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锦书难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天疯
总算是有惊无险,白语元舒了口气,脸色却依旧黑沉得很,到偏厅和等在那里的白老太太一行人报过平安后脸色也没舒缓。
“元小子,这事虽说有你娘的不是,但纯属无心之失,怪只怪糟心事都碰到了一起。你可是这院子里的长子,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你可要给你娘、给你弟弟妹妹们做主!”
白老太太这话一说,屋里几个人心情愈发凝重。
白语元眸光深敛,紧抿的嘴角快速闪过一丝弧度,似自嘲,隐隐泛着苦涩,但很快掩饰下去,无人察觉。
“子不言父之过,况且,家里有祖母在,父亲的事,哪有孙儿多嘴的规矩。”白语元开口,语速不急不缓,意思再明确不过,“娘,恕儿子坦白讲,眼下这情形,若爹铁了心要将那母子俩接进府,任凭咱们再反对,恐怕也改变不了。您不若退一步,另作打算。”
啪!
青瓷茶盏的碎裂声应声而起,盏内剩余的茶水溅出,湿了白语元的袍角。
白语元身形丝毫未动,眼角余光瞥了眼被掼碎在自己脚边的茶盏,面无表情。
“退一步?”小齐氏眉宇间满是愤怒暴躁,指间掐着丝帕隔空指点着白语元,厉声道:“凭什么我要退一步?不可能!人都说女生外向,没想到我命苦,白白养了你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从小跟在大房那两个人屁股后面不说,这回居然替那个贱人和野种说话,你还知道谁是你的亲娘吗?!”
小齐氏双眼布满血丝,情绪再度濒临失控边缘,饶是白老太太和白语年、白语婷此时心里都同意白语元的想法,也没人敢出声。
白语元深知,眼下的状态,自己多说无益。
“婉娘胎气不稳,大夫叮嘱需要安心静养,孙儿想明日便送她到庄子上将养。”
小齐氏狠狠瞪了白语元一眼,甩手就出了偏厅,白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也好,府里出了这等事,依你娘的性子,怕是要有一段时间不安宁了,你先带着婉娘去庄上住吧,万事以孩子为重。你也不要因为刚才那番话怨恨你娘,她也是气昏了头,话不走心。”
白老太太对重孙心心念念盼了许久,如今听闻萧氏有了身孕,心中自是欢喜,这个孩子的到来,也冲散了不少老太太心头的阴霾。
白语元是真的被萧氏那一摔吓到了,警醒着守了她一整晚,本打算稳定两日再动身去庄子上,但小齐氏一大早起来就摔摔打打、寻着下人发脾气,萧氏着实觉得难受,白语元特意细细问过大夫后,用过早饭和小齐氏打过招呼后就离了府。
白府的动静一直在林大总管的关注之内,白素锦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大致的情况,传过来的消息虽说萧氏只是动了胎气,并无大碍,白素锦却仍有些挂心。前些日子萧员外派人送来消息,说是姑爷白语元托他准备的一万石稻谷已经备好,不日即可送往束溪镇。
无论如何,白语元极其背后的萧家这次施以援手的恩情,白素锦都要承下来。
这世间,即便是亲人之间的感情也是需要用心经营的,对旁人尚要“点滴之恩涌泉相报”,对亲人,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白素锦自认为,被自己视为亲人的人其实挺幸福的。若干年后,她的这点自我感觉良好频频遭到某少年的吐槽。
白素锦再次和白语元同桌而坐时已是八月末,夏麻收割已经完全结束,持续了一个月的麻织原料收购价格战也终于结束,各家织造坊盘点库房的同时,市面上花綀由广蚨祥一家独供的局面也被打破。
新上市的花綀虽打着吉祥织造坊的旗号,实际上不过是暗里挂靠在苏家名下、现由秦、汪两家运作,作为花綀织造工艺的中转站而已。
“这两日我路过几家大的布行,看到都有花綀在架上。”白语元状似随意说道。
白素锦瞧瞧他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忍不住吐槽,你说你关心人就好好关心呗,非得端着,要不是这回周慕寒摊上这么个坎儿,搞不好自己还得把他的闷骚当成高冷。
“是啊,不仅这样,价钱每尺还便宜了二十文呢。”白素锦点了点头,悠哉哉喝了口赵妈妈新折腾出来的冰奶茶,舒爽得直想赞两声。
白语元见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再想想她一贯的行事风格,笃定自己是白操心了,“看来你是早有对策了。”
白素锦但笑不语,两人便心照不宣。
详细问了萧氏的情况后,白素锦真心诚意恭喜了一番,然后话题一转,脸上的神情也严肃了几分,“听说二叔已经将人接进了府,还改了名字入了族谱,更是将人带在身边出入盐行,谈生意的时候也领着,大有悉心栽培的意思,不知二哥有何打算?”
白语元唇角微扬,扯出一抹冷笑。
重生之锦书难托 第65章 端倪
虽在心里有隐隐猜想,但听到白语元坦白说出要放弃白记盐行的打算,白素锦仍觉得冲击不小。
盐业暴利,众所周知。放眼当今大历,两大盐业中心,东部两淮,西部就是以临西为中心的川中地带,两淮盐业历史最为悠久,以海盐为主,川中盐业虽兴起相对较晚,又因交通问题一度受滞,但井盐纯度高、产量大,朝廷又大力兴修官道,是以川中盐业发展迅速,时至今日,同两淮相比也不遑多让。
川中每年盐引总量两百万引,盐场出场价每斤十文,盐商实际市场售价每斤六十文,每斤毛利就是五十文。盐引每引三百斤,盐商每引毛利十五两,盐税三成,仅是川中盐商,每年上缴的税银便有九百万两之多。
川中盐商的富有程度,可想而知,白记盐行在川中盐商之中,地位仅次于总商苏家。
任谁看来都是一座金山,从白语元嘴里说出来,却像是一块唯恐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般。
“盐商的风光,如今不过金玉其外罢了。”将白素锦的讶异看在眼里,白语元淡淡一笑。离了白府,两人现在相处明显放开了许多。
“盐商表面看着风光,实际啊,头上顶着三座山:盐税、报效银、养廉银。”白语元将三个茶盏摆在两人之间的茶桌上,“先说这盐税,朝廷规定是三成,可输纳、过桥、过所、开江、关津、口岸等一系列关卡走下来,算上各处疏通费用,可不止三成。”
“至于报效银,那名头就多了,圣上出巡、太后生辰、皇子诞生、军费开支、赈灾、兴修水利、修葺行宫等等,当今圣上登基至今,川中盐商仅是报效银就拿出了少说三千万两。”
“最后说养廉银,以城中的盐运司衙门为例,衙门日常开支每天一百二十两,一年下来就是四万多两,差役打赏一年也要一万五六千两,都要由临西府的盐商们承担。盐政衙门的官员,朝廷只发放薪俸,就拿巡盐御史来说,一年的薪俸不过百余两,盐商每年供给的养廉银却有五千两,离任时还有两万两的别敬银。盐政衙门那么多官员,一笔笔算下来,再刨去运输、人工等成本,真正落在盐商口袋里的银子,远没有想象中那般丰厚。”
白语元呷了口茶,幽幽道:“大伯当初涉足盐业,所图的不过是用最短的时间积累家底,意外发生的两年前,他就和我说过,盐业与官家牵扯太深,不是兴家的长远之计,打算慢慢从盐业中抽身,转投田地和粮行,可惜......”
提及憾事,白语元语凝,一时间,茶室里陷入沉默。
“二哥,我爹他......真的是意外遭遇山贼吗?”白素锦鬼使神差地就问出了口。
白语元神情一震,盯着白素锦的双眸掩饰不住外露的躁动,急急问道:“为什么这么问?莫非你知道什么隐情?!”
果然没那么巧!
刚刚那句话白素锦只是灵光一闪之下脱口而出的,现下看白语元的反应,倒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我也只是一时念头闪过,妄自猜测的。”
见白素锦摇头,白语元颇为失望地垂下肩,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重重叹了口气,眉宇间的阴郁弥漫不散。
“大伯意外身故后不久,大伯母就私下让我慢慢与大房疏离,过世前最后一面,更是千叮咛万嘱咐我暗下照看着你。待到弥留之际,大伯母竟破天荒留下遗嘱说,你的婚事交由你自己做主,我便猜测,当年大伯父的身故怕是没那么简单。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私下想法设法调查,那帮杳无踪迹的山贼、苏家,甚至......甚至是我爹,可始终没有查到什么......”
白语元越说越觉得颓败。
白大爷遇难,白家家产大权旁落,外人看来,受益最大的当然是白二爷。白语元竟然查了自己的亲爹,无论结果如何,但凭这份心,白素锦也觉得他没有辜负白大爷的栽培之情。
许氏过世之时,白三姑娘就已经和苏家订了婚约,她弥留之际留下那般遗嘱,定然别有深意。是防患于未然,还是另有暗示?反正当初的婚约已经作废,自己也没有嫁进苏家,有的是时间徐徐图之。
事后想想,白素锦觉得自己还真得谢谢林珑那场闹剧。
白语元立志完成白大爷的意愿,经营田庄和粮行,白素锦自然双手赞同。军粮危机已经解决,“织造联盟”那一万五千石稻谷已经筹措到过半,白素锦便将白语元应急的那两千石先还了回去,并自己垫付了萧家那一万石稻谷。
五福、荣生准备充分,无论是花綀的供销量,还是价格,都稳稳压了广蚨祥一头,花綀市场破开一家独秀,但却并未如秦汪两位东家预料那般出现两家争霸的情形。
很简单,人家广蚨祥压根就没稀罕搭理他们!
不增量、不减价,一切照旧。
能掏银子买花綀的,也不差那一尺省个二十文钱。况且,甭管外边多少家卖花綀的,临西广蚨祥才是正宗字号。
而且,周慕寒虽煞名在外,平日里周身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但身份地位在那摆着,总有识时务的“俊杰”要来给广蚨祥捧捧场。
综上各种因素,广蚨祥的花綀生意没什么影响。
白素锦这会儿的心思大多放在“织造联盟”的章程上,中间各家掌柜又聚在一起碰了两次面,最后决定将联盟改为“临西布业四十九坊联合商会”,具体章程已经最后定稿,印刷后各家一本,按照章程规定,四十九家齐聚一堂推选了第一届商会会首和第一届日常管理大掌柜。商会内茂昌织造坊的郑老东家年资最长,被推选为会首,而广蚨祥是起草章程、促成商会最终成型的不二功臣,故而日常管理的商会大掌柜便由闫大掌柜担任。
然后根据章程,郑会首和闫大掌柜做主,从四十九家商会会员中挑选人员组建第一届商会管理班子。
不出意外地,白素锦再一次当起了甩手掌柜。
当然,白素锦甩手掌柜的悠哉日子也没享受着几天就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一行二十余人,统一的玄色暗纹锦袍,腰侧带刀,齐刷刷的狭眉冷目,饶是再情绪内敛,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冷气”,为首那位气势更甚。
林大总管派门房侍卫通传,说是有要客来访。能被大总管称为要客,白素锦自然不敢怠慢,没成想一进前院会客厅,眼前就这般情景。
白素锦忍不住唇角抿了抿,看看林大总管,眼神示意:这是什么情况?
林大总管扯出个勉强的笑意,“夫人,这位是......万岁爷近前的千机营统领冯大人。”
“末将冯骁及千机营众人参见夫人!”林福话音刚落,冯骁便带着一行人给白素锦行礼问安。
俩世界加起来,白素锦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好在心理素质够强悍,够能装,面不改色地接了下来。
“末将此次身负皇命而来,协助调查军粮被服一案,钦差周大人稍后便到。”冯骁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吾等一行人不便公然现身,故而有个不请不请,还望夫人成全。”
不知为何,虽然气场不同,但听到冯骁这番话,白素锦一下子就想到了城西大营里的都指挥使赵恬。
这一个个的,倒都是挺不把自己当外人的!
“冯大人见外了,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便是。”
“在临西期间,末将想在夫人城郊的庄子上借住,方便出行。”
白素锦眉梢微挑,快速扫了林大总管一眼,见他点头,便当即爽快地应了。”
“凭他们的本事,即便住在别处,也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到庄子上摸个透彻,倒不如索性管住管吃,旁的概不过问。”送走冯骁一行人,林大总管和白素锦解释道。
白素锦点头认同,“小荷庄也没什么东西值得在那位面前遮遮掩掩的,咱们一如往常便好。”
“夫人说的是。”林福大大松了口气,不是第一次见千机营的人,可每次见到,仍觉得有些胸闷气短,“料到皇上会派钦差大人过来,没想到啊,竟然连千机营也派来了!”
千机营是御林军中直接隶属于皇帝的暗部,不仅是皇帝的最后一层保护甲,更是皇帝的眼睛、耳朵、利刃。平日里,他们分散在御林军各营中供职,接到皇令召唤才会分离出来行事,故而,千机营的存在对外人来说,只闻其名,不知其具体规模。
林福有幸认得冯骁,实则是跟着周慕寒沾光。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周慕寒是千机营中的一员。
重生之锦书难托 第66章 风雨欲来
军队,国之根本。而粮草被服等基础物资是军队生存之本。大历自建国时起,尤其是推行募兵制后,对军粮这一块极其重视,除了省仓、府仓、县仓等各级行政仓每年有军粮任务,户部辖下各省清吏司的仓科衙门设立的初衷,一为赈灾,另一大目的就是军粮。郭焱能借助西军都指挥使司的协助清理清吏司仓科,也正因为两者关系从密。
此次西军军粮被服事故一经发现,周慕寒就在第一时间飞鸽传书禀明了圣上,并及时将后续粮草被服的补救措施如实上奏,故而,当不算薄的一摞参奏抚西大将军夫人白氏囤积居奇、以不正当手段大量囤购稻谷并勾结钱塘许家将稻谷贩往滇省灾区大发国难财的奏折被摆到御书房的桌案上时,文宣帝忍不住头疼,一半是被气的,另一半,是想到年底周慕寒回京述职必定要发疯闹腾一番。
虽然只要一想到周慕寒回京后不会善了,文宣帝还是在飞鸽传书中提了奏折之事,先把他的火气引出来一些,拖到年底时总会消耗掉两分。
诚如文宣帝所料,周慕寒得知此消息后着实大怒。大将军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士兵们或许会觉得是因为驻军以来战况一直不如人意的关系,但深谙周慕寒脾性的心腹们却明了,他这是真动怒了。
自夏收以来,北突厥在边境的突袭就一直没停止过,西军大军压境后,震慑力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可随着疾行先锋军的败北,这种震慑力就逐渐弱化,加之几次堵截突袭军不力,军中又隐隐出现了粮草等军备出现纰漏的传言,军心出现动荡的苗头。
周慕寒将朝臣弹劾一事飞鸽转告给白素锦后,开始着手整顿军中传言。手法很是简单粗暴,从已知传播者开始,层层盘问,最后竟顺藤摸到了川省府军西三营协办守备吴达的营帐内。
此次调兵,除了西边军,作为地方军的川省西北境府军也被征集到这次的战事中,临时编制为西三营,营内担任协办守备的吴达乃当下川省总兵尚伯弘的嫡亲外甥。
传言最后牵扯出来的,便是吴达帐下的一名长随护卫。
证据确凿之下,那名护卫无从推卸,对谣言之事供认不讳,但却矢口咬定并非故意为之,并且将罪责一肩担下。吴达由始至终置身事外,可惜,周慕寒行事可不是尚总兵的风格,甭管有心无心,动摇军心者军法无赦,亲自将散播传言的那名护卫兵监斩于辕门外不说,还毫不客气地让人实实在在打了吴达十五军棍,以偿约束下属不力之过。
相比于周慕寒在军中的动作,白素锦的反应就淡定了许多。乍看到周慕寒送来的消息,林大总管着实有些担心自家夫人会惶然、寒心,没成想一肚子的宽慰之词最终并没派上用场,白素锦看过后丝毫不为所扰,如往常般转手就将纸条给烧了。
“夫人勿需忧虑,凡事有将军呢。”林大总管还是忍不住宽慰了句。
白素锦淡淡一笑,“大总管放心,上面越是关注、闹得越大才好,若是闷而不发,咱们反倒要着急了。”
联想到千机营的冯骁,林大总管心下一惊,恍然暗想,莫非这一切早在自家夫人的算计之内?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林大总管认为白素锦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儿,眼下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
心惊的同时,又忍不住暗喜,这样的女子,是自家府上的女主子。
林大总管素来是个擅于内敛情绪的人,即便内心再颠簸起伏,于脸面上仍能做到波澜不惊。
总之,周慕寒身边就没一个善茬。
白素锦不露痕迹地打量了垂首的林大总管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的确是一早就做好了惊动圣听的打算,周慕寒远在西北边境,战事一触即发,容不得分神,而川省的上层领导班子里,巡抚和总兵都不是省心角色,这种情况下,即便大军粮草和被服的窟窿在第一时间堵上了,可谁能料到接下来还会有什么麻烦。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战战兢兢等着补窟窿,倒不如弄出点大的动静来,让上面派个镇得住场子的大人来替周慕寒守着场子,自己也能睡上几个安稳觉。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古人诚不欺我啊!
虽然应下周慕寒的提亲时早有心理准备,但实际经历起来,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
不过,白素锦万没想到,当今皇上除了委任左都御史周大人为钦差外,还调用了千机营的统领。
是想给周慕寒做双重保险?还是对周慕寒起了疑心?
白素锦苦笑着摇了摇头。常道君心难测,与其煞费心思揣度那位的心思,倒不如从自己身上做文章。
夏收过后,市场上的夏麻依然被织造商们瓜分完毕,麻农们真真正正享受了一把丰收年。此时对家的花綀已在市场上混了个脸熟,秦汪两家以挖人为幌子正式在五福、荣生开机织造花綀,因为原材料供应充足,花綀的产量明显增大。
秦汪两家的纺车织机通宵达旦昼夜不停,而小荷庄织造坊也没闲着,不过忙的方式却大相径庭。
一场夏收过去,小荷庄织造坊的原料仓库却只补了六成满,相对于前阵子收购时轰轰烈烈的架势,显然雷声大雨点小。不过,商会内其他四十八家却俱是满仓,四锭脚踏纺车和改良后的踏蹑提综织机已经进入各家制造房内,小荷庄织造坊给每家派了两名熟练职工作指导,就在五福、荣生的花綀上市后没两天,隶属于商会的四十八家中小织造坊同一时间供应花綀,在数量上丝毫不逊色于五福、荣生不说,更是统一标出花綀当初的始发价每尺一百文。广蚨祥依旧每天定量出售二十匹,价格上和商会调为同价。秦五爷与汪四爷乍听得找个消息,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商场上没有永恒的情谊,只有永恒的利益,秦汪两家在布业名望再高,每尺布实实在在的价格放在眼前,谁也不会做卖人情买高价货的傻事。无奈之下,五福、荣生的花綀价格也普调到与广蚨祥等一众同价。
秦五爷与汪四爷心里自然盘算过,虽说每匹花綀赚头少了些,但两家要人有人、要麻有麻,以产量优势抢占花綀市场大头,所得利润也少不了。
这般想着,五福和荣生的织工们轮班开工,昼夜不停,可半个月过去了,秦五爷和汪四爷心头的那点规模优势感渐渐被磨光。所谓无他,只是他们恍然发现,即便倾两家之力,在花綀市场上,竟也只堪堪占据半数份额!
“四十九坊联合商会”在城中九阳大街的商会会所正式挂牌当日,特意办了场舞狮会,锣鼓喧天,人头攒动,好不热闹。秦汪两家特意派人详细了解了这四十九家织造坊的情况,以为不过是广蚨祥以花綀织造工艺为饵,利用那四十八家小织造坊度过原料短缺的难关。万没想到,居然会出现眼下的状况。
纳入商会的织造坊数目虽多,但规模都不大,若是但凭五福或荣生一家之力,或许奇虎相当,甚至更胜一筹,但两家合力,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秦五爷与汪四爷浸淫商场多年,危机嗅觉很是灵敏,稍作商量后便一同前往苏家。
两人被迎进内客堂的时候,苏平刚送走六大粮行的东家。白素锦横插一脚,以粮换花綀工艺,集中了大量的稻谷在手中,并利用许家商行的运输优势将稻谷销往了滇省灾区,以致于六大粮行囤积的大量稻谷积压在手,眼看着灾区粮价渐稳,六大粮行的东家们怎么还能沉得住气。更棘手的是,朝廷特派的钦差大臣不日即将到达,边境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传来,若是钦差大人来了之后彻底清查一干县仓、府仓,六大粮行难逃牵扯其中的命数,那么,极可能影响大计。
无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六大粮行那边出现了异数,眼下五福和荣生也面临异常状况。
然而,无论是抚西大将军府,还是小荷庄,都如铜墙铁壁一般,几乎滴水不漏,根本就探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苏平应下秦五爷与汪四爷的委托,答应帮他们打听打听内里的原由。送了他们出府,苏平后脚就让人送了信去书院给白宛廷。
白家近来的日子并不安生。在白二爷的执意之下,丁氏和白语昭已经被接入白府,老太太不给他好脸色,小齐氏大闹过几场后现下看他简直是半个仇人,白语婷和白语年见了也是满脸满身的怨气,只有大儿子白语元依旧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但是在他接丁氏母子俩入府的前一晚,这不孝子竟然当着老太太的面,提出了分家。
老太太和着老子娘都活得好好的,竟然敢提出分家,不仅是白二爷,就连老太太和小齐氏也是差点惊掉了下巴。可无论白二爷再怒喝,老太太和小齐氏再苦言相劝,白语元丝毫不为所动,吃了承托铁了心,要么自己分家出去单过,要么不让丁氏母子入府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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