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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文彦博眉毛一挑,他等得就是赵顼的这一句,音量陡然拔高:“就是王韶以蕃部平蕃部才闹出今日的事来!”
“王韶身为秦州西路蕃部提举,不能安定蕃部,却好大喜功,致使木征、董裕攻打古渭。亲附朝廷的各家熟蕃前日为王韶所诱,齐攻托硕,而今日便遭木征、董裕报复,各部无不残破。试想日后,到七部的结局,秦州蕃部又有哪家再会来投效朝廷?”
文彦博得意的攻击着王韶,前两日收到的紧急军报成了他手上最好的武器。朝臣都在沉默着,殿中除了王安石,吕惠卿和章惇三人,其他人都无心为王韶辩解半句。
章惇着文彦博唇枪舌剑的骂着王韶,连带着敲打王安石和天子。又着王安石的眉头越皱越深,心道王相公应该快忍不住了,就跟自己一样。
吕惠卿则是心平气和的听着,文枢密最近的调门很高,抓着一件事,就扯起来大骂,他是不得不如此。要不再闹出一点事来,把人心聚起,枢密院的权力可就要在他手上被割走一大块。
王安石最近做了个釜底抽薪的事。他上奏请求设立审官西院,将原属枢密院的高阶武臣的任免权和管辖权,转给审官西院负责。而原来负责文臣京朝官的审官院,则改名为审官东院。
按照王安石的说法是‘枢辅不当亲有司之事’,言下之意,就是既然政事堂并不直接管理京朝官,而是要审官院从中过一道手,凭什么枢密院可以直接任免七八品高阶武臣?六品以上官员,无论文武都必须由天子过目点头,这是哪一边都插不上手的。
一旦天子同意王安石的提议。自此之后,官员的铨选之职将分为四个机构:主管京朝官的审官东院和主管选人的流内铨,负责高低两级文臣;主管内殿崇班至诸司使的审官西院以及主管大小使臣的三班院,负责高低两阶武臣。
枢密院对武臣的人事管辖之权,现在是文彦博压制在边境军州任官的武臣,不让他们跟着天子一起闹着开边拓土的重要武器。而一旦设立审官西院,他就再无法让那些武夫听他的话,上书反对一动刀兵。同时,枢密院一直控制了上百年的权柄在文彦博手上被划走,对他的声望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所以文彦博现在要拼命,行事说话毫无顾忌。
王安石这是为了回敬文彦博他们对三司制置条例司的攻击。三司制置条例司这个新生机构,从一开始就主管着变法大局,被反变法派着力攻击,言其无故事无先例,应当将其撤销。
在御史们的攻击下,王安石也不得不同意撤销三司制置条例司,将其人员归入中书。但他们却乘势改以六部九寺中的司农寺来主持变法政令,实质上却更加名正言顺。
但反击是少不了的,枢密院就此成了目标。
朝堂上的事务没有一件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吕惠卿得很清楚,河湟之事不是光凭殿中两方扯一通就可以处理的,纠葛实在太多了。除非王韶那里出大篓子,不然,文彦博怎么攻击都没有用。所以他很平静,根本就懒得插话。
但赵顼难以平静,而王安石也难以平静,当文彦博的调门越来越高,王安石背一挺,就要站出来。
但这时,一名内侍双手托着一份奏报,跨进外殿的大门,高声道,“陛下,秦州急报!”
各地的奏章、文字一律是发往通进银台司,然后由通进银台司按不同类别分发到政事堂、枢密院或是直接呈于天子。不过一般来说,只有动用了急脚递或是马递的紧急信报,才会直接放到天子案头上。普通的文字,都是由两府自行处理,该转发到转发,该批奏的批奏,等到处理完毕,再把其中重要的分拣出来,奏于天子。
而秦州、绥德等缘边四路的军情,是赵顼钦点,一旦发进银台司就直接送入宫中。如果是西贼主力入寇的消息,就算他已就寝,也必须把他叫醒。
赵顼正被文彦博劈头盖脸的训着,虽然唾沫星子没溅上脸来,也不像仁宗皇帝那样‘差点被臭汉熏杀’,但也是够让他憋闷的。一听到秦州急报,他便连声说道:“还不快呈上来!”
天子要急报,臣子也不能耽搁。赵顼低头着军情,方才几乎要把崇政殿的琉璃瓦都要震下来的声音也静了。
文彦博躬身退回班中,四平八稳的站定。以他的身份可不怕赵顼能把他怎么样。再怎么说,他所经历过的几个天子,都是怕在青史上留下拒谏的坏名声,而不会对臣子言语上的冒犯而当庭动怒。
就是不知这封秦州来的新奏报究竟说得什么,是不是古渭出了事情。文彦博暗自冷笑了一下,若真的如此,他这个枢密使可是要说话的。





宰执天下 第190章 平生心曲谁为伸(三)
第90章 平生心曲谁为伸(三)
站在西班中的首位,瞥眼上望。文彦博就见赵顼将这份秦州来的紧急军情了一遍、两遍、三遍,而他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最后凝固在脸上的事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很是怪异的神情。
也不知了几遍后,赵顼将奏报放下来了,往文彦博过去。文彦博连忙收敛自己的视线,垂眼着手中的笏板。
赵顼的嘴角绽出了一丝莫测笑意,他将身边的小黄门招过来,低声的说了两句。见小黄门听明白了,便把军情奏报着他传下去。
小黄门手托军报,走下陛阶。文彦博抬起头,他是枢密使,当是能先到。只是小黄门并没有向他这边转过来,而是走到对面给了首相曾公亮。
曾公亮拿着奏报只了一眼,表情顿时也变得跟赵顼一样怪异。立刻紧抿起嘴,不知在忍着什么。他抬头了文彦博,又瞥了瞥赵顼,低下头又细了奏报一通。最后神色庄重起来,抿着嘴的将奏报递还给小黄门,跟着赵顼一样,沉默了下去。
小黄门托着奏报,依然没有回头往文彦博那里去,而是走到曾公亮下首的副相陈升之处,将奏报递给了他。
陈升之接过来一目十行,猛的把头低了下去,肩膀微微颤着。过了一阵,他平静下来,也是神色诡异的了文彦博一眼,将奏报还给小黄门。
文彦博手中笏板一紧,盯着小黄门,下面该轮到他了。赵顼和两位宰相的神色让他觉得很不对劲,现在心急着要一这份奏报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可是事情出乎文彦博意料,小黄门依然没有走过来,而是把奏报交给了再下面的王安石。
文彦博呼吸一促,脸顿时就阴了下去。朝中论班次顺位,他这个枢密使,只在两位宰相之下,却在王安石之上。军情奏报不先给自己,而给了曾公亮、陈升之,此事还说得过去,但接下来却传给王安石,而不给他文彦博,这事怎么也不对。
文彦博用眼角瞥了一下赵顼,当是这位年轻的皇帝让小黄门将奏报送下来时说了些什么。
王安石拿到奏报在手,很性急着展开来细。一之下,他先是喜色上脸,但很快就被怒意替代。他抬起头狠狠的瞪了赵顼一眼,又转头用力钉了两位宰相一下,抬手把奏报递还小黄门,冷声说道:“把奏报给文枢密!”
文彦博板着脸,心中犹疑不定的接下了奏报。正待要,那边赵顼因被王安石瞪了,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他见着玩不下去,也不等文彦博自己奏报,便公开了其中的内容:
“方才秦州急报,古渭已定,王师大捷。今次为复日前托硕之仇,董裕统领五万大军来犯。王韶、高遵裕率部坚守于古渭,并遣勾当公事韩冈夜出城寨。韩冈领命一夜奔驰百里,调集蕃部部众。青唐部族长俞龙珂并其弟瞎药奉其命,统领七千部中精锐抄截董裕后路。
五月初七午后时分,于渭水之滨的荒石谷西突袭董裕大军。血战半日,五万贼军皆尽溃散。此役共斩首一千一百余级,没于渭水中者不计其数,贼军主帅董裕、军师结吴叱腊二人并授首,其下大小将佐、族酋授首者百余,被擒者亦有百人。”
崇政殿中只听见赵顼强忍着兴奋的声音在回响。他不怀疑王韶和高遵裕联名发出的这份捷报的真实性,相对于平常听到的击退几万几十万敌军的吹嘘,只有斩首和缴获才是最能体现战果的实绩。
一千一百余级,还附带两个贼军主帅的首级!
这是个多么辉煌的胜利!
连着托硕大捷一起,依靠这两次胜利,赵顼也向天下臣民证明了一直支持着河湟开边策略的他,是多么的英明!
除了提前到奏报的三人,其余大臣们先是一阵惊讶,五万贼军来攻,竟然给王韶他们赢了,而且还斩首一千一。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只从斩首数目上,王韶最近的两战,已经彻底压倒绥德城此前的战果。但很快,他们又都想起此前文彦博说得几段话。
几十只眼睛齐刷刷向文彦博,有幸灾乐祸的眼神,有站干岸上好戏的冷眼,当然也有把同情投向文彦博的视线。
‘怎么会?怎么可能?’
文彦博紧紧捏着奏报,脸色涨得血红,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他高大壮硕的身子摇摇晃晃,眼珠子直转着不听使唤,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
赵顼急了,气一下文彦博可以,但气死了可就麻烦了,他指着文彦博急叫着:“还不快扶着文卿家!”自己也是哗的一下站了起来。
刚刚递过奏文,就站在文彦博身前的小黄门连忙伸手把他扶住,文武两班的宰臣们也乱了阵脚,一齐涌上前。拍背的拍背,舒胸口的舒胸口,围着文彦博一通忙活。
章惇站在班次最后,着文彦博身边乱作一团的样子。他心中乐得很,几乎要笑出声来。前些日子,王韶把向宝气得中了风,当着几千人的面昏倒在地。眼下着文枢密的模样,好像也是要不成了,若是他今次也昏倒在朝堂上。日后若再有人想跟王韶过不去,比如那些御史,怕是都要先把开窍行气的苏合香丸随身带着,才敢披挂上阵了。
可惜文彦博让章惇失望了,殿中唯一的三朝宰辅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毕竟在朝中起起落落几十年,心思城府不是向宝可比。
被御史指着鼻子骂过,被天子当面斥责过,还从宰相的位置上掉下来被赶出京城过,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文彦博这个历经三朝的元老重臣,岂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垮,气倒?
用力推开天下官品最高的一群急救医生,文彦博重新站定,与站在身前关切的着他的王安石对上眼,从牙缝中迸出话来:“老夫可不是唐介!”
王安石沉默的走回自己的位置,连带着其他宰执,还有重臣们都站回了原位。章惇退了两步,也站回去了。
章惇归班,就见着他上首的吕惠卿正正的双手持着笏板,纹丝不动,他的姿态就跟崇政殿廷对刚刚开始时那样,一点变化都没有。章惇了吕惠卿一眼,他清楚的记得,方才的那一阵乱,吕吉甫可是连根脚趾都没动弹。
‘养气功夫还真够好的……’章惇冷笑着想着。
等东西两班再次站定,赵顼关切的问着文彦博:“文卿,可有何处不适。”
“臣无事。”文彦博硬邦邦的回答,竭力让自己站稳脚跟。
‘那里无事了!’赵顼着文彦博还是站不稳的样子,连声说道:“来人,给文卿家一个绣墩坐着!李舜举,你速去御药院把御用的至宝丹、灵宝丹、苏合香丸、如圣饼子、八风散,还有……还有……”
赵顼一口气把他所记得的治疗风邪的成药都报了出来,剩下的一些他记不得了,‘还有’了半天,最后不耐烦的说道:“把该拿的都给拿来!”
李舜举小跑着从殿后小门出去了,一名内侍也奉旨为文彦博端来一个绣墩。
“臣无事。”文彦博坚持说着。他挺直了腰背,连赐坐都不要,就硬是这么站着。他知道自己若是坐下来,露出一点病态,尚留在朝中反变法一派,土崩瓦解虽不至于,却必然大受挫折。
一双虽已浑浊却仍锐利的眼睛狠狠地盯住王安石,‘老夫可不会就这么认输!’
照理说到捷报后,群臣都会赞礼拜贺,向天子恭贺战事的胜利。赵顼在到这份捷报时,脑中就在想着文彦博究竟会是用着什么样的表情来向他恭喜。
他对此很期待,但文彦博眼下这副模样,赵顼真的不敢玩了。气死了三朝宰辅重臣,他的名声可就要打着滚的往下跌了。就算他赵顼是天子,也堵不上天下悠悠众口。
等李舜举带着个两个小内侍大包小包的抱着一堆急救风疾用的成药过来,赵顼便一股脑儿的全数赐给了文彦博,最后他对群臣说道,“今日已是无事,各位卿家还是各归本司去。”
本来今天还是有不少议题要讨论的,否则吕惠卿和章惇也不会站在殿中,他们就是为了要与文彦博打嘴仗而来的。但赵顼现在没了心思,他接着又唤来方才的小黄门,对他尊尊嘱咐:“去找张肩舆过来,好生送文卿家归宅。”
再次拜过天子,宰相们领班而出。文彦博紧紧地跟着他们,腿脚上不出有什么问题。等到走出崇政殿外的廊道,品级从高到低排出的队形终于散开,大臣们各自向文彦博问过身体安适与否,见他似是无事,也就各自散着走了。但不知不觉间,文彦博已经走得慢了些去,落在了后面。
文彦博一步步的向前走着,他身后是两个抱着大堆御赐药物的内侍,而领了赵顼旨意的小黄门则是紧紧的跟在一边。
台阶出现在眼前。文彦博举步走下去,走了两级,他脑中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就要栽倒下台阶。小黄门连忙冲过去扶着他。但文彦博身高体胖,壮牛一般,他的重量却连着把小黄门都带了下去。正当他们就要滚下台阶的时候,一双坚实的手臂伸了过来,稳稳的将文彦博扶住。
文彦博脑中晕眩稍定,抬起头,却见救了他的,竟然是章惇这个王安石的手下干将。
抓着文彦博的肩膀,章惇柔声说着:“文枢密,要小心脚下啊……”




宰执天下 第191章 平生心曲谁为伸(四)
第9章 平生心曲谁为伸(四)
当天子和宰臣们在崇政殿中为文彦博的健康担心的时候,另一个人则已经不再需要被人担心健康问题了。
“窦副总管下手还真够狠的。”秦州州衙的后门处,王舜臣着眼前被两名差役抬着的一卷芦席,啧啧着嘴,发着事不关己的感叹。
卷起的芦席合抱粗,五尺长。上面给遮得严严实实,下面却露出了两只脚。一只脚尚穿着黑色靴子,另一只脚却是光着,连袜子也不在了。
韩冈探手将席子的一角掀起,一张扭曲的脸露了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散了,涣然无神,嘴巴和鼻子都因痛楚而歪斜着,上去已经与生前的相貌有了很大的区别,这是在剧痛中被杖子打掉了小命的缘故。不过尸体只是口鼻处有血渍,但脸还是干净的,窦舜卿没打脸。
“抬出去吧。”
韩冈放下席子,直起腰退到一边。站在州衙后门口,把抬尸的拦住,也不是桩吉利的事。尸体堵着门,守门的门房都急着搓手。
王舜臣目送着一卷芦席被抬远,回头对韩冈说着:“王启年的运气还真是不好。”
“这不是运气。”韩冈摇摇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本官与他宿无旧怨,他为窦舜卿设计害我,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王启年被杖死了,这也是意料中事。窦舜卿怎么可能不杀他灭口?先是出了个馊主意,却又被要谋算的对象破,被硬逼着上门送信。奸谋被破没什么,但闹出来就不好了。窦舜卿想把此事一推三五六,当然要把王启年灭口。
今天早间,窦副总管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比如天气太热,早饭没吃好,树上的知了为何还在叫之类的罪名,把王启年叫到官厅去,扑翻了拿大杖敲了一顿。下手的都是窦舜卿身边那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一个比一个手重,一二十棒下去就收了王启年的小命。
抬着王启年尸体的差役已经转过来街角,韩冈收回视线,又叹了口气。虽然王启年的死早有预料,亦有腹案,但着已经投靠自己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心中当真是很不痛快。想来王韶眼睁睁地着纳芝临占等七部被董裕打得族帐尽毁,也是这样的心情。
回过身,韩冈往衙门里走,不过不是回他的官厅,也不是去找王韶。王舜臣韩冈走的路,却是径直往副总管和钤辖两家官厅所在的三进东院去的。
“三哥,你去哪里?”王舜臣追在后面惊道。
“窦副总管那里啊。”韩冈轻飘飘的说着,像是吃过晚饭跟家里打个招呼,说要去邻居家串门一般,“王启年怎么说都是我勾当公事厅里的人,他被杖死了,总得跟窦副总管辩上几句,讨个说法。省得有人说我们不顾手下人死活。”
“三哥!你……”王舜臣先是急了一下,但立刻又反应过来,前面的是谁?那可是他的韩三哥啊,一肚子计谋的韩玉昆!别他一直鲠着脖子大步往前走,但任是哪位高官显贵撞上他,可都是无一例外的跌得灰头土脸。王舜臣凑上前,压低声音问道:“三哥,你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
“你说呢?”韩冈笑着反问他,毫不犹豫地跨进了窦舜卿官厅所在地院落。
刚刚亲眼监督着把背主作窃的王启年杖死,着他被打得血肉横飞,从厉声惨叫到无声无息,窦舜卿的心情终于好上了那么一点。
但他根本没有想到,转眼间,韩冈竟然直接杀上门来。而韩冈跨进院门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也顿时引来一群人在外面探头探脑。
韩冈向着窦舜卿行过礼,指着脚边还残留着的血渍,毫不客气的质问着:“敢问观察,不知鄙厅吏员王启年究竟犯了哪条律法,为何要将其杖责致死?”
窦舜卿闭目不理韩冈,仿佛开口说句话就会丢了他的身份。他的一个幕僚代窦舜卿回答:“办事不利,欺瞒上官。”
韩冈了那幕僚一眼,也是窦舜卿身边的有名人物。名叫林文景,经常为窦舜卿做些私下里的买卖,仗着副都总管的威势,跟窦七衙内一样,在秦州城中横着走,平素里最是趾高气扬。
听到他代窦舜卿回话,韩冈便追问着:“不知所谓的办事,究竟是办得什么事?”
林文景哼哼冷笑了两声,扬起下巴,阴阳怪气的说着:“这也是你这个勾当公事够资格问的?”
“难道我不够资格问?王启年可是勾当公事厅中的人!”韩冈抬手一指林文景,提声喝道:“还有!本官向观察请教事务,要说话也是观察来说,轮不到你这个白身插嘴!你给我闭嘴,站一边去!”
韩冈毫不客气的指着林文景的鼻子训斥,官厅外,又一下传来压得很低的哄笑。林文景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在秦州城中还没受过如此羞辱,自来到秦州的这段时间里,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就算是李师中、向宝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林文景紧紧的咬着牙齿,格格作响,恨不得冲上前,一刀劈了面前这个猖狂的灌园小儿。
窦舜卿这时终于睁开眼,抬手拍了下交椅的扶手,声音沉沉,“韩冈!你敢乱我公堂!”
兵马副总管的威势不是等闲,外面的窃笑声没了,厅内厅外都在等着韩冈的反应。
“不敢!”韩冈拱了一下手,腰背挺得更直,“下官只是来请教观察为何将鄙厅公人杖死之事。王启年自有家人,他被观察下令杖死,究竟是个什么罪名,又是因何事而死,本官总得跟他的家人交代一番。”
韩冈的口气稍稍软了一点,后面解释了几句像是在给窦舜卿台阶下。
“王启年办事不利,所以杖责于他,也是给人一个提醒。至于什么事,事关机密,不是你该问的。”窦舜卿没有说出杖责王启年的理由,但这也算是个回答了。他堂堂兵马副总管向个勾当公事开口解释,给足了面子,在窦舜卿想来,韩冈也该知趣的退了。
韩冈却正等着窦舜卿如此说话,立刻又追问道:“既如此,观察何不将王启年械送正厅,交由都总管处置。机密之事下官不得与闻,但都总管总该是能听的吧?王启年是经略安抚司中公人,观察代都总管定罪,未免是越俎代庖了。”
窦舜卿脸色木然起来,右手紧紧地捏着交椅扶手。李师中是秦州知州,秦凤经略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这三个差遣,韩冈却只把都总管这个身份提出来说,一句句的不就是在说自己只是副都总管吗?
他了左右,恨不得立刻下令将韩冈一样杖死在厅中。只是他能这么做吗?外面有这么多旁证,以下犯上的罪名也栽不到韩冈头上,何况韩冈还是文官!该死的文官,窦舜卿心中发恨,‘这武夫真的不能做!’
“韩冈……”窦舜卿慢慢的念着韩冈的名字。
韩冈拱了下手,作出静候上命的样子来:“下官在!”
“你且下去,此事我自会跟李右司说。”被韩冈拉出李师中这张虎皮,窦舜卿其实也难再说什么。杀也不能杀,打也不能打,只能暂且退让,日后再前账后账一起算。但他却还是在话中争上了一口气。
韩冈一听,就在心中暗笑。虽然差遣不如人,但窦舜卿的本官观察使是正五品,而李师中的本官右司郎中则是正六品,论官品,却是窦舜卿在上。窦舜卿拿着本官称呼李师中,这是争着个名分高下,也不知李师中听了会不会高兴。
“此事下官也会禀报个都总管,请他给个公道!人命关天,不是想杀就杀的。”韩冈依然板着脸,义正辞严的说了最后一句。他行礼后告辞离开,丢下身后被他气得直抖的窦舜卿。
韩冈走出副总管官厅所在的院落,却见王韶和高遵裕就站在了院外,等着他出来。
韩冈向两位顶头上司拱手行礼,却没有半点讶异。州衙就这么大,他在窦舜卿这里大闹一通,两人怎么可能收不到消息。若是方才窦舜卿真的敢发作,王韶和高遵裕肯定会进来救人。
三人一路走回高遵裕的公厅,在房中分宾主坐下,高遵裕便问道:“玉昆,怎么今天发了这么一通邪火?只为了个王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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