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不可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福禄丸子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其实并不是她的强项,她更擅长于把最坏的结果展现给当事人看,引导他们做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但她想到程东那天在病房里跟孩子的喁喁细语,在露台叫住她时的温柔沉郁,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找袁李两家。仍然是从诉求入手,问清楚他们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袁太太终于不再哭了,声音瓮瓮的:“我想要孩子手术成功,平平安安的。”
“孩子是指现在这个孩子,小安,对吗?”莫澜追问。出生就带着缺憾的孩子,以平安命名,可见即使不是血亲父母,也真的是倾注了爱和希望的。
对方红着眼瞪她:“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以后都不可能再怀上了,小安……小安是我生的,他就是我的孩子,谁也别想抢走!”
莫澜劝慰道:“放心,没人会抢走他。”
李家那边,还没见过这个孩子一面,一方面是袁家藏得紧,严防死守不让他们接近;一方面医院方面也觉得在事情有定论之前不让他们见面比较好,万一有了感情割舍不了,只会愈加麻烦。
莫澜却悄悄带他们到医院后花园远远看了一眼,小安下午出来活动,跟现在的父母在吹泡泡。李家小两口看着孩子就迈不动步了,女人先哭起来,男人也悄悄抹眼泪。
莫澜说:“别看这孩子现在健康活泼,其实这周就要做心脏手术了。手术费用,将来康复的开销,是很大一笔钱,如果你们把孩子要回去,这笔钱就落在你们身上了,你们可能以后都没法再凑钱去做试管婴儿。假如你们还想要一个孩子,那势必就要牺牲小安了,因为先心病的治疗是有最佳时间的,错过了,手术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大下降。你们考虑好了吗?是把小安带走,留在你们身边,还是继续加把劲再要一个健康的孩子?”
夫妇俩贪婪而仔细地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他虽然多病偏瘦,发育得却很健全,脸上满是笑容,脚上的鞋子、脖子上挂的金锁、手里抱着的玩具都价格不菲。本来出生就要跟着他们吃苦的孩子阴差阳错投生在另外的人家,含着银汤匙出生,能得到最好的医治和照顾,将来还会得到最好的教育……
李家夫妻挣扎之后,几乎一致决定:让孩子保持现状,他们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莫澜这才真的松了口气。两家最主要的诉求其实都已经满足了,剩下的就是医院的补偿问题。医院固然有错,但她把袁家夫妇当年插队的事摆出来,据理力争,连带着孩子的抚养权问题时不时拿出来唬一唬他们,终于让他们松口签下协议:医院就当年的错误向他们道歉,并免费为小安进行这次心脏手术,他们不再追究其他。而李家小两口有软弱也有朴实的一面,条件更加宽松——只希望将来继续在生殖遗传科做试管婴儿不要再排队了。
莫澜啼笑皆非,对医务处张处长道:“我都不好意思讨价还价了,您自己看着办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跟生殖科主任都商量好了,给他们减免费用,直到怀上为止。”
她点头:“对孩子来说,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嗯,那孩子今天做手术,程东主刀,你要去看看吗?”
当然是要去的。不过小安有生他养他的父母疼爱,有没见过面的血亲牵挂,有这么好的医生主刀手术,其实已经很幸运了。
她要去等的只是程东而已。
他们有约在先,是时候履行了。
…
程东从手术台上下来,写完手术记录,一回头就看到莫澜倚在门边看着他笑。
他其实已经知道结果,所以不问,她也照例不问他手术做的怎么样,上来揪了揪他的衣襟道:“换衣服吧,请我吃饭。”
做完手术或许是他最放松的时刻,她的笑容,她弯弯的眉眼,睫毛又长又卷,就像小刷子似的在他心上扫啊扫,扫得他痒痒的。
她太懂得趁虚而入了,不给他一点反悔的空间,拉起他道:“快点,不要耍赖。”
“我没打算耍赖。”他跟着她走,“你想吃什么,我先订位子。”
她喜欢他这种郑重的态度,笑道:“是不是吃什么都行?”
“嗯。”
“这可是你说的,到了地方可别后悔。”
她开车一路风驰电掣,下车后把他推进超市,哗啦拉过一辆购物车塞给他:“呐,买吧!”
程东又皱起眉头:“你要我做饭?”
“是啊,不行吗?是你说吃什么都行的,说话不算的是小狗。”她在他面前仰起头,“千万别扫兴啊,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两个字说的很轻,他却听得很清楚。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推起车子道:“走吧。”
两人推着车子在超市里边走边看,就像所有采买油盐酱醋茶的普通夫妻。莫澜胃口很大,翻翻切好的猪肉和肋排,拿一包装好的鸡翅,又指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活鱼道:“再烧条鱼,好不好?”
程东还来不及回答,她已经叫人拿网兜捞了条鱼杀好了。她拎着装鱼的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说:“看,鱼杀好了,这样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他们都还记得,高中文理分班前的那个暑假,班主任把同学都请到家里去聚餐,饭菜得由他们自己来烧。女生们都叽叽喳喳围着师母包蛋饺,莫澜不合群,被分配到厨房去打杂,首要的任务就是把要用来烧汤的几条活鲫鱼开膛破肚。别人觉得她无父无母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家务活早就不在话下,其实她自己开伙就是随便应付,冻鱼都吃不起了,更别提杀活鱼。她咬紧牙关伸手去抓,滑溜溜的鱼扑腾两下就又从她手中落回盆子里,或者干脆掉到地上。她得到灵感,先把它们一个砸晕了再去鳞挖腮。
可毕竟是女孩子,刀拎在手里就像有千斤重,怎么也下不去手。她就站在那里跟一堆鱼大眼瞪小眼,直到程东走过来说:“把刀给我,我来。”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很贵的运动鞋,却毫不含糊地从她手里把刀拿过来,蹲在地上杀鱼。其实他也不得要领,鳞片刮得到处飞,挖鱼鳃的时候鱼大概醒了,甩了他们一脸又腥又黏的水珠子。然而学医的人大概对解剖也有天赋,他渐渐摸到门道,刀子灵活地把鱼内脏都去掉,而且很小心地没有弄破苦胆。
莫澜看着他白衬衫被溅到的星星点点直皱眉,他却说:“你的手流血了。”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被鱼鳍给刺到,这会儿才见血流出来。他拉过她的手指放到冷水下冲,她却发现他手上被刺破的地方更多。
那天那锅鱼汤真的不好喝,很腥很淡,但莫澜却一个人喝了两大碗。
医不可攀 第26章 倾我一生一世念(2)
结婚以后,程东已经能做一手好菜,切肉杀鱼都难不倒他,动作麻利精准,像做精细的手术。有时莫澜痛经不舒服,他就用鲫鱼烧奶白色的鱼汤给她喝,或者拿鱼汤煮一点面,慢慢哄她吃掉。
她开他玩笑,在床上或轻或重地吮吻他手指,问他说:“你帮我杀鱼那次,看到我手指流血了,为什么不含进嘴里呀?”
“不卫生。”
她撅了撅嘴:“可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听说会像过电一样。”
他反客为主把她压到身下,拉过她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吻过去,吻过掌心,最后把唇贴在她的手腕内侧,喘息着说:“……像这样?”
她败给他,在这种销/魂蚀/骨的缠绵里,在他们懵懵懂懂一路携手走来的感情路上……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程东看了看购物车里的东西,都太家常,不够隆重,于是又去拿了些海鲜。莫澜拍手道:“太好了,我们可以做西班牙海鲜饭。”
“那个太花时间。”他买海鲜其实只是拿来白灼或爆炒。
“花点时间怕什么,你要是觉得累的话,我来帮忙好了。”时间越长越好,这样他们才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啊!
他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反正今天都听她的,请客吃饭总要让客人满意。
买齐了食材,快要付账的时候,莫澜哎呀一声,说道:“还有锅,我们还没买锅!”
程东拧眉道:“什么锅?”
“炒菜的锅呀,还有做海鲜饭要用的闷烧锅,要不买套双立人?还有电饭煲也没有,买哪种好?”
实际上是锅碗瓢盆都要买,她到现在也还是不开火,平时都在外面吃,家里只有微波炉和一口奶锅,顶多自己煮个面。
“你是打算到你那儿去做饭?”
“是啊,不然呢?”
程东长吁一口气,重新推起购物车道:“不用麻烦,跟我来。”
莫澜跟着他,再次回到两人曾经共同生活的房子里。她看着一应俱全的厨房,笑嘻嘻地说:“还是你厉害,一个人也天天做饭。”
厨房里的东西每一样都很眼熟,她忍不住用手件件摸过来。
程东一边把食物拿出来,一边说:“我也不是天天做,值班都在医院里吃,周末有时回家陪陪我妈。只有轮休的时候会做,比你好一点。”
莫澜完美get了他的鄙视,却还是心情大好地说:“我是不能跟你比啦,不过我这几年也还是学了几个菜的,不信我做给你看啊!”
程东像没听到,自顾自地说:“这里我来就行,你出去等吧!”
“我是说真的,我去留学这几年也不是光吃炸鱼薯条的,哎你别推我……喂喂喂……”
她话没说完已经被他推出厨房,门在眼前砰地一声关上。
她叹口气,心里却泛着蜜一样的甜。她扑进沙发,抱住一个靠枕,本来是想欢呼的,眼泪却筛沙似的落下来。
“傻子,哭什么啊,他带你回家,还给你做饭,哭什么……笑,一定要笑!”她小声自言自语,飞快地抹掉眼泪,开始里里外外地打转。
上回太匆忙,身体不舒服,还有不速之客,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们的家。非黑即白的色调让空荡荡的房子看起来就是单身男人的窝,但她还是特地拉开衣柜,又跑进洗手间看了看。
嗯,一把牙刷,也不见女式衣服,应该没有女人在这里过夜。
卧室的梳妆台上东西也少得可怜,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红丝绒的盒子。她有些迟疑地打开,里面果然是他们结婚时的对戒。
她心跳快得厉害,不由自主地拿起其中一个,内侧有他们姓氏的缩写,是他们曾经戴的那对没错。
她的那只也在这里,跟程东的男戒并排放在一起,也就是说当初她还到程家去的东西已经回到了程东手里。秦江月从一开始就反对他们的婚事,直到他们婚后也不喜欢她。但要不是上回因为饭卡的事引发误会,莫澜也不会想到最后交给程东的东西都被她扣在手里。
戒指在这里,那其他的东西他也看到了吧?
她把戒盒放回去,手心里已经冒出汗,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她重新走到客厅去,拉开阳台门想透透气,发现这里还有个花架,大大小小的多肉植物整齐地排着队,最上面的是两盆密密麻麻的绿色刺株。
她蹲下来,伸手轻轻碰了碰长长的、有些骇人的刺,喃喃道:“是你们吧?原来在这里……”
难怪上回她没看见,原来已经成了规模,客厅里原本那个小花架放不下了,不得不搬了新家,挪到阳台来。
程东为她种的两盆火龙果,居然长这么大了。
“你在干什么?”
嘶……莫澜手一抖,指尖被戳出一颗血珠,疼得倒吸一口气。
程东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她正好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像是有所期待似的看着他。
这是只有他们俩才懂的期待,她指尖的血珠子已经滚落下来。两人这样对峙着,他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又咽了回去。
他把她拉到水池边冲洗伤口,拭干后给她贴了个ok绷。
“我从来都没见过有人不干活都能弄伤自己。”他还是忍不住讽刺她一句。
“谁让你突然出声吓唬我?”莫澜吹了吹手指,很快又愉悦起来,“原来那两盆火龙果还在啊,怎么,舍不得扔?”
程东道:“拜托你有点儿常识好不好?植物也是有生命周期的,你都离开多长时间了,还指望它们在这里等你?”
“可它们明明就还在啊……”
“那不是火龙果,是犀牛角。火龙果在那边,”他随手一指,“是新的,以前的死了,后来吃火龙果的时候就留了新的种子又种的。”
包括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多肉,都在她不在的时候跟他作伴。
莫澜的眸色微微一黯:“是吗?”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她抽了抽鼻子,终于又欢欣雀跃起来:“可以吃饭了?”
“哪儿有那么快?”程东抱着手看她:“不是说会做菜吗?现在轮到你了。”
烤箱里炙烤着刷好了烧烤酱料的鸡翅,海鲜饭闷在锅子里咕噜噜加热,铺好了姜片和葱段的鳜鱼和浸在佐料中腌渍的小排正留待下锅,莫澜看了一圈,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我来做糖醋小排吧?”
能有多难呢,她也是看过舌尖上的中国的,烧菜不也就那么两下子吗?
程东站在一旁作壁上观,完全不打算帮忙,也不给提示。好在她还知道排骨要先炸,起了油锅要等油热。只不过他还是太乐观了,油热之后她毫不犹豫把所有排骨都倒进去,油锅里噼啪乱响,她啊地惊叫一声拿着锅铲跳开一丈远。
程东摇头,不得不提醒她:“翻动,把小排一块块分开,现在不会再炸了。”
她惊魂未定地照做,那些排骨却完全不听她使唤,在锅里乱窜。油还在噼里啪啦往外溅,她手背上挨了几下,咬紧牙才没丢开锅铲。
程东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直接握住她的手挥动锅铲:“我来吧!”
这样可以哎!莫澜偷笑,握紧了锅铲不肯放开手。一盘排骨炸得有的焦有的生,炒糖色他就说什么都不让她来了,麻利地下料、翻炒,大火收汁。
“你怎么这么会做菜呢?真的都是邱夜教你的吗?”她拿着筷子一边尝菜一边问。
邱夜是程东的好朋友,酷酷的,话不多,听说早早开始独自闯荡,后来做了顶级大厨。
他不答反问:“怎么,你想学?”
其实这个问题以前她就问过他的,她大概不信那个答案,所以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的女人对烹饪一窍不通,他不做,谁做?
程东最后把鱼从蒸锅端出来,一桌饭菜就齐全了。莫澜拿出一支白葡萄酒,他看了问道:“哪儿来的?”
他不记得家里有这样的酒,他们在超市也并没有买酒,只有做西班牙海鲜饭的那一支,是用的他自己的存货。
“我车里的,一支白一支红,看今天的菜色好像还是白酒更搭一些。当然,如果你想两瓶都喝完,我也奉陪。”她不打无准备之仗。生日嘛,不醉不归。
程东蹙起眉:“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肠胃炎刚好就喝酒?”
“都那么久了,不要紧的。”看了看程东脸色,她意识到这种问题上还是不要跟医生讨价还价的好,于是笑道,“好吧,那就一杯,意思一下就好。”
美酒配佳肴,对面的人也是那个人,然而莫澜端起酒杯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打哈哈地说:“啊,有酒有菜,要是有生日蛋糕就更好了。”
“你还是小孩子吗?”
她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还是程东言简意赅:“生日快乐。”
“嗯,生日快乐。”
两只水晶杯轻轻碰到一起,就像她和他的生日也紧挨在一起……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医不可攀 第27章 倾我一生一世念(3)
程东做的菜很好吃,尤其是那锅海鲜饭,莫澜吃完又盛了一碗,他不忘提醒道:“不要贪嘴。”
她就喜欢口味重的东西,清蒸的鱼就不见她怎么动筷子。她还一个劲儿地鼓动他:“哎,你多吃点呀,这鱼可是我蒸的,给点面子。”
程东一哂:“你把鱼放进蒸锅,就算是你蒸的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蒸鱼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火候呀!铺姜片啊,葱段啊,最后淋豉油啊……都没这个步骤来的重要,所以当然算是我蒸的了。难得我也做了个菜,你真的要多吃几口才行。”
他看了看她夹到他碗里的鱼肉,郑重道:“这次要谢谢你,试管婴儿这个案子能够不上法庭,多亏了有你。”
莫澜笑:“又不是你的事,你谢我干什么?”
“骆敬之是我的朋友,他拜托我,我才来拜托你。现在事情圆满解决了,不止是我,敬之、高薇,还有肖护士长,都很感激你。”
“我可没想帮骆敬之,我也不要他们感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律师的工作本来就是这样。我从头到尾在意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她其实在意地只有他的看法。
见他不吭声,她撑着下巴看他:“定纷止争,你肯定觉得我这回终于做了件像样的事,对吧?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但是程东,你也说自己的孩子不叫其他人爸爸妈妈是为人父母最基本的心愿,看起来天经地义的事有时候要实现可不容易。站在袁家和李家的立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还有那个孩子,长大以后迟早也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弄错了就能搪塞过去的。他们的利益怎么保障,帮他们的律师难道就是十恶不赦吗?”
“我没这么想过,犯了错的人为做错的事付出代价是应该的,肖护士长因为这件事扣发半年奖金,暂时免去护士长的职务,这就是惩罚。但像高薇这样无辜受牵连的医务人员被自己没做过的事困扰,影响正常工作和声誉难道就是应该的吗?”
“当然不应该,但在事情进入正常调查程序之前,谁该罚谁无辜没人说得清楚。我们不是法官,不能审判任何人。我作为律师只是维护委托人的正常权益罢了,不管委托人是医院,还是病患。”
程东没再接话,仔细地去掉鱼肉里的刺,把鱼肉重新夹给她,才说:“鱼肉蛋白质高,也容易消化,你多吃点。”
莫澜看着他:“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
“以前跟你说这些,你总是生气啊,然后我们就会吵架,吵到后来,你都不肯理我了。”
辩来辩去,道理无非就是那些,过去他们也争论过,却每次都不欢而散。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就事论事,印象中还真没有过。
程东也看她:“在你眼里,我真的是个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嗯,有时候是啊!”
“……”
原来他也有词穷的时候。莫澜偷乐,帮他收拾桌上吃剩的饭菜:“啊,这个那个……放哪里?你亲自下厨请我吃饭辛苦了,歇着吧,剩下的我来收就行了。”
“不用,不差最后这点工夫,这些盘和碗我今后还要用的。”
什么意思,怕她打烂还是怕她洗不干净啊?她不服气,却见程东看表,忍不住问:“你晚上还有事?”
“没事,不过时间不早了。一年只有一天生日,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洗碗刷锅上面吗?”
“那这些怎么办?”她看着堆在水槽里的锅碗瓢盆,有点心疼程医生。
他把电视的遥控器扔给她:“你先找点电影看,我很快就收拾好。”
哈,居然没赶她走?莫澜觉得周身血液小小沸腾了一下,忍不住得寸进尺,拉住他道:“你陪我一起看,就当是……生日礼物吧!”
程东没有拒绝,这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了。莫澜几乎要开心得原地转上三圈,拿着遥控器摁来摁去,都不知要看点什么才好。
其实她的心思全在厨房里,最想做的事还是像上回那样从身后抱住他,他不动她也不动,他一旦走动起来她就像个腰部挂件似的被他拖来拖去。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只好偷偷给自己又倒了杯葡萄酒,反正还剩大半的酒瓶就放在桌上,程东完全没有防备她会偷喝。
这酒太容易入口,莫澜不知不觉又喝掉一半,脸上开始有隐隐发烧的感觉,脑子也开始有点迷迷瞪瞪。
孟西城的品味不错,送的酒也是好酒,她这大概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她清醒时程东已经收拾妥当了,还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湿湿的,看起来好像刚洗过澡,皱着眉不解地盯着她瞧。
她睁大眼睛,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你洗澡啦?”她懵懂地问了一句,意识到这么问不妥,才改口道,“都收拾好了?”
“嗯,身上沾了油烟味,我换了身衣服。”他依旧看着她,“你脸怎么这么红?”
“啊?噢……没有啦,可能刚才喝的酒有点上头吧!”
程东跟她喝的一样多,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见她这样,问道:“我送你回去?”
她连忙摆手:“说好看电影的,还没看呢!”
程东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莫澜觉得他今天一直很在意时间,不由拈酸道:“你还有约就说有约,总这么心不在焉的很不尊重人知道吗?”
他似乎叹了口气,拿起遥控器道:“你想看什么,我帮你找。”
“不用不用,我自己找就好。”她一把将遥控器又抢过去,“看什么好呢?爱情文艺片怎么样,色戒?”
“……换一个。”
“那肉/蒲团?”
“……”
程东把遥控器夺过去,随便摁一下就摁到了恐怖片上。他不是故意的,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她害怕不想看了,就会主动喊停,他正好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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