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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羽风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澹台扶风
“陵柔,我如今中军为帅,若无意外,不会再有冲锋在前的机会,你回去帮我告诉爹娘蓉儿他们,无需为我担心。”君逸羽有些无奈,蓟简光复后,她昏睡一天的消息传回了朝廷,平头百姓不知道,萧茹却是能探听到的,这不就派了陵柔来?
“再者,塞外行军太辛苦,陵柔你呆在军中,也会不方便的。”手上信纸将要燃尽,君逸羽轻轻松手,看着纸张燃烧后残余的黑灰飘摇落地,定了定神,这才转向陵柔笑道:“我这个做副帅的,若是出征还要带美女,影响士气,也会被人笑话的。而且陵柔,你总是跟在我帐里,会损伤闺誉的。若累你不好嫁人,我该如何对奶娘交代?”
君逸羽虽是笑语,却也是说的大实话。陵柔来的日子,大军多驻留在简安,主帅身边多出个侍女,尚算无妨,但若出征时还“携美同行”,无疑是大大的不合适的。至于闺誉,军里的汉子,上阵时不含糊,平素的八卦本事也不含糊,君逸羽敢打赌,这军营里的人,只怕有半数,会误会陵柔和自己的关系。没办法,贴身侍婢在常人看来,都认定是主家的房里人,不是妾室也差不离,倒也不能怪人家瞎想。君逸羽一直觉得,萧茹派陵柔过来,缺了考量。也不知以娘亲的英明,怎么会有这种失误。外人看来,我总是男子,陵柔一个未婚姑娘,若真随我呆在兵窝窝里,还去胡人的地盘上滚一圈,等回了玉安,出嫁的事只怕真会成麻烦。说来,陵柔十八岁,早超过了大华女生的平均出嫁年龄了,也是时候开始寻人家了呢……
嫁人的话从君逸羽口中出来,虽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听进陵柔的耳中,依旧刺耳。主子主子,便让我一直以你为主,都不可以吗?闺誉不在陵柔的顾虑之中,不然她便不会求着萧茹,让她派自己来北疆照顾君逸羽了。陵柔只是低头问道:“陛下和敏佳公主都在,身边也带着宫人,主子你带奴婢一个伺候的人都不可以吗?奴婢和阿祥若都走了,你身边连个亲信的人都没有。万一又伤着,连上药都不方便。若不然,主子你会易容术的,将奴婢扮作男子如何?”
君逸羽愣了愣,有些感动,但依旧摇了摇头,轻笑道:“陵柔,我好歹来这军营半年多了,还给他们做了这么久的统帅,哪有你说得那么可怜。旁的将士亲信不亲信不好说,但神武军我完全能如臂指挥了,就说给我守帐的亲卫营,我敢说,没有我的允许,便是陛下要进来,他们也会拦着。况且,阿大在胡地,我早召他过来了,等你和阿祥走了,他也差不多快到了。陵柔,回玉安吧。你从没一次离家这么久,奶娘身体不好,她该想你了。我还有事,也想要你帮我去做。”
“什么事?”听出了君逸羽的苦口婆心,而且说到了“有事”,为君逸羽分忧,陵柔当仁不让,这才算松了些口风。
君逸羽叩了叩帅案上的信封,“蓉儿让爹爹的态度变了这么多,不知是怎么办到的,我怕她委屈自己,有你帮我回去照看着,我才能放心些。这次的信上……”说话间君逸羽又拉过了家信,看着长孙蓉的字迹,她的眼底缱倦温柔,“蓉儿提出想带悠儿先去乐悠岛,眼看就是盛夏了,一路车马船支的,都是劳顿,悠儿又还小,别被暑气伤着了,而且我这北征回来再过去乐悠岛,指不定得到年后了,她们母女在岛上,太冷清了。要搬过去的话,岛上也还需要些安排,不着急。陵柔你回去,帮我把这些意思转告蓉儿,乐悠岛若去的话,让她等我一起。”
“主子你为夫人和小姐,想得真周全。”
君逸羽摆手。我给蓉儿的周全,哪及得上她给我的。
“这些……主子你可以写信说给夫人的。”
君逸羽抬头,有些好笑的看了陵柔一眼。真等打起仗来,不知道有多少血腥残酷,留在军营里有什么好?陵柔啊陵柔,也不知娘亲当初是怎么培养你的,一颗死心眼。“也不单单是这事,还有你是秦叔的得意弟子啊,你回去能帮秦叔腾出手来,我乐悠岛的安排需要他和老三接洽,还有老四那边调查……哼!千面狐姬!南里!”说到这,君逸羽眼中寒光一闪,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要秦叔多支些人手和资金,就照着这条线给我抓下去,骗我的事倒也罢了,我怀疑当初行刺哈日乔鲁栽赃到我身上的也是他们,若真是如此,叔父的惨死便和他们也脱不了干系,那我,便要好好和他们算账了!”
君逸羽心软,当初放了楚净初一马是一回事,但绝不代表她会纵容宵小逍遥,尤其楚净初那同伙,几次三番的行刺,或是针对自己,或是针对君天熙,都有那人的参与,君逸羽绝对不会放过!这半年多来,君逸羽身在北疆,但安排了赵肆,也就是她口中的“老四”,从“娇娘”的背景和经历入手查探,得来的冰山一角便足够惊人。旁的不说,楚净初用的毒,与南里夷人颇有渊源,若真是和夷族相关,那她们行刺君天熙,只怕不仅仅是私人恩怨,更像是一种政治博弈的延展,尤不得君逸羽不大胆猜测。细思过往,君逸羽隐约觉得黑暗中有只看不见的触手在作怪。君天熙是堂皇帝王,比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偷鸡摸狗,她的精力多在北地和朝堂。但君逸羽不同,她不会去爱君天熙,也没有资格去爱君天熙,但既然察觉了蛛丝马迹,至少,她不会允许君天熙身后藏着阴刀子。而且若那伙人真是君康舒惨死的间接凶手,说她报仇也好,说她泄愤也好,便是北征归来,退居东海,她也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千面狐姬楚狐吗?最好别再是你,否则,陌路相争,死生勿论,我,不会再手软第二次……
“二爷的死和行刺哈日乔鲁?”陵柔一脸迷惑,有些搞不清两者的联系。
“说来话长,陵柔你只管回去,帮我告诉秦叔老三老四那边都需要他上心了,他便会懂的,你再替秦叔把查账的担子接过去就好了。”
“主子,查账的话,其实夫人也……”
君逸羽凝集了目光,也从摇曳的烛火上收回了恍惚的神思,笑着截断了陵柔的话,“我知道,所以啊,我不想蓉儿太辛苦,只有拜托你去分担是最合适的了。陵柔,别说了,就这么决定了,我让阿祥护送你,你若一时收拾不好,你们倒也不用急着明天走,大可在简安慢慢收整。”
有萧茹在前,长孙蓉那么些年在翼王府,却从来没主持过事务,君逸羽只当长孙蓉的才气都在诗书上,离京前给她令牌,要她有空帮自己打理产业,其实只是怕她呆在王府别扭,给她个转悠的去处罢了,不想从赵秦那的反响来看,长孙蓉冰雪聪明,处理起俗事也是一点即通,真真是“贤内助”。这一点,倒是君逸羽小觑了长孙蓉。不过,这也不能怪君逸羽小瞧人。君乐悠之前,翼王府传承三代,唯一的女孩便是君逸羽自己,还从出生起便瞒天过海充作了男儿身,翼王府自是没有女儿可以教养的。也是因此,君逸羽不知道的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多都会是嫡妻主母,养在闺中时,琴棋书画不一定通晓,掌家掌财的本事却是都得学的,长孙蓉出自长孙世家,自然也不例外。
“是,奴婢没什么好收拾的,明日便可出发。”情知君逸羽心意已决,无可转圜,陵柔垂目,终是应了,“不过奴婢无需阿祥护送,赵益掌事还没来,还是让阿祥跟在主子你身边吧”
“战场无常,富贵吉祥只剩阿祥一个人了,陵柔,就让他护你回去吧,你一个人上路危险,总得有人护送的。”君逸羽眉目之间多了些黯淡。溺水而死的,往往是擅水的人。只因不会水的人,会对水敬而远之,没有溺水的机会。君逸羽有时伤感起来会想,如果当初她没有教富贵吉祥武功,他们便不会跟着自己上战场,阿富阿贵和阿吉,便不会为她而死。
陵柔懂得君逸羽的感伤,没有多说,只是应了声“好”。
“嗯,陵柔,还有一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说。”
“主子有事,尽管吩咐。”
“不是吩咐,那个……”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儿家脸皮薄,平时玩笑一二倒也算了,真和陵柔正经说起婚事,君逸羽怕她脸上挂不住,反倒有些欲言又止,“陵柔你,可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阿祥以往跳脱太过,现在沉稳了许多,我知道他对你有意,若是可以,你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主子!”陵柔的声音有些冷。
君逸羽尴尬的打了个哈哈,“不喜欢阿祥的话,也没关系,我做主,不让奶娘娘亲她们给你乱拉红线,陵柔姐姐你只管去挑自己中意的人,最好等我回京,能喝上你和奶姐夫的喜酒,这样我也好放心去东海。”
“陵柔奴仆之身,担不起主子一声‘姐姐’!”陵柔今夜沉郁许久的心情,终于被君逸羽挑到了极限,她匆匆行了一礼,便甩开门帘,离了君逸羽的大帐。
“陵……”君逸羽看着晃荡不休的门帘子,甚至来不及将陵柔喊住,只能自个微微蹙了眉头。这好像是,第一次看陵柔发脾气呢。阿祥不好吗?他是知根知底的人,如今脱了奴籍,也是个军官了,比去外面再找人,放心多了。而且是阿祥自己找我透的意思,他若娶你,一定会对你好的。我看你平时和他相处得挺好的,还以为有戏,结果怎么这么反感……
没等君逸羽反思完,陵柔又挑帘回来了,“主子若去东海,会带上阿祥一起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主子只说,会是不会?”
“人各有志,随他自己。阿祥如果想跟着我去东海,我自然可以带上他,不过比起随我去东海……”
“奴婢知道了,奴婢会考虑阿祥的。”
陵柔的转口,没能舒展君逸羽的眉头,反而让她的眉毛皱得更紧了,“陵柔,我只是提议一句,你不用勉强自己的。相守是一辈子的事,你该去挑一个可心的人,我都说了,奶娘那边,我去招呼,保证不会有人逼你……”
“主子,夜深了,您该歇息了,给夫人的回信,不写了吗?”陵柔显然不愿多谈,再次打断了君逸羽的话。
不得不说,陵柔抛出的问题,很有效的阻断了君逸羽的语重心长,如她所料,君逸羽听了“回信”,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陵柔你记着我刚刚交代的事,回去替我转述就好了。至于回信……写,还是要写的……只是……”
只是,心里装着两个人的我,没有资格把相思写给一个人。那么,现在的我,能写什么?
君逸羽提着狼毫,怔忪了半响,终于端正落笔,只那笔势郑重,不是之前的洒意诉情,更像是一种庄严的承诺。
“等我,打完这一仗,我就回来。”
回来,守着你和悠儿,不管是我的人,还是心!





逸羽风流 第229章
二年……
四月,帝密布军机,又行陈仓之计,称病不朝,请上皇监国,实则微服北出。其时,敏佳公主督定北军粮务,帝以主为暗行障翼……
五月……重五,帝与主至简州,临简安,逢胡兵扰城,荣乐郡王羽离城助战。帝仍微服,随主登城,视王胜还,使主召之,待王至,帝与王执手相看,乃以天子之尊示于众。初,王功著蓟简,雪耻安承,帝以“胜王”加王,王不受。我朝之王,为便分故,郡王之号,取二美字,后从郡王字;亲王之号,取美字者一,唯从王字。帝今来,以赐犒功,令宫人奉旨,本欲加王“圣王”,感王“荣乐”之名,深得士心,遂罢前意,仍晋其封为亲王,然特存王“荣乐”本号。主帅既赏,帝大犒三军,诏立国烈祠,更宣亲征北进之决,将士奋武,山呼万岁之声,经久未散……
御驾亲征之议既宣,帝亲整定北军,改其称为“征北”。帝自为征北主帅,命王为副,又多添孟劲、邹昌、郭豪等将军。帝微服北来,至军乃现,无它,贵秘与速,是以,定北军先锋是夜即出简州,大军次日亦发矣。帝王之师,携胜军之势,突入胡地,胡边诸城,以为神兵忽至,惶然失措,媼乐、苏克二城,一日既克!帝引安承之鉴,帝师所至,涤荡乾坤,徐歼胡,一月不足,灭胡大小部落数十余……
六月……克呼屠达王部!
……
——《天熙要录》
呼屠达王部,即孛拉纳古部落。
孛拉纳古部落原本只能算是两漠草原上的中等部落,但是,五十多年前,一位出自孛拉纳古部的青年将军,改变了它的地位。那位青年将军,被崇拜英雄的两漠儿女铭记,甚至,许多中原人,都不陌生他的名字——孛拉纳古·苏勒和克。
孛拉纳古·苏勒和克,临危受命,以杰出的军事才干粉碎了大华的安承北伐,只此一条,他便是当之无愧的猛戈族英雄,是北胡巴鲁尔特王族的功臣,更别提他还在杜那图少主即位之初,为稳定岌岌可危的宏朝局势立下了汗马功劳。巴鲁尔特王族当时的实际掌舵人媼敦格日乐,没有亏待自己的大功臣,她将自己赏赐给了苏勒和克,让他做了自己的金刀驸马,还将他封做了呼屠达王。“呼屠达”大致相当于汉语中的“英睿”,既英也睿,呼屠达王的称号,无疑是一份荣耀的封赐。而孛拉纳古部作为苏勒和克的部族,也有幸分享了这个荣耀的名字,所以从此,它又叫——呼屠达王部。
呼屠达王部在苏勒和克手中蒸蒸日上,五十多年的时间,哪怕第一任呼屠达王苏勒和克早已身故,也不影响它逐步成长为猛戈族顶尖的大部落。及至君华天熙二年的现在,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占据了冬布恩山前草原上最好牧场的呼屠达王部,吸引了无数弱小部族聚拢,是宏朝在冬布恩山脉前的广袤国土上的最大乐土。
只是今日,乐土不再。
战争强#暴乐土,蹂#躏过后,入眼唯剩残酷。
血红的夕阳跌落在地平线,摇摇晃晃的穿过战火狼烟,投射在尸横遍野的呼屠达王部上,将原就厚重凝滞的血腥气凝结得宛若实质。血流成河的呼屠达王部,一滩接一滩的热血喷洒在草叶泥土间,来不及渗入土壤,便已经被马蹄翻飞成了血泥草末,直至侵入者的胜利号角吹响,它们才得以冷却温度,慢慢凝固为一地暗沉。
身在这染血之地的人们不少,但是,无人来为战争之后的残酷景色默哀。死人永归沉默,他们,已与喜哀无关。活着的人里,沦为俘虏的呼屠达王部幸存者,还在刀剑的威胁下,挣扎在恐惧和愤怒之间,而作为胜利者和征服者的大华军队,在胜利的凯歌中欢笑不绝。此番随君天熙征战草原的,无一不是死人堆中锻造出来的精锐将士,他们不会为敌人心软。
连心善如君逸羽,都不曾有分毫异色。当然,上战场就戴着银面具的君逸羽,从踏上草原起,除了睡觉,面具基本就没空摘过,此时也没例外。旁人根本看不到她的脸色,但她的眼睛,波澜不惊无疑。君逸羽只是静静的策马在君天熙身旁,耳听着报捷声来,有些若有所思。至于对生命的不忍,是她摒弃在战争之外的情绪,否则身为将帅的她,不合时宜的心软,是优柔寡断,是对自己和同伴生命的不负责,以及对她的军队和国家的失职。况且,随定北军阻击侵掠北疆的胡人军队时,她看到过无数遭受胡贼祸害的村镇,残酷更甚眼前……
最起码,中原军队扫荡过的胡人部落,还能有俘虏,可胡寇过境的大华土地上,往往不剩活口,是妇女老幼都不例外的暴虐屠杀!君逸羽永远也无法理解那种泯灭人性的极致凶残。大华方面,有好些个和胡人有血海深仇的将领,咬牙切齿的提出过以牙还牙,可但真等面对着妇孺老幼,他们没能下得出狠手……
此刻踏马血地的人里,君天熙只怕是唯一不曾身经百战的,但她的脸色也很平静。又不是铁石打造的心肠,月前第一次走入被歼灭的北胡部族时,也是和这相似的修罗地狱,那时君天熙握缰的手,难免有些僵硬,好在身旁有君逸羽,发现了她几不可查的不适与逞强,在安抚人心的关切眼波下,她才慢慢好受了些。若非离开简安前的那夜看到了高岗之上君逸羽落寞吹奏镇魂曲的背影,君天熙这些日子看到的在北征中平定自若的指挥军队的君逸羽,几乎要让她觉得,君逸羽天生适合沙场。
微微偏头,发现君逸羽眼中又有思索的光芒,君天熙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她敢肯定,若是又有流矢袭向自己,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必也是这个不知又在琢磨什么策略的人。有他在身边,她甚至连个轻甲都不用,便能放心的游走在万军交锋的第一线。这样想着,君天熙忍不住勾了丝嘴角。从各路令使的亢奋军报里,粗略估算着敌我的伤亡,君天熙知道,今日又算是一场大胜,她扫了眼马蹄下被凝固的鲜血浸成的暗红土地,拿下呼屠达王部的意义,又加深了她嘴边的弧度。
父皇,这是苏勒和克的部族,儿臣替您踏在了脚下。媼敦格日乐处心积虑了一辈子,她一定想不到吧,才躺进地下十数年,蓟简就被她不争气的后辈还了回去,大华的铁蹄,还踏碎了她夫家的部族。她该在黄泉,睡不安稳了。母后的仇和您的夙愿,终于达成了第一步。珊儿萱儿,从珊儿降生起朕便决心的,朕的女儿,做自己喜欢的事,嫁自己喜欢的人,朕,不会让她们有朕当初的身不由己,不会再让她们经历和亲的威胁。朕终归有了一桩幸运,得他相伴在旁,相帮在侧,正当践誓……
拥簇在圣驾旁的诸将,不敢太过放肆,却也早已经忍不住咧嘴了。待得令使将君天熙的恩旨传送三军,“大华威武”“吾皇万岁”再度张狂的升腾在了胡人的草原上,毫不留情的冲击起了他们的“永生天”。一帮子大华武将碍于君王跟前,强充矜持,至此哪还能沉稳得住?许是留心天颜,有人察觉了君天熙唇角轻扬的愉悦,帝尊当前的威压便也松泛了些。也不知是谁打头,大小将军们压不住兴奋,也跟着山呼了起来。
不比之前那些小部族,这可是胡贼的呼屠达王部啊!说句不争气的话,有安承之耻的前车之鉴,饶是这回北征出其不意,乘胜而来,统兵将军们心中也多少有些没底。尤其又是御驾亲征,又是一路在草原上打得顺风顺水,与五十多年前那场志在必得的北伐何其相似?士气是越打越勇没错,可他们做将军的,不是那些只管听指令挥刀子的底层小兵,总要想得多些,心里的忐忑一直搁不下,就怕一个不慎,又步了高宗皇帝的后尘!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马踏呼屠达王部的战果,便是就此班师,这回的北征也是一次大胜!嘿嘿,看来胡人,是真的没有半百年前的威风了!
“陛下,今日攻陷呼屠达王部,末将以为,山前胡贼不足为惧,我军后顾无忧,又有陛下圣光照拂,兵精将猛,军威正盛,不若速破冬布恩山口,直插胡庭漠南腹地,一扬国威!末将不才,请为先锋!”
慷慨激越的请战声,出自孟劲之口。唐劭过世之后,身为现任周国公的孟劲,算得上是资历最高的武勋后裔。他得皇家信任,原是御从禁军中真正握着指挥权的右将军,不想天熙元年的北场之祸时,着了君达伟的道,君达伟从他手中夺了兵权,拿御从禁军作叛。君天熙平叛之后,只给孟劲定了个不察之过,并未深究他的责任,倒是孟劲自个,自觉愧对皇恩,辞了所有军职,在家闭门思过,闲了一年多。哈日乔鲁和唐晙先后在北疆为乱时,孟劲没有加入定北大军,倒是君天熙这回微服出经前,给了他一道秘旨,要他来北征军报到。承蒙天子不弃,孟劲感恩戴德之余,攒足了力气,立志要赚几份大功回报圣上万一,奈何陛下圣明,深知御驾亲征的弊端所在,是以她亲在军中,与士伍同进同退,但从来只是统筹大局,不在具体的军务上指手画脚,名义上的主帅是陛下,实际上真正统领着北征大军的却是中军副帅,可那位代行君令的副帅……谨慎太过了!
隔着辈分和年岁,孟劲和副帅荣乐王无甚私交,但知道他几次救驾,还是很有几分好感的。荣乐王在北疆的赫赫武功流传甚广,孟劲无缘亲眼看到,但北征军的老底子就是定北军,那位小小将军王的军中口碑,有心之下,不难打听。所以虽然是不足弱冠的年轻人盖在自己头上当统帅,但看他一路做得还算有模有样,又有陛下看顾的面子在,孟劲哪怕心里头有些许微妙,大体还是接受的。只是他们的副帅步步为营,稳中求胜,半点不像是冲进十足的年轻人!若非众口一词,孟劲是真不相信,这样温吞统兵的人,会是战场上不计生死、闯出了“不死王”名声的人!偏偏照着他的稳妥打法,结果还都不错,只是可怜一心求功却无处发挥的孟公爷,急得烧心烧肺!多几分闯劲,才能多几分意料之外的收获,没准战果更大呢!




逸羽风流 第230章
这一回,孟劲自信自己的提议,只要陛下还想往下打,这几乎是必然方向,多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但想着前几次,君逸羽温言细语,却总有理由说服自己和其他将军,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大军大胜、陛下高兴的功夫,先讨个先锋来!嘿嘿,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这点脸面,陛下定会给老夫的。
道一声“狡猾!”,郭豪暗悔自己开口得晚了孟劲一步,也不管地上血污,翻身下马,跪地道:“周国公言之有理,末将附议,愿为先锋之副。”
“哦?速破冬布恩山口,直插胡庭漠南腹地?”孟劲他们直接向自己请命,君天熙哪能看不出他们绕过君逸羽的小心思?她有些不悦,但扫见了诸将的跃跃欲试,尤其神武军的几位,眼睛都激动得红了,君天熙知道,若说之前还有些畏缩,打败呼屠达王部后,兵出冬布恩山脉,已经成了三军上下都心动的提议了。平心而论,对于打到冬布恩山后,君天熙也是期待的,甚至在她和她父皇的计划里,他们父女俩比麾下的将军们更贪心,若是战况顺利,她不单单想替父皇搅合漠南腹地,更想剑插胡都——塔拉浩克!
那样,母后大仇得报,君华大耻得雪,也好再现□□时期,漠南无王庭的辉煌,从此北境无忧!而且,若真能在这一次北征中剑劈塔拉浩克,无需任何人吹捧,她和君逸羽作为此次征战的统帅,便会对被百姓奉作圣神,那他们的私情,再不会有人置喙的余地,只怕还会像□□和文德那般,成为大华子民喜闻乐见的传奇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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