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重生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某茶
执武太监一阵沉默,戚云淮说得也有理。皇帝这一阵荒于政务,朝臣早有非议。朝臣不知内情,执武太监每日看着清元宫抬出的尸首,也猜出皇帝失常,这旨意想必是在神智不清的状况下下达的。这样的旨意一下,若真的将戚夫人尸骨鞭至破碎,皇帝必然要担个无德的名声,事后也必悔,到时他们这些鞭尸之人是何下场还不好说。反倒是鞭在戚云淮身上,后果不算过于严重,他们这一行也好交差。
于是执武太监拿定主意,便沉声道:“戚公子,得罪了!”
烈日下头,他高高的扬起了鞭子。
戚云淮闭着眼睛,感受着脊背上那一波一波降临的疼痛。
执武太监看到他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落,却始终没有呼一声痛,只是紧抿着唇,心中也不由得叫一声佩服:看着戚云淮玉人一般,却不料他如此硬气。
等到一百鞭了,戚云淮一身的整个背部、腰、腿,已经都被血糊成了一片。
执武太监让人就在附近砍了几根树,用绳子绑成个担架:“戚公子,得罪了,小人还要请戚公子一道走一趟,齐去覆命。”
戚云淮睁开眼看了看他:“……公公,还请将家母棺木复位。”
执武太监微微一笑,抬了抬手,先令人将戚云淮抬到担架上令其趴着,再命令众人:“将戚夫人棺木原样埋回去!”
戚云淮的长随早得了戚云淮的命令在一旁看着的,此时一窜而起,红着眼圈给众人塞银子。
众人得了银两,行事都还利落,果真将棺木好生复了位。
戚云淮一直睁眼看着,此时才一闭眼,竟是一幅万事不管,生死任之的态度了。
执武太监倒也服他,翻身上马,令人抬着戚云淮就往城内去。
皇帝感觉像死了一回,终于又熬了过来。
他脸色发黄,眼圈发青,此时虚弱的躺在榻上,只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睁开眼就要发怒,却看见是皇后坐在榻边垂泪。
他勉强将怒气压了回去,皱着眉道:“你如何来了?”
皇后听他声气弱得不成样子,不由得又是眼泪簌簌的,好容易擦干了泪才道:“未得皇上传召便来,是臣妾的不是,愿受责罚。只是臣妾数日未见皇上,心中担忧……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皇帝比前瘦了一半,简直就像具骨架躺在榻上了。
皇帝不耐:“回去罢!让朕清静清静。”
只是皇后却没有以往识得眼色,她坐在榻边一动不动,才轻声道:“臣妾听太医说是福寿膏之故……”
皇帝龙体如何,嫔妃想知道、朝臣想知道,可去打听就是犯忌!
皇帝双目一瞪,又带出些气势来:“大胆!”
皇后便起身跪地:“臣妾甘愿领罪。”
皇帝眯眼看了她一阵,终是摆了摆手让其退下。皇后担心他的身体也是情有可愿,他如今也没心力追究,再说他这一病,宫中混乱不堪,再责罚皇后,恐怕宫中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了。
皇后仍然没有退下。
皇帝当真有些恼怒了:“朕病了,话便不管用了不成?”他一边说,一边扶着榻坐了起来,倾身看到皇后面上去。
这一看,皇后面上的犹豫之色便尽数落入他眼中。
皇后咬着唇,眼泪慢慢滑落:“臣妾不忍看皇上痛苦……可这福寿膏,害人啊……”
皇帝只觉得呼吸都停住了,他瞪大了眼睛,过了一阵才小心翼翼的发问:“你是说,你手上有福寿膏?”
皇后更加犹豫了。
皇帝急不可耐:“说!”
皇后唬了一跳,往后仰了仰,这才轻声道:“这福寿膏,其实也不算顶希罕。早年臣妾兄长受伤,便有一番人献上,言明疗伤之时吸食便可镇痛。只不可过量。臣妾兄长只用过一回,便束之高阁。此番臣妾见皇上受苦,便欲托兄长寻觅民间神医……一时说起,便知是此物……”
皇帝不待她说完,便喝了一声:“呈上来!”
见皇后犹豫便道:“闲话休说,快!”他一把抓住了皇后的手腕,枯骨一样的手又爆发出许久不见的力气,掐得她生疼。
皇后只好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春嬷嬷,呈上来。”
春嬷嬷便从外间步入,双手的托盘上正放着个匣子,她在皇帝迫切的目光下走至榻前跪下,将托盘举过头顶。
皇帝找开匣子,拿起一块,哆嗦着撕开油纸,赫然是福寿膏!他欣喜若狂的大声道:“拿烟杆来!”
竟是急不可耐的吞云吐雾起来。
一口烟入体,他整个人就像松了弦似的,全身舒畅。
皇后在一侧看着他闭着眼,微微仰头,徐徐的吐出白烟。
皇帝若是真正从此没了福寿膏,虽然也是必有一番苦楚,但在太医的精心调养下,倒也不会过于短命。
但他是皇帝,原本就没人能控制他的欲|望。就是上天下地,迟早也会将这福寿膏找了出来,只是时日长短问题。
而皇后也不过是有份将皇帝往死路上再推了一步而已。
一个满心惬意,一个冷眼旁观。
正所谓:猪羊送入屠户家,一脚脚来寻死路。
沈娘娘也是随之得到皇后呈上福寿膏的消息。
朱沅叹了一声:“倒教皇后讨了个好去。”
沈娘娘看她一眼,心道她不晓得这福寿膏的厉害方出此言。
这福寿膏吸食得越多,就死得越快。沈娘娘自己手上还攥着些福寿膏呢,只想着如何不着痕迹的呈给皇上,万万不能让他缓了过去。如今皇后倒是解了这难题。
只要他能吸上,谁呈上的有什么要紧?
只是,皇后是从何处得来,她是否知道这福寿膏的内情?若不知倒好,若知道,为了这一点恩宠而献上福寿膏,岂不也是饮鸩止渴?
毒妇重生记 第88章
也算戚云淮有些运道,宫人将消息回禀至御前,皇帝已然清醒了。
清醒了,自然就知道此事不妥,皇帝握拳掩在唇前咳了两声,一眼瞥见手上黄得发黑的肤色,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他沉默了一阵方道:“不必抬入宫来了,让李太医前往医治,直到病愈。”
戚老太太隔着门帘,见外头院子里有些喧闹,便用拐杖敲了敲婢女的胳膊:“是不是打听到云淮的消息了?快让进来回话!”
外头是个二门外的粗使婆子,这会子还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同老太太院里的婢女们说着话,就见门帘一掀,走出来一个俏丽的丫头,穿戴皆跟旁人不同。
婆子认得是老太太屋里得用的红果儿,忙端起了笑脸。
红果儿却是沉着脸:“有世子爷的消息了?进来仔细些回给老夫人听。”
婆子连连应下,屏着气随着红果儿走进屋内。
这婆子用眼角瞧着四周摆设富丽堂皇,脚下的青砖光可鉴人,空气中都隐约传来种好闻的香味。这还是她第一次进主子们的屋子呢,不免有些紧张。
戚老太太见她眼珠乱转的模样,皱了皱眉,此时倒也没心思跟她计较这个,只是问道:“云淮如何了?”
婆子连忙一五一十道:“……一时没拦住,世子爷就冲了去……挨了一百鞭……正往家来,皇上还赐了太医……”
戚老太太就坐不住了:“一百鞭?!”
红果儿忙安慰:“世子爷平素身子好,往后细心调养,定无碍的。”一边说,一边就向这婆子使眼色。
婆子也是识得两分眼色的,忙道:“说是伤得不十分要紧。”
戚老太太仍是眼泪流个不停,过了一会让人扶着到屋内的神龛前上了香,双手合什喃喃细语:“求菩萨保佑这可怜的孩子……”
红果儿见那婆子眼珠儿盯着一侧用玉片镶的一扇屏风看,便令个小丫头抓了半角银子给她,让她出去了。
戚老太太拜完菩萨,便望眼欲穿,等着戚云淮被送回来,一边也是令人多烧些热水,备好干净衣裳。
不一会儿戚云淮便被送了回来。
戚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避讳,直接迎了出去。
李太医看过伤势便道:“只是些皮肉伤,静养着,无碍的。”
执武太监自是知道如何鞭得吓人而不动筋骨。
戚老太太听了,才放了半颗心,看着戚云淮昏睡不醒的样子,仍是垂泪。
戚云淮只觉似被火焰焚烧,背部一片灼热,慢慢的,一阵清凉之感覆盖了上来。这让他睡得更沉了。
等到他再醒来,天已是黑了,屋里点着灯。
戚云珠伏在他榻边,眼睛红肿,想来是哭得睡了。灯光在她粉面上轻轻跃动,眼角的泪珠闪动着晶莹的光泽。
戚云淮默然无语,出了这档子事,云珠的婚事就更艰难了。
戚云珠若有所感,一下就惊醒了过来,睁大眼睛,愣愣的盯了他一会儿,才惊喜的道:“哥,你醒了,我好怕!”
戚云淮双唇失血,淡淡的笑了笑:“莫怕,会好的。”
戚云珠便跳了起来,端了水来要喂给戚云淮。
但他人趴着,脸侧着,着实不好喂水。戚云珠只好用勺子沾了水,往他唇上去涂。
笨手笨脚的样子,一点也不会伺候人。戚云淮只是笑着,并不叫换个婢女来。
戚云珠小声道:“……祖母都来哭了一场,心疼得不成样子,原是一直守着,年纪大了身子熬不住方才回去了。”
戚云淮神情黯然。
戚云珠咬了咬唇:“祖母最疼哥哥,哥哥为何不求求她……”
戚云淮一眼看过来,她便不敢说了。
“祖母年纪大了,不要让她老人家费心。”
戚云珠抿住了唇,有些不甘的盯着他。
戚国公曾经有很长一段时日阴郁寡欢,可是戚沈氏去了,他也未见得变得欢快起来,仍旧是沉着一张脸。
沈老太太望着他怒道:“今日我到云淮院中,看着他屋中下人,也有些不将他放在眼中的。沈氏虽不是个好的,如今也是一了百了。云淮总是你的骨肉,你何必轻贱了他?多好的一个孩子,你还过继旁人作甚?”
戚国公略有些疑惑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戚沈氏不守妇道,但老太太却似从未疑心过戚云淮的身世。戚国公这疑惑一晃而过,终究是无此脸面向老太太亲口摊开来说,亦不忍老太太伤怀戚云淮真是老太太圈在怀中长大的。
他晒然道:“母亲,不管过继了谁,总是您的亲孙子。”
戚老太太啐了他一口:“十个指头也有长短,不是我偏心,下头几个论人才,那是不及云淮十分之一。你非过继一个,那让云淮如何立足?早晚要将他给逼走!”
戚国公叹了口气:“走了也好。”
戚老太太一愣:“你是何苦来?”
可戚国公却拿定了主意,一味坚持。
夏蝉在窗外不停的鸣叫。
宫人们拿着网在外头捕蝉,但是收效甚微。
朱沅站在窗前凝视,心中却是百思不解。
为何皇后会献上福寿膏?拥有绝对权力的人是不好拿捏的。只说无法眼看皇帝痛苦不堪,无法违抗皇命……说起来倒是符合皇后一惯温婉柔顺的性子,但朱沅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朱沅如今已经是泥足深陷,说起凤仪殿,任谁也知她是沈娘娘面前第一人。
入宫之前,她自然是想过要得一宫主位的信重,就是分到沈娘娘宫中,她亦是有意帮她复宠。太子能继承皇位,自是再好不过。但在她料想中,这不是她在宫中三年甚至六年便可看到成败的事。
可未曾料到不到一年,风云突变,竟会成了今日这般非生既死的局势。真是世事难料。
正在怔忡之间,就有小宫人在门外传话:“朱女官,娘娘请您过去说话呢。”
朱沅应了一声,对着铜镜整了整衣襟,拿起梳子抿了抿鬓角,这才不慌不忙的往正殿去。
沈娘娘一看见她,就摒退了身边人,让朱沅靠得近些。
她忧心忡忡道:“方才得了消息,窦皇后献上的福寿膏已是不多,皇帝又有些急躁起来。”
皇帝急躁是自然,任谁经受过那几日的痛苦,也是不愿再受。
可沈娘娘期望的不就是这样吗?她也没必要在朱沅面前装出忧君的模样啊,想来定有下文。
果然沈娘娘道:“窦皇后只说,细细回想起来,当年献上福寿膏的番人似乎也道自己有制福寿膏的方子,只是当年窦家没将这福寿膏看中眼中,是以不曾向他要得这方子。这番人彼时辗转往祀越、云州,如今多方打探得了消息,怕是往樊涂去觅香料去了,……”
攀涂是个大燕东边的一个小国,盛产香料。国虽小,却与大燕有峻岭天险相隔,易守难攻,大燕亦是不愿大费周张的去攻这弹丸之地,所幸樊涂愿意臣服,每岁进贡,彼此倒是多年来相安无事。
丝绸、香料、瓷器、茶叶,一直都是西方番人来东方之后必须带回去的货物,窦皇后这说法,也是在情理之中。
朱沅却是心中一跳,在出海船队不知何日可归的情形下,窦皇后真是下得好饵!福寿膏岂是只凭方子便可制成的?无此原料,再多方子也是无用。可皇帝却并不知,想来为着不再受苦楚,这一劳永逸的饵,他是必然会咬了。
沈娘娘将手中的丝帕揪成一团:“……皇帝服福寿膏,被这皇城中人得知,也无人敢多嘴。但若被四邻大小国家得知,万一又被打探得这危害,就恐大燕动荡,窦皇后只感叹三皇子年幼,不能替父皇分忧,不然便率人微服潜往樊涂,秘密擒回这番人了。”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帝的身子突然就垮了下来。最近别说精力,就是记性也是大不如从前,身体不好,这人也就变得有些喜怒不定起来,精神恍惚,想事未免不如从前周全。
窦皇后每日亲自呈上福寿膏,皇帝昏沉之间,甚至看到窦皇后就觉高兴,旁人的话听不进去,窦皇后的话是听得进去的。
此时被窦皇后一番言语牵引,便认定要擒这番人回来,且行事须密,非最可信之人不可。
其实这朝野之中,忠心耽耽为皇帝卖命的自然不少,但皇帝居然就被窦皇后劝得指定了太子前往行事。美名其曰让太子尽孝,亦可历练一番。
皇帝命数危在旦夕,可他自己却是不知。
此番太子被遣出京,一则失去对朝政的掌控,窦皇后大可趁机收拢人心。二则若太子出京期间皇帝驾崩,太子不在朝中,就算三皇子年幼,但他真坐上皇位了,太子再想赶他下位岂是易事?三则太子此去变数太多,能否平安归来,谁也不敢保证。
若不是这阵子太子代掌朝政,宫中风向吹向了太子一方,窦皇后这番言语也传不到沈娘娘耳中来。
但沈娘娘听到,除了焦虑,也是想不出法子。
皇帝直接就给太子下了旨,孝字当头,不容太子说半个不字。
但皇帝也并无意令太子赴险,另在武常骑侍中择武艺高强者十人、羽林军中择精锐郎将十人、再命太子另挑选身负异能者十人。因行事需隐密,这三十从人已经过多。且皇帝并不以为有险,武常骑侍和羽林军精锐个个以一敌百,寻常不开眼的绿林劫匪自是无法动太子半分。就是被樊涂国发现,太子将另备的国书拿出,也谅无人敢生异心。
太子有苦难言,也只得安排后手,准备上路。
沈娘娘连日来都是无法开怀,朱沅只觉得她对自己几番打量,心中不由有些警惕。
果然沈娘娘拿定了主意:“阿沅,我想让你随太子一道去。”
朱沅心头一跳,面上不露声色:“娘娘为何做如此想?朱沅毕竟女流之辈,太子殿下一路急驰,朱沅怕体力不及,拖累太子殿下行程。”
沈娘娘道:“太子这一趟,我这心中怦怦直跳,半点放心不下,总觉着会有事发生……你跟我这许久,我早就看出你是个有主意的好姑娘,行事稳妥、耐得住性子、心细如发。他们这一行都是男子,总不及你心思细腻,你一旁跟着,说不定也能注意些他人疏忽之处。且你有一身医术在暗,不但沿途正好照料太子起居,说不定亦能出人意料的起些作用……”
朱沅没有出声。
沈娘娘放缓了声音抚慰:“我自然知道这是趟苦差,你一个女儿家,云英未嫁,又非宫婢,却要和三十几号男子混迹数月,传出去也是于名声有碍……虽知你有些顾虑,但我却是想着此趟回来,便将你赐给太子为良娣。你也不必忧心日后太子不宠爱于你,横竖有我压着,断断亏待不了你。来日也自会给你父亲加官进爵,让你母亲诰命加身,甚至你弟弟也自有恩封……”
以沈娘娘的身份,这样和颜悦色,许以诸多承诺,自然也是因为平素对朱沅的喜爱,愿意去宽她的心,令她心甘情愿不要有怨怼。
毒妇重生记 第89章
朱沅的目光落在一侧的玉白菜摆件上,微微翘起的叶边绿色莹润欲滴,映入她的眼中,也是一片滟潋。
沈娘娘毕竟经事不少,此时颇为沉得住气,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朱沅。大概在她心中,朱沅不该有拒绝的理由。
朱沅抿着唇沉默了阵,才似回过神来,望着沈娘娘,微微一笑:“娘娘对臣女诸般抬爱,臣女感激涕零。”一边说着,一边曲膝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沈娘娘抬手虚托:“早说在我面前不必多礼了。”她唇畔微噙着笑意,毫无意外朱沅会应下。
朱沅站起,笑容中又露出丝苦涩来:“可臣女……年纪不小,家中父母似已给臣女在说亲,是否议定臣女尚且不知,只是见家母似有喜色……”
沈娘娘的笑容就凝在了唇边。
朱沅年纪不小,朱家给她说亲,也是情理当中的事。虽一时半会不能出嫁,却总有有心等候的人家。
沈娘娘不免就沉下了脸。
朱沅看她脸色,轻声道:“是臣女没这福份。不过,太子殿下此事,臣女倒有一策献上……”
说着得沈娘娘颔首示意,便用帕子掩唇,附在沈娘娘耳边,轻声细语。
沈娘娘听着面露讶异之色,又逐渐凝重。等朱沅离开她耳边,低眉敛目的立在一侧后。沈娘娘竟是一脸阴晴不定,眼神复杂的盯着朱沅。
朱沅自然知道自己所言惊人,但她也是逼上了梁山。
沈娘娘今日这念头,兴许是心血来潮,兴许她自己心中也并不以为多有用处,但若被推拒,心中不悦亦是自然而然的事,毕竟是金尊玉贵般养大,除了情之一事,倒也未受过委屈……沈娘娘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此际种下这一枚种子,它便会悄悄的生发蔓延,来日太子路程中或有不测,沈娘娘虽不至处置朱沅,但心生隔阂是一定的。朱沅也不愿意太子身处险境,否则她这一番苦心筹谋,岂不都是一场空?此际只得以一计来镇住沈娘娘,使其无心于原计。
朱沅微垂着眼睑,余光中沈娘娘一手托着腮一动也不动。
日头慢慢的西斜,室内变得昏暗起来。
外头的宫人感觉到这奇异的寂静,并不敢进来掌灯。
朱沅全身都有些发僵了,她微微一动,就似惊醒了沈娘娘。朱沅尽量自若的走至一边的宫灯边上,动作轻柔的移开灯罩,拿起一边的火折子,拔开盖儿吹了吹,看着冒出丝火苗,再将灯芯点上。
沈娘娘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行动镇定,竟是一笑:“我倒是小瞧了你。罢了,你先下去,我再想想。”
朱沅心中微微一松,情知事有转机,顺从的屈了屈膝,退了下去。
她回了屋子,反手掩上门,屋中一片昏暗,她却是不愿点灯。
绿珍略有些慌张的扣门:“朱女官,婢子误了给女官屋中掌灯……”
朱沅声音冷淡:“无妨,你先下去。”
绿珍微微一愣,迟疑道:“是……”
朱沅竖起耳朵,在黑暗中听着动静:似有人从主殿方向出来,急急忙忙的穿过中庭,径直往外去了。
这时天然已暗,若无要事,轻易不可在宫中行走。必是沈娘娘遣了人,向太子递话去了。朱沅这才松了口气。
她这时才了现自己脊背上密密的出了一层汗。
她亦是不知为何,母亲诰封,朱沉亦有了出路,这不是正好么?但那一刻,她如此抗拒。
兴许是她并不愿再用身子去取悦任何人,兴许是她不愿枕着阴怨入眠。兴许是……
天早早的亮了起来,刺眼的日头预示着今日又是个躁热的天。
萧源蹲在阶前,仰脸看着树荫中啾啾乱叫的一对小鸟,一脸神思不属的蜜笑。
萧见行缓步走近,一眼见他这幅没个正形的模样,心中就是不悦,心道还以为有了个人样,原来骨子里还是一无赖。
昨日他见萧源回来,这十几岁的少年,个子直往上窜,长得又结实又精神。萧见行当时猛然惊觉:许是近来任职常需肃容以待,萧源眉目都不似以往无赖般的挤至一处,如今眉目舒展,挺鼻薄唇,脸型瘦削,倒真是个俊俏少年,尤其武骑常侍那一身衣裳穿上,无怪将姚氏侄女撩拨得三迷五道的。
想到姚氏,萧见行便是头疼,近日她日日向他吹枕边风,非要将她侄女说给萧源,来个亲上加亲,日后一家和乐。
萧见行只推说萧源的主意难拿,其实自己心中亦是有些不愿。
萧源一跃起身,脸上神情一敛,扬手就是一拳。
倒吓得萧见行后退了一步,他定了定神,就见萧源拳拳带风,招招凌厉。
萧见行皱着眉,心中却道:吾儿这般人才,如何聘个唯唯喏喏的应声虫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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