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持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鱼
黄昏时分,一个衣着整齐的年长者前来拜访阿涅利首相大人,他有着预约,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位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身材高大,步履从容,略微有些卷曲的褐色发丝被温热的晚风吹拂着,扫过他宽阔的前额与形状优美的耳廓,假若不是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太过锐利与阴沉的话,倒真像是从十七世纪的肖像画上走下来的美男子了。迎接客人的女佣这样想。
安托静静地打量着这座古老的住宅,它是数百年前阿涅利家族从旧王朝的首相那里抢夺而来的,当时时髦异常而金碧辉煌的装饰风格到了今天许多地方都开始陈腐与老化,不止一个人质疑过阿涅利家族的品位,但他能够了解——这是一个战利品,不折不扣地,象征着荣誉与骄傲的战利品。
阿涅利家族终究还是属于西撒丁的,他们有着西撒丁人式的顽固与暴虐,并完全不介意表现出来。
年轻人沿着宽大的木质楼梯向上走去,注意到踏步板的边缘原本雕刻着的卷草叶花纹都已经被磨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锃亮的铜钉,它和前者的作用都只是为了防滑,但显得更加强硬与不可妥协——与之相对的,门厅里精致的茶具,柔软的座椅,厚实的地毯都没有了,走廊墙壁上的挂画也没有了,本来它们展示出来的柔美风景可以很好地缓解一下人们的紧张情绪;走廊尽头的壁龛里也是空荡荡的,安托清晰地记得,那里应该摆放着一尊白瓷的圣母,它洁白无瑕,神情悲哀而又安详,向着身体两侧打开的双手似乎可以包容世间的一切罪恶——和阿涅利首相夫人给那时的小安托留下的印象非常相似。
他可以发誓,他并不是故意想要伤害那个和善的夫人的。母亲死了,自己那时只有九岁或者十岁,邻居们还算客气,商量着想给这个养了私生子的女人办个简单的葬礼,但神父不允许她进入公共墓地,因为她的罪孽不曾清偿,也没有在死前忏悔——安托没有想的太多,就去找了那个母亲一直崇拜着的,据说无所不能的男人,但他只见到了他的妻子和她的女儿。首相夫人命令自己的女儿待在家里,带着小安托去为自己丈夫的情妇向神父恳请宽恕,给了邻居不少钱,操持了整个葬礼,她披着黑色的头纱,在落葬的时候牵着小安托的手,并且承诺会照顾他——不过小安托可没领情,他一心一意想要见到自己的父亲——他之前只从母亲的描述中看见过,听见过,触摸过这个父亲。孩子执拗地认为,这个人一定要比所有的父亲都要坚强,伟大,宽容……他以前之所以没有看护过自己,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罢了,如果他知道,知道的话……他一定会……
“您好,首相阁下。”
在这一瞬间,十几年的时间似乎被压缩了,幼小的与成年的安托一起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阿涅利在窗前那张巨大的桃花心木写字台后坐着,因为逆着光,安托被刺痛的眼睛所能看到的只有一个漆黑的人型轮廓,细碎的光芒围绕着黑影的边缘,没有一点光能够落在男孩男人的身上,好像就是这个巨大的存在将安托生活中所有的幸福与温暖吞噬了一样。
可以确信的是,阿涅利首相的认知与这个推测是完全相反的,他冷冷地瞧着自己的私生子,就像瞧着一堆垃圾,还是不可公之于众,所以必须由他亲手处理的垃圾。
最终他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关门,坐下,看看那份文件。”首相在心里补充,该死的!
安托谨慎地在办公桌对面地沙发上坐下。拿起摆在一旁小圆桌上地那份资料。开始阅读。
“前略…
本法由最尊贵地女王陛下颁布,征得上议院中主教议员和贵族议员以及普通议员地应许,由国会整理,并获得上述机构授权,发布如下:略:……”
这应该是一个已经通过。但尚未公开发布地法案文本。安托惊讶地发现。里面地内容居然与自己有关。
在冰岛躲避西撒丁家族地追杀时。他身边唯一地下属。同时也是父亲耳目与传声筒地人告诉自己。关于萨利埃里家族和西撒丁地事情。阿涅利首相正在设法为他解决——安托以为那不过是半玩笑半欺骗地安慰而已。阿涅利从来不会在失败者身上浪费精力…不曾想到地是。只不过待了几个月。他就可以回撒丁了。首相大人为他安排了一个很好地身份——警方在西撒丁地非法组织中安插地“钉子”——阿涅利地意向显然不止于保护。他给安托设置地身份完美无缺。一个来自于西撒丁。但正直。坚强。不愿意与那些罪犯同流合污地有为青年。在警方地要求下他毅然接受了相关训练。然后巧妙地渗透进西撒丁地非法组织。数年如一日地隐匿在匪徒中间。天天撒谎。在谎言中过日子。搜集他们地犯罪证据。破坏或者延缓他们地犯罪行动。全然不顾一旦暴露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在资料末尾中有个法官这样评价……“作为证人。他给人留下了非常深刻地印象。在隐蔽活动中。他显然工作得卓有成效。尤其可贵地是他表现了坦率和真挚地品质及其奉献精神。”
这家伙确实干得很不错。就算是首相在西撒丁地打击行动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最为主要地敌手萨利埃里也因为那个突然出现地王储而得到了喘息甚至反击地机会——他所掌握地资料依然可以让一个毫无背景。默默无闻地警校学员在万众敬仰地目光中顺利爬上警长地位置——但他不知道钱袋太重也会压死人地吗?
看到这份资料的时候安托几乎要哈哈大笑,这份资料几乎是完全真实的——除了名字,安东尼换成了安托。还有年龄,学校,住址等关键部分略加修改……毕竟两人差的有点多——那个被安托取代的可怜虫——从事这个危险工作的人们在训练时所有姓名就都是假的,背景情况也是虚拟的,又实行封闭管理,唯一的保障就是一封在直属上司,一封在自己律师或者家人那里的证明文件……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安托可以担保阿涅利能让该闭嘴的人都哑掉,该失明的人都瞎掉,该死的人……当然也不能活着。
这可真是令人悲哀的事情,安托默不作声地抚摸了一下小指上的黄金戒指,双蛇彼此纠缠,亲密如同一体。
“啪!”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年轻人吓了一跳,他甚至本能地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幸好在拔出枪来之前他就发现这只不过是父亲打开了办公桌上的台灯,柔和的橙色灯光一直投射到沙发的边缘,驱散了不知不觉间降临的黑暗,安托看了看已经埋头于文件堆之中的阿涅利,重新研究起手上的这份资料来。
除去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与官面文章,虚伪的忠诚或说是阿谀,这份资料的内容非常简单,撒丁的军方即将与警方携手合作,允许被推荐的警察进入军校就读或者直接入伍——当然,后者需要通过测试,同时警方也向这些军人保证,将来退役后保证其回到警局工作的可能。而军方表示,如果一个军人在部队服役达二十年之久,他将可以获得享受退休生活的待遇。这些都是根据个人的人生规划来安排。希望能以此鼓励有更多的市民到部队服役,成为军队的一员。
最后还保证作出入伍选择的警察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奖金。
安托抬起手蒙住了自己的嘴,以免自己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这太令他惊讶了!他知道自己父亲在思考者些什么——他需要安托一步步地向上晋升,直到警察局长或者检察长为止,再以光明磊落的无党派人士身份竞选市议员,市长,最后成为民主党——也就是阿涅利掌握的党派的代表,正式进入撒丁政坛……但安托拒绝了,他准备成为海军陆战队队员。
他当然知道没有阿涅利的帮助,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有时安托会嘲笑自己的叛逆期来的过晚——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或许可以杀死一个婴儿或者手无寸铁的老人,但要他去干政客们干的那些事儿,他说不定会把自己的肠胃吐出来。
安托宁愿死在战场上。
令人惊讶的事,阿涅利不但没对他的愚蠢和偏执暴跳如雷,还为他几乎是量身打造了这一部法案,即便在军队中没有找到合适的发展机会,他也能够回到警局重振旗鼓——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安托知道,为了能让自己安全地回来撒丁,阿涅利对女王陛下做出了不少让步,才让女王陛下答应了去安抚萨利埃里家族,然后由萨利埃里家族去压制那些西撒丁的混蛋们——虽然他还是不能踏入西撒丁一步,但只要想一想家族对于叛徒深恶痛绝的态度,他也能大致推断出萨利埃里家族究竟付出了多少东西——但他无法估计出阿涅利又为之承受了多大的损失。
现在再加上这部法案……为了军方与警方建立起更为良好的伙伴关系?说起来或许很动听,可就算是个白痴也能知道,没有一部法案会是恪守着法律与道德而生的正统产物,它的诞生一般都伴随着妥协,交易,陷阱甚至谋杀——只要你经常看看报纸,电视新闻,就能对它污秽的底细一目了然。
安托深深地为之疑惑。
“如果看完了,你就可以出去了,资料留下。推荐书和必要的东西会为你准备好,希望你这次不要辜负我的希望。别忘了关门。”
阿涅利头也不抬的说。
安托放下手里的纸张,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在关上房门之前,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蓬松着一头白发,似乎全神贯注在文件上的阿涅利。
“……谢谢……”他急匆匆地说:“……爸爸……”
最后一个音节被紧闭的房门彻底地卡断。
“不用谢。”
阿涅利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的钢笔突然出水不畅,他用黯沉沉的蓝眼睛看着它金黄色的笔尖,用无名指小心地碰了碰它……然后以更为谨慎的态度将它按在桌面上,思考了一会,他开始逐渐增大压力,铱合金的纤细笔尖在细密富有弹性的桌面上发出悲惨的吱扭声,然后彻底地从中缝裂开,堆积着杂质的笔舌丑陋地露在外面,它现在真正地变成了一个无用的废物。
首相拔起钢笔,桌面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凹陷,他没有在意,径直走到窗前,马灯造型的路灯投下的光暗淡而模糊。他需要眯起眼睛才能看到自己的私生子正和那个不称职的下属并肩走在街道的另一侧,两个人从背影看起来有点像。
“你最幸运的就是有我这个父亲。”阿涅利小声地说:“而我最大的不幸就是有你这么个儿子。”
他轻轻挥动手腕,那只报废的钢笔在阴暗的背景中划出一道短暂的亮光,就消失不见了。
亡灵持政 第四小节 入校
既然女王陛下与王储都已择定海军军事学院作为未来国王军事生涯的**,那么,与之相关的人自然也就紧锣密鼓的忙碌了起来。
推荐信当然不成问题,上百位贵族随时恭候,希望自己能够无比荣幸地成为王储殿下的推荐人;海军军事学院的入学资格审查委员会的成员态度则要强硬的多,至少在表面上——他们甚至以最快的速度成立了一个小组,向女王陛下提出申请,从王室档案馆调出了亚历山大.萨利埃里.费迪南德二十八年来所有的书面材料,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细审查,甚至亲自前往圣南西亚市实地了解与之相关的各类情况——有点特殊,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因为更多与王储相关的档案资料是从警方与情报部门调来的——他们总不能冒着被女王陛下和贵族们投掷无数白眼的危险去解释这些情报的来源……或许听起来有点好笑和不可想象,但众所周知,海军军事学院原本是由撒丁王室私有的一个军事庄园改建的,它的地产证明依然牢牢的握在女王手里,每年的维护与修缮费用计入王室开销总额,另外学院的很大一部分支出——包括奖学金与津贴(军校学生学费全免,每月有着固定的津贴)都是王室负责的。
而学院已经有五十年没有向王室缴纳过租金了。
令这些老派军人安慰的是,王储前二十八年里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劣迹,学历也不是伪造的,或者说,看不出伪造的痕迹,虽然那好几打譬如“中世纪骑士文学与浪漫主义传奇的延续”一类题材的论文让可怜的调查人员神经抽搐的利害,但撰写者的深入、严谨还是能从那些动辄几十万字且极富于罗曼蒂克情调的文字中略窥一斑……完全对得起导师给出的分数。体育成绩也堪称优良,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有点孤僻——萨利埃里家族的负面影响所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胡安娜那样无畏地去接近一个家族成员的——就算他没有犯罪记录。
入学资格委员会简单地在报告上注明了这个小小的瑕疵,并着重指出,这并非是不可更改的,海军军事学院全面、严格的教育训练生活——完全可以培养出一个完美的“战士、国家的仆人、专业人士和品德典范”。
对于入学资格委员会那个不负责任的结论,海军军事学院的院长,一个如同铜豌豆般矮小而结实的老头儿不满卷起了嘴唇。他将那份反复看了好几次的报告归入标注着“已阅”的文件册里,背着一只手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而另一只手则拿着望远镜,以协助他扫视在灰色的石墙边集合整队,点名报到的新生们。
院长办公室位于原庄园主屋的三层,居高临下,他很容易地找到了亚历山大.萨利埃里.费迪南德——黑色头发,黑色眼睛,和他的父亲一样“漂亮”,老头儿哼哼……因为安全起见,王储就学的地点并没有在任何报章电视上公开发布过,所以只有几个新生似乎有所察觉,但亚利克斯平和自然的态度让那些人拿不定主意,很快,他们就和更多的人那样专注于自己的报到事宜了,没人想在来到这个以制度严格而闻名撒丁甚至世界的军事学院的第一天就犯规出丑。
每个人首先拿到的是一张可以穿绳挂在脖子上的信息卡,大小和信用卡相似,里面将存储学员的所有相关信息,通行证,身份证明,消费卡,成绩记录等等……合而为一,坐在办公桌后的教官这样告诫新生:“把它和你的脑子放在一起。”——新生马上就用到了它,因为紧接着就是个人身体检查。
新生学员要经过查体,主要是检查身体“外伤”。有可能露在外面的部分不允许有刺青纹身,如果你身上有刺青与穿孔,教官会用数码相机拍下来,由个人签字后存档。在服役期间,你不可以再有新的刺青或穿孔或其他。因为入伍以后,你的身体将不再只属于你个人,更属于军队和国家,你不可以擅自处置你的身体,使之再受任何“物理摧残”。——在亚利克斯身上,这一点很难得到贯彻。源自于十六世纪的古老传统要求贵族们在比自己更为尊贵的人前,不可暴露身体或者情感——而按照军校的传统,虽然亚利克斯在这里会被尊称为先生,而不是如同其他新生那样的被称之为“小羊”,但他面对教官以及军校高级生的时候,仍然需要行礼,通报与听从命令。
在此传统与彼传统之间痛苦纠结片刻之后,肃立于一英尺之外的教官无比严肃地问道:“亚利克斯先生,您的身上是否有刺青或者穿孔?”
……
亚利克斯略微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被打爆地后脑勺和被打成两截地身体——在这个治疗效果加成地强悍不死身上刺青或者穿孔?不管是用什么材料。什么器械。都会在肉眼无法捕捉地瞬间消失不见地吧……
……
按照规定。除了必需地生活用品(如眼镜、手表、个人卫生用品)。新生必须上交所有私人物品。包括:服装、鞋帽、手机、随身听、各种首饰或装饰物。私有物品所代表地社会地位差异也由此被抹去。无论你来自何种背景。贫困还是富裕。尊贵还是卑微。大家**相同。每个军校高级生都需要通过努力。依靠自己在学术、体育和军事等方面地实力证明自己——亚利克斯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必须保留地私人物品。只留下了一只手表。事实上。对于一个喜欢以光影来计算时间地古老非人类来说。手表这种东西也不是必不可少。只是里面暗藏玄机。看似平常地钢制表带。表盘翻过来之后。里面镶嵌地全是密密麻麻地天然条状钻石——未打磨地。看起来就像是粗糙地玻璃。经过一段时间地试验。亚利克斯确定了这种形状地钻石能够满足大部分法术地释放。虽然效果不若有针对性地宝石那么完美。但勉强还能一用——他只是个知识地虔诚信徒。且并不打算在此发动战争。
每个新生都领到了一套标准作训服。因为尚在夏日地关系。是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一条黑色短裤、一双黑色长袜和一双黑色皮鞋——那条短裤与短袖衬衫让亚利克斯自始自终沉静如水地黑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地无奈……就算是人类地亚利克斯。好像自从两岁以后就没再穿过这样可爱地衣服了。只差一个大红色地领结就可以和那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地明星鼠类相媲美——尤其是被剪短了头发之后。亚利克斯地脑袋毛茸茸。圆滚滚地。看上去就让人很想好好地抚摸几下。
“给你们十分钟。换上衣服。快!”教官喊道。
亚利克斯只用了五分钟就更换完毕走出小小地隔间。无奈归无奈。但巫妖原本就是一种完全不会在意他人看法地存在。尤其在衣着这种小事上——譬如说。很多人和非人都认为巫妖那被负能量腐蚀成丝丝缕缕。袖口。衣摆犹如花瓣四下散开地法袍会让他们看起来很像是异装癖或者人妖。但从来不会有个巫妖会去因此选择穿着盔甲或者兽皮——除非附魔。否则不死地施法者是不会在意这种不会影响到力量与智慧地外在物地。
教官微微皱眉。
“打开您的包,亚利克斯先生。”他命令道。
出乎他的意料,里面每一样东西都在该在的位置上,非常整齐,就算是打开了包,也没有出现东倒西歪的现象——巫妖是属于有序阵营的。
***
队列行进到各连教室门口再次整队,约二十人一组。新生去哪个连队事先已有安排,新生只需按姓氏的字母顺序找到自己的名牌即可。一个军校高级生平稳而清晰地喊道:“连,请出列!、b连,请出列!、连,请出列!……”。
亚利克斯和同班的新生被负责领队的军校高级生带到一个教室,教室里坐着三个军校高级生:一个坐着登记,两个站在黑板前监视。他们向负责登记的军校高级生报了名字,然后走直角按队列站好,面对黑板。陆续有其他新生进来,登记、排队、等候。尚未完全进入军人角色的新生在这里不免有些松懈,结果不断地有人遭到呵斥,不是这不对,就是那不对。不许笑、不许东张西望、不许交头接耳……两个军校高级生面色严肃,眼神凶狠而锐利,稍有差错就会被几大步跨到身前的他们厉声喝问——如同代牧人照看散漫羊群的两只大狗,几分钟之内就将那些初来乍到的小羊管得严严实实,安安静静的。
一个短暂但令人印象深刻的下马威。
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学院,所属班级,以及必须严格遵守各类行为准则之后,新生被带到兵营区进行队列训练。由两个军校高级生来教导这些新生一些基本规矩:立正、稍息、敬礼、向坐转、向右转。这些动作将在新生正式宣誓时派上用场。
亚利克斯注意到两个军校高级生一直在隐蔽地注意着自己——亚利克斯不知道的是,在自己报到之前,这些军校高级生作了个针对性地一日培训……因为亚利克斯的身份过于特殊,所以如果需要纠正动作,他们必须先说:“我可以碰触你吗?”在得到了允许的情况下才能动手——该动什么手就动什么手。
所有的教育者都已经得到明确指示,为了让撒丁的王储真正具有人们所期望的美好品格——毫不畏惧的决心、坚强的毅力、完美的执行力以及在限定时间内把握每一分每一秒去完成任何一项任务的信心和信念——他必须受到最完全与最严格的训练!在此之前,他连退学的可能都没有……撒丁海军军事学院可不是罗斯公国那个徒有虚名的王家军事学院,居然让他们的王子在里面开开心心的“度假”,每天早上,都有其私人秘书充当替身代其出操,早上8点才会第一次起床,以便让其仆人清理床铺,迎接教官的例行检查。;一旦王子发现有任何训练项目是他无法胜任的,他就会请某个学员充当‘替身’代其完成。每天晚上,王子都和学员溜出军校泡吧狂欢;最离奇的是,由于担心军校发的普通军服划伤王子的肌肤,王室竟用高级布料为他定做了一身特制军服——这是军事学院,还是新娘学校或者幼儿园?
“这样的王室,根本不值得军人效忠!”撒丁海军军事学院的院长曾经这样评论道,他那时的声音可真不小——幸而办公室的门窗都足够严密,办公室里也没有窃听器,这句话才不至于引起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国际纠纷。
军校高级生们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亚利克斯所有的动作都做得很完美,或许是在此之前就经过一定训练的关系——总之他们不用对着他大吼大叫甚至咒骂了,每一届的学生都需要面对女王陛下的画像宣誓效忠于国家,人民,王室——自己的儿子上军校的时候宣誓效忠所面对的大概就是这个新生的画像了吧,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是说我曾经教导过现在的国王陛下?还是说我曾经冲着现在的国王陛下大叫来得令人震撼?
“看来……还不错。”
曾经差点引起国际纠纷的院长大人喃喃自语,新生们正在整队——而那个尊贵的新生在面对着主屋方向的时候,微微地抬了抬头——两人的视线在望远镜中相碰。
院长大人立刻镇定地挪开望远镜。
等了三秒钟,他将望远镜放回眼前,新生们的队伍已经转过身齐步走开了,他只能看见一个个差不多形状的后脑勺。
“来日方长。”院长安慰自己说。
亡灵持政 第五小节 入校(2)
“混蛋!快跑!”
海军陆战队的训练营地里,六十个新人的一个早晨几乎全部耗费在跑步上——四英里沙滩跑,教官不停地要求他们冲进海水里,或者在沙滩上打滚,冰冷苦涩的海水将他们全身都浸的湿透,靴子里面发出旷荡旷荡的声音,袜子和脚都被泡得发胀……细腻的沙子从衣服的空隙里面钻进去,变成尖锐的小魔鬼,在皮肤上疯狂的摩擦,尤其是大腿内侧,火烧火燎的,再遇上海水,能痛得让人只想嚎叫。这还不算是最糟的,等太阳出来,聚集在衣服的凹陷处和头发,脖子这儿的海水和汗水,还有各种古怪的分泌物被混合在一起蒸发,那股味儿可以比得上催泪瓦斯或者沙林,等它好不容易消失了,太阳又能晒得你头骨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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