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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不可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福禄丸子
妇产科参与手术的专家是秦江月,大概是听到消息就赶过来的。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了程东一眼,道:“你放松一点,这里有我们。”
程东不知怎么的眼泪就下来了,这才从手术室里出去。
钟稼禾也在门外,还有孟西城、唐小优,都是听说莫澜出事就赶过来的,甚至连住院的程越峰都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的,她很坚强,一定能挺过去的。”
他点点头,无力地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一直维持着同一姿势,动也不动。
整个抢救手术一直持续到晚上才结束,每个人都尽了力,出来的时候都简短地宽慰程东,让他不要太难过。
秦江月摘了口罩,面色凝重地说:“程东,你听好,她大量失血,身体已经不可能负荷的了一个胎儿,而且从现在开始为了抗感染要用很多药,胎儿也受不了,所以孩子已经拿掉了。她现在还没度过危险期,等体征平稳了,尽快把身体养好才是最要紧的。你这几天多费点心陪陪她,让她早点恢复意识,知道吗?”
虽然是早已料到的结果,但程东还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好在他们把莫澜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没有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的。
莫澜被送入重症监护室,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去,她还在睡,脑外科的医生说她后脑被刀柄重击,造成脑震荡,也有可能一时难以恢复意识,还需要观察。
一定是她拖住陈大实的腿时,被他用刀柄给打的。
那样的场景简直不忍回想和假设,每想一次,程东都觉得胸口像被无形的手给攥紧,痛得喘不过气。
他穿无菌服进去看她,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浑身上下都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唇色几乎跟脸一样白,他都快认不出她了。
两情相悦的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这才几天没见,怎么竟然就像隔了生死一般?他早上还在跟她打电话,她说她想吃甜品,要一个蛋糕,还要一个派,他们都说好了的,要好好吃一顿,好好谈一谈……
程东垂眸坐在床边,如今他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等她靠自己的意志挺过危险期。参与手术的医生都说她很棒,求生意志很强,一定可以捱过去。
他握着她的手,一动也不动,视线粘在她脸上、身上,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钟稼禾和秦江月进来,硬把他从病房里拉出来。
钟稼禾道:“我给你买了咖啡和三明治,多少吃一点。你也站了那么久手术,体力消耗很大,这样不吃不喝是不行的。等会儿莫澜没醒,你自己先熬垮了。”
程东摇头,他实在没胃口,连水都喝不进去。
“陈大实呢?”他问。
“被警察带走了,刑事拘留,跑不了的。”
程东却腾的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钟稼禾连忙拦住他:“你要去哪儿啊?那种猪狗不如的畜生不值得你去犯傻,天网恢恢,自有国家的法律会惩治他!”
“法律?”程东的眼睛都是红的,表情像哭又像笑,“今天如果莫澜死了,法律能把她还给我吗?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才三个多月,法律能把她还给我吗?”
说到后面他几乎是嘶吼,病房外不宜大声喧哗,可是这时候没人忍心劝阻他。
最后还是孟西城站出来,劝他道:“程东,莫澜信奉的就是法律,如果她清醒着,一定也不希望你这么冲动。我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检察官,我会请以前的同事和朋友盯着陈大实的情况,有什么动态一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你先冷静下来,现在最需要你的人,是莫澜。”
他说的对,眼下没有什么人和事,比莫澜更重要。
秦江月要注射胰岛素,不能久坐劳累,孟西城和小优让她跟钟稼禾先回去休息,他们留下来陪着程东。
小优去买水,孟西城坐在程东身边,对他说:“你也去楼下值班室睡一觉吧,休息好了,才能继续陪她。”
程东却像没听到,自顾自地说:“我不该让她来的,我应该下了班去接她,告诉她我接下来会休几天假,她肯定很高兴。”
“这是意外,没人能预料得到。”
他看了孟西城一眼,似乎笑了一下,说:“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聊,竟然因为吃你的醋,不让她跟你合伙开律所。其实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活着……健康的,好好的活着,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做她喜欢的事……我再也不会跟她吵了。”
他第一次在孟西城面前低头,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哭出声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我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立志学医了,本科五年,硕士三年,治好了成百上千的病人……我从来不求回报,我甚至不需要他们记住程东这个名字!可是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伤害我最重要的人?七刀啊,七刀……”
孟西城轻拍着他的背,喉咙也像哽了硬块,痛心和惋惜一点都不比他少。
行凶者的屠刀其实每一下都落在了亲者心上,造成永久的伤痕,无论伤者最后是幸存还是身死,这些伤痕都会在那里,永远无法抹去。





医不可攀 第72章 知君到身边〔2〕
程东觉得这一生从没有一个夜晚像今晚这么长,长得仿佛黑暗没有尽头,怎么盼都盼不到太阳升起。
他累极,却整晚都没有合眼,一闭上眼睛就看到莫澜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周围的地板和墙上也全是血迹。
这是噩梦,他真怕自己永远都醒不来。
莫澜很坚强,扛过了最开始的危险期,生命体征基本平稳,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程东自己就是医生,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可能会有继发感染、各种并发症,每一次都会是一个关隘,但最难的部分她都捱过来了,相信之后也没有什么能难得倒她。
闭上眼,又仿佛看到十几岁年纪的莫澜,嚼着口香糖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脆生生地说:“那当然了,我是谁啊?”
他一定是太累了,累得都出现了幻觉,看到他们都还是十几岁模样——他推着自行车,她松松垮垮地背着书包跟在身后,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在林荫道上。
那条路也没有尽头,就像可以永远这样走下去。

科室给程东放了假,医务处甚至为他预约了最好的心理医生,想帮他摆脱极端的经历留下的阴影。
他也试着去跟心理医生聊,但最后发现,其实只要一心一意投入去照顾莫澜,他就没有闲暇去胡思乱想,她才是治愈他最好的良药。
只是她一直都没醒,所有人都劝他不要太担心,多陪她,跟她说说话,也许很快就能恢复意识了。
这些乐观的假设,并不能帮助他更好受一点。有时他会想,要是自己不是医生就好了,索性什么都不懂,安慰的话都可以当真。
他明白的,她昏迷的时间越长,情况就越不好,可能造成更多不可逆的伤害。
莫澜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程东就坐在她的病房里,还是握着她的手,想把她因为大量输液而变得冰冷的手背搓得暖和一点。她不动,任他揉边搓圆,平时真的很少见她有这么乖的时候,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医院给她请了最好的护工,但很多事程东都必须亲手来做,比如帮她洗脸,特意为她买她平时用的那种竹纤维的毛巾,很软,一边轻轻帮她擦,一边对护工说:“她很爱漂亮的,要是醒过来发现脸没洗干净,一定会生气。”
护工也动容,悄悄对主管的医生说:“这么好的男人,现在很难得了,这姑娘命真好。”
程东听到,却只是苦笑。人人都说莫澜命硬,是遇到他才有了幸福的可能。其实他们都错了,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他,她根本就不会躺在这里,不会离婚,不会失去宝宝,不会一而再地妥协和放弃自己的事业。她会是一位好太太,好妈妈,说不定已经有了梳着两个小辫、蹦蹦跳跳的“小棉袄”,会教她化妆、打耳洞和自拍,并且跟自己信赖的人开了属于自己的律所,做了合伙人。
无论如何,她都不该躺在这里,靠仪器和一包又一包的液体维持生命。
程东站在新生儿病房外,看着玻璃房里那些小小的家伙乖乖地躺在床上,含着奶嘴盯着天花板看,小手还没有藕节粗,时不时挥舞着,像要抓住什么。
骆敬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跟他并肩站在一起,问道:“你很喜欢孩子?”
“嗯,喜欢。”
骆敬之没说话。
程东看了他一眼,说:“你不喜欢?”
他目光里有丝复杂,笑了笑:“以前不喜欢,觉得小孩子有什么好,吵闹起来没完没了,不分白天黑夜。万一生病,就更麻烦了。现在觉得,只要生孩子的是我喜欢的人,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
程东又把视线转回去:“我一直很想要个女儿,贴心,很乖,可以把她架在脖子上带她去买冰淇淋,买最大的那种救生圈带她去游泳,怎么宠她都没关系。现在想想……其实儿子也很好,调皮就调皮,可以陪他玩沙子、一起踢球、打球,长大了还可以教教他怎么追女生。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别再做医生就行了。”
他以前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引以为傲的职业,竟然成为梦魇。
骆敬之搭住他的肩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等她好起来了,你们就加油生一个,说不定还赶在我的前面。”
他话里有多少怅惘无奈,只有他自己明白,但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小事?

程越峰在肝胆外科住院,时不时会来找程东聊聊。曾经亲近的两父子经历了一段无话可说的冰河期,似乎又终于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听说你又要辞职?”程越峰问。
前一回是为了莫澜,这一回还是一样。
程东点头。
程越峰笑笑:“我一直以为你更像老钟,没想到最后竟然要走我这条路。”
程东看向他:“那你当时为什么辞职?”
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了,他居然没有仔细探究过。
“你想知道?”
“嗯。”
程越峰脸上露出几分骄傲的神色:“因为那个时候我的儿子说他想跟我们一样做医生,还要到国外去读书。我觉得很好啊,只要有这样的志向,我创造条件也要送他到美国去读博士,出人头地。但靠我跟你妈那时候的死工资,要实现这样的愿望是很难的。你妈很固执,属于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不可能辞职,我觉得女同志安稳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所以我自己辞职了,下海经商。后来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那种失落感旁人不能体会,就连你也不能,但那样的初衷才让我有后来的成就,未尝不是命运安排好的。”
“你相信命运?”
“以前不信,得了这个病才慢慢信了。我看你也一样,以前是不信的,这回出了这样的事,就以为是命中注定。”他看着他,“终究你还是像我。”
程东按捺下心头的酸楚,站起来道:“我进去看看她。”
“阿东,”程越峰叫住他,“要是真不想做医生了,就到公司来帮我。你是我养大的,我不当你是外人。但最好不要是现在,亲者痛,仇者快,你明不明白?”
怎么能遂了施暴者的心意,而让对他充满期待和信赖的人们失望?
程东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径直往病房里去了。
莫澜又挺过了一回感染,退了烧,脸色看起来又稍稍有了点血色。程东帮她伤口换了药,轻轻帮她活动手臂和腿脚的关节,避免肌肉萎缩得厉害。他揉着她的小腿说:“今天天气有点冷,看来秋天快要过去了,你再不醒,就穿不了漂亮的裙子了,一出院就得包得像个粽子。天冷了水果也少很多,你不馋吗?都那么久没好好吃东西了,邱夜教了我两招新菜,你好了我就做给你吃。”
这些日子他已经养成习惯,有什么话就跟她聊,当她还醒着,虽然无法得到回应,但他相信她都能听到。
“长安也来看过你,她说他们店里换了新菜单,有两款蛋糕你还没吃过,肯定会喜欢,她每天都给你预留,这样你随时都可以去吃。吴为你还记得吧?他跟老婆分居,本来要离婚的,后来又复合了,前几天也来看过你;还有王老、章家泽的爸妈……大概都是看到新闻赶过来的。现在的媒体也真是无聊,一家又一家的采访,没完没了,其实报道了又能怎么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顿了一下,又摸摸她的头,邀功似的说:“不过我没让他们到你的病房来,你这个样子一定不想被太多人看到,所以我不让他们拍,一张照片也没有。”
只有他的手机里存着她卧床时的照片,每天都拍,分了不同的文件夹,注明日期,算是一种记录。
“我跟林主任说,我不当医生了,刚才雯雯她爸爸还来问,我告诉他是真的。以后我就有时间了,可以陪你到处去看看,到处去玩,环游世界也没问题。你身体吃不消的话我们可以坐邮轮,去新加坡、兰卡威,或者去越南,像我妈和钟老师他们那样去南极和阿拉斯加也可以,只要你喜欢,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说到这里他往往就无法继续下去。记不清多少次了,他们的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总是被现实的残酷给打断,他实在是怕了。
他怕他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孤单,就把两个小龟带来,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盒子里放了玻璃球和石子,它们蹬腿奋力想往外爬的时候,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使得病房里不至于那么安静。
“你看龟儿子都长大了,你那盆乙女心也好好的,等你出院了,我们再买新的多肉回来,宠物也可以再多养一个。不如养龙猫吧?我那天在宠物店看到挺可爱的,吃苜蓿草就行,还很干净,你可以陪它玩。”
他不敢提孩子的话题,太伤感,怕她即使意识处于沉睡也会受不了。但新的生命毕竟意味着新的希望,她那么想养小动物,多少会有点动心的吧?
他也不知道他说的话听进去多少,他的建议她满不满意,但那天她切切实实地踢了他一脚,就在他边给她揉腿边跟她说话的时候。一开始像是神经反射那样的一下,他以为是错觉,但继而是手指,然后是眼睑,很明显的反应,他才确信他没有看错——他的澜澜醒了。




医不可攀 第73章 知君到身边〔3〕
莫澜还很虚弱,醒来的时间也很短,看了看他,很快就又睡着了。
但终归是醒了,主治医生说这是好现象,接下来基本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
程东心里总算又一块大石落地,越发要在病房守着,就怕她又醒了,身边没有人。
莫澜清醒的时候是早晨,真的就像只是好好睡了一觉,到时间醒过来而已。
程东伏在床边,握住她手,轻声问她:“你醒了?”
他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一夜之间下巴长出的青髭还没来得及处理,看起来多少有些憔悴。
莫澜看了他一会儿,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他赶紧用棉球给她湿润嘴唇,又递上吸管,让她先喝水。
她终于缓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是谁?”
程东都懵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去把值班医生叫来,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逆行性遗忘?他不相信这种小说电影里才有的狗血情节会发生在莫澜身上。
值班医生对莫澜做了例行检查,然后问了她几个最普通的问题:“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莫澜。”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医院。”
“伤口还疼吗?”
“有一点。”
“你以前做什么工作?”
“律师……诉讼律师。”
问完了,医生在病历上哗哗做记录,然后笑着拍了拍程东的肩膀,就跟护士一起走了出去。
程东半天才反应过来,问莫澜道:“你……刚刚是骗我的?”
莫澜很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谁让你好骗呢……”
“那我叫什么名字?”
“程东。”他们医生可真麻烦,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真当她傻了呀?
程东眼睛都红了:“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程、东。”
他俯身抱住她,声音瓮瓮的:“你还有心情恶作剧?我差点以为你真的失忆了。”
这个坏丫头。
她想笑,想抬手抱抱他,可是随便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会牵扯到伤口,隐隐作痛。
程东抬起头来,抓住她的手贴在脸颊边:“现在什么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头,其实她也说不上来,但全身都不太舒服这是肯定的。那么多伤口,那么多次感染,用了那么多的药,她现在是个吃喝拉撒都在病床上的半植物人,真的好起来起码得生活能自理吧?
手心的触感却是真实的,她摸着他的脸,舍不得把手拿开,问他:“你有没有受伤?”
这是她最想问的问题。
程东摇头:“那天的事,你还记得?”
“记得不太清楚了,断断续续的,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她像一个观众,又像亲历其中的演员,虚虚实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她想睁眼的,可是这个梦跟平时做的都不太一样,她努力了好久,怎么都醒不过来。
但她始终相信自己能回来,因为有人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得太远。
现在她醒了,完全康复还要一段时间,不能说太多话,程东就陪着她,给她放音乐,或者念书给她听,直到她睡着为止。
听说她醒了,钟稼禾和秦江月也到医院来看她。秦江月仔细看了病历,说:“到底年轻,算恢复得快的。”
钟稼禾给她舀了汤:“这是我自己炖的生鱼汤,对伤口愈合最好。饿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吃东西了,急不得,必须从粥和汤开始。你喜欢什么口味,都可以跟我说,我做好了让阿东每天给你送过来。”
“谢谢。”
她还不能完全撑坐起来,但病床可以升降调整角度,勉强让她可以像是坐在他们中间。
躺了那么久,即使能这样动一动,她也觉得高兴。
秦江月临走时问程东:“孩子的事,你跟她说了吗?”
“还没有,我想等她好一点,再跟她谈。”
即使不说,莫澜当然也知道孩子不在了,他们只是保有相同的默契都没有提起而已。
秦江月默默叹了口气:“迟早还是要敞开来说的,不要让她闷在心里,闷坏了。”
程东点头。这也算是一种关心吧?虽然他没料到这件血案会间接改变母亲对莫澜的态度,但现在这样平和的气氛,是他们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终是莫澜用鲜血才换来。
他按住胸口,或许这就是程越峰说的,有些失落和酸楚,除了本人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想象和体会。
莫澜开始能够正常进食之后,长安就每天都给她送吃的来。有时是千层面,有时是沙拉和蛋糕。
“我听程医生说,你出事之前想吃我们店里的水果派,我给你做了,菠萝和苹果的都有,你想先吃哪个?”
长安捧着纸盒给她选,从她在这病房出现开始,莫澜就总是陷入选择困难症,因为程东不让她多吃,什么都只能吃一点点,胃里最大的空间还是只能留给各式各样的粥和补汤。
她最后选了菠萝派,一咬果肉馅儿都流出来,沾了她一脸。长安手忙脚乱帮她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像我吃东西一样,会被人笑的。”
向来都是别人这样照顾她,她鲜少有机会这样照顾别人,有点新奇,又有点担忧。
“程医生,莫澜她还是好好的对不对?”她悄悄问程东,不敢让莫澜听到。
“嗯,她好起来以后,就会跟以前一样。”
“那就好。”她低头,手指捻着衣角,“我不想她变成我这样。”
“又是敬之跟你说的?”
“嗯,他说昏睡得太久不好……我怕她像我一样。”
程东揽住她的肩膀,像抱妹妹那样轻轻抱了抱她,低下头平视着她说:“长安,你很好,真的。谢谢你这么关心澜澜,等她好了,到我们家里来玩。”
“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开车来接你,这样你就不会迷路了。”
长安走了,莫澜躺在床上问他:“你跟长安说了什么,她这么开心?”
“你又知道她开心?”
“当然了,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好羡慕,她现在想好好走两步路都困难。
程东摸摸她的脸:“我就说谢谢她关心你,让她等你出院了到家里来玩。”
“我可以出院了?”
“快了,不过就算出了院,也还要回来做康复治疗。”
“你会陪我吗?”
“当然。”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一定配合。”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程东忽然钦佩她的勇敢,开口道:“澜澜,你还记不记得,出事的时候,你肚子里怀着我们的宝宝?”
“记得,我见到她了。”
程东一怔:“什么时候?”
莫澜笑道:“当然是在梦里,我见到她来跟我告别,很可爱的小女孩子,扎两个小辫子,穿小裙子,漆皮的小皮鞋……跟我说,妈妈你受伤了,我要先去别的地方玩……”
她看到程东的眼泪滑下来,他却伸手来帮她擦眼泪,轻声道:“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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