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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濠河的阻碍,起来,至少在围困罗兀城的这段时间里,党项人并不是干坐着。
城头上,张玉半眼也不冲到城下的敌军,只是指着几张八牛弩,转头问着韩冈,“玉昆。你觉得射哪边比较好?”
韩冈知道张玉的心意,他轻笑着回答:“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张玉哈哈大笑,紧接着把下两句念了出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双目一下圆瞪,大喝一声,“把箭给我冲着那面大旗下的人射去。”
服侍着六张八牛弩的士兵们领命调整了射击的角度,举着木槌,用力的狠狠砸下。
咚咚的几声响,六张床弩的弓弦于瞬间绷直,甚至没有一丝颤抖的尾音,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里,从弯曲到极致的形状变成了一条直线,而架在弓槽中的铁枪也在这一瞬间,离开了原位。
十八支铁枪自城头上破风而下,此时的都罗马尾却正在为他的兵顺利冲到城下而欣喜如狂。数线飞速掠动的黑影在眼角余光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他心中一惊,猛抬头,只见着一点乌光直扑双眼而来。
十八支铁枪各自有着各自的去处。有半数直接撞进地里,有几支将骑手和战马牢牢的连在了一起,而其中有一支,也只有一支,则准确的命中了目标,直接撞上了都罗马尾面门。
坚固的头骨、沉重的头盔,在飞速而来的铁枪之前,像鸡蛋壳一般脆弱。五尺多长的铁枪扎进都罗马尾的头部,并不是简单的穿透,而是像一柄冲击着城门的攻城锤,将蕴含在其中的猛恶力道传递进了前方的阻挡物中,让西夏国的都枢密使脖子上的部分,如同落到地上的西瓜一样爆碎开来。精铁头盔四分五裂的被弹开,红色和白色的瓤子溅了一地。
失去头颅的身躯犹安坐在马上,从海碗大的创口处泵出的血液如同喷泉,击碎头颅的铁枪仍固执的继续飞下去,擦着战马的后臀,深深的扎进地里。被铁枪带去了一大块臀后皮肉的战马嘶叫着,载着都罗马尾的尸身,在大旗下疯狂的奔跑、跳跃,最后一头撞倒了无人扶持的大纛。
大纛缓缓落地,在都罗马尾的战马蹄下,金白色的将旗被踩进了泥地中。无头的身躯,依然在马背上僵直着,代替了大纛,成了最为醒目的一件物体。
战场了有了那么一刻的静默,紧接着,万胜的欢呼声轰然响起,震得天地间一阵颤动。
种朴右手握拳,用力一锤掌心,疯狂的叫了一声“好!”而城头上的一众将校,也在纷纷把自己心中的兴奋狂叫出来。
一击绝杀敌军大将,这份战果比起预计的结果还要好上十倍。都罗马尾的身份,罗兀城中无人不知。一位都枢密的性命,足以抵得过一千名西贼的首级,就算是东京城中的天子也不能奢求他们取得再高的战果。
但韩冈在张玉的脸上,却能到很明显的遗憾。
“实在是太可惜了。”张玉喃喃自语的声音,随着风,飘到了韩冈的耳朵里。
韩冈也是深有同感,的确是太可惜了。
眼下的局势跟当年澶渊之盟前的契丹入侵有些相像,同样是床弩击杀敌军大将,如果不是庆州兵变,罗兀城的战局恐怕便能就此而定了。但现在,却还是改不了弃守罗兀的最终结果——除非死的是梁乙埋。
而张玉的遗憾不止这一点,他先一步派出去的骑兵,其实在预定的计划中,还会抄小道绕回来作为奇兵,但现在却是毫无必要了。
因为本在猛攻高永能的党项骑兵已经溃退了,而已经冲到城下的上千名步跋子,则还处在混乱之中。城上等候已久的守军齐齐在城墙上探出头来,开水热油,石灰檑木,再加上一支支利箭,疯狂的向城下撒去。
惨叫声冲天而起,油炸后的肉香在城下飘荡,原本让党项步兵快速过河的壕桥,现在被数百张神臂弓锁定,无一人能从桥上逃走。而跳进深壑一般的濠河中的士兵,更加容易成为利箭的目标。
残存的环卫铁骑和铁鹞子已经回到了出发点,没有穿越濠河的步跋子们也终于退回到了安全的地方,城下的惨叫声渐次消失。
“把伤员送出去吧!”张玉这时下令。
南面的城门再次打开,城中的最后几十辆马车,满载着伤员,在一个骑兵指挥的护送下,光明正大的离开了罗兀城。
他们走得毫无顾忌,就算梁乙埋破了其中的问题,但在士气尽丧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再派兵出来追击了。
“接下来,”韩冈想着,“就是自己该怎么回绥德了。”





宰执天下 第329章 战鼓将擂缘败至(6)
第29章 战鼓将擂缘败至(6)
拥有远超对方的兵力,败得却竟然如此凄惨,不但越过罗兀濠河的近千名步跋子就逃回来了十几人,连也在冲击地方箭阵的过程中,丢了有三四百人。相对于己方几近一千五百人的伤亡,宋人那一边的损失,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西夏众将,连带梁乙埋,却是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就在战斗结束了半个时辰后,一支骑军出现在罗兀城的西北处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了罗兀城中,那群骑兵后面后面还跟着一溜马车,赫然正是方才出城南下,引得梁乙埋尽起兵马的那一支队伍!
“汉人狡猾!”
“汉人当真太狡猾!”
被这次惨败打掉了所有自信的将领们,都在帐中一连声的叹着。只是他们的私心里却在庆幸着:
“都罗马尾那死鬼死得好,要不是他被一杆枪箭轰碎了脑壳,梁国相肯定不会下令收兵。杀到最激烈的时候,这一千多骑兵突然出现在侧翼,不但攻城的步跋子要丢了大半在罗兀城下,攻打高永能的几千铁鹞子怕也只有一半能回来。”
“可现在也是一样,粮草已经撑不住了。”
“不是说契丹人会帮忙吗,怎么还没消息?”
“事不关己,他们乐得笑话,耶律乙辛的一封信能当真?”
“……该退兵了。”
众豪族的族长你我,我你,交换着眼色,小声的递着话。就等着有人先出头发难,其他人好跟着上来说话。
梁乙埋坐在上首,对下面的小动作只能当作不见。都罗马尾是他的亲信,虽然丢了罗兀,但他毕竟忠心,本来梁乙埋派他出阵是想顺便让他立个功劳,以便能重新大用,谁能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的局面。
论情况,的确是撑不住了,但要他开口退兵,梁乙埋却很难下定决心。契丹人的承诺的确不靠谱,虽然他一开始也没有指望北朝真的能帮忙,靠着辽国权臣耶律乙辛的一封信,把已经因为宋人近两年来的强硬攻势而变得胆怯起来的豪族,重新召集在旗下,就已是达到了他最初的目的。可是眼下进退不得的窘境,却让他真切地盼望起契丹人真的能帮上他一个忙。
一名豪族的族长终于站了出来,向着梁乙埋道:“相公,这两日分到手的粮草已经越来越少,别说肉了,连干粮都只有那么一小口。孩儿们都喊着饿,再这么下去,就只能杀马充饥了。不知能不能先多给一点口粮,也好让孩儿们有力气上阵!”
梁乙埋暗叹了一口气,这是先用粮草为借口,接下来就是逼他退军。他两眼一扫帐中,众将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一名守在帐外的亲兵这时突然掀帘悄步走了进来,到了梁乙埋身边,暂时化解了他面对着的危局。亲兵递上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笺,“是西面刚刚送来的消息。”
“西面?”梁乙埋狐疑的验过了火漆,把信封打开。
只是了两眼,他便猛然的站了起身狂喜的叫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高永能突然玩上这一手……”他抖着手上的信纸,向帐中众将宣布道:“庆州兵变了!”
“庆州兵变?!”
“没错,的确是庆州兵变了!”
这条消息,对梁乙埋来说,仿佛是绝处逢生一般,而众将则是半信半疑,怀疑者是不是梁乙埋为了让他们继续守在罗兀城外,所耍得诡计。
“是真还是假的,该不会是误传吧?”
“再等两天有没有消息。难道你们心急得两天都等不了?!”梁乙埋的口气变得强硬起来,眼神森然,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意。宋人内乱,他现在便有了底气。
众将都沉默了下去,暂时不想在风尖浪口上去触霉头,反正是真是假,很快就能见分晓。
见到没人敢反驳,梁乙埋得意的扬起了头,“罗兀城要撤军了,今天只是他们在试探。”他说道。
“庆州那里没怎么打就兵变了,难道就宋国的官家和相公们就不担心罗兀城里会兵变?肯定要撤军了!”得到了庆州兵变的消息后,梁乙埋他已经把罗兀城中今日的举动前前后后都想通了,“今天的第一支是幌子,但第二队出城的车马,肯定是正主。他们是要撤军了,所以先把一些重要的人和物送走。”
“那下面该怎么办?”有人问着,“把罗兀城围起来?”
“让他们走,让他们走!”梁乙埋狠狠的说着,“走出城我们才好追上去,追上去才能把他们全吃掉!”
“要让他们一个都回不了绥德城!”
经过了几天在马背上的行程,王中正终于抵达延州城中。
让王中正感到惊讶的并不是比半年前见面时老了近十岁的韩绛,而是种谔这位主帅,竟然不在绥德,而到了延州来了。他也跟着韩绛,把领受皇命的一行人,迎进了延州帅府之中。
不仅是王中正来了,为了让文彦博等一干重臣闭嘴,赵顼不得不另外加派了一名朝臣随行——只让王中正这个阉宦一人去体量陕西,就连王安石都不支持。在反对宫中阉人插手政事军事上,新党和旧党实则是有志一同。不过挑出的人却是明明白白的旧党,做着开封判官的赵瞻,是陕西人,一年前还是陕西提点刑狱,因为对陕西局势了解,所以被赵顼中。
王中正和赵瞻领旨之后,出了京城,便一路向关西赶去。只是当他们一行刚刚抵达潼关,从东京又来了一道金牌,带着几份诏书,把王、两人的体量陕西军事的差事撤了,而改成了到绥德宣诏,并督促剿灭叛军。
匆匆忙忙的改变任务,让王中正和赵瞻都觉得不对。当他们了给他们两人的诏书,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庆州兵变。王中正和赵瞻前脚离开京城,后脚庆州兵变的消息就到了崇政殿中。紧接着就是金牌加急,在潼关终于追上了他们一行。
从天子亲笔写下的几分诏书上,王中正甚至能从中体会到天子的愤怒和惊慌。若论兵变,其实天下从未少过,但一次超过三千人的大叛乱,自贝州王则叛乱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而且是叛军主体的都是经历过战事的陕西禁军中的精锐,这一点,尤其让朝廷上下都感到一阵恐慌。
这场兵变直接导致了横山战事的破局,王中正估计着,至少几年内不可能再有大的攻势。而眼下就在诏书中,原本为了得到横山而攻下并增筑的罗兀城,也将会被放弃。同时陕西的官场也会有一个大的变动。
韩绛是宰相,暂时不宜轻动,得等广锐之乱有个了局才会夺了他的职位。但叛军就在长安城不远处,曾上书反对修筑长安城防、增添邠州兵马的司马光,他的军事才能让赵顼无法信任。秦州知州、秦凤经略安抚使郭逵取代了他的位置,接下来将会镇守长安城,统领永兴军路。而负责剿匪的则是燕达,天子任命了这位一年来青云直上的年轻将领充任招捉使,他留下的秦凤副总管一职,则由张守约暂代。
从这两道任命中来,缘边诸路的兵将,只有秦凤一路最得信任。而其他诸路,不仅是环庆,连带着鄜延、泾原的兵将,只要跟横山挨着边,官家都不敢相信了。
至于种谔,官家给他的任务就是弃守罗兀,并把一万多守军安然的带回来,让他把自己做出来的事,自己处理干净。
在大厅中,王中正和赵瞻并没有急着宣诏,而是先问起了眼下的叛军军情。
宣抚判官赵禼代表韩绛,回答着两位使臣的问题:“吴逵已经绕过了邠州南下,不过前日被燕达领秦凤军堵在了渭水北岸,没能渡河。而在吴逵的来路上,泾原兵已经抵达邠州,正在向南进军。现在叛军盘踞在咸阳城中,进退不得。”
“吴逵为何要绕过邠州?”赵瞻深悉陕西内情,听得有些生疑。
“因为叛军在邠州城外被伏击,损失不小。吴逵知道城中有了防备,所以才绕了过去。”
“哦……”赵瞻对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想不到张靖还有这个能耐。”
“是军判游师雄的功劳,张靖也就棋下得好。”赵禼对邠州知州张靖的法跟赵瞻一样。“吴逵久在邠州,与他同举叛旗的广锐军卒,家室也多在邠宁二州,如果真的让他杀到城下,邠州当是难保。所以游师雄便率众出城伏击了吴逵的前军,逼得吴逵不敢攻打邠州,而不得不绕过去。”
“游师雄……”赵瞻点了点头,把这个名字给记下了,“秦凤、泾原,走得也算快了。”
从头到尾都是赵瞻在说话,王中正连句插嘴的地方都没有。正想说话,赵瞻却又问道:“为何种总管会在这里?”
种谔应声答话:“四日前罗兀大捷,斩首一千四百余级,并阵斩西贼都枢密都罗马尾……末将是来报喜的。”




宰执天下 第330章 战鼓将擂缘败至(7)
第0章 战鼓将擂缘败至(7)
种谔的话差点让王中正给跳起来,连士大夫风度摆得让现在的韩绛也要自认不如的赵瞻,也不禁挑了一下眉毛。
“罗兀城竟然赢了?!”王中正尖声惊叫道。
而赵瞻也在同时问着:“围困罗兀城的西贼退军了?”
“西贼来攻的共有八万人马。”种谔辩解了一下,又连忙补充道,“但只要不能上阵,人马再多也只是累赘而已。”
种谔话说得很急,担心一句话说的磕绊,会给来自京中的两位使臣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西夏都枢密是被八牛弩射死,西贼士气已然大衰,一如澶州城下的契丹人。只要能再坚持一段时间,西贼那里必然要退兵,八万大军人吃马嚼,党项人的老本都快要给吃光了,如何还能支持得下去?”
种谔把前景描绘得很好,王中正听得都有些心动,但赵瞻的脸色却是依然冷淡。
“斩了一个都枢密又如何,等斩了梁乙埋再说吧!至于西贼士气大衰……”赵瞻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不知种谔你有没有到关中也是军心大乱?你能不能保证其中不会有第二个吴逵?”
“末将可用全家性命担保!”
赵瞻冷哼一声,:“若真的有了兵变,你全家的性命就能敌得过吗?”
种谔勃然大怒,咬紧牙双手都在抖着,要不是赵瞻奉旨而来,他论地位可是在赵瞻之上!就算文武殊途,也轮不到一介开封判官这般无礼!
赵瞻却对种谔的愤怒全然不放在心上,长身而起,从身旁被派来护卫的班直手中,接过他和王中正今次所奉的圣旨。转过身,面南背北的大声说道:“种谔接旨!”
种谔脸色瞬变,踌躇了一下,终究还是低头跪了下去,但双手却是紧紧扣着地面,手背青筋迸起,指甲崩起开裂,血水从指尖丝丝流出,他却是毫无所觉。
把一封下令撤军的诏令,以嘲讽和讥笑作为伴奏,抑扬顿挫的念了出来,赵瞻最后把圣旨一卷,递到种谔的头上,“种谔,接旨吧!”
种谔没有动,他抬起头,侧过脸,望着韩绛,眼神中尽是企盼。但韩绛却是挪开了视线。
因为广锐军的关系,整个西军在朝廷的眼中,现在怕是已经变成了兵变的预备队了。种谔用全家性命来保证在日后数年,陕西再没有一次兵变。但韩绛做不到,尤其是在吴逵打出了诛杀王文谅的口号后,他更是没有了自信。
外患和内忧,哪个威胁更大,天子和朝臣们的观点,韩绛都很清楚,他无法硬顶,虽然他现在还是首相,依然有着便宜行事的权力,但如果他顶了今次的圣旨,下面就是立刻会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天子能容许失败,但不会容许桀骜不驯,韩绛别无选择!
“退兵吧……”韩绛无奈的对种谔叹着。
韩绛退却了,赵瞻立刻得意的又一次高声厉叫,“种谔!接旨!”
谋划多年,历经艰辛,眼成功在即,终究还是功亏一篑。种谔心丧若死,眼神中也失去了神采。渗着血的双手高举过头,接过了轻如鸿毛,却沉重得一下压垮了他数年心血的圣旨:“臣……遵旨!”
猩红的血液染红了圣旨背面的五色绫纸,赵瞻冷冷然的笑了一声,对种谔的痛苦甚是快意,“好了,下面该想想如何把罗兀城中的那一万多人给召回来!”
“终于还是来了。”
虽然这份命令,是罗兀城中的每一位官员将校都不想到的,但当他们当真收到弃守罗兀的命令之后,也没有一人感到惊讶。只有无奈的沉默,和心血付之流水的颓然。
唯独韩冈缺乏这样的心境,他一直都认为罗兀城守不住,虽然已经给了西贼足够的教训——其中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但结果终究没有变。在沉默的主帐中,他压低声线,对身边的种朴说道,“发现没有,这几天西贼的包围变得宽松了许多。”
“多半是被打怕了!一个都枢密啊!”种朴轻声的哈哈笑了两声,却到韩冈板起的脸上并没有一点笑意,便笑不下去了。正色道:“玉昆你的意思是说,西贼已经收到了庆州兵变的消息,正等着我们离开?”
“还能有别的可能吗?”韩冈反问着。这样的推理是一条线下来的,明摆着的事实,“他们正盼着我们离开,好趁机缀上来,把我们追杀百里。”
“玉昆说得没错。西贼当是这么想的。”张玉点着头,表示同意韩冈的法。
因为前日顺利把伤病一起送走,又有了如此辉煌的战功,韩冈的发言权因而大增,渐渐有了首席谋士的架势。现在罗兀城中的大小事务,无论高永能还是张玉,都要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该把永乐川城里的守军收回来了!”韩冈提议着。
“罗兀城的撤军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党项人那边对永乐川寨的先一步撤防肯定是求之不得,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寨中的守军撤出来。当然,必须要派兵出城接应,不然梁乙埋想必也不会介意在正餐前先吃点开胃的汤水。”
“不过这样要放弃罗兀的计划就瞒不住了。城中士兵如今因为前日的大捷而士气正旺,要是听说了朝廷要放弃罗兀,军心恐怕会不稳。”张玉了高永能,一齐点头,对韩冈说道:“玉昆,这事就交给你了。”
“要兼任心理医生吗?”韩冈心中自嘲着,他的兼职是越来越多了。除了医生、护士之外,又多了心理医生的工作。不过他对自己在罗兀军中的声望还是颇有自信,要让他安抚军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谓疑心生暗鬼,越是隐瞒,情况可能就会越糟。以下官的想法,要趁此机会,把所有的事明明白白的和盘托出。据下官所知,将士们多是通情达理之辈,只要能开诚布公,相信他们都能体谅。”
“……是不是太过火了一点,没必要解释那么多。”高永能犹豫着。
“迟早要公布的,还不如从我们嘴里说出来。”韩冈很坚持。
把人当人,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观点。他可不会学着此时的官员,把‘愚氓’二字挂在嘴边。韩冈一向认为,这世上是聪明人居多。迟早会戳穿的谎言就不要说,转眼就会瞒不过去的真相,当是要主动爆出来。如今罗兀城中,底下的士卒对上层将校还是很信任的。主动说出不利的消息,能够加强这种信任。但若是东瞒西瞒,反而会把这层信赖关系给破坏掉。“有了被送走的伤病,所有人都该知道。我们不会抛弃一个,也不会放弃一个!”
韩冈的建议被采纳了。当做出了决定,行动便是很快。第二天,得到了命令的永乐川寨,就开始了撤往罗兀的行动,而为了接应他们,城中守军也出动了大半,保护着永乐川寨和罗兀城之间的通道。
“相公,宋人要退兵了!”一名党项将领兴奋的冲进了梁乙埋的大帐中,报着喜信。
但梁乙埋没有动,依然安坐着,慢慢的品着酒。他已经收到了消息,宋人仅仅是撤出了永乐川寨。而随着寨中近两千名守军的离开,寨子中冒起浓烟,接着火光也蔓延上了城寨最高处。墙倒屋塌,刚刚修好的城寨,就在火焰中走完了短暂的一生。
听说了宋人放火烧寨,梁乙埋终于走出了大帐。
“要不要打?”那名将领又问着。
梁乙埋远远的望了过去。在两里之外,为了迎接撤出永乐川寨的友军,罗兀城守军所摆下的阵型,那分明是要决战的态势。西夏国相又回头了跟在身后的诸多将领,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不,让他们过去吧。”
现在的情况,让梁乙埋很难使动那些豪族的族长们。他们都是想等着捡便宜,怎么会在轻松拿到胜利的时候,改去与宋人硬拼?而梁乙埋现在也不想再消耗手上听命于己的军力,已经损失了许多,再伤下去,他可就自身难保了。
梁乙埋和党项族长们不肯火中取栗的想法,让守卫了永乐川寨多日的近两千将士,最终无惊无险的顺利撤到了罗兀城中。
把突然多出来的两千人安顿完毕,种朴在主帐中找到了正在埋首于沙盘之中的韩冈。“下面该撤军了吧?”
韩冈从无定河谷中收回了注意力,道:“不,先拖上几天。”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拖时间,磨一磨党项人的耐性……出其不意嘛!”
“把永乐川城的守军撤出来是为了给西贼一个希望,让他们幻想着我们会立刻撤离,而安心的等待下去。但我何时说过立刻要走了?以城中的情况再等上五六天也行啊!”韩冈得意的笑着,“别说拖上五六天,就是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在被西贼重重围困的时候,本就不可能说撤就撤。就算延州那里不断派人催着,也完全有充足的理由。熬下去就是了!熬到西夏人先退,我们才能安全的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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