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花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金波滟滟
果然嚷归嚷,等到突厥人再扑上来的时候,大家果然又一心守城,丝毫也没有因为减少了人而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可是南城墙那边再一次告急了,卢龙军的一个副将满脸满身的血跑过来喊道:“玉将军!南城墙要被攻下来了!节度使去了西北面要他们派兵,可他们都派不出人了!”
可是,现在东城墙也一样吃紧,本来已经少了一千多人的城墙上人员分布明显稀落了不少,玉守义拧着眉头,又点出两队人,“赶紧去南边!”
那副将还在喊,“人太少了,不行!”
这时玉守义向父亲道:“我和枇杷带着少年营的人过去吧!”
玉枇杷带着的营州少年们在战争越来越残酷时作用越发地突显了出来,他们几乎成了怀远军的一个机动分队,总在敌人最密集的地方出现,他们的箭术已经相当不错,完全能助守军一臂之力。而其中几个武功非常出众的,就如阿鲁那等完全与守军起着一样的作用了。
大家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叫他们少年营,而枇杷自然而然地成了少年营的首领,虽然她最初并不肯,一定要让给三哥,后来又让给阿鲁那,但是三哥因双腿残疾拒绝了,而阿鲁那又特别推崇枇杷,最终她还是在所有人的拥戴下接受了。
其实营州内并不只这一只少年营,另有几个孩子王也学着枇杷带着少年们也加入了守城中,就是向来非常讨人嫌的陈禄也带着他的几个狐朋狗友组建了一支,但是只不过其余的少年营比起枇杷这一支实力相差都太大了,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也就被营州人忽视掉了。
玉将军是知道自己女儿这一只少年营完全能顶得上相同数量的守军,便挥手道:“好,你们也过去吧!”
南城墙上确实形势危急,已经有突厥人爬上城墙了,枇杷就见身为主帅的陈博也是满脸满身的血拿着剑与一个突厥人在厮杀,而且已经被那个身强体壮的突厥人逼得靠到了城墙上,走到最前的枇杷一个箭步上前挥起手中的角弓向那突厥人的脸上打去,突厥人只得向后一闪,陈博借势一剑刺出,那人中了剑向后一退直接掉下了城墙。
“多谢了,枇杷!”陈博道,又一把将枇杷拉到了身后,原来又有一个突厥人登上了城墙,挥起刀向枇杷劈下。
枇杷正要拨出横刀迎上去,紧跟在她身后的阿鲁那已经过来,大声道:“枇杷,交给我!”
大家在一起早练熟了,枇杷便将身一闪,让出位置来,
阿鲁那天生神力,他的刀法其实并不出众,但是刀却是特别加厚的,在这样狭窄的城墙上势不可挡,果然一道风声自枇杷耳边忽啸而过,那突厥人便被连人带刀一起砍断,掉下城墙。
趁着这个时机,枇杷已经靠到城墙上张开弓,对着云梯上最接近的突厥人就射。又不忘向大家喊道:“两人一组,一人持刀守护,一人放箭!”
在东城墙时,大家主要是配合怀远军守城,所以只负责射箭,但是到了南城墙,形势已经不同了,改变方法是必然的,先前少年营的人也都练习过,便迅速散成几十个二人组,分布到各个城垛后。
就比如枇杷与阿鲁那,阿鲁那执刀护住枇杷,不让攻上城墙的突厥人伤了她,而枇杷专心放箭,将云梯上的突厥人射下。
几百怀远军和少年营的人有如一波大浪冲过,将城墙上的突厥人全部杀灭,就在在云梯上距离很近的人也慢慢被射落,这一次突厥人的冲锋终于被打退了。
“多亏你们了!”陈博的形象更加糟糕了,可他也顾不整上理一下,而是从城墙一边向另一边走过去,一路向大家拱手道谢,“多谢!多谢大家!一会儿会有奖赏发下来!”
枇杷花开 第23章 营州围解
这时枇杷他们已经背靠着城墙休息了,一场作战,体力消耗特别大,略一放松下来,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根本不想动,所以她明白陈博一定也是在硬撑,便低声道向身边的阿鲁那道:“现在看他也不那么讨厌了嘛。”
“是啊,”阿鲁那同意,“没想到这小子还真会剑术呢,虽然不怎么样。”
“他大约没和人对打过,所以都是华而不实的花架子。”
“对,明明一剑出去就可以直接把人刺中,却偏偏划了个圈子,岂不是给敌人时间杀自己!”
“不过,也是他的力气不如你,所以有些最直接的招术用起来可能会大折扣,这个我深有体会。”
“但是,他可不如你会用巧劲。”
就在两人议论间,陈博走了过来,“枇杷,你真了不起!”
枇杷摆了摆手,“你也别硬撑着了,赶紧靠着城墙歇一会儿,我看突厥人没多久就会再攻上来。”
陈博看着眼前的玉家小姐,皮甲已经看不出牛皮的本色了,而所有镶边的红缎子也都脏污不堪,如果不细看她的脸很容易就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兵。但是细看她的脸后,其实也差不多,因为那脸上已经完全被血迹和灰尘弄花了,遮住了她的花容月貌。
不过,毫无形象地靠在城墙上的玉枇杷眉眼间流露出的疲惫是那样特别,混杂了美丽、英气还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不管怎么说也不是陈博在书中看到的窈窕淑女,但是他的心就是蓦然被击中了。
心似乎被人握住,一时间连呼吸都不能通畅,陈博就那样怔怔地立在当处,忽然又听到枇杷身边的那个黑小子向他大声道:“你要是嫌这里脏就走好了,不用为难这么久。”
“不是,不是,”陈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想起枇杷刚让自己坐下歇一会儿,便马上就在枇杷身旁坐了下来,他身着锁子甲,马上就发出了叮当的响声和与城墙撞击的闷响,然后又觉得身下硌得难受,抬起身来一看,原来刚坐下的地上零散地堆着几只从城下射上来的箭,还有半把刀,一个枪头。
其实这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没坐到一段砍断的胳膊上或者一滩血上,而这些坏掉的武器在城墙上到处都是,他伸出手将这堆东西推到了一旁,终于重新坐定,想向枇杷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枇杷……”
“嗯?”枇杷听到陈博叫自己,“什么事?”
“噢,没什么。”陈博突然说:“我其实早就挺不住了,就在今天那个突厥人的刀压住我的剑时,我当时真想,如果就这样过去了也不错,起码不用这么累了。”
坐在枇杷另一侧的阿鲁那听到这样的奇谈怪论,噗地笑了,“你可真傻,死了哪有活着好!”
陈博甚至没有去看阿鲁那张纯朴的脸,就知道他是不懂得自己的,也不解释,只是看向枇杷,只见她已经闭目养神,但听到自己这样一说,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向自己看了过来,“阿鲁那说的对,还是活着好。”
只这一眼就让陈博明白,枇杷是懂自己的,可是她并不赞成自己颓废的想法,又赶紧解释,“我,我并不是一直那样想的,就是那一瞬间而已。”
“所以,赶紧歇一会儿。”枇杷说着又闭了眼睛。
刚刚陈博虽然是坐下了,但他一直没有真正放松,现在学着枇杷将头靠到了城墙上,四肢摊开,身子放软,马上有一种百骸俱舒的感觉,而且就是满是血腥的空气中,他还闻到了淡淡的香气,一定是枇杷身上的!他用力嗅了嗅,又想要是一直就这么坐着该有多好!
可是陈博觉得自己也只是刚刚闭了一下眼睛,就听到负责警戒的将士们擂起了战鼓,突厥人又开始了新的进攻。他想一下子跳起来,却被沉重的铠甲拖累得又坐了回去,冷不防一只手搭上了他的手臂,他借着这只手送来的力量站了起来,脸已经红透了。
帮忙的人自然是枇杷,但她根本没有在意,只是随手拉上一把,而眼睛正向城外看去,“南城墙这边的突厥人比东边的多了很多啊!”
说完已经搭好了弓,瞄向走在最前面的突厥人,只等他们进入射程就一箭射过去。阿鲁那也已经站好,将他的横刀放在城墙的箭垛上,拿出了角弓,与枇杷做出了一样的姿式。
陈博收回了目光,在城墙上来回走了一遍,让将士们做好准备,自己也将剑拨了出来做好战斗的准备。
突厥人应该是疯了,他们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冲锋,甚至上一次被打下去的突厥还没有撤下去,就又有一波新人冲了上来,枇杷早已经停止了思索,只是木然地发出一箭又一箭,看着一个又一个突厥人倒在她的箭下。
“枇杷!”
她恍若未闻,直到手臂被拉住,“别打扰我!”
“
是三哥要你过去!”陈博向她说道。
不远处,三哥正向她招手,“枇杷,你过来!”
枇杷收了弓,赶紧跑过去,“什么事?”
“你看那边,”三哥正坐在木轮车里靠在一个城垛下,脸上却还很干净,神情也平静,他指着城下一处飘着绣金大蠹的地方,“那是左贤王的王旗,那个穿着明光铠的人应该就是左贤王,他刚刚走进射程之内。”
枇杷细看一下,果然如此,又明白左贤王一定发现了南城墙是营州城最弱的地方,然后选定这里做为主攻之地亲自前来,看样子因为战局太紧张左贤王也坐不住了,他离开绣金大蠹向前走了几步,正挥着手说着什么,“可是他周围的人太多了,还拿着盾牌时刻准备挡住城墙上射去的箭。”
“我先射三只透甲箭,将他身前的执盾武士射倒,你再发出三只长垛箭,全部射向左贤王的脸,他全身上下只有脸上没有被铠甲包围。”
“在我的箭还没到的时候,你的箭就要发出去,在其他人赶去护卫的左贤王之前就要射到!”三哥看着左贤王处,冷静地命令枇杷,“记住,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枇杷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虽然一向自诩箭法不错,但是她一点也没有把握射中!毕竟距离还是太远,左贤王他们也就是勉强进入射程;而且目标也太小,戴了兜鍪后只显露出来半张脸;再有时机也太难把握,不能早,要在三哥射倒武士之后才有机会,但又不能晚一点,免得别人冲过来挡在前面,“要不然我把父亲找过来吧?”
说完后枇杷也知道不可能,父亲那里脱不开身不说,就是时间也等不起,万一左贤王再退了回去呢,“阿鲁那的力气比我大,箭法也不错了。”
“枇杷,不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才叫你来,要知道在这里你是除了我以外箭法最好手最稳的人,比阿鲁那要好得多,而且你还最熟悉我的箭术,最能把握住合适的时机。”三哥向她一笑,“别怕,我知道你行!”
“枇杷,你肯定能行!”陈博亦在一旁道。
行还是不行,两个念头在枇杷的内心斗争着,仿佛很久,但其实只过了一霎间,她的心已经不慌了,“三哥,你放心吧,我一定行!”
玉枇杷上前一步,站在了三哥的身边,轻轻地张开了弓,将三只长箭拿在手中,全神贯注地听着三哥弓弦的声音,随着琤琤琤三声弦响后,她随即发出三箭,一箭追着一箭,有如连珠般地向左贤王的脸上飞去。
她的眼睛霎也不霎地一直盯着目标,左贤王身前护卫的三个人突然一起倒下,接着那穿着明光铠的人捂着脸也倒下了,那一刻,后来回想时,枇杷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似乎左贤王故意给她看一般地慢慢倒下,过程是那样的漫长。
随即,突厥人乱了,他们呼喊着,叫着左贤王的名字,用披风将他抬了起来,有如天边的一阵风般地离开了营州城。
枇杷听到三哥对她喊道:“枇杷,你射中左贤王了!”陈博向她喊道:“枇杷,你射中左贤王了!”然后周围无数的人向她喊着,“枇杷,你射中左贤王了!”
她神志已经有些恍惚了,只记得好多人向着她笑,然后她便坐在父亲的肩上回了家,向母亲和家里又讲了一遍刚刚的事,“三哥发现左贤王急于督战走进射程了,就先用三箭将左贤王身边的武士射倒,然后我才射中左贤王的。”
“不管怎么样,左贤王是我们家的枇杷射中的!”三哥笑着说,然后他拿手按住枇杷的嘴,“你听外面。”
整个营州城都沸腾了,院外传来阵阵地高呼声,“左贤王被射杀了!”
“营州无事了!”
“我们的仇报了!”
“不管是谁射中了左贤王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营州无事了!”枇杷明了地笑了,然后她就靠着三哥睡着了。
梦中她的手被拿起来轻轻揉搓着,依稀听到母亲在说:“这孩子的手,比起过去我们家的粗使婆子都不如!”
“可是小姐亲手射杀了左贤王啊!”刘嬷嬷笑着说:“多了不起的小姐啊!”
枇杷花开 第24章 陈氏母子
此后,出兵追击左贤王的兵马扫平整个营州境内,又向北将突厥人赶出了几百里,这些事情枇杷并没有参加,因为从城墙上下来,她在家里足足睡了三天,也错了怀远军出击的时候。
枇杷非常遗憾,她怎么就忘了突厥人退了,怀远军一定要追击呢!自从射中左贤王之后她就傻了,连父亲只是将她送回来就要出城的事都没想到!
不过,不管是母亲还是三哥,他们都说不论她当时睡没睡着,都不会让她出征的,毕竟她还太小了,又是女孩子。
少年营的人自然也都与他们的首领一样留在了营州城里。不过,大家后来凑到一起却多少都有些不甘,因为陈博带着卢龙军随着玉将军出征了。
陈博其实也没多大,而且他的武功还不如少年营大多数的人呢。
阿鲁那最为不平,每次见面时都听他在说:“如果那天我不去找你而是直接跟着怀远军出城,玉将军一定能要我的,守城时他就说我将来一定是最勇猛的将领,还特别奖励我了呢。”
“嗨!阿鲁那!”枇杷觉得忍无可忍了,“又不是只你一个人没出征,我们整个少年营都没出城!”
“我不是怪你啊,”阿鲁那急了,“我就是,就是觉得我比陈博功夫还要好,而且我们正好同岁!”
“如果你要是陈节度的孙子,你也能带着卢龙军出城了。”木朵在一旁劝道。
她本是好意,可是这样一说却更让阿鲁那垂头丧气了,就连他的大黑马也垂下了头,没精打采的样子。
“其实我也是因为我爹才能成为少年营首领,”枇杷的话马上被大家打断了,所有人纷纷道:“才不是!枇杷,你的箭术最好,你还射杀了左贤王呢!”
其中阿鲁那叫得最响。
“我当首领时还没有射杀左贤王呢,”枇杷压住了大家的声音,“可是正是因为我当了首领,我才要更努力练箭,才能射杀左贤王。”
“我想陈博也是一样,他能带领卢龙军是因为他的祖父,可是他带了卢龙军后他一定非常非常地努力,一心想把卢龙军带好。”
确实如此,没有人再反驳,枇杷看着大家,“突厥人一定还会再来的,我们还有好多机会,下一次我们一定能成为怀远军的主力!”
营州少年们的心思都简单,很快就把刚刚的失落都放下了,轰然响应道:“好,到时候我们少年营一定勇冠三军!”
怀远军和卢龙军过了一个多月才大胜归来,而左贤王的死讯是更久后才传过来的,据说他中了箭后苦苦地熬了半个月后终于归西了,在他身后留下了巨大的权力真空,引起了突厥各部的争夺,使得突厥在几年内都没有精力南下,就是后话了。
营州城解围后,与四方渐渐都重新通了消息,这时营州人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英勇幸运,原来在营州被围的同时,整个帝国的北部边境都受到了突厥的进攻,很多地方被突厥人攻城掠地,几为废墟,就是京城也曾被突厥人攻陷,而皇帝确实跑了,跑到蜀中去了。
可以说,整个北部边塞,营州是损失最小的一处,唯一保住了府城和大部军民的节度府。
就连在蜀中的皇帝也给营州特别下了表彰的旨意,陈节度使守城有攻,加封同平章事,相当于宰相的职位,相当荣耀,只是以边事未定,令其仍节度营州。玉将军升为副节度使,陈小将军亦得加封为镇国将军,下面诸将,也都各有加官晋爵。至于没有实际的赏赐,大家也都明白,皇帝已经丢下京城跑到蜀中,怎么可能再有东西赏大家呢。
至于玉家兄妹射杀左贤王之事,自然也随着战报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也格外优容,封了三哥为游击将军之封号,虽然不过是个空头将军,但也总归出仕了,有官位和俸禄。而玉枇杷因是女子无法封官,只得了一纸诏书表彰。
虽然也会为殉国的将士和百姓悲伤,但是整个营州已经基本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节度使府里,陈博由着母亲为他脸上的伤擦着药膏,听她不住地唠叨着,“这疤要是不掉下去怎么办?这是破相了!”
陈博笑着安慰她道:“儿子已经是镇国将军了,不会再做文官,破相又算什么!”
“怎么不算什么!”陈夫人气恼不已,“我就劝你不要跟着玉将军出城追击突厥人,要是那时候就每天擦药,这疤可能早就没了!”
陈博大笑起来,“母亲,这疤比起追击突厥人可实在算不了什么,我不是给你讲过吗?看着在城下耀武扬威的突厥人被我们追得像丧之犬一般,那时心里痛快极了!”
儿子经历了这次战争,立即就长大成熟了,陈夫人看着削瘦了许多的大儿子,说不出的欢喜,在他的脸上不住地抚摸,“儿,你比你父亲强多了!”
陈博在刚刚过去的一年中,一步步地认识到了营州人是怎么看他的父亲的,那种带着蔑视的目光让他这个为人子者的简直恨不得再也不出门见人,但是现在,不只是人们不再向他投来那样的目光,就是有,他也不怕了,因为他用自己的血将先前的耻辱洗掉了。
就是先前总是嘲笑他不懂指挥的人们,在知道左贤王亲自在南城墙外督战后,也都懂得当时他在南城墙上受到了多大的压力,人们看到他总是发自内心地笑着,恭敬地叫他“陈将军”。
他们不知不觉地去掉了“小”字,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将军了。
但是,陈博总不会说亲生父亲的任何一句坏话,他拉住母亲的手沉声道:“母亲,儿长大了,你以后就靠着儿子吧。”
“我知道,我知道,”陈夫人忍不住落下了泪,急忙拿帕子擦了,强笑着道:“只是得赶紧给你娶亲了。”
原本太原王氏那门亲事就要成了,偏偏营州被围,王家岂能等一个被突厥人围困的营州节度使之子?于是就在这期间,王家小姐定了亲。陈夫人就是再懊恼也没用,而且儿子破了相,也很难在世家中结到满意的亲事。
要知道那些世家对于结亲一向特别用心,肯定会先派人来查看想要结亲人家的子弟如何,脸上有疤肯定是瞒不过去的。
“母亲不必伤心,亲事的事儿子也有合适的人了。”
“嗯,你看上谁了?母亲替你去求亲。”陈夫人平静地询问着儿子,很自然地觉得儿子的眼光肯定没错。就像先前儿子将家财拿出打赏将士们她还曾尽力反对过,然后才认识到自己目光短浅一样,她现在比信服自己还要信服儿子。
“我准备娶玉枇杷。”
“什么?”陈夫人依然吃了一惊,但是竟然比上一次为陈协与玉家结亲时的吃惊要轻得多了,虽然现在说的是自己的嫡亲儿子而不是妾生子。但是她还是提醒儿子道:“博儿,你可要知道玉枇杷是个杂胡,血统不够纯正。”
“母亲,经历了这许多,你还把血统什么的当成一回事吗?”陈博半开玩笑地说:“你现在应该想的是,玉枇杷会不会嫌弃我脸上的疤。”
“她怎么会嫌弃你呢?你可是我们陈家的嫡长孙。”儿子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说服了陈夫人,虽然去年营州城也差一点被破,但那时只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她什么也没弄清楚,只记得无限的恐惧。但今年的守城历经了近三个月,她感受的不只恐惧,还有仇恨、忧心、喜悦等等,也对玉家人的印象更好了,特别是儿子,时常回来用艳羡的语气说起他们,也在她的心底刻下了深深的印象。
玉将军的女儿,武艺超群,尤其是箭术出神入化,竟然能射杀突厥的左贤王,博儿既然要做武官,那玉枇杷将来一定能成为博儿的贤内助。
虽然有胡人血统,但是玉枇杷的母亲可是弘农杨氏之后,那孩子长得也确实美,身子又康健,将来在子嗣上肯定没有问题,一定能一改陈家子孙不旺的传统,想到这里陈夫人竟然还有点开心了,“只要我们节度使府过去提亲,玉家说不定有多高兴呢。”
冷不防陈博淡淡地说:“他们不在乎这个。”
“玉将军是说过要女儿嫁一个合意的英武少年,可是博儿,你就是非常英武非常出众的少年呢。”陈夫人笑着说:“母亲每天都替你擦药,过些天疤痕就会淡多了,再说我觉得玉枇杷也不会在意的。”
我也觉得她不会在意的。陈博地心里想着,微微地笑了。
“你祖父那里还不知道吧,”陈夫人看着儿子向自己点了点头,就又说:“明天母亲去禀告父亲,想来也不会有问题。”
“母亲,祖父那里我自己去说。”陈博今天的目的就是说通母亲,在他看来祖父并不会反对,毕竟身为一州的节度使要比母亲的见多识广,更能认识到玉家作为亲家的好处,难的是自己的母亲,满脑子的名门世家血统纯正之类的。只要母亲同意,与玉家的亲事就算成了大半,他心里的石头已经落了地。
母亲走后,陈博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心里想的全是玉枇杷英姿飒爽的模样,她腰里系着横刀,手里拿着一张弓,后背上背着箭袋,一张俏脸时而庄严肃穆,时而笑逐颜开。甚至回想起她鞭打陈禄时的身姿,都是那样的吸引人,当初他是先看呆了再想到阻止的。
“可能那时候我就喜欢你吧,”陈博低声笑着,仿佛玉枇杷就在他面前,“我只是不知道而已。”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