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装备自备、战马自备,死了估计也不会有多少抚恤。其待遇连乡兵都不如,如果是顺风仗,一切好说。但碰上了硬骨头,这些天来的损失又大部分是他们的同类,黑汗人的统帅,还能够将这些人驱动多久?
走过西营,北面的营垒情况也差不多。插在寨墙上的首级虽不如西营,但比起前日来还是又多了几颗,
前天王舜臣斩了使者,当天夜里就开始下雪。第二天,也就是昨日,雪小了许多,却仍是阴风惨惨的天气,刮起的雪花使得人看不清稍远的地方。
见及于此,王舜臣传令全军注意敌军可能会有偷袭,顺便选派了一百精兵前去敌营放火。
孰知两边都做了防备,也都做了偷袭敌营的布置。
北营由于位置的关系,一直没有受到重点攻击。故而昨日黑汗人的偷袭,目标便是北面的营垒。而出击的精锐,则选中了更远处的敌军的主寨。
在双方都有防备的情况下,黑汗人失败了,王舜臣派出去的人手也失败了。
不过王舜臣派去的人都披多余的帐篷布和飞船布临时赶裁的白斗篷,一入雪地便不见踪影。
而黑汗人那边就差了许多,也不知是没法准备还是没想到,杂色的身影在风雪中依然明显。甘凉路的蕃军出来拦着他们回去的路,杀了有一百多。同时王舜臣又遣兵自东西寨出,绕道向南,找到了前来呼应北面的黑汗军。风雪中的突击,把也不知人数多少的黑汗精兵打成受了惊的鸭子,四散奔逃。
只是王舜臣担心人数拍多了动静太大,惊动到这支黑汗人,只派了三百出去,败敌容易,却无法做到全歼。
不过相对于全歼敌军的成果,王舜臣还是觉得抵偿不了在风雪中出动大军的危险。就像黑汗军刚刚向东出发的那一支人马,遇上这一场雪,不知有几人能走到目的地。
当王舜臣绕了一圈回来,南面的汉军大营上空,飞船升起来了。飞船上天,呜呜的号角声也紧跟着响起。
黑汗人没有接受昨日的教训,也许是损失还还不算大的缘故。
先是大军陆续离营,摆出了进攻的姿态,然后一辆辆行砲车也被推了出来。
王舜臣这一回没有下令全军出动。
整齐的军阵,是行砲车最好的标靶,他可没有让自家人去送死的打算。
从对面的鼓号声中,听得出黑汗人的洋洋得意。开始绕着营垒奔驰的黑汗骑兵,也呼呼喝喝,大声表达真他们的不屑。
这还是交战的几日来,汉军第一次没有出击。让他们以为终于占到了上风。
南面大营的霹雳砲只有六具,远远比不上对面一下子就推出来的二十多具。而且除了行砲车之外,还有十几具矮了许多的攻城器械,王舜臣认不出来,看外形,两侧外张的部件有几分像床子弩,但形制上又有着极大的区别,这让他不敢遽然下定论。不过那样的大小和结构,不可能是行砲车,多半就是用弹力来发射箭矢,王舜臣干脆得很,直接就当成床子弩来看。
再后面的十几辆四轮板车就好认许多,就是填濠车,推到壕沟里,就能当桥梁踏过去,穿过营垒外的一浅一深两道壕沟要用到。这几日,黑汗人根本就没能攻到南营外侧的壕沟处,但这准备做得十分的充分,看起是势在必得的样子——只是刚下了场雪,阻挡战马的浅沟都看不见了,而深沟依然明显。
王舜臣举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着,镜筒中的行砲车并不小,如果拿下面的黑汗人作比较,其大小跟霹雳砲相仿佛,甚至有几辆更大一筹,让霹雳砲相形见绌。而那个黑汗床子弩,结构远远不同于王舜臣认知中的床子弩,无法确认出威力和射程。
反正马上就能看到了。
王舜臣想着。
用行砲车和床子弩击毁营地外围的防守,同时震慑住官军出击列阵。黑汗人打得一幅好如意算盘。
王舜臣回头吩咐亲兵,“传令各营,稳守营垒,以防黑汗人偷袭。”
前方要是打得激烈,吸引了全军的注意力,兵力占优势的黑汗人不是不可能再分出兵马去偷袭其他营垒。就算是之前已经分出了一支偏师,但对黑汗人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并没有任何影响。
几名亲兵应声答诺,骑着马就冲出去了。
王舜臣这时回过头来,望着被缓缓推上前来的各色攻城器,他喃喃自语:“都瞪大眼睛好好看着,看看官军怎么教训你们的。”
汉军大营全都发动了起来,砲手们在各自的砲车下集合,严正以待。
一队队弩弓手拿着神臂弓守在营栅后。厚实的雪堆,本来就是最好的防御。刚刚打造好的上弦机,固定在地面上,随时为弩弓手们提供服务。
骑兵跟着他们的战马在一起,一旦打开营垒大门,就轮到他们冲锋陷阵了。
有着久经战阵的将校,和训练有素的士兵,迎敌的准备只在半刻钟内就完成了。
而对面,古拉姆和伊克塔在黑汗军的后方遥遥压阵,只有一部分轻骑兵跟随着砲车、床子弩和濠车前行。但只是看着伊克塔骑兵们的动作,如果这边做出突击攻城器械的打算,那么他们立刻就会发动进攻——不论是比拼骑兵,还是失去阵型的步兵,黑汗军人力上的优势便能够充分的发挥出来。这正是他们所期待汉军的反应。
而另外剩下的一部分轻骑兵则守在东西两边的营垒外侧,防止有军队从侧翼杀出来。
从布置上,黑汗军的统帅表现得十分的稳重,充分利用手中的人力优势,希望毕其功于一役。可谓是良将。纵然昨日小挫,也没改变他手中的优势。
宰执天下 第45章 从容行酒御万众(七)
【第二更】
缓缓压上的敌军,给三千汉军士兵带来的压力如同当日初遇,甚至胜过很多。那散布在雪原上的攻城器具,比起跟在周围骑兵,给人更多的压力。
甲坚兵利是汉人最大的依仗,霹雳砲砸开了多少西贼城池,八牛弩更射下了北虏第一大将。而不论是西夏还是北辽,他们都打造不出类似的武器。只能凭着马快来回逃窜。远远超过四方蛮夷的武器优势,是很多将士自信心的最大依仗。
之前的试探,已经决定了黑汗军无法在正面交战中胜过宋军。很多士兵都已经感到胜利就在眼前。可现在黑汗人的攻城车一出,却让他们都感到了近在眼前的危险。
早间吃饭时的轻松不翼而飞,现在营地中的气氛压抑得可怕。只有少部分经历过官军尚未崛起的时代,只能拿性命与敌相拼的老兵。在他们的,全军方才能够稳得住阵脚。他们现在都是都头、队正一级的武官。官位虽不高,却如父如兄,是最底层的士卒所依赖的对象。这些老兵才是一军之中真正的脊梁。只要他们还稳得住,这支军队依然是一支可以一战,让人放心的强兵。
有着为数众多的百战老兵,王舜臣都没有为士气担心上半点。而且孰优孰劣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走在最前的黑汗军骑兵,都快要抵达神臂弓和霹雳砲的有效射程了。
但他们并没有停住脚步,更向着营垒攻上来。看起来打算让更多的砲车和床子弩进入最佳的射击范围中。
“先打个招呼。”
王舜臣的命令立刻就转化为现实。
靠着寨门东侧的霹雳砲,将抛杆拉了下来,装上了石弹。木槌重重的击中了卡住抛杆的机关,崩开的木楔让抛杆高高的翘起。人头大小的圆形石弹划着完美的抛物线,飞向营垒外的敌军。石弹落下的位置,正是一台砲车。
战场上,数千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枚石弹抛起又落下。甚至有人屏住了呼吸,紧张到难以自已。
让许多人叹息出声。砲石仅仅隔了三尺,没有打中砲车。不过却正中砲车侧面的一名骑兵的胸口。胸甲立刻就凹陷下去了,甚至连后面的肋骨都一并打断。骑兵口喷鲜血,顿时便从马背上掉了下来,一只脚卡在马镫中,被惊吓到的战马拖着一阵乱跳。
这并不遗憾。
王舜臣明白,第一发就如此接近目标,接下来甚至不用做任何调整,只要多抛掷两次,必然能击中那门行砲车。
运气吧。
好些黑汗军士兵在想。
不然第一击又如何会离投石车如此之近?做过砲手的士兵有好些人,他们都不觉得投石车能够如此精准。要想说起准确,只有同时上来的弩炮才有资格。
可是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
马秦人营地中投石车,接二连三的发射,目标都是方才差点被击中的投石车,令人感到无比意外的是,他们的射击都没有偏离正确的方向,终于在第四击上,飞来的石弹重重的撞上了支撑的木架,让沉重的抛杆落了下来,成为了一堆碎木。
王舜臣冷哼了一声,但后方的士兵却没有他那么矜持,大声的欢呼着,之前压抑的气氛转瞬便消失了。
随着这一次开火,剩下的霹雳砲也开始了初次的射击。毫无例外的,它们抛出的炮弹不是近失,就是命中。六门霹雳砲仅仅两轮射击,就让数量更多的攻城器械,一下就垮了两架。这都是形制最大的行砲车,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最好的目标。
这样的结果,在黑汗人的眼中,犹如就在这样的天气下,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本来还打算依仗攻城器械上的优势,争取一举攻下末蛮城。但现在还没有开始攻城,便一下就被石头给砸烂了。
军心的动摇显而易见,连威力最强大数量也最多的投石车都无法赢过对方,还能有什么可以依仗?
王舜臣正微笑着看着几架霹雳砲给对面的行砲车点名。六门霹雳砲连环发射,黑汗人的砲车在呼啸而来的石弹中,完全来不及移动躲闪,更不要说回击。一轮射击总有一颗石弹能够命中敌人,这样战斗下去,很快对面就不剩什么行砲车了。
霹雳砲下,每一门石砲都有近二十人服侍着。指挥他们的砲队队正,正大呼小叫,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士兵们选取石弹、调节配重,然后给砲车上弹,将石弹投射出去。
霹雳砲的威力不在于远和重,而在于准确。砸不中敌人,射程再远,砲石再中,也只是能吓唬人。只能用数量来抵冲质量上的差距,然后祈祷运气。
抛杆臂长、配重,砲车的位置和高度,以及砲石的重量,经过计算之后,便得出射程。通过调整配重或是不同分量的砲石,也很容易就能改变投射的距离。虽然说不会精确到箭靶那个等级,但落点和目标基本上都差之不远,大部分皆能在十几步之内。
具体的数字和算式掌握在每一个掌管霹雳砲发射的队正手中。而且他们的手里都有一份射表,当他们指挥砲队操作霹雳砲时,大部分时候,都不需要临时计算,只要将砲车的数据对照射表,试射几砲后,进行一下必要的调整,就能准确的发砲。
这些砲队的队正都经过严格的培训,其中任何一个都能够读写书算。名为队正,实际上拿着的却是都头甚至副指挥使的俸禄,有的甚至还是流外官。再升几级便能晋入正从九品的流内品官行列。
这些砲队队正的许多训练,都是在王舜臣的麾下,或是赵隆那边进行。李信被调去河北后则极少有类似的培训——西军中可以做的,河北军却不方便。
比起制造规模更大的砲车,准确的使用要重要百倍。想要准确的使用,炮手们的素质就要放在第一位。素质有靠天分的,也有刻意训练的,更有学习和训练参半,然后培训出来的。
在这其中,自然是最有一项最省时间,也能早就更多的人才。就算敌人手中有了同样的武器,但在使用上,没有射表的辅助,就发挥不到一半的实力,不足为惧。
王舜臣的霹雳砲,盯住对方的砲车。一辆,两辆,然后三辆、四辆,很快推过来的行砲车便在宋军的攻势下损失了小半。但这时候,他们开始反击了。
在雪上艰难的行动,终于到了射程之内,黑汗人迫不及待的开始了他们的报复。
行砲车的发射速度比不上霹雳砲,但另一样攻城器却让王舜臣大开眼界,类似于床子弩,发射的是石弹。发射的速度甚至比得上训练有素的霹雳砲队。威力虽不如霹雳砲和八牛弩,但也已经十分惊人。弹射而出的石弹重重的撞击在栅栏上,咔的一声响,硬是撞断了木栅,陷进了后方的雪堆中。
如果多齐射几次,现有的防线很快就能被打破一个缺口。不过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已经近到了神臂弓的发射范围。
王舜臣一声令下,数百张弩弓同时射击,腾起的箭矢犹如云翳,一击之下,便让一架石弹弩车失去了所有的砲手。而下一击,只在几次呼吸之后,便又开始了。如同雨水冲刷过地面,另一架石弹弩车下哀鸿遍野,除了拿着两张大盾做掩护的士兵,其他砲手只要稍稍离开防护,就被密如雨点的箭矢射成了刺猬。在砲车后活动,不可能穿上碍事的铠甲,遇上神臂弓射出的箭矢,一两支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砲石和箭矢的交换还在继续。有着充分的防御措施,交换比的优势远远的偏向了宋军的一方。
官军的神臂弓都是集中在极短时间内爆发。用最少的消耗达成最大的效果。不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也做不到这一点。
欢呼声和射击声都在宋军一方交替响起。
王舜臣等待着对面将领的反应。
他能不能派出更多的精锐?会不会再进攻。在他们被消耗光之后,黑汗军中还能剩下多少可以操作这些器械的士兵?他能不能损失得起这几万杂兵。
现在的形势远远不利于黑汗人。
古拉姆近卫是用来押阵的。就算是对面的主帅,也没权力把他们当成是消耗品。伊克塔的情况也类似。加起来能有一万的古拉姆和伊克塔或许可以保全,但其他士兵呢,在这样等级的战斗后,又能剩下多少。这样的损失,就算放在禁军中,也是伤筋动骨。
在自己选择的战场上与敌人作战,而不是反过来。
用适合自己的战法作战,而不是反过来。
王舜臣对致人而不致于人的理解就这两条。而那位稳重的黑汗统帅,正配合他做到了。
自用砲车、弩车攻城失败之后,又是三天。
一夜狂风过后,天气骤然转寒。
王舜臣几乎是个冻醒的。走出营帐,望着澄清的夜空,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如果是他,这时候肯定要走了。
但有个问题,黑汗国的主君有没有足够的器量,原谅一个劳而无功的将领?
宰执天下 第46章 八方按剑隐风雷(一)
【月末了,距离要实现的诺言还很远,真是无言以对。这两天拼一拼了,能先还一点是一点。这是第一更。】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李信换下衣服,便进了书房,点起油灯,在灯下写下一天的记录。
炮兵的训练科目,他正在摸索之中。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对火炮的了解日深,他越是觉得这样的一件新武器,完全脱离了过往所有武器的使用路线。
不仅在训练上需要抛弃旧有的习惯,而且对火药、炮弹这些资材上的需求,也让看起来摧城拔寨不在话下的炮兵,变得十分脆弱。一旦通向后方的道路断绝,火炮便再也排不上任何用场。
危险而脆弱,这样的武器,却是最容易被希望控制一切的朝廷所接受。
而朝廷那边,也的确是控制得很紧。负责试做火药的部分,是火器局最核心的几个部门之一。就是负责训练炮兵的李信,也无法靠近那里。除此之外,铸造火炮的地方也同样不欢迎外人。其实验的重心,都放在火炮的材质上,铸炮所用青铜,看着就知道肯定是用了特殊的配方,使得其后能够承受最大程度的爆炸。
仆人进来端茶递水,李信也没有抬头。直到将近千字的日记写完,他才发现身后的圆桌上,有着一份茶点和热汤。
一方面是专注,另一方面,开门关门的动静也打扰不到他。
李信亲自在近处督促火炮的训练,一天下来总少不了烟熏火燎,满身火药味道。而更糟糕的是,他的耳朵由于长时间的在近处听到火炮轰鸣,而变得不灵光起来。现在李信要听人说话,对方必须要很大声他才能听见。而他说起话来,也变得习惯性的大声。
韩冈上次发现了这一点,便说得弄个耳罩给他带着,还有下面的砲手,否则还没将炮兵给练出来,耳朵就都要给震坏了。
听说韩冈要做耳罩,李信猜测多半跟口罩差不多,捂着耳朵的。孰料几天后,韩冈拿出来的就是两团棉花,让他塞在耳孔里。
据韩冈所说,耳罩是让人造出来了,可问题是只能给和尚和秃子用,道士都不行。
对韩冈的话,李信不明所以,也没去追问。用棉花团子塞住耳朵,也的确有些效果。他自持身份,不方便在放炮时捂住耳朵,本来也担心时间长了会失聪,现在也算是有了个心理安慰。
总不至于等王舜臣和赵隆进京后,自己就只能打着手势跟他们聊天了。虽然李信一向话不多,可他也不想连老朋友的话都听不清。
王舜臣正在西域鏖战,他的功劳和收获,让很多人羡慕不已,但短时间是回不来了。
而赵隆明年年初上京诣阙,到时候正好可以聚一聚。说不定,几年之内,与赵隆相聚也就这么一次机会了。
李信很清楚,原本应该在明年年底入京诣阙的赵隆,为什么会被提前到年初。
当初西南夷叛乱,王中正领军南下。赵隆正是他麾下的亲信大将。有过用兵西南的经验,所以赵隆提前进京,朝廷到底想要从他那里问些什么,知情者多多少少都能猜得到。
而且如果只是赵隆提前到年初进京,还算不得什么大事的话,那在西南方向上最有发言权的成都府路经略使熊本也同期进京,就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
尽管这个联想只在少部分人中传递,也没人敢于明白的说出来,不过朝廷用兵西南的可能,也的确有人在猜测了。
而李信却知道,这个猜测已经极为贴近事实。
前段时间,韩冈就曾经在殿上议论过蜀中的铁钱过多,而铜钱不足的问题。虽然说已经决定将当十钱大量运进蜀中,这份运费可以用钱息抵偿,不过朝廷还是想要有一个能够替代交子的方案。这就是铸币局必须要尽快解决的问题,也是韩冈正在筹划的问题。
在前几天,李信还得知,他的表弟与章惇讨论了要如何维持西军的战斗力不堕的话题。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加大与大理的联系。要多购滇马。之前的茶马贸易,依然是以广西为主。至今仍有四成是经过罗殿、自杞的中转,让许多利润留在了两家小国手中,若是能够加大与大理的直接联系,让更多的份额转到大理国手中。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路数!
李信离韩冈近,许多事他都很清楚。
朝廷最近跟辽人争论高丽的问题。说是要在新约上增加补充条款,允许双方于边境新筑寨堡,而且重修城防,不用再通知对方。以此为条件,交换朝廷不再直接支持高丽国复国。
不论辽国同意还是不同意,明年朝廷就会在河北破土动工,增补常年失修的城防。这就是西北罢兵后,节省下的千万钱粮其中一部分的用处。而另一部分,就是为下一场战争进行准备。
国家财计正在进行调整,如果没有大的灾害,三年之内,国库中的钱粮就能补足到维持一场灭国之战的水平上。三年之内,李信的任务就是练出一支能够派得上用处的炮兵来。虽然他不清楚,沉重的火炮怎么才能够通过西南的崇山峻岭,可训练炮兵本就是他的职责,将事情做好,其他事,李信也不打算去多考虑。
出身西军的李信也明白,韩冈并不是为私利,才想要攻打大理,而是西军内部在失去了目标之后,对未来有一种恐惧,让他不得不为之奔走,设法解决。
西班武选,从最低的从九品三班借职,到最高的正二品节度使,有六十余级之多。小使臣、大使臣、诸司使副、横班、正任,哪一个台阶下面还要分出许多小台阶。
武将想要晋升,如果单纯靠熬年资的话,每升一级得七年,这还要其中一点错误不犯。而靠军功,一等功赏就是七资三转,数十年的磨勘一次就跨越过去。这样的设计,就是为了让武将拼命争取军功。若说成效,也的确是有那么一些,至少在战乱的边陲,想要升官的话,大部分军校士卒都是得靠拼命厮杀争取立功受赏。
西军上下对此也习惯了,至少还有一个奔头,不用靠家世,不用靠谄媚上司,只凭自己的努力,也是有那么一条道路可以爬上去的。
现在太平盛世降临西北,立功受赏的机会不复存在。在瓜分了平灭西夏和重夺灵武的战功之后,西北边陲,北方上千里外的阻卜人,已经是离得最近的敌人了。极西之地,王舜臣眼看着就要尽收西域,难道还能指望朝廷发动几十万大军,越过崇山峻岭,去攻打大食、天竺不成?
自元昊起兵后,宋夏交锋四十年,国家财计用在军费上的开销,有近一半落到陕西。换个说法,养着西军上下数十万兵马的,正是从国库源源不断流出来的财税。同时对立的两国边疆,也是各级军头牟取私利的地方,空额和回易,养肥了多少兵将。
一旦没了战争,不说那些底层的军官就此失去了向上上升的便捷通道,就是将门世家,也没了家中最大的一笔收入。光靠喝兵血,一名禁军的空额一年也不过十几贯钱钞、十几石粮食和几匹绢帛。便是势大如种家,难道还敢几千上万的在军籍簿上编造空名?千余人就已经担着很大的风险了。而这些收入,对一个庞大的家族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
种家还算是好的,他们能够靠灭国之功,长保家门,说不定未来还能出一个皇后。而中低层的将门和军旅世家,却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除了回易和空饷,就是有俸禄一条收入来源。现如今,很多家族都陷入了危机。姚、曲、景、王,等等等等,大小将门都在头疼日后的生计,就是想种地保住家门,一时间也找不到那么多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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