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花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金波滟滟
“突厥人不但可恨,还会撒谎!”枇杷用手狠狠地拍了拍城墙,“营州人才不会杀掉商人,只有突厥人才会残害我们!”
大家也都这样说,“突厥人那么坏,他们的话怎么能信!就等我们营州人用箭来回应他们吧!”
于是大家把空闲时间都用在练箭,反正也出不了城,练箭也成了他们唯一的活动,而且大家心里都有期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得上呢。
不觉中,营州城已经被围了一个多月,最初突厥人差不多每天都要组织一两次大规模的进攻,但是慢慢地他们的攻势缓了下来,最后只围住营州城停留在箭的射程之外不动了。
进攻松懈并没有使营州人感觉到安心,城内的气氛变得更紧张了,因为这说明突厥人在等待援兵。
因为城墙上暂时无事,玉将军也能时常回家里,守义和枇杷每次都要围着他谈到守城的军务。
在城池被围的时候,城内所有人自然结成万众一心的团体,又因为即使有奸细,消息也根本传不出去,而事实上能居住在营州城内的人都是经过仔细核查过的,所以也不会有奸细存在,城内的防守几乎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玉守义这些天已经完全一改周家搬走后的颓废,把心思完全用在了守城大事上,他虽然不良于行,但时常让人抬着与枇杷一起上城墙观察敌情,还会时不时地指点枇杷几句。
对于家里读书最多也最好的三哥,枇杷一向是极信服的,现在就听他问父亲:“我今天在城墙上看,觉得突厥人似乎撤走了一部分人马?”
“是,从昨天夜里他们就开始偷偷撤出一些人。”玉将军的消息自然要比这些少年们观察到的准确。
“父亲,是不是他们去了保定折冲府?”
“我也这样想,”玉进忠叹了一声气道:“刚刚与节度使大人等商量,我想带怀远军出城将保定军接应回营州城,可是大家都不同意。”
当时也曾希望父亲同冯伯伯一样独立的枇杷现在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父亲,你说突厥人一定去了保定折冲府了吗?”
“应该就是了,”玉守义道:“现在营州城外除了保定折冲府,其余还哪里有人呢?”
“那保定军是不是很危险”枇杷用疑问的语气问了出来,其实心里已经是肯定了,因为几个折冲府都比不了营州有高大的城墙和深深的护城河,其中防御最强的卢龙折冲府也是靠着地势之利,至于保定、怀远诸折冲府大多只有一人多高的土墙,想挡住突厥人比起营州难得多了。
父亲沉默不语了。
玉守义低声道:“如果怀远折冲府和几个镇戍不回撤,保定军还能有相互拱卫的几支力量,但现在他们独立支持是肯定抵挡不住突厥人。”
枇杷也明白这个道理,从营州的整体防卫看,自然还是以先前各折冲府镇戍相互拱卫的防御最优,那样各支力量能够机动灵活得多。但是节度使撤命所有人撤回营州,亦是全力保全营州的不错方案。但只保定军一支在外,那么保定军的局势实在不妙了。
“冯伯伯真不该与节度使对着干,当时也像爹那样撤回营州就好了。”冯朝阳是父亲的好友,也是从小看着玉家的这个孩子长大的人,两家也平时也有往来。
“他也许心存侥幸,以为今年突厥人不会有如此大的攻势,又或者以为突厥人不会特别绕道东部去打保定折冲府。”三哥解释过了还是看着父亲,“保定军要是全折了,那么营州要多少年才能全部恢复啊!”
正是这样,如果保定军再被灭,加上先前的卢龙军,那么营州就损失了一半的军事力量。玉将军摇头道:“可是,我现在也不能不管节度使就带兵出城,万一这期间营州有失,那我就是天大的罪人了。”
别看节度使府才是营州的权力中心,现在也掌着营州城内多半的军队,但是玉进忠却是整个营州城的主心骨,他想离开营州,不只是节度使不同意,就是营州人也大都不会同意,当然还有玉家人。
玉枇杷说:“现在保定军的情况不知如何,如果父亲出城被突厥人设计包围,那也会非常危险!”
玉进忠和玉守义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小枇杷都能想到的问题他们自然也想到了,现在的形势就是他们被困在了营州城内,毕竟周围所有的折冲府、镇戍都撤回了,一点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过来,冒然出兵确实有很多的风险。
“我已经让东城墙上的兵士轮流眺望保定折冲府方向,一但发现保定军向营州方向奔来,我就亲率怀远军出东门接应他们。”玉进忠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也只能为老冯做到这一步了,但愿他能及时认清形势,带兵向营州城内回撤。”
可是怀远军接来几天一直在东城墙上关注,夜间也点燃火把为保定军指引方向,但是却没有接到保定军的一丝消息,父亲估计时间在城墙上等了十几日,最后才回家,看来是没有希望只得放弃了。
因父亲疲倦地去睡了,枇杷与三哥在厢房内小声地议论,“三哥,你说保定军也会全军覆灭吗?”
“按理说不能,就是败了也会有溃兵逃出来,毕竟上万人的折冲府,怎么能全被赶尽杀绝呢?”
“可是去年卢龙折冲府就全军覆灭了啊。”
玉守义看着枇杷疑问的目光,低声说:“我一直很奇怪去年卢龙折冲府全军覆灭的情况,按说卢龙折冲府背靠大山,地势险要,突厥就是强攻也要攻上几个月,怎么就能一下子城就被破了呢?”
“陈将军回来时不是说突厥化装成商人混入了折冲府内,夜间将城门打开了,结果折冲府内一点准备也没有就被突厥人灭了吗?”
“虽然是这么说,但你想,卢龙冲府因为在西北与突厥人相邻,城门盘查一向最严,突厥商人进城都要在指定的驿馆住,怎么可能随便混走呢?再者,就是有人从驿馆偷偷出来,折冲府夜里守卫也极森严,断不可能让他们随便就把城门打开啊!”
玉守义摇了摇头说:“我一直怀疑是陈将军过于松懈,没有按时关闭城门或者没有严格检查进城的外人才使得突厥人进了卢龙府。”
听到这样的分析,枇杷睚眦欲裂,立刻跳了起来,“要是果真如此,我们就去将陈祺碎尸万段!”
“你急什么!赶紧坐下!”玉守义低喝道:“这不过是我自己没事乱想,再说就是陈祺贻误军机、防卫失误我们拿节度使府也没有什么办法,何况就是杀了他又有什么用?难道大哥大嫂他们还能回来?”
枇杷却还是坐不下,眼泪慢慢掉落下来,“可是我怎么能甘心?除了大哥一家,卢龙折冲府有好几万人呢!”
“我也一直犹豫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三哥拿出帕子递给枇杷,等她擦了眼泪又说:“但是闷在心里实在难受,今天忍不住就说了。”
“三哥,我觉得你猜得很对,我和阿鲁那他们几个悄悄去打探一下,当年陈祺能逃回来不是因为有几个家将的护送吗?现在找到那些家将暗暗问一问不就行了。”
“这些我也早就想到了,只是那些人当时就都受了重伤,现在已经没有活着的了,他们的家人也都不在营州,就是找到了也未必知道什么。”玉守义又补充道:“这也是我越来越怀疑卢龙折冲府有失正是因为陈祺的过错。”
枇杷越想心越寒,“这件事我早晚要弄清楚。”
“也许我真不该说的,现在起码眼下你不要打探此事,”三哥说:“不管怎么样节度使府现在也尽心尽力地守卫着营州,我们也要全力配合。”
枇杷花开 第21章 丰厚赏赐
在全营州人的担心之中,保定军的下落终于传到了营州城内。其实说是传进来并不恰当,而是应该说是亲眼目睹。
冯朝阳带着保定军投降了突厥,然后又来到城下向玉进忠等人招降。
因为战事不紧,这些日子枇杷在家里的时间多了起来,所以就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还是阿鲁那跑来告诉她,“冯将军投突厥了!”
“啊!”枇杷大吃一惊,一时间目瞪口呆。
“是真的!”阿鲁那从来不进玉家的院子,过去是杨夫人不许,现在杨夫人不管了,可他还是习惯攀着围墙上露出脑袋向枇杷说:“他还不要脸地到东城门下向玉将军招降,说什么左贤王最仰慕玉将军了,只要玉将军答应献城,金银财宝、子女玉帛要多少有多少,还说左贤王要封玉将军做什么大王!”
“我爹才不会答应呢!”枇杷下意识地答道,然后醒了醒神,犹有些不信,“冯伯伯竟然真投突厥了?”
“现在节度使已经让人将冯将军的老母亲和他的几个兄弟妻子都捆了起来,正要押到城墙上斩了呢,你也赶紧出去看看吧!”阿鲁那说完就从围墙上消失了。
枇杷顾不上换衣服,只穿了家常的衫子就跑出院子,来到街上。果然营州城内很多人都出来了,而冯家的几十口人正哭哭啼啼被押着向城墙而去。
玉枇杷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冯娟,小名叫三丫的,从很小的时候她们就在一起玩,过去关系也非常好,现在也被反绑了双手,踉踉跄跄地跟着家里人一面哭一面走着,她一下子想起来她正是冯将军弟弟家的孩子,也就是冯将军的侄女。
刚刚特别恨冯朝阳投了突厥,但是自打看到冯娟后枇杷心里突然不忍了起来,难道冯娟也要被斩了吗?冯家的别人枇杷不太熟,但却特别了解冯娟。她生来胆子就特别小,平时连毛毛虫都不敢捉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她们现在不常在一起了。
虽然不大喜欢冯娟的性子,但是玉枇杷却知道冯娟是个非常善良的小女孩,几天前阿鲁那捉了一只鸟拿着玩,冯娟还追着阿鲁那让他放了,因阿鲁那不肯,她竟拿身上一个很漂亮的荷包换了那鸟的自由,当时自己和小伙伴们都在一旁看着笑呢。
“冯娟不应该死!”玉枇杷想喊却没有喊出来,只是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她特别怕冯娟看到自己,如果她问自己她应不应该死,那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就在犹豫的霎间,人群已经向前走去,玉枇杷怔怔在站了半晌,然后转身回了家。
家里母亲和三哥与几个人都站在院子,见了枇杷急忙问:“怎么样了?冯家人果真都被斩了?”
枇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是摇头,连话也不肯说,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厢房。
到了晚上,杨夫人和刘嬷嬷才发现枇杷发烧了。
因为枇杷从小身子就特别好,几乎没生过病,于是这一次生病把家里都吓坏了,赶紧请医生诊脉开药,折腾了四五天。
可是枇杷虽然烧退了,人却没有过去那样精神,不像过去天天到外面跑着玩,也不像过去一般喜欢说话,家里人倒更担心了。
杨夫人想想枇杷生病的那天正是冯家全家被斩的日子,于是猜测道:“最近城里血腥气太重了,是不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刘嬷嬷也赞同,“城外宝象寺的和尚也进了城,请他们来给枇杷念念经?”
“也好。”杨夫人请了和尚,后来又请了道士,洒水写符的又是几天,只是不见起色。
倒是玉守义猜忖了枇杷的心思,天天过来陪她说话,“你是不是觉得冯家人不应该死啊?”
这几天枇杷脑子里一直都是冯娟可怜巴巴的样子,似乎在向自己诉说着,“我不应该死,冯伯父的事与我无关的。”便点了点头说:“冯娟实在太可怜了。”
“你大概还不知道,父亲还有几个将军都给冯家人求情了,大家都说冯朝阳虽然投了突厥人,应该是迫于无奈。现在留下冯家人的性命,他有可能将来还会回来。”
“结果呢?”枇杷心里还含着一线希望,马上追问。
“还是南城门斩了,”三哥摇摇头,“也不只是陈节度使,很多人都反对留下冯家人,毕竟冯朝阳投了突厥人,就是杀鸡给猴看也不能再留冯家人了,否则哪一天营州城里再出一个冯朝阳,整个营州就都完了。”
冯娟果然还是死了,枇杷眼中刚刚凝结起的光芒又散了,“可是,三哥,你说谁是对的?”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他们都对,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原来在枇杷的世界,不是对就是错,不是黑就是白,一切都很分明,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确实许多事无法说清对还是错。
“而且,枇杷,事情既然过去了,又是你无法改变的,就放下吧,重新打起精神。”三哥笑着说:“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告诉父亲和母亲,当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治好腿的时候,我还过自杀呢。”
看着枇杷差一点从炕上跳起来,三哥按住她说:“早就过去了,你看三哥不是还好好的吗?”
于是枇杷也好好的了。
关于冯家的事,营州城的人也没少议论,枇杷病好了出门也时有听闻,当然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他们有那样一个亲人就该死的,当然也有人说起冯家的老太太和几个女眷都是极善心的人,实在是被冯朝阳连累了。
就连父亲也曾在家里叹息过几次,当时如果能坚持出城接应保定军一程,也许冯朝阳就不会投敌了。不过冯朝阳到东门去招降父亲,却让父亲用箭射中了他的马,让他摔了个狗啃泥,就再也不过来了。
不过,随着突厥人一夜之间调来了几十万的大军围攻营州,大家也就没有心思再想冯家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因为现在的攻城才是真正的攻城。
每天都要有十几次以上的冲锋,密如蚁群的突厥人从四个城墙同时展开进攻,投石器把巨石投向城内,无数的云梯竖立起来,现在枇杷看着咬着利刃向城上爬的突厥人内心已经没有任何一点的波动,她只是专心地拉开弓,搭上箭,瞄准,放箭,看着目标从云梯上掉下去,再找到下一目标。
是的,现在枇杷、木朵、阿鲁那等少年们早就参与了东城墙的防卫,因为东城墙是突厥人进攻最猛烈的一处。
营州城与大都数本时代的城池都是一样的,并不是正方形,而是南北长东西短的长方形。做为城池的正门,南城墙格外高大,也最难进攻,其次是北城墙,虽然偏长一些,但是因为护城河在这一带最深,也是易守难攻。
剩下的东西两侧,西城门因地势偏高也有一定优势,整个营州最难守的城门就是东门,这也是将怀远军放在这里的原因。
当然怀远军也并没有辜负营州人和节度使府的期望,顶住了突厥人最为猛烈的进攻,牢牢地守住了城墙。
一场大战又结束了,枇杷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刚刚一箭接着一箭地射出,额上的汗流到眼睛里,螯得眼睛都痛了,她也没有停顿一点点的时间去擦一擦。现在拿袖子在脸上抹了抹,又急着转过头来看三哥,“没事吧?”
自从战事紧张起来,玉守义每天也一定要跟着枇杷一同上来,他虽不能走,但是坐在城墙上一样射箭,而且他不只箭术高明,又心思慎密,并不似枇杷等人只是参与普通的防卫,却专门射杀突厥的将领。
“没事。”三哥看了一眼枇杷突然笑了,“怎么弄个花猫脸?”
眼下也没有镜子,枇杷自然无法看,只好拉起衣襟在脸上胡乱抹抹,瞧着衣饰整齐只是脸上有些汗的三哥不好意思地说:“可能城墙上的土吧。”
“别擦了,越擦越花。”三哥笑着招手让她过来,从怀里掏了一块帕子给枇杷擦净了脸,“下次在身上带块帕子,别用袖子衣襟擦脸了。”
“其实我带了,只是忘记拿出来。”枇杷说着果真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她从小就被母亲养成了带帕子的习惯,只是不习惯用罢了。现在看被自己手指捏过的地方已经弄上了泥印,正不知是塞回怀里还是放哪里好。转眼看到阿鲁那,一张黑脸上泥水混杂,惨不忍睹,不由得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顺手将帕子扔给他。
木朵也顺着枇杷的手指看到了阿鲁那的脸,亦跟着笑个不停,可是阿鲁那瞧着木朵也笑破了肚皮,“你以为你现在很好看吗?”
虽然刚刚经历一场最残酷的战斗,但是少年们转瞬间就已经打闹起来,让靠在城墙上歇息的老军们也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这些孩子们似乎不知道累呢。”
就在这时,南城墙上传来如雷般的欢呼声,“谢小将军赏赐!”
枇杷的脸倏地沉了下去。
陈博常于打退敌人进攻后就会拿出财物大笔地赏赐卢龙军将士们,这本来是好事,但是明明怀远军守着被进攻最为凶猛的东城墙,却什么也没有,怎么能让枇杷能不生气!虽然大家守城各有分工,而且陈博说他拿的是他的私房钱,但是大家毕竟一同在守着一座城!
“枇杷,别这样!”三哥在她的耳畔低声警告她,“父亲刚去节度使商量下一步的防卫,这个时候你不许惹事!”
枇杷花开 第22章 散尽嫁妆
惹事,枇杷是不会做的,如果枇杷去痛打一顿陈博,那可不也成了陈博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了吗?
但是枇杷心里就是不是滋味!
身边怀远军的将士们虽然没有一个说什么的,但是他们分明也是异常羡慕卢龙军。大家都是舍命守城,自己的功劳更大,却不能得到财物,怎么会平衡呢。
枇杷从小在边塞长大,是深知物力艰难的。除了节度使府之外,每一家的日子都不富裕,是以无论男女老少,皆辛苦劳作,挣得衣食。玉府已经算是上等的了,但是平时饮食衣着,也都极为俭省。
而下面的普通军士之家,一年到头都能吃上饱饭过年做一身新衣服就很好了,大家哪里能不喜欢赏赐呢!就是枇杷有一次见了陈博赏下的金银元宝都喜欢得紧呢。
怀远军的将士们如此拼命,他们完全值得银钱赏赐!
又想起父母曾经说过说了养怀远军,家里越来越穷的话,枇杷突然向阿鲁那和木朵几个大叫一声,“跟我走!”便一阵风般地跑回了家里。
刘嬷嬷和家里的几个人都去军中帮忙做饭,杨夫人一个正静静地坐在炕边缝补着军衣,就见枇杷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娘,快把我的嫁妆给我!”
若是平时,杨夫人自然要问问枇杷想做什么,是谁让她来取的,但是现在这种局面,她一句话也没多说,赶紧开了箱子,从里拿出一只匣子说:“这里面是首饰。”又尽数将将箱子里的锦缎、细布一一拿出,“其余就是药材毛皮了。”
枇杷接了匣子,又吩咐大家,“赶紧拿了去东城墙!”
大家又一窝蜂地跑了。
好在,枇杷到了门外又想起来向杨夫人喊道:“娘,城墙上没事,爹和三哥也好。”总算安慰了被惊吓了的杨夫人。
回到东城墙,父亲已经回来了,枇杷将手中的匣子交到他手上,“爹,你用这些来赏将士们吧!”
玉将军接过来略一迟疑,便果断道:“好女儿!等将突厥人打败了,爹再给你重新置办嫁妆!”
“好!”枇杷脆生生地答了,然后就见很多人笑她,突然觉得不对了,赶紧跑到了三哥的身后藏了起来,悄悄地听着父亲把财物分给大家。
东城墙外始终没有响起南城墙的欢呼声,很多人都说:“玉将军,玉小姐的嫁妆我们不能要!”
“我们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人才站在这里,怎么能要将军的东西!”
“拿着!”玉将军豪爽地说:“只要我们保住了营州城,将来要什么没有!”
东城墙上虽然没有人欢呼雀跃,但是气势却更加强悍了,整个城墙上似乎多出来一道铜墙铁壁,突厥人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取得一丝的进展。
杨夫人随后自然知道了,也没说枇杷做的不对,而是笑道:“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枇杷做得好,比娘强多了。”
又说:“我这个女儿,虽然身为女儿身,胸襟却不亚于男子,将来倒可能有一番大造化。”
枇杷倒不管什么大造化,她现在一回家里就是吃饭,吃过了就睡,白天实在太累了,就是夜里,突厥人有时也会挑灯攻城,大家听到锣鼓声就要赶紧上城墙。
但是毕竟已经到了深秋,前天还零星飘了点雪花,如果能继续保持目前的战局,形势很快就会向营州城有利的方面转变。到了冬季,一片冰天雪地中,住在帐篷里的突厥人怎么比得了住在房屋里的营州人呢?更何况到那时想攻城就更难了,只要在城墙上泼点水,结了冰的城墙上连云梯都搭不住。
所以突厥的攻势加强了,他们一面高喊着“大唐的皇帝都被我们赶跑了!你们也赶紧投降吧!”一面向营州城猛攻。
营州人当然不会信他们的谎言,皇帝在固若金汤的京城,怎么会被赶跑了呢?不过是突厥人想让大家失去信心而已。每个人都清楚现在就是最后一博了,于是愈加拼死守卫城池。
这一天,玉将军照例去南城墙的城楼与节度使及四位将军交流守城情况,商量下一步守城方案。因为战事紧张,大家已经来不及到节度使府商议军务了,便选了南城楼,只消从城墙上走过去就行了。
回来时,枇杷就见父亲沉着脸点了五队精兵让副将带他们过去,“那边形势特别紧张,你们去协助陈小将军。”
突厥人调整了主攻的方向,昨天南城墙就很吃紧,后来玉将军主动将东南角的防卫完全接过来,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要怀远军派人支援了。想到前些时候南城墙的热闹,有人不禁骂了起来,“南城墙最高最厚,又有瓮城,现在竟然第一个顶不住了,陈小将军真是跟他爹一样的废物!”
“卢龙军是从我们怀远军分出去的,原来都是一样的兵!现在到了陈小将军的手里,竟然成了窝囊废!真是兵熊熊一下,将熊熊一窝!”
玉进忠并不阻止大家骂人,其实每个人都明白,只守住自己的城墙是不够的,任何一面城墙只要被攻下一小段都会导致全城沦陷。这些军士们不过是因为压力太大宣泻一下而已。毕竟怀远军一直承受突厥人最强烈的进攻,损失不小,而现在到了最严峻的时候,再分兵出去无疑守住东城墙更难了。虽然突厥在南城墙加大了进攻力度,但也并没有放松其它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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