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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在铁中掺了百分之二的锡后,铸成的铁钱就变得质地发脆,无法经受锻打,融掉后也做不了武器。所以在铸币局中,这样的铁钱被命名为夹锡钱。
只是为了防止四夷和国中奸猾之徒,搜罗铁钱作为制造武器的原料,铸币局中便有人向上提出意见,要将铁钱的材质进行少许的修改。掺入微量的锡,来改变铁钱的机械性质。
在韩冈这边,他只要钱币质地精良就行了,对钱币外流给敌国利用这件事没有注意。之前得了提醒,依然是没有太放在心上。
辽国不是小国,有铁有煤,从来都不缺乏矿藏。南京道上的几座矿场,早就开始使用轨道运输矿石,而铁场中同样有锻机。技术水平虽是逊色于大宋,可并不代表他们需要从大宋这里出入铁钱来充作武器的原料。
但既然有人提醒了,韩冈也无法当做没听见。否则日后有铁钱输入辽国,就会成为攻击铸币局的罪状。何苦留个把柄与人?
在他的首肯下,铸币局重新对一文小平钱进行了设计,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夹锡钱铸。具体的配比确认了没有吗?这可是关键。”韩冈说道。
“确定了。”谭运点头,“现在这夹锡铁,比起生铁来,实在差得太远,只能做钱币了。成本上倒是相差无几。其实就是加了点黑锡、白锡……”
韩冈闻言,双眉一皱。谭运见状,慌忙改口,“铅和锡。”
韩冈轻轻点头,他对名称上的细节,一向很较真。
白锡就是锡,而黑锡却是铅。这两样并不是一种元素,但经常为人混起来说。这个时代,不但一个字有多种写法,一味草药有多种叫法,就是金属,矿物,都有多种名称,而这样的名称,还都是官方使用的。
所以韩冈要推行名词规范化,铅就是铅,不能说成是黑锡。黄铜就是黄铜,不得说成是俞石。在军器监中如此,在铸币局中如此,还有本草纲目编修局,给天下生物编订纲目,填充生物树的行动,本质上也是规范化的一种形式。
“好了。”韩冈将小小的钱币还给谭运,“以后铁钱都改为这种夹锡钱好了。提议之人,依例赏赐。”
谭运低头应诺,却没有立刻告退。
“怎么了?”韩冈问道。
“是有关局中主簿贺铸之事。”
“他怎么了?”
“贺铸他今日又跟人争吵起来了,喧哗院中。”
韩冈知道铸币局中有个贺铸,是太祖贺皇后后人,还娶了宗女,所以有个官身。之前是从徐州宝丰监调过来的,说是他通文墨,擅诗赋,适合做主簿。韩冈见过他几面,长得挺特别,或者说,有些丑陋。其他的,就是有几次被人上报,说他不能和睦同列,又不通职事。记得上次去监中有人说过,贺铸对铸币一无所知,之前在宝丰监,同样是不理监中公事。
韩冈对他,也就这点映象了。本来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听谭运一说,就越发的感觉这是匹害群之马。
没有才干其实也没关系,如果能与同事都能和睦相处,铸币局中不会没有这种人的位置。一架机器没有润滑剂也运行不了多久。有些人看着不做事,但他在人群之中,起到的却是润滑剂的作用,能让一个部门稳定的运行,同样是不可或缺的人才。但一个与同僚都相处不来的官员,又没有才干,那留着他还有什么用?
如果是技艺高超的工匠,韩冈很乐意与他见个面。如果是对有任何合理化的建议,更不会吝啬爵禄赏赐。但一个擅诗赋却不擅公事,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跟同僚都搞不好关系的小官,韩冈觉得没必要让他屈就在铸币局主簿的位置上了。
韩冈想了想,然后摇头。谭运并不是第一个抱怨贺铸为人的铸币局官员。
“谭运,你觉得监中谁人合适接掌主簿?”
谭运听着心中一惊,忙道:“宣徽,这贺铸文采很好,精擅诗词,就是脾气不好。但小人并不是要夺他的官,只是想请宣徽能够训斥一番,让他认真做事,与同僚和睦相处。”
韩冈听着更是不快。文采好就高人一等,这是他一向都很反感的风气。能否做实事才是衡量一名官员优劣的地方。贺铸在铸币局的工作不合格,难道就能凭着文采得到原谅?
“文采好应该去考进士才是。能作诗文,再通经义,一榜进士不难。差一点就考刑法科,拿个出身也行。承祖辈余荫,却不思进取,此辈何足道?”
“但贺铸娶了宗女。之前还有说让他转文资的。”
“他又没功劳,转什么文资?”
虽然韩冈不喜欢现在重文轻武的风俗,但既然东班序列的确是在西班之上,韩冈也不会矫情的装作看不到这一点。没有功劳,又没有能力,凭什么转文官?
“这件事就先放着。”韩冈沉着脸说道,“如今已是入秋,再过两月自有磨勘考课等着他。黜陟幽明,到时候自然会见分晓。”





宰执天下 第44章 秀色须待十年培(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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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夏入秋,几乎就是转眼间的事,由秋入冬也是犹如飞一般的迅快。
天气一天天的转凉,院中的落叶也一日多过一日。落叶多了,总免不了有人会想到废物利用一下。
宣徽院的隔壁是群牧司。韩冈所在主院的隔壁,便是群牧使的公厅。除了韩冈担任同群牧使的那段时间,群牧使的公厅一天下来,有主人在的时候并不多——群牧使一向是枢密院都承旨兼任,群牧制置使更是枢密使或是枢密副使的兼差。
这时候,群牧使也照常不在。不知那边的官吏趁机在烤些什么,香味都飘到了宣徽院这边来了。
“群牧司在闹什么?”
时近傍晚了,乍闻到香味,沈括立刻就感到自己肚子饿了。由于要自重身份,口气就变得很不快。
“三班吃香,群牧呢?能吃什么?!”
韩冈放下手中笔,对沈括笑说着。
“玉昆。你也是做过群牧使的。这样说可不好。”
苏颂也从文稿中抬头,顺便摘下了眼镜,揉了揉酸胀的双眼。
“现在又不是了。”
韩冈望了望对面,可能是故意选了树下生火,烟气被树叶分散后就变得淡得看不清。
沈括转向苏颂:“子容兄,你也不管管?!”
苏颂摇摇头:“那是薛师正的差事,不好插手。”
“韩冈倒想起幼时了。扫起树叶,瞒着父母烤东西吃。”
韩冈说道。想当年他也是这样烤过红薯和玉米的。
“哦,不知那时候玉昆你烤的什么?”苏颂饶有兴味的问着。
韩冈心一跳。红薯、玉米这个时代可没有。想要引进,却隔着万里鲸波。他摇摇头,“还能是什么,野兔,山鸡,还有黄精、山药。都是些野地里找到的。”
并不是韩冈信口开河,也是在他的记忆中,他的两位兄长都曾经带着还年幼的他出去抓过野味,也掘过一些山珍。
不想在这事上跟人多说,韩冈又道:“不如让人端些菓子过来吧。对面在吃,这边肚子也饿了。”
“也好。”苏颂点头,老实不客气的又道,“再来些茶。”
“存中你呢?”韩冈又问沈括。
“一样吧。”沈括道。
很快,三名大臣便就着茶,吃起了糕点。下午茶的时间,公器私用的‘《自然》编辑部’也轻松了下来。
第五期《自然》正在编纂中,沈括和苏颂都是为此而来。有了两人的帮忙,这一期的质量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不过审核和校对的工作,依然繁重不堪。
韩冈、沈括和苏颂都提过,是不是该培养一批编辑来代替自己,处理一下基本的文字工作。可即便是最基本的文字修改,也需要足够的科学常识,有这方面能力的士子,比三条腿的蛤蟆还少些。不论是韩冈还是苏颂,都不放心将这方面的工作交给外行人。
到现在为止,也只是培养出几个拆信的文书,让他们检查以稿件的名义送来的信件里面,到底真的是稿件还是别的无关之事。
沈括又吃了块绿豆糕,用浓茶清了清口。指着桌上的堆成山的稿件:“也不知要几天才能看完。就像沙子里掏金子,一天下来也不一定能淘到几粒金砂。”
“这事要有耐心。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真要等到开花结果,就像玉昆之前说过的,”苏颂冲韩冈笑了笑,“要穷十年之功。”
“要真的有十年功。存下来的稿件怕是要堆满几间屋子了。”
沈括看了眼地上存着废稿的木箱,被他们三人集体否定的稿件,全都会丢进这个木箱中。箱中积存的稿件有上百封之多了,但没审核的还有更多。
《自然》已经到了第五期,前几期所引发的回应也越来越多了。如同潮水,涌向了京城。投稿络绎不绝,在剔除了近三分之一,求官、讨好、申冤、求助,以及满篇诗词歌赋的信件之后,剩下的投稿依然有五百余封。而其中有价值的,其实不及十分之一。
前几期被淘汰和录用的投稿,都按照时间和录用与否,分别打包存放了起来。并不会销毁掉。但时间长了,就免不了像沈括说的一样,堆满几间屋子。
“几间屋子的事还好说。”韩冈说道,“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信,现在能给《自然》投稿的,率为有心于格物之辈。不论本心为何、见识高低,都是值得鼓励的。像这样只是收下就没了回音,说起来有些伤人心啊。”
“那怎么办?又不可能一个个都回信。每一期最后都说了抱歉了吧?”
按照韩冈的提议,现在都在每一期最后一页刊登致歉声明,对无法回信表示歉意。不能回信也许是现实,但人心必须要考虑到。
苏颂也摇头。一一回信的确不可能。他写想勉励那些有心格物却不知从何入手的投稿者,但现实的情况不允许。
如今私信,绝大多数都是托人转交。有的是拜托亲友,还有的则是借助稳定的来往于商业路线上商人来传递。朝廷的驿传,虽说大臣们偶尔可以借用,但如此大数量的回信,就绝不可能。
而且投稿人来自天南海北,现在最远的已经有陇西和福建的投稿,可以想见,在未来,岭南、甚至甘凉的投稿也会有。不说数理化,就是将各地独特的地理风貌记录下来,便能登入《自然》之中的地理一科了。那样的情况下怎么给人回信?
韩冈自是知道《自然》的发行和收录,需要一个遍布全国的邮驿系统。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需要了。原本他都做好了连着两三年都没有合格投稿的心理准备。但现在,情况比他预计的要乐观很多,寄来的信件中,有价值的比例比预计的要高不少。估计两三年之后,就得改为月刊,才能安排下版面了。
“如果要能借用朝廷的驿传,办理民间的邮政那就是好了。”韩冈决定先敲敲鼓,没必要多拖了,“现成的驿站车马,走惯了的路线,更有大量的人手。”
“不可能吧,朝廷怎么可能会答应。不说干扰军情递送,就是花销……”沈括说着说着就停了口,惊问韩冈:“要收钱的?!”
“当然要收钱。从东京送到交州是一个价,从东京送到南京则是另一个价。路程越远,邮递价格就越高。但不管路程远近,朝廷的驿传肯定要比民间托人带信要快。”见沈括想要说话,韩冈又补充道,“我是说平均速度。”
民间都是顺带送信,不可能像驿传一样,目的就是送信,能一程程的送下去。有一些人会比朝廷的步递要快,但更多的却会更慢,而且是慢得多。
沈括皱着眉头:“就算收钱,可驿站传信也只能送到驿馆。还是说送到官府,然后通知人去领?”
“当然不是。”韩冈解释道,“路、州、县、乡都设专门的邮局,一层层的将信转发下去,也一层层的将信收上来。就像是衙门一样,乡镇、县监、州郡,然后到路中,最后汇集到京里。驿传不正是这样用吗?”
“玉昆,说明白点。”苏颂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如果韩冈在巩州陇西县的乡里,有信要寄到同一州的宁远县。可将信送到乡中的邮局,如数付了钱。然后当天乡中的邮局就将信送到县中邮局,县中的邮局再送到州治的上级邮局,在那里进行分拣。确定是本州的宁远县,然后就是让负责这条线的人送下去,传到宁远县中。”
“下面呢?怎么送?”苏颂追问道。
“具体到城中,就要先做好准备。必须每一家每一户都要有个门牌号。厢、坊、街巷,然后是街巷中的第几户人家。比如存中府上,正门开在宣化坊北亭巷中,所以便开封府旧城右军第一厢宣化坊北亭巷一号……从东头数第一家嘛。”韩冈冲沈括笑了笑,继续对苏颂道,“只要知道了门牌号,这样本城的邮局,就能顺利的将信投递到府上。”
“如果是本路寄信就在路中多一重转送。如果是隔着好几路,那就是从京城转送了。是不是这样的?”苏颂说着,问韩冈。
韩冈点头,“其实东南、河北,中原,西南、这样的大区域,都要设一个转运的中心。免得两浙送江东的信,要到京城走一遭。”
“乡间呢?”苏颂又问道。
“邮送不可能到村中。但每个村子都可以在乡里或镇上的邮局设个专属的邮箱,存放本村的邮件。等村里有人到乡中、镇上的时候,顺便就能带回去了。邮箱可以安锁,邮局和那个村子各拿一把,免得给外人偷拿走。”
“能到乡镇就不错了。的确用不着到村里。”
苏颂闭起眼睛,在头脑中过了一遍。很快就点起了头。有已经成型的驿传系统在,将民间的邮政纳入进来,还是很容易的。一个达到乡、镇一级的邮递系统,这对国家的意义可想而知。




宰执天下 第44章 秀色须待十年培(25)
“信件能借助邮传,这书卷也能借助邮传送出去吧?”
沈括听了韩冈说了一通,突然开口问道。
“那当然。”韩冈点头,沈括果然是聪明,一眼就看出了邮局的其他功用,“日后可以让人事前请阅,一年份、两年份的先订下来,那些被预定的份,就用不着在书铺中贩卖,直接寄出去更简单点。”
“只是信件收费能抵得过增加的开销吗?”
苏颂带着很深的疑问。他可不是那种理想主义者,对现实早就看清楚了。没有好处,朝廷绝对不会点头同意的。就是一时同意,也会很快就被后来的官员所终止。
“是啊,能不能抵得过?”沈括也问道。
韩冈却比苏颂、沈括要清楚,邮政一旦普及到民间,不可能不赚钱。在后世,那是黄金一般的买卖。直到技术发展到抛弃了纸张,邮局的作用才一落千丈。但他现在不能一口就咬定能多赚钱多少钱,就是说了,这两位也不会信。
“过去写信少,是托人送信太麻烦,但有了民间邮政,信就会多起来了。对朝廷,不过是让驿站多添一两个人,比如镇上和乡里的邮局,一个人就能照顾过来了,一个月有个十封信就足以抵得过了开支了。这些邮局的入账积少成多,对朝廷也不无补益。”
苏颂心中又计算了一番,最后点点头,“如果这件事真能办好了,绝对是功在千秋的善事。”
“说的没错。”沈括也附和道,“玉昆的这项提议,于国于民,皆是大利!”
“此事事不宜迟,当尽快进札子,奏请太上皇后批准。”苏颂对韩冈说道。
韩冈点头道:“韩冈自是明白,这几日写好后,便递上去。”
“若是这件事办成了,说不定要给人占便宜了。”沈括又笑说起来,“听说程伯淳要模仿《自然》,创办经义期刊,说他的道学大义。”
苏颂瞥了沈括一眼,抿起嘴,不多言语。
韩冈则笑道,“这件事,韩冈也听说了。而且苏子瞻那边据说也要办期刊,刊载诗文。可招了不少京中有名的才子呢。”
韩冈当闲话说,脸上也看不出被人剽窃创意的愤怒,或是程颢准备打擂台的不快。他的耳目可比苏颂、沈括要灵通许多。这些事早就听说。而且连参与者究竟有哪些都知道了。
“竟有此事?”苏颂闻言惊讶。这学得还真是快。
沈括则道:“前几天还看到苏直院跟秦国大长公主家的王驸马一起在清风楼喝酒,想来当是在谈办期刊的事了。”他冷笑了一声,“不过选了跟王驸马一起措办,太上皇后若是听到这个消息,恐怕不会高兴。”
韩冈心中一动。沈括被世人当成乌台诗案的罪魁祸首,但韩冈一直觉得在时间上与谣传对不上。只是现在看来,沈括似乎确有芥蒂在心中。
不过他说太上皇后不喜驸马都尉王诜,这倒是真的。
蜀国长公主最近刚刚被封为秦国大长公主,在赵顼还没有发病之前,她家里面夫妇不睦的消息就已经传得很广了。王诜到底是怎么奉主无状,那些闺房中的阴私事也穿得很多。韩冈对这些八卦没什么兴趣,不过家里面总是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不知不觉的也了解到了一点。
太上皇对唯一的妹妹很看重,而向皇后对这个小姑子也算亲近。苏轼跟王诜走得近,在太上皇后那边,可就不会有好脸色。
苏颂长者,不喜论他人阴私,转对韩冈道:“一家经义,一家诗赋。转眼就多了两家。”
韩冈笑道,“热闹起来了。这样才有趣。”
韩冈完全不在意。学术期刊哪有那么好创办的?不论是程颢还是苏轼,都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维持。一时的热情,也就只能当个热闹看。
《自然》一刊,可是韩冈拿自己的钱贴进去的。单纯的售价,连印刷雕版的钱都不够。出版得越多,亏得就越多。不是韩冈有钱,也愿意掏钱,《自然》根本办不长久,两三期就要关门大吉。
难道苏轼和程颢能跟自己比财力?还是说有人愿意在背后默默支持、无私奉献?
程颢和他的弟子,哪个能如自己一般,不计得失的同时又能拿出大笔财产?就是吕大临是世家子弟,除非他能将自己名下的产业全都掏出来,否则又能支撑几期?枯燥的经义,能与讲述天地之间妙趣的《自然》相比吗?
苏轼那里,倒是有可能多支持一点时间。爱好诗词歌赋的人很多,秦楼楚馆中的妓女,也会大笔的拿出真金白银去支持他。
可这些文人的性格,有哪个是能够安安分分的将期刊当做一门事业来做?就是当真赚了钱,苏轼身边的那群人,都只会拿去喝酒玩乐,哪里可能安心长久办下去的?不是他看不起人,苏轼身边的那帮子,真没几个是能做事的人。倒是苏轼,可算是不错了。
“不知子容兄和存中,可曾听说过贺铸此人?”韩冈问着苏颂和沈括。
沈括摇摇头,隐隐听过这个名字,只是没有多少印象。
苏颂却是多知道一点,“是表字方回的?他的诗文不错啊。有些名气的。”
“没错,正是他。”韩冈点头。
韩冈其实很早对贺铸这个名字就有印象。不仅仅因为他姓贺,表字又是方回。在前世的记忆里,也是有这个姓名。当日听说此人后,沉淀于深海中记忆便又浮出了水面,但韩冈也就知道此人后世闻名,细节则一概不存。
不过在这个时代多年,韩冈早就明白了后世的评价不足为凭,人品性格,都要靠自己的认识来评判。
“据说他的小词最是工整,善炼字。苏子瞻若在京中办期刊,少不得向他邀文。”
“工整?炼字?难道这个贺铸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沈括疑惑的问着。
韩冈不谈诗词,天下是有名的。自称是不擅诗文,但外界都觉得他根本就是瞧不起诗词歌赋。在韩冈名气大了、地位也高了之后,更没人敢在他面前谈论诗词。
“他现在在铸币局中办差。”韩冈解释道,“太祖贺皇后族人,之前娶了宗女。得了一个官身。”
“把事情办砸了?”苏颂皱眉问道。他知道以韩冈的脾气,能记得这个人,绝不会是因为雅擅诗文的缘故。
而诗文上用心太多,做事就不会靠谱。别说这个贺铸,就是王安石,在苏颂眼中,都是不靠谱的典范,要不是后来不断修补改正,以王安石最早颁布的各项法令,国家早就大乱了。
“的确是办砸了。也幸亏一早就防了他了,只敢让他做一个动笔的主簿。但这一位,再简单的差事,都能给办得砸了。平日里与同僚聊天,多少次破口大骂收场。”
“诗文做得好,还是有些地方能安排下他的。”苏颂说道。
“在铸币局中就是不适任啊。写诗写赋,办不好差。误了几次事。今年他的考绩,可是下中!”
“下中?!”苏颂摇了摇头,这可就没法儿说了。
一般来说,对官员的评价,都不会走极端。虽说有上下九等,但上上的评语,除非立有殊勋,几乎没人能拿到。而下下更是极端罕见。真要犯了大错,直接就进台狱去审了,谁还耐烦给他加一个考评?下中的考绩,基本上就是要降官了。
“真是可惜。”沈括感叹了一声,为贺铸的境遇而感到遗憾。遇上韩冈这样的过于冷静,又无心诗词歌赋的顶头上司,的确只能让人叹息了,“其人有侠气啊。”
“侠气?怎么不见他投笔从戎?”韩冈冷笑,“只是娶宗女而已,还不够资格让朝廷戒惧。”
沈括忽又问道,“玉昆,你说他小词最工,又擅炼字吧?”
“没错,听说是如此。”
韩冈点头,但他也只是听说。以他的水平,用字是否工整,那细微的差别,他真的看不出来。
“那苏直院不一定会向他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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