荒芜的冰原,也不觉得他会去漆黑的深渊,那个人不但怕冷怕黑,更怕被世人遗忘。他总是做着矛盾的事情,有时候别扭的可爱。
旁人总说陆危楼面冷心热,其实云渊才是。青年表面冷得像万古的寒冰,实则一小撮火星就能让他灼烧得发烫。他不在乎芸芸众生的看法,偏偏亲友的话语能轻易触动到他最柔软的心肠。
陆危楼在秦国书院看见云渊时,觉得他明明算计了各族,有时候竟单纯的过分。
青年倚在枯树下,指尖晃动着杯盏,笑得洒脱淡然。那总是溢出惊世话语的薄唇被酒水染得嫣红,苍白的面容在夜色下格外朦胧,而无数错乱的酒瓶几欲淹没了对方瘦削的身体,那人却还在懒洋洋地打着呵欠。
这般艳丽的景象应该是摄人心魄的,可陆危楼僵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云渊安静地坐着,一袭黑衣的身后是深不见底的绵延夜色,没有半丝璀璨星光。本该屹立在众生之巅的身影第一次显得这般渺小,渺小到一触即碎。
浩荡的烟云在夜色下不过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剪影,偶尔流溢的电光根本引不起什么动静。然而此世万籁俱寂,听不到半点声响。这光阴像是为青年凝结了一般。
陆危楼知道,对方头顶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空旷夜色,亦不是什么倾盆大雨汇聚的乌云,而是圣人要渡的劫。
青年的劫难和他那个人一般,飘然遗世,乍然看去引不起半分波澜,但细细一想,整个世界在为他沉寂。
万物仿佛字屏住呼吸为他祈祷,生怕惊了青年,惹了天道。
这大概也算是世间最奇特的异象了吧?那个人总会不知不觉牵动所有存在的心神,怕是连天道对他也是喜怒参半。
云渊感觉到了什么,慢慢放下酒盏挺直了脊背。他终于看了陆危楼一眼,凌厉的眉轻轻挑起,像是诧异他的到来。那个时候的云渊就像是陡然从静寂的水墨画里走出来一般,鲜活得过分。
而下一秒,一道普普通通的白色雷霆劈下,悄无声息,温柔至极。
然而就是这道普通的雷霆,带着沉重的威压使得草木伏倒,周围的土地顿时漆黑一片,永绝生机。
青年随着那道雷霆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的面容没有露出半分痛苦之色,陆危楼猜测他是成功飞升离开尘世了。
他找到了云渊,却发现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做不了任何事。陆危楼俯下身子将自己的玉佩与青年遗留的埋在一起,讽刺地笑了起来。这勉强也是算应了云渊那句“死同穴”的话语了吧?
而就在陆危楼起身准备离去之际,又是一道雷霆劈落,他感觉自己在被漩涡牵扯,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人族闹市,刚刚经历的一切宛如梦境。
陆危楼压下疑惑停驻在华丽的酒楼前,酒楼上挂着“品圣居”的招牌,龙飞凤舞的三字霸气难言。
世间谁人能评圣?谁人敢评圣?!
男人抿着唇走了进去,随意坐在一角想听听看这究竟是何处。他的目光停留在高台上,高台上的说书人年纪已老,此时清了清嗓子,念出了一段陆危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话语。
“九重天上玉石仙,妖魔皆覆鬼面间。他人笑汝太疯癫,何日倚扇白云巅?”
“今日,我们便说说那个圣人云渊!”说书者一拍醒木,下面一片鼓掌之声。
陆危楼盯着说书人片刻,垂下眼终究是没有动作。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品圣居当真在评论圣人?滑天下之大稽?
“别看此子在凡世活得不久,但那经历啊,可比活得千百年的人的都要壮观。”
“先说说他幼年吧,也算是书香门第,只是父母早逝,唯有一长姐。逆境出人才,他稚龄成了童生,十六岁之后活得更是叫一个惊心动魄。”
“乡试的时候第一次惊圣,一句‘我花开后百花杀’震惊大梁,自那之后惊圣不断,简直是天选之子。”
“府试之时一篇策论让纵横家跃入追逐圣道的舞台之上……”
“明珠大比的头名是他一手捧出的,他本人的容貌风骨更胜历年明珠。”
“而那之后他初登战场,渐渐展现枭雄心性,不顾士兵生死奏一曲《十面埋伏》。这是妖族初次听闻他的名字。”
“州试之时唤回了千古英魂,也许那人惊天动地的计划便是从此开始的。”说书人不免摇了摇头,他将云渊的事迹诉说得格外详细。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的这般清楚?这里的听者竟也没有半分惊讶,毫不觉得对方有什么不对之处。
“直到这时候,他也不过是长得好些,文才高点而已。”云渊足以闻名于世的才华在说书者口中反而不值一提,陆危楼冷漠的脸不禁动容,心里有了些许猜想。
“但国试的时候,那小子才叫一个狠!翻手间几乎灭了其他四族,我们谁人能做到?”说书者又猛然拍了一次醒木,把战场布局之事说得绘声绘色,不差分毫,真的宛若亲眼见到一般。
“如果说四次成榜首让他名动人族,那么此一计若是曝光,必让他名动天下!”
“可惜后人是很难知晓了。”
“我们不说什么伤亡问题,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唯恨未与其同生一世,亲眼见证此景!”
“他不是古今国士无双,他是古今圣人无双。吾等……甘拜下风。”那位说书者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带着叹气之声晃晃悠悠地离开了酒楼。
陆危楼听到此处,才明白整个楼里估计全是圣人!他甚至直接抬头不礼貌地扫视了一圈,从那些人的面容上意图辨认出什么来。
最左侧断了小指的人莫不是他们兵家亚圣陆英?右侧不停翻转扇子的人莫不是儒家亚圣李然?走掉的说书人……是阴阳家亚圣莫语?都是些千百年前的人物……怎么还会活着?难不成只要成了亚圣,便有资格来到此处?
这里是飞升之地!
和几千年来惊才绝艳之人同处一地,上演着人族的百家争鸣……这真是……
而那个人就算到了此处,也是最耀眼的星辰吗?
“云渊飞升上来多久了?”陆危楼不远处的一个人问道。
“嗯,十年左右吧,他家的门槛快被纵横家踏破了。对了,去年我还看到一个道家圣人去讨酒喝,被他儿子云生冷着小脸赶了出来。”
“云生那小家伙真可爱。明明没有成圣,不知是怎么来到此处的。”
“许是什么天地灵物化形而来。云渊迄今并未成婚,竟收养了个孩童。”
“边境那边平定下来了,我听闻那人今日会从战场归来。”
陆危楼闻言放开了不自觉握紧的拳,慢慢走了出去。
十年?他和云渊来到此处相差不到一炷香时间,没想到这里竟过了十年。他刚刚差点以为那个人真的结婚生子,一瞬间涌起的念头驳杂到令他自己都不免心惊。
不知不觉,他对云渊已执着至此。
陆危楼再次走到街道上,这一眼看去才发现摊位上的皆不是凡人。许是仙物所化,许是昔日英灵,但喜怒哀乐和人间没有半分不同。这时候所有人放下手中物事带着期待盯紧前方,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般。
陆危楼乍一抬头,便看到那个牵着骏马入城的青年。
他一身黑色轻铠,俊逸的面容上一派云淡风轻。明明那双白皙的手还染着深沉的血色,却没有任何人畏惧。满城男女见到他皆是憧憬爱慕之色,几欲疯狂。没了世俗的流言蜚语后,那人开始真真正正的绽放光芒。
云渊突然停在了路中央,桃花眼和陆危楼直直对上。
“听说你要许我一生,虽说迟了十年,可还算数?”陆危楼不受控制地询问对方,流溢出的声音沙哑得过分。开口的一瞬间,他竟感受到了久违的紧张。
“我云渊说话……”“从不食言。”
他的背后是高悬的明日,笑得灼灼其华。
[系统]国士无双 第95章 云渊番外·此去经年
云渊从未觉得自己的两世有什么遗憾,就算是被世人纷纷责难,就算是被历史无情掩埋。
他自小生在富裕人家,虽说父母早逝,却也没什么极品亲戚,安安稳稳得长到十八岁念了大学。
想来在地球的那些年,还算顺遂。没有什么家长里短,也没有什么嬉笑怒骂,安宁得就像是湖水一般,干净而清澈。许是老天看不惯世间还存在他这样浪费生命的人,上大学第一天他就撞上了所谓的穿越。
也许这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但对云渊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打发无聊的一生。他赶鸭子上架地帮前身完成了乡试后,未尝没有一走了之的打算。
是了,这个世界足够神奇,足够惊心动魄,还有无数人憧憬的长生,可那又怎么样呢?
活一千年活一万年,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不是这副躯体残余的执念,如果不是他有个要照料的阿姐,云渊说不定想的就去找个秀丽的山林隐居了。反正世间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没有谁离不开谁。
云渊漫不经心地继续扮演着前身的狂生角色,然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做不来轻生之事,只要活着一天就绝不亏待自己,但如果是天灾*的话,他觉得自己下一秒消失也无所谓。本来就没有挂念没有执着,活了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许是一时兴起,他试着吟咏诗仙的名句,试着奏一曲地球的《十面埋伏》,结果是被天道反噬的吐血。也就是从那时候,云渊才找到一个可以让他追逐的存在。别人敬畏的天道,他毫不惧怕;别人憧憬的文才,他与身俱来。
还有什么比和天道争锋更有意思的呢?
云渊原本准备走这世界的人应该要走的轨迹,秀才状元进士一路升上去,顺势再将前身的姐姐安顿好,让其一生不虞匮乏。而当感觉到天道的存在后,他开始兴致勃勃地挑衅,开始想走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
身为穿越者,犯二一下也情有可原吧?
渐渐地,他认识了墨天工,认识了夜孤城,认识了陆危楼,认识了齐光……七国七子,百家少子,天骄仙魔们接连登场,个个是惊才绝艳,百年难逢。
而他与桃花仙的相遇并不是偶然。云渊路过桃花林时他便隐约觉得会有神仙隐居于此,所以违背本心念出了唐寅的《桃花庵歌》,想引出仙人,给自己的棋局落下第一枚棋子。
可以说他是满怀恶意地引诱仙人入局的,但他猜过无数种开头,唯独没有料到结局。
“吾名齐光……”
“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
桃花仙的风姿实非言语所能描绘的,没人能想象满林桃花在此人走来之时一朝盛开的情景。整个世界宛如在为他的存在争唱赞歌,只渴求丰神俊秀的仙人轻轻瞥来一眼。随风而逝的凉薄花瓣被他烂漫的粉衣悉数压下,那头皎洁的白发宛若世间最纯净的月光。
这是一个干净至极的仙人,一个比日月光华还要璀璨的仙人。
云渊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便起了这般念头,随之而来的想法是——他越是单纯高洁,自己的计划越好实施。
所以云渊任由齐光做着亲密过分的举止,任由他订下未知的契约。仙人离自己太过遥远,他一开始觉得对方就像是游戏里帮人升级的npc,他记得以前闲来无事看的穿越文里都有这种存在,唯一的区别就是齐光看着很年轻。
云渊没想过高高在上的仙人真的会有如友人般陪在自己身旁,抚琴焚香饮酒作乐,清冷的仙人似乎一朝醒了过来,鲜活得不可思议。
齐光曾说这是他第一次和人相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云渊记得自己那时摇摇头嗤笑了一声。
这叫不会与人相处?连自己这个怀着恶意之人都忍不住为其心折,不再利用对方踏入仙族,去和天道争锋之事。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1”
云渊听过仙人翻着书册,轻吟那首《上邪》,听着他将绕口的相思念得像是宣誓一般郑重。那时候他甚至觉得此景有些滑稽,且不提齐光懂不懂人族的诗词,光是那句长命无绝衰啊,对人来说就太难太难。
然而他们根本没有相处那般久,世间也并没有什么百年相依。连订立契约的仙人都会一朝食言,还有什么可信的?
云渊乘着仙鹤去闹了明珠大比,干干脆脆地放下风花雪月,他去登临战场,重拾野望。
之后想来他和齐光就是因为那十天而错过了吧。也许他对齐光心动过,也许他对齐光只是愧疚,也许他们间就差那么一点所谓的缘分。谁知道呢?
云渊欣赏的是温柔不失豪气的女子,敬仰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而平生最不愿做的是就是追忆曾经,过去就过去了,没有重头再来四字。
如果说桃花仙是天地灵气所化之仙,那陆危楼就是世间正气所造之人。
那个男人就算突然说他要为了天下人舍去生命乃至灵魂,一向多疑的云渊都觉得自己会毫无犹豫地相信。
和陆危楼相处的日子,不需要计较言语得失,不需要去自身压抑暴戾尖刻,那个男人永远会沉默地包容的一切。他或许是一把利剑,但却过刚不折。云渊其实理解为什么人族把那个人捧上神坛,他能引领诸位天骄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上,所到之处,披荆斩棘无可睥睨。
然而比起陆危楼所在的官道,云渊偏偏喜欢走小路。
云渊真切感受到血液的炽热时,并不是吓退妖族的那一次,而是他被天和刁难后与士兵闲谈之时。一瞬间喷薄而出的鲜血溅满了他的容颜,生于和平年代的云渊,此生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什么叫做生命的沉重。
脆弱的,渺小的,一碰即碎的。战场上每日死的何止万人,他们这边打着残酷的战争,都城那边歌舞升平琴音靡靡,就像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云渊意识到,人族最会的便是粉饰太平!
之前埋在记忆深处的疯狂念头开始拼命叫嚣着,一朝勃发。陆危楼猜测他是在中央战场时才想到入魔布局,其实不然。早从遇见齐光起,自己的计划便已有了雏形,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惊圣也好,唤灵也罢,被世人赞叹之事云渊没有半分成就感。他不是生于此地长于此地的文人,他对于圣人们有敬仰,却绝无将万般希望付诸其上的念头。期待别人去完成所谓自己做不到的事,不是太可笑了吗?
从他闻名天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将来要背负怎样的骂名。曾经的褒奖赞美会在片刻之间化作最恶毒的语言,不过没关系,谩骂而已,对自己来说实在无关痛痒。
他云渊哪管那些人的嬉笑怒骂,哪管自己带来的洪水滔天。
说到底他印象最深的反而是入魔时的痛楚,他都不觉得自己能忍得了第二遍。不过是稍稍回想,就觉得连骨髓都在颤栗。
世人不会关心他经历,更不会关心他的苦痛,连他自己都不拿自己当回事,能要求天下人什么?他们坦然地享受了百世安宁,史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隐埋了云渊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或许千百年后哪家杂谈上会记载着他的风花雪月,说一说他的年少轻狂。他名留史册之上的,说不定是无双榜榜首这种艳名。也好,他也不希望被世人铭记,也没那功夫去承载他们的期望信仰,费尽心思达成百姓觉得理所应当之事。
他不是神,他绝不会像陆危楼一样背负那种可笑的担子。
云渊好奇的是天道是如何想他的,许是毁也毁不掉他,灭也灭不了他,最后仿佛被他缠的烦了,奋力一劈,弄不死自己就干脆地送他飞升了。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法则是有意识的,不然怎么三天两头找自己的麻烦,三天两头找人族的麻烦。
人族当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种族。没有天赐长寿,也没有生来健壮,唯有一副聪明的脑子吧,还总是被劈。
要不是系统最后竭力帮他挡了些许,他怕真的是身殒道消,天地间留不下半分痕迹。
也就是那时候,云生终于蓄满了能量,乍一落地就化成了小童。自此他云渊平白无故多了个儿子。
罢了,就这样吧。反正自己孑然一身,多个儿子也没什么。
云渊平平淡淡过了十年,撇开谋士身份,真正体会到在战场上厮杀的乐趣。越是手染鲜血,他反而越佩服陆危楼。能在那种杀戮中坚守着自己本心的人,当真太少。
所以等到那个人找上来时,他鬼使神差的应下了对方的话语。
他云渊不轻易许诺,若是许诺,就绝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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