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与女囚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石砚
三个月前,还在医院住院的老太太被吕乔接出了院,连家都没有回,带上鹭鹭就上了高速。只说一块儿到外地去散心。这种情况原来也发生过,只要吕乔有空,总会带上她和鹭鹭去外地玩几天。但这次却是过家门不进,连一件衣服也没有带,而且走得太匆忙,跟以往不一样,这还放在一边另说,吕乔不但没有玩几天就回家的表示,甚至还将鹭鹭安排到寄宿学校读书。老人曾担心鹏鹏一人在家,保姆是否能够尽心照顾。吕乔告诉她,鹏鹏暂时到他爸爸那里去,让她放心。老太太尽管有些奇怪,那是因为这么多年,吕乔和郑东升一直没有来往,能同意或者默许鹏鹏到郑东升那里去还是第一次。不管怎么说,安顿好了鹏鹏,老太太还是觉得比较妥当,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多问。
其实,老太太和吕乔都不知道,懂事的晓鹏一直都跟郑东升保持联系,尤其是上了大学以后,每年寒暑假他都以学校搞社会调查、同学集体旅游等各种理由,来到父亲身边。
老太太将葡萄和西瓜放进水槽洗干净,装在一个盘子里,端到客厅的茶几上。看看好像还少什么东西,转悠着想了想,又赶紧从饮料箱里取出雪碧、可乐,放进冰箱的冷冻室。
老太太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次跟着吕乔来到这座她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城市,是过着逃亡的生活。看着这套四室两厅两卫的房子,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吕乔又熟门熟路,还以为是女儿自己买的房子呢。她知道沈非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吕乔扣押过沈非公司的货款,那不是为了晓鹏吗,那不是把扣押的钱都还了吗,女儿一分钱也没有动,不会再有什么事的。老太太从自己的角度把问题想的头头是道,她就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前天傍晚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后就出事了。她更不会想到,外孙晓鹏是来接她回家的。从今以后她和晓鹏、晓鹭将要怎样生活。
门铃响了,老太太喜滋滋地开了门,除了外孙晓鹏,并没有见到女儿,却意外地看到了很久没有见面的郑东升!更让老太太意外的是,跟着晓鹏和郑东升进来的还有三位,其中的两位老太太在家里见过,好像跟女儿很熟,另一位她就不认识了。
“姥姥!您还好吗?”晓鹏的拐杖在实木地板上发出了沉重的叩击声,脸上没有见到姥姥喜不自胜的表情,与以往大不相同。
“妈,我来看您了。您老身体可好?”郑东升搀扶着老太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老太太心里在嘀咕,郑东升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呢?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是不是与吕乔有关呢?正想着,又见郑东升指着张君毅他们三个人说:“妈,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先生,这两位是兄弟俩,姓刘”。
“这两位我认识,来过我们家。这一位是——
张君毅走上前与老人握了握手“老人家,多保重身体,我们都是吕乔的朋友”。
“姥姥好!好久没见了。”二强和小强也上前与老太太握握手。
老太太没有糊涂,她知道出事了,是自己的女儿出事了!
“乔乔前天晚上还给我打过电话呢。她现在在哪里?”
无声。大家都没有出声。
老太太明白了,知道这一伙人是来接她和晓鹭的。“我们走,回家!”说完,泪水顺着她那苍老的脸庞滚落下来。
“姥姥!”晓鹏终于忍不住扑倒在姥姥的怀里大哭起来!
接受完处罚,沈非真可谓心灰意冷。这个有着500万人口的城市,到哪里再去找张君毅呢?找不到张君毅,意味着就找不到女儿了。
如果他继续聪明下去,就可以分析出张君毅接下来的活动走向。他就不应该做了一个打道回府的决定,而是仍然在出城回n市的路口等待。
他的聪明被交警击垮了,已经没有力气坚持了。
就像是他把对吕乔的二十几年的爱,不再坚持而是全盘交给检察院一样。
“唐经理吗,你让司机坐火车来c市,再到机场取车子。我从c市直接回上海。啊,对了,四海酒店的套房退了吧。”唐经理那一头好像还在说着什么,就见沈非不耐烦地打断了:“不用说了。生产进度还是按照原定的不变。原材料我会安排人给你们送一些过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突然他又翻开手机盖,拨通电话给上海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交代上海公司的司机带上车钥匙到萧山机场取车子。办公室主任问他什么时候回上海,沈非没有回答,就合上了手机盖。沈非处理完这些事后,按开车载gps卫星导航,直接就去了机场。
星期五,秋高气爽。
当飞机起飞时,是早上的七点四十五分,第一个航班。
上午九点,郑东升和张君毅一行人带上老太太和晓鹭已经行驶在回n市的高速路上。
枭雄与女囚 第十五章 蹒跚归路
浦东国际机场。
沈非全身慵懒地出现在磁浮列车购票窗口。
“请问先生有机票吗?有当日机票就打折。”售票员礼貌地问沈非。
“没有。”
“几张票?”
“一张。”
沈非机械地往前迈着步子,出回廊,下天桥,又上天桥。
正好一辆磁浮列车到站。他混在众多的人群中等待着下车的旅客。见人家上车,他也机械地上车,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七分钟之后,就到了地铁龙阳站。
沈非又接着购票,等地铁。在人民广场站他终于从地下钻到了地上。喊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这是一套复式结构住宅。在一个颇具管理水平的高档小区内。房内装修也十分讲究,一应欧式风格显示了男女主人的崇洋品位。这样的住宅和环境,是上海一般工薪阶层难以寻觅的天堂,更显示出沈非作为成功男士的荣耀。
苏素丽上班去了。沈非无精打采地上了二楼,走进卧室。
都说,家,是心灵的港湾,然而沈非却没有这种感觉。不是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这个家,永远都是这样冷清,没有孩子,没有欢乐,只有死板的起居规律。沈家两位老人不愿意面对没有下一代的豪宅,也不愿意面对儿子和儿媳时不时就开始的争吵和冷战,宁愿躲远一点,住在自己的老屋子里,图个清静。
沈非脱去上衣,晕沉沉地倒在了那张大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电话响了,他好像在做梦,没接。不知又过了多久,电话又响了,他翻了一个身,拿起手机:“喂?”
“你在哪里睡觉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是苏素丽打来的电话。
“家里。”
“回来了?阿拉估计侬今日也该回来啦。”苏素丽用上海话对沈非说。
“困得很。”沈非懒懒地答。
“事体办的啥样子嘛?”苏素丽急不可耐:“小囡接唔接到啥?”
“讲不清爽。”沈非无精打采。
“出了啥事体?”苏素丽感觉不妙,“等阿拉回来!”
苏素丽,长得一般,看的过去。但确实是一个地道的上海女人。既有上海女人的气质,又秉承着敢讲敢为的性格。她既是公公婆婆百里挑一颇为满意的儿媳,也是让公公婆婆难吐苦衷的儿媳。
当年沈非调回上海,就在爹娘的谆谆教诲下牢记了“丑妻烂田无价宝”的古训,那意思就是,“丑妻”丢在家里放心,永远不会给自己带绿帽子;“烂田”就是越烂的田地就越肥沃,就会生长出越健壮的果实。听爹娘话的沈非就把与吕乔的那一段甜蜜往事埋进了心中的一个角落,顺顺利利就与苏素丽定下了亲事。
结婚二十来年,苏素丽就没见过自己的肚子有过任何动静。这块“烂田”并没有长出壮实的果实,给想孙子想得发疯的公公婆婆兜头一大瓢凉水。
苏素丽自打参加工作,她就没有离开过街道办事处。工作上她分管计划生育,分管民政,具体的就是办理结婚证和离婚证;再有的工作就是调解邻里纠纷,化解人民内部矛盾;逢年过节给孤寡老人送米送油送温暖。多年的街道工作,使她既成熟也世故,十分拎得清家庭和睦的重要性。
没有孩子,早就是沈非一家人烦恼的焦点。也给了苏素丽巨大的压力。
多少年来,她不知疲倦的奔波于各大医院,先天不孕症的结论让苏素丽伤透了心。前几年,国内许多地方成立了不孕不育专科医院,就像雨后春笋般激发着苏素丽内心的梦想,加上电视、报刊宣传的如火如荼:“不管是什么样的不孕不育都有治愈的可能”。这种口号模式重新燃起她对生养一个孩子的热情。可是,抱着最后博一次的苏素丽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经血。四十多岁就停经,不能不说是个典例。现在的医学,发展到可以用药物延缓衰老,可以保养卵巢,可以青春常驻,可是苏素丽却痛苦地发现自己不行,不行就是不行。生理状况已经结束了她梦寐以求当一回母亲的心愿。
这个上海女人为了给公公婆婆一个交代,也为了打击沈非坚决要离婚的念头,无奈之下,她反其道而行之,矛头指向沈非,理由是:不是我苏素丽不会生孩子,而是你沈非没有能力!被逼无奈的沈非只好明确宣布,自己不但有生育能力,甚至还有一个女儿。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声春雷!不但结束了沈非一家的常年战争,而且沈家两代人简直就是欣喜若狂!
所以要回自己的女儿,沈非不但没有任何家庭阻力,而且还是沈家人的共同愿望,同时也是苏素丽拼命保住婚姻的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苏素丽在电话里听到沈非无精打采的声音,感觉事态不妙,就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家里。
“侬讲一讲,究竟是啥事体好不啦?”苏素丽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一屁股就坐在了床沿边。
“肚皮饿煞,冰箱里找找吃的再讲。”沈非仍然在床上躺着,好像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苏素丽腾地站了起来,下了楼,窜到厨房里,炖上一小锅水,切了一点榨菜,放了一点肉丝,敲了一个鸡蛋,煮了一碗面条端到沈非床前。
“伊还好不啦?”没等沈非吞下最后一筷子面条,苏素丽又开腔了。
沈非知道苏素丽问的是吕乔。
“不好,进去了。”
“作孽啊,作孽!”苏素丽不无感叹。沉默半天,不见沈非吭声,就又说:“小囡呢?”
沈非长叹一声,将这次去n市的过程对苏素丽描述了一遍。
听完沈非的讲述,苏素丽半晌没有吭声。原本设想的好好的计划就这样泡了汤,她真的不甘心。
拼命维系自己的婚姻,是苏素丽在这个家庭里的主修课。有时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跟沈非大吵大闹,过后她都会自行调整,服软赔不是。目标就是一个,维系婚姻。她早就做好了沈非在外搞女人,养小蜜的准备,哪怕在外生个一男半女带回来,她都能接纳,只要不离婚。何况沈非不是这样的人。活到四十好几,沈非也就吕乔这一个情人,还是在她之前的女朋友。
此时的苏素丽非但没有醋意,反而还十分同情吕乔。在她的潜意识里,只要维护吕乔的权益,才能最终得到孩子。得到孩子,她在沈家的地位就坚如磐石。
苏素丽低头望着地板,强压住火说:“伊这件事体,都是侬公司做的。缺德!”
“怎么怪公司呢?”沈非微闭上眼睛,依然懒懒地问道。
“侬勿要装的像。不就是几十万块钱嘛,你自己想办法垫上,不就啥事体都没有啦?”
苏素丽盯了沈非一眼:“又不是没有钱。侬年薪八十万啊!”苏素丽停顿了一下:“侬将伊弄成这个样子,今后咋办?哼,想用伊,就千好万好,不用伊,也不至于置伊死地!”
“问题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其实沈非心里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责任在哪里,只好搪塞苏素丽。
“侬要搞清楚一个大前提:人家吕乔不是找上门非要做你们的事体,是侬公司想尽办法挖伊过来的。”苏素丽不愧是一个做街道工作的高手,句句说到沈非的痛点上。
“现在好了,公务员的身份勿得啦,还要开除党籍是不啦?”见沈非把头蒙在被子里,就又说:“阿拉是伊,也不会把小囡交给侬。侬就是过河拆桥嘛!”苏素丽越说声音越大。
“勿要再讲啦,闭嘴!”沈非烦透了,吼了一声。
“哼,闭嘴!阿拉看侬怎样收拾这个烂摊子!尽做些拆烂污的事体。会有影响面的,不信,你试试!”苏素丽还在唧唧咕咕没完没了:
“人家蛮好一个儿子,硬是要让人家到上海来抢救,抢又不抢,救又不救,活生生地截掉了一条腿,阿拉是伊,阿拉都会跟侬拼命的!当初,侬晓得这样子不妥当,干脆不要把人家儿子弄到上海来,来了又不负责任,不扣侬公司的钱才怪呢!”苏素丽真是一张婆婆嘴;“现在想要小囡了?好事就是你的,坐牢就是人家的,天理不公啊!电闪雷劈啊!”苏素丽越来越激动,什么地方是沈非的伤疤,她就对着那伤疤去戳。
“你再讲,再讲我就走!”沈非皱着眉,瞪着眼睛坐直了身子。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总算打断了苏素丽的唠叨。
“喂,我是沈非。”
是黄副总经理打来的电话。
“涨了多少?仓库应该还有存货嘛。”沈非边听电话,边从床上起来:“这样,你召集一下,请生产副总、总经济师、总工程师,还有生产计划部、财务部、销售部负责人,包括三个生产基地的厂长,下午四点到公司开会,研究一下,拿出一个对策。”
沈非放下电话,接着又拿起电话给办公室主任拨过去:“下午3点来车子接我到公司。”可能是对方问是否到机场去接,沈非说:“我家里”,挂断,又看看手机上标出的时间,就从苏素丽身旁擦身而过,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苏素丽存在似地,转身就进了卫生间,拧开了热水龙头……
苏素丽望着沈非那疲沓的模样,心又软了下来。在橱柜里给沈非准备外出的衣服。
哗哗的热水冲洗着沈非几天来奔波的污浊,也冲洗着他眼里不停流淌的泪水。他在想吕乔,也在想着苏素丽说的那番刺耳的话。不管苏素丽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机,但是她的话没有说错啊,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热气蒸腾中,沈非眼前仿佛出现了吕乔年轻时的容貌,妩媚,多情,尤其是那回眸一笑。与吕乔共渡大学生涯的那些片段回忆,那些花前月下的偶偶私语,那些无尽缠绵的情愫,丝丝紧叩他的心田,难以忘怀。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沈非养成一个毛病,只要与苏素丽在床上发生那肌肤之亲,他的眼前就出现吕乔,权把苏素丽就当做吕乔,才能完美地做完自己要做的一切。
所以,一个严重的问题也跟随着而来,误将沈非的床上情爱当做是对自己柔情万种的苏素丽,非常看重这份前世修来的缘分,不是说“三百年才修来同船渡”嘛,这“共枕眠”肯定不止五百年,起码要修炼一千年呢!所以苏素丽下了决心,哪怕忍辱负重,也绝不甘心被沈非抛弃,因为她离不开沈非制造的精神享受。
沈非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会发出一声哀叹。一个堂堂男子汉,几十年的婚姻只能用这种幻觉似地梦魇抒发自己的情感,自己所爱的人得不到,却让这个苏素丽接受了个盆满钵满。
热水刺激着沈非的感官,泪水催化着心底的那份珍藏。吕乔的那双眼睛就在面前晃动,他有些情不自禁,他很想现在就和他的吕乔继续魂灵相交。他似乎能够感觉吕乔就在身边,这里多好啊,这里没有苏素丽,只有我的最爱,最爱……
那一年,这套房子刚刚装修好,他和苏素丽还没有搬进来住,吕乔是第一个和他共同走进这套住房的人。是的,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卫生间里,就在这个热水龙头下,沈非又看见了比年轻时更成熟、更性感、更迷人的吕乔。沈非把他的爱拥进怀抱,恨不得就这样融化,恨不得永远不再分离。
那一次的魂灵相交,让沈非掉进了幸福的漩涡。既说服了吕乔服务于自己的公司,又得到了长得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儿。
而现在,吕乔关进了大牢,女儿又不知就里,他的心又一下子揪紧了。泪水充盈着,汩汩地顺着热水流淌,那份欲动的魂灵相交陡然间随一股寒颤——热水中的寒颤飘逝。他在心里惊呼:乔乔!我的乔乔——
他使劲将满脸的水甩掉,包括泪水。他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此时此刻,他告诫自己不能再想吕乔。
工厂生产面对又一次原材料涨价冲击,让沈非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压力。原材料涨价,意味着公司的利润空间越来越小。利润,这个衡量企业成败的名词,是沈非绝对不可以漠视的关键,因为这是他和他的企业面临的生存危机。
压倒一切的危机。
枭雄与女囚 第十六章 屡添新愁
沈非走进办公室,一看手表,四点还差二十分钟。他将提包丢在那张宽大的写字台上,推开门来到露天阳台。阳台的对面就是浦东新区那临江的高楼大厦。从沈非站的这个角度就能把现代化经济大都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秘书送过来一杯咖啡,“董事长,您的咖啡。”
沈非面朝黄浦江对岸的楼群,连头也没有回:“嗯,放在桌子上吧。
遮阳伞正好将那张乳白色的颇为讲究的铁艺桌子和四把同色系的铁艺椅子罩在荫影里。假如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沈非坐在这里,品着咖啡,那是多惬意的心境啊。而此时,沈非没有这番情趣,任由那杯咖啡孤零零地晾在桌子上。
秋阳正中偏斜,普照在阳台上名贵的绿色植物上。
沈非将视线收回,拿起水壶到阳台一角的水池边,拧开了龙头灌满了水,再端着水壶走到那些植物旁边,很小心地一点一点将水洒在植物的枝干和叶片上。
“董事长,您好。”进来的是财务部经理。这是一个有着一张宽宽又扁扁的脸庞的四十多岁的男子。人还在壮年,却有些与年纪不相符的弯腰驼背。
“董事长,天津港口新到的一批树脂什么时候去拉回来?”见沈非还在一心浇水,就接着说:“如果再耽搁一天,港口又要多收仓储费了。”
“以往你们是怎么处理的?难道还要等我亲自去拉货吗?”
财务经理听这口气,知道沈非心情不佳。
“是这样,董事长。以往我们去拉货就要带上支票,支付他们的仓储费。正好您没在,所以就……”
“我不是多次重申过吗?一万元之内的由你财务部先支付,然后再签字,难道忘了?”沈非望着财务部经理那张扁扁的脸,皱皱眉头。
“但是超过了这个数。”财务经理又说。
“多少?”
“一万零贰佰元。”
沈非望着财务经理,露出的笑比哭还难看:“你就不会变通一下?”见财务部经理愣在那里,就又说:
“支票转付一万元,余下的零头给他们现金啊!”
“哦!”财务经理也笑了起来。
见财务经理还站着,没有想走的意思,沈非就问:“还有事吗?”
“有。”扁脸停顿了几秒钟,接着说:“我想,n市的事情,不应该让当地检察院插手的。你看,时间跨度一年多,这几十万元也收不回来了,居然变成了赃款。我们是又损失了钱,又损失了人。”
“当时你不是极力主张要举报吕乔的吗?”沈非不无讥讽地说。
“那是法律顾问的意见。”见沈非仍然低头仔细擦去植物叶片上的一小点泥水,就说:“我的目的就是想要回货款啊,吓一吓外地人有好处,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沈非十分鄙夷这个弯腰驼背的人,他压住火,看了一眼他的财务经理,却很平静地走到扁脸身边,拍拍他的肩说:“谁是外地人?你的祖宗,我的祖宗都不是上海人,懂吗?有空的时候,看看上海滩的历史吧。”
沈非说这句话,就是为了朝扁脸出气:“外地人也不是好吓唬的!你这种心态要不得哦。”
“对不起,我——”扁脸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分辨,就看到秘书走进来了。
“董事长,人都到齐了。”秘书进来说。
沈非放下水壶,拍拍手上沾上的水珠和泥土,对财务经理说:“走吧。”
这是一间小会议室,连接着沈非的办公室。应该到会的人都到了。
“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有三个议题”。
沈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扫视着几位副总经理以及几位关键部门的中层。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产品原材料,树脂占主导,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可供选择的代用品。”
秘书又端进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沈非旁边。
“鉴于国际原油价格不断上涨,石油制品也在相应的提价。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应对?这是请大家来共同商量的第一个议题。”
“如何衡量一个企业的效益,无非是一个逻辑公式,即:我们公司产品的边际贡献刚好等于所发生的固定成本总额时,只能保本;当产品边际贡献大于所发生的固定成本总额时,我们才会赢利,反之将会亏损。那么,现在公司的状况如何?有没有底?这是我提出的第二个议题。”
分管销售的黄副总递给沈非一支烟,他知道沈非烟抽的不多,但是开会时一定会抽烟。见沈非接过自己递过去的烟,马上按开了火机,为沈非点燃。
“销售这块直接影响固定成本。”沈非看了一眼黄副总:“这个议题暂时不在今天的会上讨论,请销售部会同财务部共同商议拿出一个应变时期的营销方案,然后报请分管的黄副总审核后再上会讨论、实施。”他吸了一口烟,“当然,需要实施的方案,上会研究必须的是务实的,这一点请黄副总把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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