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与女囚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石砚
苏素丽欢呼了一阵之后,就从自己带来的塑料袋中拿出一桶油漆,又拿出一个大排刷,撬开桶盖,蘸上红油漆就在墙上写下了四个字:“二奶下场
”!
阿姨来不及抢下苏素丽手中的油漆桶,正在着急,看用什么办法制止这个疯女人,只见吕乔拉住了她,对她摇摇头:“让她写吧。不用管她。”
说完这句话,吕乔就上了楼。
苏素丽写完这边墙又写另外一边墙,直到客厅的每块墙面都通红滴血,才把没有用完的油漆泼到了沙发上,扔掉了油漆桶和刷子扬长而去。
阿姨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但是她懂世故,她看得出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她知道大事不好,但是一个做阿姨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吕乔呆呆地在二楼坐着,没有再流泪。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湮灭。
枭雄与女囚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宿命难逃(一)
吕乔何止是“二奶”,她还是苏素丽眼中的“嫌疑犯”。正当的名分一个没有,可怕的“名分”都戴在吕乔的头上。
吕乔目送阿姨离开了别墅,然后回到起居室打开电脑,分别给日本xx株式会社和小田写了信;再给远在加拿大的晓鹏写了一封信;最后给沈非留了一封信,日期都设定在后天的下午5点钟,选择了定时发送键后,吕乔关闭了电脑。
她把沈非给她的一张金卡,沈非父母送给她的金首饰和那一对翡翠玉镯用一块绸布包好,来到卧室放在了沈非睡觉的枕头下面。吕乔盯着这张大床又看了许久,然后把床罩再理理顺,把靠枕再放放好。
她转身到衣柜里找出一个提包,装进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吕乔拎着包下楼。一步一步的阶梯走得艰难异常。苏素丽留下的“美术字”歪歪扭扭的从几方墙面似乎朝她倾斜过来,殷红的墙面像流血,那半干不湿的油漆在灯光的折射下像血盆大口既阴森又狰狞。
她不敢看,连斜视也不敢,强迫自己镇静,强迫自己低下屈辱的头,迈着颤抖的脚步,
走出了别墅的大门。
大门外冷风飕飕,吹起吕乔的长发和大衣的衣角。手机在吕乔的口袋里响起急促的铃声。
“乔乔,在家干嘛呢?”沈非的声音柔和,上海男人对老婆特有的那种腔调和品味不能不让人感到羡慕。
“看电视剧。”吕乔的回答也不能不算柔顺,但却没有上海女人的嗲声嗲气。
“把门窗都关好,外面冷。”沈非不无关心地交代道。
“关好了,放心吧,房间里很暖和。”吕乔说到这儿打了个哆嗦。
“那你早点睡觉。电视剧都是编出来让人哭让人笑的,影响情绪,别看的太晚。”接着沈非又说道:“吻你。”这两个字显然放低了声音,吕乔知道沈非那儿肯定人多,不方便。
“我马上就睡,晚安。”说完,吕乔就按下了电话键。
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再温馨不过的问候,包含了沈非对吕乔那无微不至的关怀。
但沈非无微不至的关怀没有动摇吕乔的决定。她走过草坪小径,来到车旁。把提包放在了后备箱,把大衣脱下放在了后座上。她跨上了张君毅的“奔驰”车,扭亮车灯,系好安全带,开出了别墅群。
大上海的流光溢彩已对吕乔没有任何吸引,她甚至很想寻找一个黑暗的角落,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角落去躲藏起来。她又回归了在看守所的心情:这个世界好像已经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上高速之前,她把车靠边停下。将近九百公里的路,吕乔还没有一个人单独驾驶过。她把高跟筒靴脱了下来,穿着袜子踩油门;她按开了cd唱机,让那美的、柔的、飘的、嚎的和吼的各种声调与她作伴。她沿着沪杭高速一路往南,往南,朝着自己的归宿而去。累了,她停在加油站的旁边稍微休息一会儿;渴了,就喝点冰凉的矿泉水;饿了,就嚼两块饼干。
天亮了,从西伯利亚出发的寒潮裹挟着凄厉的呼叫与她一路相随来到这座生她养她的城市。她坐在车上泪眼汪汪地看见女儿鹭鹭穿一件连帽羽绒服背着书包去上学
,保姆牵着鹭鹭的手,小人儿一点点大,蹦蹦跳跳慢慢地消失在吕乔的视线内。
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带着疲劳和不堪,她终于站在了母亲的面前。
“妈妈!”吕乔朝着惊呆了的母亲怀里扑去!……
“不是不让你离开上海吗?怎么又回来了呢?”母亲终于提出了这个疑惑的问题。
“我跟上海警方请了假,明天就回去。”
老太太又疑惑地点点头:“你睡一会儿吧,连夜开车很疲劳的。”
“鹭鹭放学你叫醒我。”吕乔往楼上走去,又补充一句。
“你放心。不用我叫醒你,这丫头会吵醒你的。”
来到自己的卧室,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新,又是那么的陌生。半年多,从外逃到逮捕,又到取保候审,直到现在,这个温暖的小窝总在自己的脑海里萦绕。她多么渴望能够轻松地、无牵无挂地沉湎在其中,不被吵扰,不被惊吓,不被情爱所困。
现在自己回来了,带着身心的创伤,带着满腹的委屈,带着无奈的选择回来了,只做短暂的小憩就又要踏上那不知方向的却又不能不去的地方。
吕乔扑倒在床上,一只手紧紧抠住柔软的富有质感的床罩,一只手抓过枕头堵在嘴上,她呜咽着,让委屈喷泄,让泪水流。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哭泣中渐渐熟睡。
……
一点柔柔的,绒绒的东西在吕乔那挺直的鼻梁上来回轻抚,吕乔从沉睡中苏醒,她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在顽皮地缭绕自己,她克制住想马上蹦起来把鹭鹭紧紧抱住的**,就那样假装睡着,就那样享受女儿轻轻地在自己的脸上,唇上,鼻梁上用根羽毛做游戏。
“妈妈,我知道你醒了,别装了,快起来!”聪明的晓鹭发觉吕乔的嘴角已渐渐露出笑容,知道她的妈妈早已经醒来。
吕乔终于坐直了身子,把晓鹭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鹭鹭扎在吕乔怀里好一阵,才双手捧着吕乔的脸问道:“妈妈,你还走吗?”
“走,妈妈不能不走。”吕乔说到这儿鼻子一酸,拼命地眨巴眼睛,强忍住才没有掉下泪来。
“妈妈,我有个请求你答应我好不好?”
“你说吧。”吕乔把脸贴在女儿的小脸蛋上。
“你带我去看看爸爸好吗?”
“好呀。但是下午你还要上课怎么办呢?”吕乔回答。
“给我请假吧,我从来都没有请过假。”见吕乔在沉吟,晓鹭又说:“妈妈求你了,你就带着我去看看爸爸吧。”
“好吧。你老师的的电话有没有?如果有,现在就给你请假。”
“当然有。”晓鹭高兴的不是请假,而是妈妈为她请假。因为从开学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妈妈为了她而去过学校或者开过一次家长会。
吕乔的归来,尽管短暂,但给这个只有老小的家增添了无限的快乐和温馨。
吕乔陪着母亲吃了一顿饭,又给晓鹭请好了假,在妈妈一再的叮咛声中带上晓鹭出门了,她们要去看郑东升。
穿城而出,郊外路边的行道树只剩下飘零的枯叶。大地一片寂寞,在冷风中书写坚韧。
“妈妈,我给爸爸打个电话好吗?让他到路边上来接我们。”晓鹭欣喜异常。女孩儿绝不会因为天气寒冷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我们还是给你爸爸一个惊喜吧。你看,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舍得让你爸爸在外面吹冷风呢?”
“好吧。我们就给爸爸一个大大的惊喜!”晓鹭咯咯地笑得开心。
“前面有个岔口,咱们走哪个方向呢鹭鹭?”吕乔问晓鹭。
“往右开,然后再往左,就一直走。”晓鹭的脑袋瓜里早就记住了去往郑东升橘园的路线。
当吕乔牵着鹭鹭出现在郑东升面前时,这个铁打的汉子除了惊讶还有总也淌不完的泪。
吕乔望着郑东升,郑东升望着吕乔。眼神里的对话悄悄的,甜甜的,很神秘:
“你终于来了?”
“是。我来看你来了。”
“我想你。”
“我也一样想你。”
这幢老屋欢腾了。还在后院干活的村民们都涌进了堂屋来看郑东升的“老婆”!
连村主任都惊动了。张姓村主任还有妇女主任等等一帮子村里的领导加冒号统统都来到郑东升的堂屋里。
张嫂和老拌更忙,杀鸡切肉,点火烧柴,比过年的劲头还要足。
柑橘摆上了桌,瓜子花生摆上了桌,一杯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摆上了桌。
“啧啧,看不出,真的看不出。这老郑就一般人,还偏着半个瘫身子,他老婆简直就是仙女!比那大照片还要好看呢!”张嫂手里忙着活儿,还不停嘴地给村民们介绍自己所知道的那一点点关于吕乔照片的故事。
吕乔更为吃惊。她没想到来看郑东升竟然会出现这么壮观的场面。
张嫂和老伴张罗的菜肴香气扑鼻,堆满在整整三个大圆桌子上。村民的热情让吕乔激动不已,她知道郑东升已经在这里扎下了根。她被村干部们团团围住,她举起杯中的酒,感谢大家对郑东升的照顾,感谢大家对自己的欢迎。
鹭鹭开心地笑了,因为大家喜欢妈妈也喜欢她。……
冷月又挂在了天边的时候,人们才尽兴地各自回家。
郑东升不用两名护工搀扶,自己慢慢地带着吕乔和鹭鹭上了楼。
当郑东升带着鹭鹭到卫生间去把热水器电源插上,然后又去打开空调的时候,吕乔又接到了沈非的电话:
“宝贝儿,在干嘛?”沈非富含柔情的腔调又从电话里灌进了吕乔的耳际。
“正准备与鹏鹏视频聊天呢。”吕乔答。
“我明天下午开完会就会赶回来。”
“路上注意安全。”吕乔说。
“归心似箭啊!”沈非在电话那头含蓄地说。
“归心似箭也要注意安全。哦,鹏鹏上线了。”吕乔说。
“那你跟儿子聊吧。问问假肢的情况。”
“好的。我会的,挂了。”吕乔说完这句,就把手机按键按下了。
她不想再听见沈非那一句“吻你”。
那阵被村民带动起来的好心情瞬间消逝。吕乔面无表情,站在二楼的走廊里,看着一盏盏日光灯,泛着白色的光。
“妈妈快进来。”晓鹭喊叫着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拽着吕乔往房间里拉。
“我的房间?”吕乔惊讶地看看郑东升。她的面前就是郑东升多年前为她准备的房间,半土半洋,床头的上方是吕乔一张十**岁时的照片。
枭雄与女囚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宿命难逃(二)
郑东升笑了。
多少年了,终于盼到吕乔看到了自己的装修“杰作”。郑东升想笑的理由实在充分:“没办法与你相比,水平太差,你就将就着住吧。”
“很好,我喜欢。”吕乔由衷地说道:“你不是学装修的,能弄到这个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了,谢谢你。”
鹭鹭见爸爸妈妈客气地互相寒暄,觉得搞笑:“妈妈,你就别那么客气,也不用谢。今晚上你就踏踏实实地在这屋里睡觉。我和爸爸不打扰你,我们到隔壁房间去住。”
郑东升眼睛瞪大了:“鹭鹭你要爸爸妈妈分开住?”
“当然啰。这是妈妈的房间,又不是你的房间。”晓鹭咯咯咯地笑起来。
郑东升无奈,望着吕乔傻了。吕乔对郑东升笑着摇摇头,又对晓鹭说:“好吧。你的安排爸爸妈妈都同意。现在你应该去洗澡、睡觉了。”
“我还要帮爸爸做面膜呢。”晓鹭不情愿地说。
“改日再做吧。今天轮到妈妈帮爸爸做面膜好不好?”
“那好吧。”好不容易哄着晓鹭洗完澡,又在隔壁房间睡下。郑东升才松了一口气。
“东升,我还从来没给你洗过一个澡,今天我帮你洗一洗好吗?”吕乔问道。
“那,那多不好意思。”郑东升难为情起来:“我自己来,自己来。”
吕乔把郑东升拉到床边,逼着郑东升躺下:“来,先给你那不灵活的手脚做个按摩,躺好。”
吕乔帮郑东升揉捏起那麻木的胳膊和腿,那泪水又滴落下来。这个被自己抛弃的男人,带着病痛,带着心痛,还带着无望的悲痛就这样在泥里滚,水里爬。数年如一日,栽花种果,养鸡捡蛋,白手起家,险险乎半身瘫痪。自己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哪怕是端过一口热汤,哪怕是帮着给他洗个脸。心里那股亏欠的情感让她极认真地做着手上的一切,恨不得把所有的愧疚都从自己帮郑东升按摩中体现出来。
“能多住几天吗?”郑东升问道。
“我明天送鹭鹭回去就走。”
“为什么这么急?”
吕乔没有回答。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郑东升感觉不对。照道理吕乔在取保候审期间不可能远离上海独自一个人开车近千公里跑回来。
“我跟上海警方请过假了,什么事都没有,放心吧。”吕乔甚至还笑起来。
“你干嘛眼睛里还有泪水呢?”郑东升问道。
吕乔不语。
“我问你呢,回答我,既然是请过假回来的,你干嘛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吕乔哭出了声:“我对不起你呀!我心里想起来就难受。”
吕乔的这个理由不能不说是个最好的理由。这个理由足以说服郑东升。
“别捏了,来,躺下,躺到我怀里来。”郑东升就这短短的一句话就让吕乔乖乖地躺在了他的怀里。
“东升,如果你原来也是这么对我,让我有一种依赖的感觉,我绝不会离开你。”
吕乔这也是说的实话。纵观吕乔的情感经历,她是一个很希望有人关爱,有人可以驾驭的人。她表面的**和强势都是做给别人看的,骨子里其实具备了所有女人的特性——情感依赖。
郑东升笑得很苦:“从我们结婚以来,你都没有给过我这个机会,让我真正像个男人那样保护你。我们共同生活的那些日子,我扮演的角色总是惟命是从,你说东我就去东,你说西我就去西。让你觉得我是个没有主心骨、没有见地、没有出息的男人,所以你就瞧不起我。”
“我没有瞧不起你。”吕乔说。
郑东升还是笑了笑:“这是你现在的看法,是你在进行了比较以后才做出的总结,是在我们分开后,彼此都没有了精神负担才这样说。如果当初你让我当一家之主,让我像保护小鸡仔一样的保护你,哪怕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我想你是不可能离开我的。”
“这么肯定?”吕乔翘起头看着郑东升。
“当然肯定。”郑东升望着吕乔。“当初我们的婚姻太仓促,实在是仓促。彼此根本没有任何了解。你当时的状况是‘饥不择食’,我嘛,见你‘如花似玉’,就‘各怀鬼胎’的走到一起来了。”
“哎,我什么时候‘饥不择食’了?”吕乔不干了,用手在郑东升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要我说吗?”郑东升用眼盯着吕乔:“你说说你当时是什么处境?你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找的我。那么我还不可以用上这个‘饥不择食’吗?”
吕乔用手把脸蒙上,趴在床上一声不响。
“好了。我早就说了我愿意。鹏鹏这么好的孩子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别为过去的事情再纠结了。”
吕乔这才翻过身平躺在床上。郑东升刮一下吕乔的鼻子,“羞不羞啊你,当时你才多大点,就当起妈妈来了,还不承认‘饥不择食’。”
吕乔笑了。忘却一切地笑了起来。这种笑容是沈非看不到的,也是张君毅看不到的,笑容中没有做作,也没有含蓄,是发自内心的感激的笑。
吕乔换了个姿势,用手撑着下巴,好像今天刚认识郑东升一样地瞧着他,目不转睛。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见吕乔眼睛出神地一动不动,就又说:“想什么呢?告诉我。”
“我觉得你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吕乔眼珠子不转,但是嘴里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真悲惨,晓鹏都长大成人了,我才第一次听见你夸我。”郑东升开心地笑了起来。
吕乔从床上坐起身,说:“东升,我扶你起来,帮你洗个澡!”
郑东升用一只有力的手一拉,就把吕乔又拉回到自己的怀抱,“洗澡不着急,着急的是我要你!”……
吕乔的所有苦难似乎在这一刻都已冻结。就让苦难冻结一会儿吧。
天亮前,郑东升悄悄地下床,给吕乔盖好被子,就来到隔壁女儿的床前,他要在女儿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和女儿在一起,让女儿相信:自己的妈妈睡在自己的房间,而爸爸和自己在一起。想到这儿,郑东升不由地又笑了起来。望着长得极像吕乔的女儿,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女儿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他就坐在床头守着,看着,想着那过去的一切、一切。
可爱的女孩儿将来长大后是否会知道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同住一个屋檐下?是否会知道她的爸爸和妈妈又是怎样把她带到了这个人世间?
吃过午饭,两位护工在张嫂老两口的指挥下,把柑橘、鸡蛋、土特产一箱箱地放进了吕乔那辆车的后备箱和后座上。
吕乔帮鹭鹭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上车。郑东升走到车窗口说:“事情了结了就回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当然,我来帮你种柑橘。”停了一会儿就又说:“东升,你还要加强锻炼,按时吃药,保重身体最要紧。”
“这个带上。”郑东升从窗口递进来四个柑橘,两大两小,长在一根枝条上,还有几片绿叶衬托住:“乔乔,这两个大点的是我和你,这两个小点的是鹏鹏和鹭鹭。”
吕乔像托着一件宝物,放在掌心仔细地瞧。
“妈妈我要看。”晓鹭的小手一下子就把那四个柑橘抓了过去,得意洋洋地指着柑橘说:“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哥哥,这是我……”
“宝贝儿,下次你什么时候过来呀?”郑东升走到鹭鹭这边窗口问道。
“元旦。小强叔叔会把我送过来。”鹭鹭边看手中的柑橘边对郑东升说。
“那好,我等你来宝贝儿。”
在郑东升的依依不舍下,吕乔的车子开走了,开远了。她不敢朝后视镜看,她知道郑东升还站在冷风口中望着自己,盼着自己再次回来。
把鹭鹭送回家,吕乔又帮着阿姨把郑东升送的东西一一搬上了楼。母亲说:“乔乔呀,你带些回上海吧。”
“上海什么没有呀,样样都有。”吕乔笑得很轻松:“路远,东西放多了车子重,开起来很累。”
老太太相信了吕乔的话。
与母亲和女儿告别后,吕乔动身了。她跟在橘园与郑东升告别时一样,没有从后视镜中看鹭鹭频频的向她招手,更不敢看母亲那一头的白发被冷风吹乱。她猛踩油门,像逃离,像逃避,像逃跑。
吕乔没有出城而去。她顺着道路把车开到了四海酒店,直接就开进了地下车库。停好车,她把脖子上的一根白金项链取了下来,手表摘了下来,放在了副驾驶位上,再把驾照,钱包等等东西都放在了副驾驶位上,然后把手机里的卡取出来,把手机也放在了副驾驶位上。
开门,从后背箱中取出提包,又把车钥匙丢在驾驶位上,吕乔才呼出一口气,轻轻地搬了一下自动锁门系统,再把郑东升送给她的连枝柑橘放进提包,然后毫不犹豫地把车门关上,就像是关上了这个世界的繁华,关上了自己那永远封闭的心。
做完这一切,她头也不回,朝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间走去。忽然一亮红色的别克君威跃入眼帘,是自己的那辆车,她走过去,用手摸摸车身,笑笑,然后再朝前走,红色别克没有勾起吕乔的任何回忆,因为她不需要回忆。
从电梯出来就是酒店的大厅。吕乔把那张手机卡掰成两截,扔进了电梯口的垃圾桶。穿过大厅就走出了酒店正门,她扬起手,截了一辆出租车,把身上仅有的20元钱递给司机并与司机说了几句话,说完就准备上车。
就在她上车的一瞬间,张君毅的车子从外面回来,他仿佛看见前面的那辆出租车旁站的是吕乔,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是跟吕乔长得很相像的人吧。他这么想着,也就不再去注意那辆出租车了。
司机小马把车停在酒店门口,张君毅对他说:“你去停车吧。时间还早,去把那辆别克开去清洗清洗。”说完,张君毅就进了大厅,朝电梯间走去。
此时此刻,沈非正在从周庄回上海的路上。他很想给吕乔打个电话,但是有司机在不方便,也就作罢。
刚走进办公室的张君毅接到了司机小马的电话:“董事长,我看到了您那辆调往上海的奔驰车开回来了。”
“在哪儿?”张君毅问道。
“在地下车库。就在这辆别克车的一旁。”
“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下来。”张君毅合上手机盖就朝电梯间走去,边走边给刘大强拨了个电话:“大强,你知不知道你乔哥回来了?”
“没有啊。我乔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刘大强疑惑地问道。
“我的那辆车开回来了。我现在到地下车库去看看。”
“那行,有什么情况赶紧通知我。”刘大强也觉得蹊跷:“哎,你给沈非打个电话问一问不就清楚了嘛。”
“好,我马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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