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羽风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澹台扶风
承天二十五年开春,也就是半个月前,承天帝去京郊行春祭大典,回来时却遇到了玉水中神龟负载玉碑破水而出,玉碑上刻的却是:“承天景命,可为上皇。天熙受国,君华万年!”十六个碗口大的金字。承天帝当即率领随行的百官拜扣苍天,领受天谕,下旨礼部准备授受大典,回宫斋戒七天后行大典,传位给了皇储君天熙。至此,承天帝结束了25年的皇帝生涯,退居太上皇,华朝开启了女主当国的新一朝,君天熙登极,明年改元天熙。
君逸羽随意的吃着饭菜,不动声色的听堂中食客说话,消化着他从食客们的谈论中得来的消息。作为一个现代无神论者,他对“神龟负石”的说法自然是不相信的,没准就是承天帝想要传位,又怕大臣反对,才做了这一出苍天有谕的好戏。历朝历代这种“人造祥瑞”、“人造神迹”的事不少,古人淳朴,敬重鬼神,这般把戏屡屡都会让百姓信服,有需求就有市场嘛,反正好用。
虽然离开京城十年了,可是当初承天帝对公主的宠爱和不遗余力的栽培他还是记得的。对于君天熙,君逸羽还有些同情,当初就是一个故作冷漠,强自坚强,不肯在人前流露出丝毫委屈软弱的小女孩。自幼丧母,又在父亲的期许下钻研国政帝王之学,没得自在。只因为女子之身,创下再大的政绩,朝臣也不愿认可她!明明做了十二年名正言顺的皇储,到得即位,却还要用上这所谓的“天谕”!贵为天女,还少不得有人非议她克夫风流!
承天十三年,也就是君天熙被立为皇储的同年,卫国公第四子唐昭入赘皇家与君天熙成婚,次年君天熙生大女儿君若珊,第三年唐昭病故。君天熙依礼守节三年后,于承天十八年再次成婚,这次赘入皇家的是华朝世家豪族潘氏族长的长孙潘佐,次年得子君熙佑,潘佐却也在婚后第三年去世了。现在的“皇夫”孙丰却是君天熙的第三任夫婿,其祖父孙玄是三朝元老,虽然已经致仕,但朝中故旧无数,对华朝朝政很有影响力。孙丰在承天二十三年入赘给君天熙,同年年底得女君若萱。君天熙前两任的夫婿都是十八岁与她成婚,不到二十岁就去世,刚刚升级为“国父”的孙丰今年才十八,民间基于君天熙克夫的说法,又因为孙丰一直身体不好,都觉得他活不过这两年。
古人迷信鬼神命理,君逸羽却是不相信命硬克夫这一套。前世二十年,古代宫廷官场的电视剧没有少看,君天熙两任夫婿的短命,让他直觉其中有蹊跷。君天熙贵为天女又如何,三次极具政治联姻色彩的婚姻已经是不幸了,更有这种克夫的论调中伤她,实在是可怜可叹。至于女皇风流的说法,他心中也不大相信,“寡妇门前是非多”,君天熙不是寡妇,但有过三次婚姻,更能引人八卦,她的身份又不得不与朝臣才俊们多接触,有些什么风言风语,也是正常。再者,前世资讯发达,富婆富女的风流韵事也没少听说,在君逸羽想来,君天熙只要能做得好这个皇帝,就是真的风流,又与他人何干?男子的三妻四妾都视作理所当然,对女子却是百般禁锢,古代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论调,又有个什么道理。
回想着记忆中的君天熙,君逸羽有些为她难过,那般骄傲天成的少女,就跟熙儿似的,又怎么会风流。唉,叶琳熙,君天熙,都是熙儿,还真巧,心性也有些像。便是这些无聊者在这黄口白牙的嚼舌根,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承天十三年上元看到她时,她一个人躲在御花园哭,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她都变成皇帝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身边的丈夫走马灯似的换,又坐上了最孤独的位置,本就是个冷清的人,到如今,唉!也不知道成了什么模样。小时候她对我一直挺好的,可惜她好像挺忙的,见面的机会不是很多,走的时候都没机会和她好好告别。对了,她对那时那个小唐大人是不满意的吧,成亲的时候脸跟个冰块似的,比平时还冷,可是后来怎么会有个女儿呢?许是古人的观念和我不同吧,不懂······
君逸羽饭菜吃饱,该听的也听得差不多了,能想的也想得差不多了,便唤来小二会账,随手给了他一钱银子的赏银,径自牵马离了悦来客栈。
因为牡丹节的缘故,洛城的各个客店大多已经客满,君逸羽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一家比较满意的客栈住了,就这,还是多花了几倍的价钱请人让出来的房间。好在君少爷还真不缺钱。
君逸羽安顿下来之后,本想是歇息一天,顺便看看洛城了,就继续赶路,却又听说后天就是牡丹节,心中寻思:“洛城中客店万千,都住了个满,多是为这牡丹节来,想来一定非同一般。我既然已经到了洛城,不去看看,倒真是对不住自己了。”他一人上路,也不急着这一天,索性多住一晚,来见识见识名满天下的洛城牡丹花会。
君逸羽本就是一个热爱美景的人,尤其顶着前世的灵魂活在今生,总有格格不入的感觉让他并没有想创建什么功业的心思,走一步是一步的,更多了些寻访美景的心思,甚至打算来个世界旅行,做一个彻彻底底的看客。
两天后,洛城牡丹节的日子,一个明媚的春日,是个赏花的好日子。君逸羽来到古代,早已经习惯了早起,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卯时起身梳洗,客栈中不好练武,君逸羽只盘膝吐纳了半个时辰,就出了门来。
才刚刚辰时,洛城中却是早早的热闹了起来。君逸羽用完早点,出得客栈,也不用问路,只随着三五成群的人流就到了城东的荟芳园,便是洛城牡丹节举办的地方了。
说是牡丹节,其实也就类似前世的花展。君逸羽只是冲着前世听说的“洛阳牡丹甲天下”的名头才来凑凑热闹,对牡丹的品种倒是不太了解,他只是闲散的走在荟芳园内,看看花开得极为繁盛美艳的各色牡丹,偶尔混迹在人群中听人对展出的牡丹评头论足,倒也颇有几分趣味。
洛城花开,满城共赏的祥乐氛围不知不觉的感染了君逸羽,十多年古代生活下来,他也多了些这个时代所特有的风雅浪漫,见左右无人,想起了前世耳熟能详的吟诵牡丹的诗句,不由得淡淡开口念了出来。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颖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
牡丹花品冠群芳,况是期间更有王。
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
······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逸羽风流 第20章
“兄台好诗才啊!”
独自走在原汁原味的古典园林里,随意赏玩着千姿百态,各有春秋,各色各种的牡丹,漫诵诗句的君逸羽颇有几分舒心惬意,原就闲散的脚步变得更加闲适了。突兀听得话声,他也不惊,原就是大众的牡丹节嘛。他只淡淡投眼去看,却是身侧的檐廊中绕出来一位青年男子。他面容年轻俊朗,望之不过二十,一身玄色锦衣华贵但不张扬,配上他手上轻摇的纸扇和脸上真诚的笑容,颇具几分翩翩公子的风彩,引人注目,却又不招人讨厌。
“公子谬赞,这诗不是我写的。”君逸羽本只是喜欢国学,兴致上来了才念了几句前世喜欢的诗句来聊以自娱,没成想却被人听了去。他没有剽窃诗句扬名的心思,再加上面前这位锦衣公子观之可亲,也不想平白让人误解了去,于是出言否认。
“兄台一路走来,随口就是七首前所未闻的牡丹诗,还俱是可圈可点的佳品,许某听了是佩服得紧的,兄台又何必过谦。在下洛城许浩轩,敢问兄台高姓大名?”锦衣公子收了折扇,拱手一揖。
许浩轩,豫州刺史许世谦的公子,祖上也是累世为官,系出名门。许世谦为官清正,颇有官声,有一妹是当代卫国公唐劭的长子唐晖的正室夫人,虽则唐晖早死,但许氏并未改嫁,而是一直在国公府抚育独女。许唐两家,也因此并未段了姻亲,反而交好异常。许家也借着卫国公府唐家的东风在华朝官场上顺风顺水。许浩轩是许世谦的独子,长像俊朗,颇具文才,性喜交游,贵为刺史公子却没有一丝纨绔气息,颇受时人称道,人称“洛城第一公子”,在豫州很是有一番名气。
许浩轩喜欢牡丹,洛城是豫州州府所在,他随父到任,常居洛城,洛城牡丹节他见过多次,但从未有错过的道理。这次他在兴致勃勃的赏花时,却听到有人随口就吟了七首牡丹诗,诗句虽然不是妙绝的极品,却也都算是难得的好诗,让他有心结识,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君逸羽本就是个懒散的人,原就是陌生人,解释过了,人家不信,他也就听之任之了。他见许浩轩的衣饰,就知道他出身富贵,但为人谦和有礼,又语出真诚,让人观感极佳,听他问起姓名,君逸羽本打算自报名姓,但考虑到“君”是国姓而非大姓,他不想张扬,便说了前世的名字:“叫我赵羽就好。”
“原来是赵兄,在下这厢有礼了。赵兄想必不是豫州人氏,是专程为洛城牡丹来的吗?”
“哦?你怎知我不是豫州人?”
“实不相瞒,家父是豫州刺史,豫州的才俊在下多少都是知道的。赵兄高才,若是豫州人氏,没有不知晓的道理,故此才大胆一猜。”
“原来如此。”
······
许浩轩与这俊秀的少年交谈,看他衣饰简单,与刺史公子却相交不卑不亢,让他很是喜欢,大有一见如故之感,于是以东道主自居,毛遂自荐的引君逸羽观赏牡丹。
君逸羽可算是见识了古人一语投缘就像个狗皮膏药粘上来的事了,想现代邻里对面不相识也是常事,又哪会有这种事儿?他倒无甚反感,甚至对古人这种淳朴和诚挚略略有些喜欢。反正他本就一人闲逛,怎么都无所谓,再加上这位名叫许浩轩的男子让人感觉真诚可亲,他也就随他,最多当是多了个免费导游。
许浩轩的确是一个好导游。“御衣黄”“白雪塔”“青龙卧墨池”,一个个的牡丹名品他说来是如数家珍,再加上些与牡丹相关的趣闻,给君逸羽的牡丹会一行添了不少色。若不是见他一身锦衣,又自报家门是刺史的公子,君逸羽都该以为他是个爱牡丹成痴的花农了。
许浩轩“洛城第一公子”的名号也不是等闲人奉承来的虚名,赏花之余间或片语交谈,不经意间的引经据典,谈古论今,已经颇显才华了。让君逸羽暗自点头。
许浩轩从小受父亲影响,家学渊源深厚,加之心系天下,交友广阔,刚及弱冠,却很是博学多才。许浩轩平素也是颇为自负才学,可与这少年半日闲谈,却是不得不心生佩服。
君逸羽有着前世的记忆,现代的发达咨询让他的眼界本就不小。今世娱乐匮乏,他广泛学习各种技艺之余,也爱看书打发时间。灵谷十年,他更是将灵谷的几百年藏书都翻了个遍,算得上是博古通今,涉猎广泛。前世的灵魂,今世的积累,让君逸羽纵论古今天下,广博之余,更为难得的是他不拘一格的时人难有的独到见解。如此这般,别说许浩轩了,他这小少年大才华,任谁知了都会称赞天才。
眼看天近午时,君逸羽与许浩轩相谈甚欢,正准备寻个酒楼,把酒再叙,却有一个青衣小厮寻了过来。
“少爷,老爷差奴才来寻你,要你速速回府。”
“哦?知道了。”许浩轩挥退了小厮,又对君逸羽说道:“赵贤弟,你也听到了,我父亲召我回府,今日怕是不能和和你喝酒了,愚兄实在是抱歉。不知道贤弟你在城中落脚在何处?莫不如随我回府,愚兄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呵呵,多谢许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只是途径洛城,顺道来看看牡丹,眼见着就要走了,只能辜负许兄好意了。许兄只管回家,我这就告辞了。”
“哦?不知贤弟要去往何处?何时起行?愚兄也好来为你送行啊。”
“我将往京城,孑然一身,起行却是随意,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就不劳许兄相送了。我的家世现下却是不好说与你,还请见谅。今日多谢许兄陪同了,若是有缘,来日自有再见之日,我们就此别过。”
“好,你我一见投缘,贤弟肆意洒脱,愚兄自然也不效女儿态。想来贤弟家世必有不凡,相交贵在交心,贤弟无须如此。此去帝都安城有近八百里,贤弟独自上路,望多保重!但愿能如贤弟所言,你我能有缘再见。”许浩轩与君逸羽相交甚欢,刚刚相识,就得别离,他的话虽慷慨,但声音中却是透着不舍,眼看着君逸羽转身走了,又忍不住喊道:“愚兄不知道贤弟的仙乡居处,贤弟若是有暇,改日一定要来洛城的州府衙门找我!”
君逸羽是第一次与人萍水相逢,君子相交,有感于许浩轩的真心以待,他也是颇为感动,但他本不是磨叽的人,只默默将这份情谊记在了心中,摆摆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君逸羽心性自由洒脱,离别也不以为意,想他前世和叶琳熙朝夕共处十八年,到大学分隔两地,离别时也不过一个拥抱就再不留恋。前世通讯发达,他也是不理解古人因为路途不便,重逢难期而愈发沉重的离别感伤之情。不过他心中很是为新结交了许浩轩而欢呼雀跃。以往他小,便是认识了人也放不到对等的朋友位置上,这可是他今生交的第一个朋友!
别了许浩轩,走出荟芳园,走在洛城的大街上,却是没了园中的热闹芳华。
繁华之后,更添落寞。结识了新朋友,雀跃之后,君逸羽不由自主的想起的前世的挚友叶琳熙。
她们都被抛弃,因为遇见了彼此而有了依靠,有了牵挂。从孤儿院到小学,到中学,她们一起走过了所有的路,酸甜苦辣,分享了所有的心情,及至大学分别,也有日日不断的电话和短信······君逸羽一时有些恍惚,他一步不乱的走在洛城的大道上,灵魂却是陷入了不知属于时空中哪个位点的前世,脑海中如电影放映般是与叶琳熙之间的一幕幕。前世二十年,她们一起有过那么多或黑暗或阳光,或冰冷或温热的历程,今生的十五年分别,他也不能忘了她的名字和她们一起的故事,君逸羽嘴中细碎的念叨着:“熙儿,熙儿···我在这,你在哪?你那么骄傲,又那么冷清,没有我在身边的这么多年,可有别人来照顾你。十五年了,我总是记着你,你可有忘了我?···”
就在君逸羽神游天外,如行尸走肉般走在路上时,街市上却是一路鸡飞狗跳。
只见一个红衣少女带着十来个侍卫一路策马狂奔,口中威吓的喊着:“让开,都给我让开!”
路上的百姓见了这阵势,知道是招惹不得的权贵子弟,也不多言,只是急急的争相躲避。
“喂!前面的!你是聋子吗?你没听见啊!快给我让开!”红衣少女打马飞奔,路人都避走了,却有一个白衣男子固执的走在路中,不闪不躲,眼见着快要撞上了,红衣女子急急勒马。
“吁——”红衣少女勒马虽快,但马速太快,一时间停不下来,眼看着就要撞上白衣男子,血溅当场了,旁边的百姓都不忍心再看,避开了眼去。
没有被撞人的痛呼,却是一声马的嘶鸣,其音凄然。旁人睁开眼再来看时,却没有血溅当场的血腥场景。纵马的红衣少女被一个俊秀的白衣男子半抱在了怀中,而女子的马却是倒在了一旁,刚刚的嘶鸣声就是它的悲鸣。
这个险些被撞的白衣男子自然是君逸羽。他陷入回忆中,脚下只是习惯性的迈步,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眼看着红衣少女勒马不及就要撞上他来,君逸羽的十二年习武的武者本能却是自发反应,一个回旋把马踢翻,又在马儿倒地之前飞身救下了马上的红衣少女,这才有了之前的场景。
“放肆,你,你还不放开我!”红衣少女不知道该庆幸没撞死人,还是该怨这少年伤了她的马,又或是该谢他救了自己,思绪万千,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被这少年半抱着,羞愤开口。
“哦?哦。”君逸羽之前只是自卫的本能和武者的条件反射,听了红衣少女的话才算是真的收回了魂来,答应着扶正了红衣女子,才放开了她。
“你,你是聋子还是傻子,我叫得那么大声,你都不知道避开,险些害了本小姐!”红衣女子话中大有兴师问罪之意,细听却也有些恼羞成怒的成分,想来是之前被少年半抱的羞愤还没过去。
君逸羽听了红衣女子的话,望了望周围的场景,心中就有了个大致的推测。他见这红衣少女面容姣好,性子却是骄纵,只当是大户人家宠坏了的小女孩,摇了摇头,不欲与她计较。
“喂!你说话啊,难不成还是个哑巴?”红衣少女显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没听到答案,开口又是娇蛮。
“唉!小妹妹,你要我说什么好。这可你闹市纵马耶,若不是我命大,你就该因为杀了人进官府了。”
红衣女子脸一红,跺脚说道:“你,你,登徒子!谁是你小妹妹!”
跟随红衣女子的十来个侍从眼见快要撞人都预先避开到了道旁,看到自家主子坠马,反应过来时,都急急下马围了过来,听到有人对自家主子不敬,暗自按刀有些蠢蠢欲动的围拢上来。
君逸羽毫无惧色,又见红衣女子一个摆手止住了侍从,心中多了分好感,这女孩娇蛮是娇蛮,但不是仗势欺人之辈,只听她问道:“你,那你伤了我的马,这又怎么算。”
君逸羽看她虽然言语有些胡搅蛮缠,也只当是宠坏的小女孩发脾气,带笑的说道:“呵,好吧,这位小小姐,闹市驱马,可是你的不对?今天若是换了旁人,必定是横尸当场,小姐必是不想的。看你年幼,我且不与你计较,只是万万不能一而再了。至于伤了你的爱马,我却也是迫不得已,伤了马总比害了人命要好,你说是也不是?”
“你,你···”红衣少女欲要再说,却被君逸羽一席话堵得面色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守在红衣少女身后的侍从头领看不过去了,出言喝到:“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我家小姐要你认错是你的福气,你可知道我家小姐可是···”侍从头领的话没说完,却是被君逸羽一个寒光四射的眼神逼了回去。
君逸羽一身简单的白袍,头发也只用同色的缎带简单束起,干净洒脱,却是没有一丝能看出富贵的地方。许浩然这一贯爱交游的官家公子,与君逸羽深谈前也被他简洁的衣饰欺骗了,只当他是普通人家的士子,这侍卫长自然也不例外。
君逸羽冷眼看着这侍卫首领,语气冰凉:“哼!任凭什么身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忠心护主是不错,可也不能是非不分!否则不是尽忠,却是献媚!”
那侍卫首领听他冷语合着那如寒锋的眼神,如坠冰窖,却是半分不敢动弹。
君逸羽转向红衣女子时眼神恢复了温度,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事关对错,既然没酿成大错,我不会计较,但是无视是非的随便认错,我是不做的。我在路上走神,还害你受了惊吓,是我不对,向你道歉了,但我的歉意也仅限于此。”君逸羽拱手致歉一礼,转身就走。
虽然是对立双方,可红衣女子对这个长相俊美,为人大度,举止温润,极有气场,极重是非的少年观感俱佳,眼看着他要走了,下意识的就开口喊住了他:“喂,别走。”
君逸羽回身笑着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少年温柔的脸部线条配上嘴角带笑的弧度,俊美非凡。和煦的春日阳光给白衣少年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宛若神祗。红衣少女一时间看得忘了开口。
君逸羽见她不语,只是摇了摇头,心中对这小女孩颇有些无奈,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红衣少女回神时,君逸羽已经走入人群中寻不见了。红衣少女揪着衣角,小声抱怨道:“走得这么快,我又不会吃了你,枉我还想给你道歉来着呢。哼!”
那之前被君逸羽震慑住的侍卫首领看红衣少女久不动弹,只得上前请示到:“小姐,舅老爷家还等着呢,您看?”
“嗯,知道了,我们走吧。对了,李剑勇 ,以后不能闹市驱马,你也不能仗势欺人,知道了吗。”
“可···”
“说了不许就是不许,你少罗嗦,你若是不听,小心我回京了告诉我爷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卑职一切都听小姐的,国公面前还请小姐高抬贵手。”
逸羽风流 第21章
君逸羽离了是非之处,经过意外的影响,从想念故友的愁思中走了出来,心中却又无比想念起了翼王府。熙儿是他前世的挂碍,而翼王府和灵谷是今生的。
君逸羽前世今生从来都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许是因为孤儿身份,天生的失去,让他格外珍惜出现在他身边的人。给他一分好,他能燃尽生命,还回千万分。前世之人不可追,让他想要更加珍惜今生之人。
君逸羽来这世间十多年,自然早已经知道了欺君之罪担着多大的干系。便是皇帝不想怪罪,大臣们也能逼着圣上严惩不贷、以正法纪。尤其翼王府以低贱出身,跻身皇族,风生水起,不知道引了多少人眼热。以往翼王府有承天帝庇护,又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切倒还好说。可若是把欺君之罪这么天大个由头送出去,还不被人生吞活剥吃得骨头都不剩!
君逸羽原本心中矛盾,总觉得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对翼王府终究是个大麻烦,反正离开十年也是离了,不如索性抛开这身份离个彻底,为他们绝了后患。却又舍不得那么多对他好的人。他们对我都那么好,我若一下没了音讯,该怎么难过?尤其是爹娘,让我女扮男装是为我考虑,可不是担着天大的干系,让我一走了之的。唉!因着这纠结,君逸羽便只抱着且走且看的心情一路向玉安走,这也是他与许浩轩朋友相交却没告知身份的另一重要原因。保不齐自己下一瞬打定主意就抛了这身份了。
可是这一刻,他却是下定了决心回去,不想再纠结了。便是要走,要游历,要在这个世界任意漂流,也得先回去一趟与爹娘商议后再做打算。若是抛了翼王府,抛了灵谷,在这世上我可就真成了无所归依的孤魂野鬼了。再说了,前世我不装扮都能被人误做男生。现在我都这么装扮十五年,也没破绽啊。就我现在这扮相,不扒光没人看得出来吧。若真是身份暴露,危及他们的时候,大不了我舍了这条命将危机扼杀在摇篮就是了。这还什么都没发生,我在这杞人忧天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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