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城外的每一座军营都是如此。王舜臣与他粗豪的外表不同,做事向来小心。几座营地皆是老人、新人混着搭配。
李全忠这座营地中,有几家是高昌的回鹘大族,兵力八百余。但领头的还是拥兵千三的李全忠。
营地中杀了二十只羊,都升起火来烤着,每一座小帐都能吃到几块,除此之外,还有用干马肉熬的肉汤,里面还放了胡萝卜为主的蔬菜,一口汤一口面饼,再用烤肉做调剂,没有比这更好的伙食了,就是王舜臣也是这么吃的。
在主帐内,烤着的羊肉在炭火上滋滋的滴着油,火舌不时的蹿起,舔上在火堆上转动着的肥羊。
王舜臣用银刀一片片的切着羊肉,蘸着孜然、胡椒一类的香料,尝着难得鲜香味。不过这只是点缀,更多的时候,王舜臣还是将面饼泡在肉汤里,与下面的士兵们在一起大口大口的吞下去。只是屋外的风雪毁掉了他亲近士兵们的计划。
吃肉喝汤,王舜臣用力嚼着泡过汤面饼。心中直遗憾,可惜没有好酒。
这个下雪的时候,要是能热热的喝一杯烫好的烧刀子,那可是无上的享受。但西域这边当然不会有,烧酒哪边都能卖出去,没有人会为了稍多一点的利润,运酒来西域。
而且西域这边还有特产的葡萄酒。尤其是高昌,水土阳光都好,能长好葡萄,高昌人从很早以前就开始酿了葡萄酒来喝。
西域的葡萄酒名气大得很,王舜臣就记得他的幕僚中到了西域之后,就专找葡萄酒喝,一边喝,一边还吟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但让王舜臣来看,高昌国出产的葡萄酒一没有过滤,二没有蒸馏,能淡出鸟来。西域的葡萄酒,在饮食精良的宋人眼中,也就是颜色好看点,中看不中吃。
没有酒作伴,吃饭就会很快,一刻钟的时间,连杯盘都收拾干净了。
“钤辖。”一顿饱饭之后,李全忠看了看王舜臣的表情,“我军在末蛮,不知要等多久?”
“等雪停了。再做计较。”
王舜臣不贪,他还没想过凭现在手上的军力去攻打黑汗国。军力差的太远,黑汗再差可也是万乘之国,自己手中呢,等到甘凉路的援军赶到高昌,总数也不会有太多。
现在第1471章更多的人去攻打疏勒。”
九月初就下雪,在天山北麓再平常不过,见得多了,也没心思去在乎天上的气候,但如今天山南麓,九月就下雪,那北麓的情况又会如何?今天这个冬天,不知有多少人过不下去了。去攻疏勒,就是去抢粮食。而且葱岭中雪化得迟,至少能给王舜臣多留出一个月的时间。当然要打。
拿下疏勒,向西就是葱岭。只要以大军镇守在此处,面对翻山越岭而来的黑汗军,还没开仗便胜了一半。就是李全忠不提,他也是要打的。至于黑汗国至于黑韩国是不是会向大宋派使节讨个公道,王舜臣可不在乎那么多。他背后可是有人的。
不过,黑汗国会不会那么被动可说不好。能打下那么大的疆土,不会看不到疏勒和于阗的意义。
半个月后,黑汗国在疏勒点集了三万大军,不顾道上积雪,向着王舜臣所部直扑而来。
之前的猜测成了现实,王舜臣也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就兴奋起来,又要打仗了。
宰执天下 第44章 秀色须待十年培(29)
【还有一章白天更,实在赶不出来了。】
政事堂的房子不知几年没有修了。
富贵人家都在赶着将家里的蒙纱糊纸的窗户都改成玻璃窗,但堂堂大宋帝国的政治中心,却连窗户纸都是破的。
韩冈坐在下首,侧面窗户透进来的寒风,呼呼的就往他身上吹。
拜其所赐,室内的空气倒不是那么憋闷,让韩冈头脑十分的清醒。可以继续游说眼前这位固执的宰相。
有关邮局的动议,韩冈虽然已经写好了奏章,准备递上去了,可他觉得这件事跟政事堂的必要沟通是免不了的。为了避免之后在朝堂上吵起来,还是先通报一番。
只是这段时间以来,都快要成为隐形人的韩绛,却首先表示反对的态度。
“玉昆,邮驿一事不为不善,可你想过没有,这每年要多开支钱粮?”
“其实多不了多少。”
“还多不了多少?!按玉昆你的算法,每个乡都要一个驿站!朝廷财计哪里还能支撑得起?!”
“相公误会了。驿站是接送官员,所以要人要马,管吃管住。而乡邮所只管收信送信来往于乡中和县中。一个人,一匹马就够了。大宋一千八百县,就算每个县十个乡,天下也只有一万八千个乡邮所。一个乡里一天两天能有多少信,百十封,一个包袱就装了,多麻烦的事?”
“那县中、州中、路中呢?这些地方一个人就够了吗?”
“县中、州中、路中,就可以借用现有的驿站。既然能送官府文函,送一下民间的信笺,也只是顺带而已。”
“好个只是顺带,玉昆你可知天下户口两千万,每天有多少私信要寄?”
“那不是正好?信件多了,朝廷的邮费收入也就高了,也就能使用更多的人手而不伤朝廷财计,更不会挤占铺递运送军政公函——私信本就不该占朝廷便宜的。”韩冈笑容带着讽刺,大凡重臣,多有借用铺递传送私信的经历,这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而且论路程远近,邮费远至千里的百文,近处的则十文。这样的邮费其实不算多,比人情债要少多了。”
“村子里就不管了?”
“乡邮所里面设了各村的邮箱,是哪村的信就放进在邮箱里。这世上没有哪个村子隔绝人世——真要隔绝人世,也不需要寄信收信——只要村中有人去乡镇上赶集,顺道就能带着信回去。寄信也是如此。乡中集市,有逢三六九的,也有一旬一次、两次的,递送信件也方便得很。完全不需要朝廷多花一文钱。”
韩冈没指望过政权能下村。以这个时代的管理能力,能到乡镇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直送村中?
“乡邮所的话,铺兵去县里收发信件的时候,来人寄信怎么办?”
“说是一个,其实就是一户人家。又不是上阵,难道只能男丁做事?家里的儿女、浑家、父母,难道帮忙收钱收信都不会?驿馆里面,打扫房间的难道都是驿兵?还不是有家眷帮手!”
“还是说说乡邮所的花销吧。”韩绛道,“算清楚到底要多少钱粮。”
城中的收发信好说。信不多,就让驿传的人多跑跑,大不了调几个厢兵进来。要是信多了,更可以借助邮费来安排人手。但在乡间设立邮所,等于是公吏长驻乡间,这在本朝中没有先例,宰辅们都想问个清楚。
韩冈算给韩绛听,“一个乡邮所,一人一马,一个月只要一贯钱,外加两束草、一石粮。这已经算是多了。厢军一个月才拿五百文的多得是,一个月一贯已经是禁军的等级了,而且跟禁军一样还有口粮。驿马也有草料。只要他们能够隔一两天去县里一趟,去信送信。天下一万八千乡邮所,一个月朝廷要支出的不过一万八千贯,一万八千石,三万六千束草。分散到每个县,十贯钱、十石米,二十束草而已。”
“一年呢,可就是百万了。”
“是二十余万贯钱,二十余石粮,四十余万束草。”韩冈徐徐更正道。
草是草、钱是钱、粮是粮,得分开来。韩冈一贯反对将钱、粮、银、绢、草,这些不同种类的赋税都合并在一起说。经常说的一万万.税赋,大部分都不是钱,而是粮食、草料,单位名称是贯石匹两束。
不过这样统计的税入,只是刊载在邸报上。呈报给天子和宰辅们看得,都是真正的明细账。韩绛混为一谈,纯粹的没有谈话的诚意了。
“很少吗?老夫知道,玉昆你是盯上了关西罢兵后节省下来的那份钱。但多少人都在盯着,给了你后,其他人怎么办?都是要用钱的。前几日,薛师正又过来,说要加快修轨道的速度,尽早将京宿铁路修好。但现在国库空虚,好不容易才能积存一点,哪里能随便花销出去?”
韩绛不讲道理,蔡确、曾布等几位就听着,没有化解的意思。韩冈算是确定了,果然还是门户之见。
当然,这更是因为驿站系统的控制权在枢密院手中的缘故。将军驿系统扩大到民间,如何界定枢密院的职权范围?这是东府诸公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韩绛他可以不管事,可以做佛像,但他不会让政事堂的权力,被枢密院给侵占去。
韩冈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在这里费尽唇舌的向韩绛解说。他不可能牺牲掉枢密院的利益,将驿传系统的管辖权从枢密院剥离出来,转给政事堂。韩冈要是这么做,韩绛立马就能点头,但代价就是章惇、薛向和苏颂要愤怒了——合着关系好就要吃亏的啊。
只是要怎么说服韩绛为首的东府宰执,难点就在这里。最坏的结果就是去朝堂上辩论,与政事堂拉下脸来争夺邮政局的控制权。那时候,就是向皇后通过了,中书门下的相公们不同意,还是白搭。
“玉昆,还是慢慢来吧。”蔡确也说道。
曾布、张璪都没插话,就看韩绛、蔡确跟韩冈讨价还价。
“相公明鉴,邮政驿传的好处可是现成的。”
韩冈说着,视线从韩、蔡、曾、张的脸上扫过。想等自己出价,也得先看看自己过去是怎么做买卖的吧。
“第一。就城中来说,街巷门户编订门牌号,日后城中管理也就容易许多。而铺兵送信,走街串巷,大事小事都能顺道看着、听着。驻扎在乡中的乡邮所,同样可以监察乡间。乡中、城中都有了可靠的耳目,不虞变生肘腋,猝不及防。”
曾布眉头一皱,乡邮所当真成为了朝廷耳目,家里的大事小事都给人打探去,写了密报,谁受得了。京城中就已经有皇城司了,难道乡里还要出一个?!
“第二,有了乡邮所,朝廷和官府的政令可以直抵乡间,若有诏命、公文,不用担心为奸猾胥吏居中使坏。”
这些都是应该说给天子听的,而不是说给宰辅听。天子会担心上情不能下达,下情不能上传,但这样的担心,在宰辅们的心中,要对折再对折。
两条才出口。韩绛、蔡确等几位的表情没怎么变,眼神却都阴冷了下来。
韩冈的话,根本就不是给出价码,而是威胁。今天能拦着设立邮政局,但只要在太上皇后和天子那边存了一份心,日后迟早都会设立的。现在拦着也没用。
“第三。是报纸递送。”韩冈似乎毫不在意,“快报现在只在城中发售,最多也不过遍及开封、祥符两赤县。而京城之外,却不会有多少人买,开封府路都没有普及。但有了邮政之后,就能送到村中发卖,如果一个村子富户购买一两份,那京城周边又有多少乡镇、村庄,又会有多少人购买?在这其中,邮政也能分润不少。”
这还是威胁。拿着京城内的宗室、贵戚和豪商们来威胁人。
曾布寒着脸问道:“玉昆说着这些之中,也包括《自然》吧?”
韩冈点点头,毫不讳言,“虽是公事,韩冈也是有些私心的。”
韩、蔡等人各自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曾布都意外韩冈竟然敢于当面承认。
之前是将邮政当做公事来讨论,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就能抵回去了。但韩冈现在明说是私事,反而不好办了,他既然伸出手,谁敢硬将他的手拍开。
但这样为人所胁迫,哪个心里能痛快?!他们可都是高高在上的朝廷辅弼,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奉承着。
“不过。邮政驿传真要铺开来,其居中调度,却跟轨道运输相类似。”赶在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之前,韩冈圆熟地转开话题,“如今只有连接要郡的干线,等有了连在干线上的支线之后,邮政驿传完全可以借用轨道来输送。”
“支线?!”蔡确心中一跳,道,“朝廷哪有这份财力。”
“干线国有,而支线可以归私家所有。”韩冈微笑着,“轨道只有铺设得越多,才越能发挥出超越水运的作用。朝廷既然做不来,仕宦之家当为朝廷分忧。此事,韩冈愿先行向太上皇后和天子奏明。”
半个时辰后,守在厅外的侍卫,惊讶的看着政事堂中的四名宰辅将韩冈送出了公厅外,气氛竟出奇的和睦。
只是跨出门后,韩冈的神色却忽然严肃起来。
“怎么了,玉昆?”见韩冈突然在门口停下脚步,韩绛问道。
韩冈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下雪了。”
“这么早,还不到十月啊!”韩绛惊讶着跨出了门,若有若无的雪粒,从云层中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还真的下了。今天早上看着天色就不对,果然是下下来了。”
“开封府那边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了。可不要明天报上来说路边冻毙几十人。”张璪说道。
“应该不至于。倒是防火要小心了。”
“今年比往年要冷得早。北方的情况可能会更坏。神武军和灵武都是新复之地,也不知过冬的准备有没有提前做好。”曾布说着,又望向韩冈。
韩冈更担心的是在西域的王舜臣。中原腹地都下了雪,那边的情况只会更坏。
遇上提早到来的寒冬,刚刚收复的新疆域就更难稳定下来了。
而且到了西州回鹘的边境上,黑汗国就是敌人了。要确定国境线,不是靠谈判,而是靠刀枪来解决。
内外皆敌,不知道王舜臣还能顾得过来吗?
宰执天下 第45章 从容行酒御万众(上)
劈好的木柴在地炕中燃烧着。火生得很旺,让帐篷里暖如春日。
王舜臣盘腿坐在羊皮垫上,火堆旁,麾下的将校除了值守在外的几人,其余的全在帐中。
“马厩怎么样了。”王舜臣问着一名下属。
“战马都披了毯子,上风处也堆了柴草挡风。”
王舜臣又问了几名部将,各个营地的安排都大同小异”“小说章节更新最快。西马耐寒,这样的布置已经差不多了。
“柴薪呢?还有哪家不足?”
“够用是够用,不过总不会嫌少。过冬的柴禾,还是越多越好。”
“跟黑汗人打过之后,有的是时间去打柴。防火的安排怎么做的?”
“靠近寨墙的柴草堆都移到后面去了。”
王舜臣将御敌的细节一件件的问过去,并不因为事情琐碎而感到不耐。开战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到时候就能轻松许多。
之前曾有部将提议干脆放弃末蛮,退到摆音。
摆音是盆地,四面环山,易守难攻,而且有草场、林木、温泉,以及刚刚发掘出来的石炭矿,守在这里过冬,不用多久,黑汗军自会退去。
但王舜臣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虽然曾经考虑过退回摆音过冬,而且也的确做了准备,可黑汗既然出兵,他依照计划撤回摆音,却就是不折不扣的临阵脱逃。
&性很大。 正常从高昌至末蛮的道路,都是沿着焉耆、龟兹、摆音一条路过来。不过经过龟兹后,跳过摆音,也是能抵达末蛮,甚至可以说路程更短。只是因为沿途是长达数百里的荒漠,是在大漠边缘行走。所以一般的大军和商队离开龟兹后,还是会选择向北走,进入摆音这一山中盆地,再转向西去,出山入末蛮。
队伍中的人马越多,就越会选择这一条山中路线,摆音线的丰茂水草,不是走在大漠边缘能比。但这并不代表黑汗军不能分出一支偏师,跳过摆音去攻打龟兹。如今龟兹刚刚归顺,群龙无首,根本抵抗不了黑汗军的攻击。到时候黑汗军两头一堵,守在摆音谷地中的官军,就是瓮中之鳖了。
王舜臣可不想成为后世的笑柄。而且从他本心中,更没有还没动手就撤退的想法。仅仅是人多一点而已,但他shime时候又怕过敌军人多了?
不过王舜臣也没有轻视对手的想法。之前轻取黑汗北上的侵略军,只要还是对方猝不及防。这一回再出兵,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所调动的兵马,必然是能动用的极限。
带回黑汗人出兵消息的斥候没有探查到对方的兵力,几个高昌回鹘的贵胄估计黑汗国出兵的数量当在三四万左右,博格达汗还要防着他西面的兄弟。而从疏勒到末蛮的这一路上的水草,能支持的兵力也很难超过五万。
询问了准备的情况,将今天的任务布置下去。将校们纷纷散去,各自归营。
王舜臣就着火,喝了两杯热茶。就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眼前一片素白,山川平陆皆为积雪覆盖,没有银装素裹的娇娆,只有着森寒肃杀的冷峭。
一顶顶营帐分布在雪白原野上。聚成了四座营盘。顺着地形而蜿蜒的寨墙,将营盘包围在内。
四座营盘分据在末蛮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就倚靠着城墙修起。王舜臣的主帐就在末蛮城的南面。不过王舜臣让守军沿着城墙掘了壕沟,并用壕沟掘出的土,在内侧筑起了一道羊马墙。
王舜臣麾下的万余人马,没有躲在城墙之内的打算。城中存放的是粮草,以及用不上的马匹,由五百汉军看守。
而大军主力,都是以城墙为倚靠,在外围准备了一圈防御工事。四座位于城外近处的营垒,配合城中守军,这才是初步完善的城防体系。
天气虽然变冷得快,幸而地气尚暖,掘地挖坑比起隆冬来要容易许多。王舜臣军中不缺铁镐铁锨,有了称手的工具,几天下来,一浅一深两道壕沟,就出现在营垒的外围。到了近两天,气温降到了冰点,阴暗处冰雪不化,再想掘坑难度就大了许多。当然,这难度现在是在黑汗人那边。
王舜臣绕着城下的走了一圈。一名骑着骆驼的骑兵在营地门口停下,远远的看见王舜臣,便直奔了过来。隔着三丈便被王舜臣的亲兵拦住。
王舜臣走过去,那名骑兵单膝跪倒,禀报道:“钤辖,前方游骑回报。昨夜黑汗的前锋在南面一百四十里的胡桐林扎营!”
王舜臣闻言精神一振。这黑汗人终于到了。
“可曾打探得到有多少兵马?”
“一千二三,都是骑马,有盔甲的占了大半。打着红旗,只是旗号看不懂。”
“能做前锋,必是精锐。也不用看懂他们的旗帜。”
见居中传信的骑兵不能给出更多的信息,王舜臣挥手让他退下,又招呼亲兵过来:“去通知各营。贼军前锋昨夜在南面一百四十里胡桐林扎营。”
亲兵接令就要走,但领头的亲将却停下脚,问道:“钤辖,是招各家将军过来议事?”
“让他们知道有这件事就行了,都安心做事,没必要慌慌张张的。到晚上再照常过来说话。”
毛毛糙糙,徒让人小看了。王舜臣不觉得有必要那么紧张。
前锋到了南面一百四十里,去掉斥候报信的时间,大约两天后,当能进抵城下。而黑汗人的斥候,快则今天晚上,慢则明日上午,就该过来了。
这是黑汗人出兵的第十九天。其前锋要抵达城下还要两天,至于主力至少三天。
对于黑汗人的行动速度,王舜臣嗤之以鼻。以正常的行军来说这个速度不算慢,但眼下却是攻敌,当然要以快为上。
换作是他王舜臣的话,首先不会选择在冬季将临的时候进兵。又不是军情紧急,冒着风寒出兵毫无必要。不过一旦确定出兵,必然会先选派轻兵攻袭,让敌人不能安心修筑营垒,主力在后赶上,便能一举破敌。
这是王舜臣习惯的战法。之前在攻打北庭后,以八百骑兵飞速驰援。等到击败了龟兹来援的大军,又毫不耽搁的一路西进,趁回鹘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龟兹、焉耆、末蛮这样的重镇全数攻克。攻敌如救火,迟疑片刻,敌人就能做好防备了,那时候,不知会有多少无谓的损失。
王舜臣以己度人,本来还以为黑汗军会走得更快一点。由于两地距离的问题,王舜臣收到黑汗出兵的消息时,黑汗军出兵只有五天。
也正是有这个原因在,他否定回撤摆音的决心才能下得这么快。人心不定,撤军就不能快。但背后给人追着,万一赶上来怎么办?输得不明不白,那才叫冤枉。
但即便只有五天,用来准备御敌却也足够了。不用匆匆忙忙的撤军,王舜臣除了调动部分人马,并征发本地精壮来整顿营垒,更顺理成章开始坚壁清野。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王舜臣动用了战利品,搜罗光了当地回鹘人中的精壮和存粮,并安排一干妇孺退往后方。当发现黑汗人迟迟不至,他甚至还有余暇清除了末蛮一带所有不信佛教的居民。
在信仰上,王舜臣没有歧视。信shime都好,只要听话就行。只是要收复回鹘人心,没有比攻击他们的死敌更简单易行的办法了。
要辨别信仰还是很容易的。由于两教上百年仇杀的缘故,靠近边境的末蛮一带,反而找不到几个大食教的信众。散布在佛教的教众中,就像是白羊中的黑羊那般显眼。
总数两百多人,全都带着仅够十天的口粮,被驱赶着南下。
“要是更多点就好了。”王舜臣事后对人说着。
要是有个一万两万,还能多消耗一些黑汗军的口粮。可惜只有两百多人,只能算打个招呼,顺便催促黑汗人走得再快一点。
等到做完这一切,又休整了两天,黑汗人这才姗姗来迟。
这样的对手,王舜臣不是很看得上眼。但既然来了,准备多日的大戏也算是开场了。
次日午后,外围的斥候小队开始受到攻击。派出去巡视南方道路的游骑兵,与黑汗人的轻骑兵正面交锋。
随着黑汗军的主力不断向北挺近,斥候们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两三天下来,伤亡甚重。斩获了三十多枚首级,而没能回来的探马,也有十多个。这样的交换比例,从攻打甘凉开始,就很少有过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