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良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南风歌
“二九,你别忘了,你是元王府的狗。”简六小姐轻声道,声音冷若冰霜。
二九嗤了一声,正要开口却被萧御拦住。
“二九,不用拦着简六小姐。”萧御道。
简六小姐隐藏了那么久,这一次她似乎是准备摊牌了。
正好,他也想听一听这位素来高傲的,高贵的女子想要对他说什么。
他那令人啼笑皆非的喜脉大抵就出自她的手笔。简家医馆延绵百年,累积下丰富的医疗经验和宝贵知识,却被简六小姐拿来做这种事。
”我真为简家历代神医感到遗憾。”萧御看着走到他近前的简六小姐,轻叹一声道。
简六小姐冷笑一声,凑近他,轻声道:“凤大夫,何必故作姿态?你以为你胜券在握了?先别忙着得意,不到最后,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萧御无奈地笑了笑:“有竞争才有胜负。我从未将简六小姐当作对手,何来胜负?”
简六小姐猛地攥紧手心,半晌冷笑道:“希望此事过后,你还能说得出这番话来。”
萧御道:“我知道你的手段。”
简六小姐昂了昂头,没有应声,显然没有否认的打算。
“这样一来,我也许会身败名裂,无论是元王府还是凤家,都将没有我的立足之地。”萧御道,“我也许会走投无路,连活下去都成为奢望。这些就是简六小姐想要的?”
“你说错了。”简六小姐挑起唇角,凑近萧御耳边,轻声道,“不是也许,是一定会。我会亲眼看着你身败名裂,看着你走投无路,看着你苦苦挣扎只为求得一条活路。凤大夫,你莫要怨天尤人,这一切,都只怨你自找的。”
“我自找?”萧御笑了,“还请简六小姐指教,我到底是如何自找的?”
简六小姐哼笑一声:“凤大夫是聪明人,何必装傻?如果你老老实实呆在淮迁,老老实实嫁给你该嫁的人,你说该有多好?我也是惜才之人,如果你不来抢我的东西,只为你的医术,我们也许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谢世子身上下功夫呢?你为什么要觊觎你要不起的东西?连冯老大夫也被你蒙骗了,你可真是算无遗策啊,我不得不说一声佩服。如今落到如此地步,不是你咎由自取,又是什么呢。”
萧御看了她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简六小姐,你自己处心积虑算计人心,便以为所有人都在算计人心?谢世子不是你的,冯老大夫也不是你的,没有谁是应该对你好的。你失去了他们的青睐,只是因为你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你来怨恨我,实在是毫无道理。”
他叹了一声,后退一步:“我与你再无话可说。简六小姐,我从未见过像你这种自私自利又自以为是的人。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吧。”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简六小姐怒道,她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萧御已经退开了几步远。她的话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的,萧御却显然已经不愿再听她说下去。
二九立刻挡在萧御身前,冷声道:“简六小姐,请你马上离开广安堂,否则便是擅冯民宅之罪,你该知道后果。”
简六小姐冷笑一声,却是径直转身向院门走去。
萧御和二九疑惑地相视一眼,却见她已从院门外迎来了一位一身清冷孤高,由仆妇丫鬟环绕相扶的贵妇人。那妇人貌美至极恍若神仙妃子,轻易便让人忽略了她的年龄。
萧御看着那张略有些熟悉的脸,微微一怔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元王妃了。
他已经见过元王爷,那也是极英俊的一个男人。谢景修的长相遗传了元王爷与元王妃双方的优点,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此萧御只一眼就能认定这位元王妃定是谢景修的生母了。
谢世子居然不是充话费送的,萧御觉得这件事也堪称稀奇了。实在是元王妃对待谢景修的态度让他不只一次地怀疑谢景修根本不是她亲生的,简六小姐才是她亲生的吧。
此刻那美如天仙却冷若冰霜的元王妃正由简六小姐亲自搀扶着,一身威严地步步行来。
“凤照钰,听闻你辛劳数日,以致身体抱恙,我专门为你从宫中请来最擅大方脉的周太医。”元王妃冷冰冰地道,“让周太医来给你看看吧。”
萧御不由地摇头。这位元王妃还真是迫不急待要对付他啊,连点表面上的伪装也不屑做了。
“我师父没事!”被拦在一旁的陆容容怒道,“再说我们广安堂里遍地都是大夫,哪要你专门去请什么太医?!”
百灵和陆容容都咋呼起来,萧御让二九过去制止她们,自己上前向元王妃行了一礼笑道:“多谢王妃挂怀。我身体很好,不用劳烦周太医了。”
元王妃根本看也不看她,微微转头低垂眼睫看向周太医:“周太医,你还不去给世子妃把脉看诊?”
周太医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左右为难地走上前去。
原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出诊,谁知道又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世家大族的内斗当中。
这光景他岂有不懂的,分明是元王妃想借他的手整治世子妃了。
周大夫走到萧御面前,有些为难地道:“世子妃,您看这……”
萧御越过他看向元王妃,最后道:“王妃,您可是想好了,你一定要这样做?如果你改变主意,这件事可以私下里解决。请考虑一下谢世子吧。”
娶了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子,在这个时代对于谢世子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如果元王妃但凡为谢景修考虑一分一毫,她也不会想要借故闹大,只为对付他来为简六小姐让路。
元王妃却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只是冷冷道:“周太医,世子妃的身子要紧,请马上为世子妃把脉吧。”
萧御轻叹一声,一时只替谢景修感到齿冷。
他拉起衣袖伸出手腕,递到一脸为难的周太医面前。
“请吧周太医。”
“得罪了。”周太医弯着腰从药箱里取出一块帕子蒙在萧御的手腕上,指腹搭上他的脉膊。
不过片刻间,周太医面上露出一丝惊疑不定的神情,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御。
萧御笑了笑,收回手腕:“周太医,你照实说就是。”
太医难做,往往受这种无妄之灾,何必拖累周大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世子妃,此事非同小可……”周太医有些着急地低声道,似乎想要提醒他。
他们一同给林将军治伤,周太医由衷佩服萧御的医术,也信服他的医德。明知元王府不是他一个小小太医能够得罪的,心中动底还是偏向萧御。
“无妨,您直说就是。”萧御笑道。
元王妃也在后面冷声道:“周太医,世子妃的身子到底如何?”
周太医无法,只能回到元王妃身边,低声道:“禀王妃……”
“周太医,光天化日之下,您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元王妃却扬声道。
周太医一窒,心中不由得对元王妃的咄咄逼人心生埋怨。
秦老大夫和秦竟更是一脸焦急。医馆并不是什么封闭的地方,院前院后都有外人在,不过一墙之隔。元王妃分明是想让世子妃当众身败名裂!
二九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萧御,到底是拦住了他二人上前解围。
二九总觉得,凤大夫心里一定已经有了决定。
周太医见萧御笑着向他点头,到底无法,只能嗽了嗽嗓子,出声道:“世子妃……是喜脉。”
秦竟和秦老大夫面上已经染上一层绝望,百灵和陆容容也静了下来,不再闹了。这件匪夷所思之事,此刻根本就已瞒不住了。
元王妃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讽笑。
“那是好事啊,世子离京已近三月,马上就要回京,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定然十分高兴。世子妃的身孕有几个月了?”
周太医心脏一阵急跳,俯身道:“禀王妃,世子妃的身孕……大约一月有余。”
院中一片寂静。
萧御能够看到元王妃和简六小姐那两双满是讥诮和冰冷的眼睛。
他没有想到,只是和谢景修成了一个亲,竟然招至了这样两个人的刻骨仇恨。
真是……令人厌倦。
“凤照钰,你数日夜不归府,谁都当你是为广安堂奔忙,却没想到你竟做出如此丧德败行之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元王妃冷声道。
萧御笑了笑道:“我无话可说。”
简六小姐握着元王妃的手猛地一紧。
这样一个抢走了她所拥有所重视的一切的人,如今就要身败名裂被众人唾弃了。胜利来得如此简单,简六小姐竟有些不敢置信。
元王妃唇边露出一抹笑容,拍了拍她的手。
“柔儿,你看着吧,该是你的,最终都会是你的。”元王妃轻声道。
简六小姐轻轻点了点头,挺直了身躯,直视着前方。
元王妃冷笑道:“凤照钰,你如此不守妇道,寡廉鲜耻,怎堪为我元王府之长媳?”
萧御只是笑了笑道:“王妃说得是。那你去奏请宗人府,将我从元王府除名吧。”
元王妃一怔,似乎不相信这个狡猾无耻的凤照钰这么容易就遂了她的心愿。
“和离要怎么做?”萧御道,“需要我出面吗?不如一起去宗人府,今天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以后请王妃和简六小姐别再来烦我了。”
他如此轻易地放弃了世子妃之位,连谢景修留给他的那些侍卫都没去麻烦,元王妃和简六小姐竟有些不敢置信,生怕他还有别的诡计。
萧御走向院门,见她二人如此,不由得嗤道:“你们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实话说你们视若至宝的世子妃之位我并不在乎,想要你们就拿去。但是以后再敢来找我的麻烦,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离了元王府你算什么东西?”元王妃讥讽道。
萧御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蓦地挑唇一笑道:“您若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元王妃竟被那眼神骇得一窒。是了,她怎么忘了如今这广安堂已今非昔比,从达官贵人到下层百姓无不收治,此刻林将军还正躺在屋里的床上。
他的确有底气与她这元王妃对峙。
萧御扫了元王妃和简六小姐一眼:“走吧,去宗人府。别在广安堂里闹了。”说完径直朝着院外走去,又扬声唤道:“二九,安排好侍卫守着广安堂,你随我一起去宗人府。”
“是、是!”二九忙应道,素来冷静沉稳的侍卫长这时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头有多么火热,热得令他无法平静,热得竟让他有一丝……雀跃。
凤大夫要与世子和离了……二九的心中无法停止去想这件事。似乎那一堵横在他面前的无法逾越的参天高墙,在这一刻开始裂出道道裂隙,只等最终崩塌的那一时刻。
萧御大步地朝着院外走去,二九很快跟了上来。
元王妃和简六小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忙在仆妇丫鬟的环绕下一同走出这进小院。
萧御一脚踏出院门时,却被院外的景象震惊得顿足原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身后的二九甚至比他更加僵硬,元王妃和简六小姐几乎失声叫出声来。
原以为院外会围满一些窥探八卦的路人,就像上次在广安堂设公堂审案时一样。
此刻这小院之外的确围满了人,却并不见一个普通百姓。放眼所及的只有一个个身着锦服的高大侍卫,在二十步开外的地方排成了几列整整齐齐的纵队。
而在那队伍的最前方,在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谢景修,回来了。
萧御一时有些恍然,却被那两道冰冷的目光激得回过神来。
这样的眼神,他只在初识谢景修时见过。此刻那其中的冰冷却比那时有过之无不及。
谢世子这是生气了……萧御马上感受到了,而且他气得不轻……
谢景修只瞟了他一眼,便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那三个人。
二九只觉那两道视线犹如有形的刀剑,将他从头至尾笼罩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令他连稍动一下都不敢。两道冷汗从额头上滑下,他甚至不敢抬手擦去。
世子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他的皮肉,穿透他的筋骨,令他心底深处那最隐秘的窃喜和*,通通无所遁形。
御赐良医 第130章 他是男人
谢景修站在那里,负手而立。
他离开的时候天还有些冷,如今已是春夏之交。萧御的脑海里还映着谢景修身披裘毛大氅的冷俊模样,眼前这人一袭轻薄绸衣,深青为底,银丝刺绣,宽肩窄腰长身玉立,萧御竟觉得有一瞬间的陌生。
谢景修迈步向他行来。萧御想到刚才在院中他与元王妃的对峙多半已经被谢景修听了去,顿时有些心虚。还没厘清自己到底心虚什么,萧御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谢景修脚步一顿,眉间皱出一丝受伤的纹路。
萧御有些尴尬,先出声道:“谢世子。”
“修儿。”元王妃已经越过他,站在了谢景修的面前。
简六小姐盈盈在元王妃身边站定,透过薄如蝉翼的轻纱看了萧御一眼。
“母妃。”谢景修先向元王妃行了一礼,礼数周到,无懈可击。
元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抹难得一见的笑意:“修儿,你先回府去,今日之事母亲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简六小姐也蹲身福礼,口中唤道:“表哥。”
谢景修未看她一眼,也没有理会元王妃的话,只是向着萧御伸出手去。
“钰儿,过来。”
元王妃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厌恶地撇了萧御一眼,只是到底没有开口说话。
她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外人只看到谢景修冷清寡语,似乎对谁都不亲密,但这么多年以来却是谢景修一力支撑起元王府,否则元王府早不是今日这番光景了。
元王府在谢景修的心里必定占据着极重要的位置,否则他何必连那府里的丁侧妃和他的庶弟都养得好好的。
屈屈一个凤照钰,如何与整个元王府相比?
她相信谢景修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萧御看着谢景修,有些犹豫该不该听他的话。
比起刚才的针锋相对,现在的气氛似乎平静多了。但是在离他几步远的那三人之间分明涌动着看不见的修罗场。
他跨前一步容易,却将前功尽弃。
将未来的命运仍旧交托在谢景修的手上,由他来衡量自己与元王妃之间的孰轻孰重,这样的被动局面让萧御望而却步。
元王妃毕竟是谢景修的生身之母,而他——
萧御还在犹豫不决,谢景修却突然大步地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当中似乎隐忍了无数的怒火与不甘。他伸手拉过萧御,修长的五指如鹰爪一般用力,捏得萧御手腕生疼,揽住他的动作却又格外温柔。
萧御吓了一跳,却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谢景修轻轻地揽在怀中。一只手在他的后背来回抚摸着。
谢景修虽未开口,萧御却感受到了他隐忍着的安抚。
只是他未能看到,谢景修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二九的冰冷目光直令二九浑身一颤,片刻后垂下头缓缓曲膝跪在地上。
“景修,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一下。”元王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萧御看着那美丽高贵的妇人用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看着他,心中只觉一阵厌倦。
“秦嬷嬷,告诉世子,他费尽心力求来的世子妃到底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元王妃冷冷道。
秦嬷嬷应了一声,走上前来,用干瘪的声音说道:“世子离京三月,世子妃数日夜不归府,如今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如此简洁明了的几句话,却是字字诛心。
头一次听到喜脉之论时萧御还觉得好笑,现在却是笑不出来了。
滑稽的手段却带着阴险的用意,如果真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女子,只怕要被逼得百口莫辩,走投无路了。
谢景修放开他,走到元王妃面前站定。
元王妃唇角微微挑起:“修儿——”
谢景修道:“母妃,您向来自诩清高,为何却不清高到底呢?我唤您一声母妃,并非给您肆意伤害他的底气。您让我……很失望。”
元王妃神情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景修,半晌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谢景修只是淡淡地望着她,那两道视线却令她感到遍体生寒。
“你、你要为了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对付我这个亲生母亲不成?!”元王妃面色苍白地按着胸口,只觉胸膛中瞬间涌起一股莫可名状的怒火。那怒火在她的体内四处冲撞,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愤怒过。即便是面对那个抢了简柔的地位的凤照钰,她向来也只有鄙弃,只有高高在上的厌恶和轻蔑。
但此刻谢景修的一句话和一个眼神,却几乎令她煎熬得发狂。
“你……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元王妃颤着手指指着他,简六小姐慌忙上前搀扶,柔声安抚道:“姨母别生气,您身子素来娇弱,当不得大悲大怒。”她又看向谢景修:“表哥,秦嬷嬷说的都是真的,您便是心中有怨,也万万不该迁怒姨母身上。周太医就在这里,姨母原本担心世子妃的身子才从宫中请来太医,却没想到诊出这样的——”
“母妃。”谢景修看也未看简六小姐一眼,只是打量着元王妃越发苍白虚弱的面容。
元王妃看着他的目光如此愤恨,冷得犹如夹带着数九寒天的冰棱。
“你和你父王一样,是没有心的!”元王妃咬牙低声道。
谢景修无动于衷。儿时他总想亲近这个美丽的,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女人,希望她能像世间最普通的母亲那样,疼爱他,保护他。只是,总未能如愿。
他以为元王妃是生性清冷,或者是被元王爷伤透了心,只是她对简六小姐却疼爱有加。她不是没有温情,只是没有给他。
曾经有过再多的不解与意难平,也在二十几年的光景当中渐渐磨灭了,不留一丝余烬。
“母妃,现在我给您两个选择。”谢景修道,“第一,回到元王府,继续当你富贵悠闲的王妃,从此不得踏出怡然小居半步。这本也是您的心愿。简家与元王府再无任何关联。第二——”
不等谢景修说完,简六小姐脚下一软。元王妃不敢置信地瞪着谢景修,手中紧抓着简六小姐的手臂,似乎生怕谢景修立刻就将简六小姐从她身边赶走。
“景修,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忘恩负义的话!”元王妃颤声道,简六小姐见她激动得肩膀发抖,忙从荷包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两粒丸药来喂给元王妃吃下。
元王妃在简六小姐的拍抚下渐渐顺平了气,额上薄汗浸湿了发丝,她看着谢景修,悲声道:“景修,你如今竟已如此是非不分了么?你是要抛却简家对你的救命之恩,甚至不惜恩将仇报?!”
谢景修蓦地讥讽一笑:“救命之恩?从来没有什么救命之恩。”
元王妃连连冷笑:“好,好,如今你连救命之恩也不愿意认了。好,真是好的很!”
“十年了,母妃口口声声将简家于我有救命之恩挂在嘴边。我只问母亲一句,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见了?”谢景修淡淡道。
元王妃气得薄唇微颤,心中痛楚难当。
“逆子,你住口!简大夫为救你的性命英年早逝,你今日如此忘恩负义,你的良心何在!”
谢景修冷冷道:“简大夫英年早逝,可并非是为救我。我十二岁那一年外出路遇刺客,匆忙奔逃之时遇上进山采药的简大夫及其弟子。我怕连累于他,并未与他相认。我历经九死一生才活着回来,回来就听到了母妃整日里将简大夫的救命之恩挂在嘴边。我倒也想知道,这救命之恩,从何而来?”
“逆子,你连证据确凿之事也要矢口否认?你——”元王妃想要争辩,却猛地回想起来,当日那简家弟子带着简大夫的药箱狼狈归来,只说简大夫为救谢世子坠崖而亡,与谢世子一同下落不明,只得他一人逃命回来。他希望元王府看在简大夫舍命相救的份上,多多看顾简家医馆。
那救命之恩的说法,所有的来源,仅那简家弟子一人……
“表哥,你……你怎能如此?”简六小姐身形一晃,两手紧紧攥住胸前衣襟,“姨母,父亲的为人您难道还不清楚吗?现在竟要为遮别人的丑事,扰得他老人家英灵不安么?”
元王妃还努力回想当年之事,一心想找出一丝确凿之证。
那简家弟子特特寻到元王府的门上,以简大夫的恩情求得元王府为简家医馆的庇护。后来谢景修回来的时候,恍忽也是重伤初愈的模样,与那简家弟子的说法似乎是对得上,所以从来没有任何人怀疑过那件事。谢景修自己也从来不说——
是了,谢景修从来不说简大夫对他没有救命之恩,却也从未承认过简大夫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只是——什么都不说。
元王妃惊疑不定地看着谢景修。如果简大夫对他根本没有恩情,这些年来无数人拿着那莫须有的天大恩情要求他为简家医馆遮风挡雨,保驾护航,为什么他从来不向任何人解释?!
简六小姐伏在元王妃身侧,凄声道:“姨母……”
“庇护一个小小的简家医馆,原不过举手之劳。”谢景修道,“即便不用那救命之恩为借口,你们要钱,要人,我不是不能给。只是,竟生生养大了某些人的胃口,忘记了自己的斤两。如今竟敢对我的人出手,你难道从未审视过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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