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他说的口干舌躁,奈何张俊一心只要保存自己实力,别的全然不顾,对他的话虽然频频点头,脸上却是明明白白两个字:敷衍。
李显忠无奈叹气,只得抱拳辞出,到得外间,冷风扑面寒气刺骨,却只觉精神一振,只觉得心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
他也不管张俊如何,隐隐然只觉得大宋皇帝必然还有英断,自己只需回到太原,协到张孝纯等人相机而动便是。
想到这里,心胸豁然开阔,翻身上马,见值夜的宋军士兵在长官地呵斥下打开了营门,他地坐骑是夏人的河套良驹,知道主人就要起行,不禁咴咴而叫,扬蹄小跳,只等着李显忠松开马缰。
“莫急,将来有你发威的时候。”
李显忠爱怜地拍拍自己爱驹,心胸中豪气顿生,无论如何,大丈夫岂能摧眉折腰事蛮夷,以他之才,回归大宋之后,风云际会丈夫意气,马上博取功名,且让那些只看到他家世的人,知道他李某人的心胸报负。
待营门打开,他轻挥一鞭,等待已久的战马昂然一跳,几步之后已是全速奔驰,马蹄得得,片刻功夫,已是去的远了。
送他出营门的正是刚刚迎入他的中军官,待李显忠和他的十几个亲兵去的远了,那中军官下令关紧营门,值夜军官带着士卒好生巡视,自己去又回到张俊帐中复命。
张俊见他回来,斜躺着的身体纹丝不动,随口问道:“那李某人走了?还有什么别地话没有?”
“回大帅,没有什么话,只是临走前,说将来战场上见,看他如何痛宰金狗。”
“嘿,小子吃过几碗米饭,如此狂妄。”
张俊嘿然一笑,连连摇头。
其余各人也是凑起,一起嘲讽李显忠少不更事,太过狂妄。还有人指责他对大局的分析根本不通,完全胡扯。
张俊摇头道:“也不尽然,适才他临出帐前,说的那些就是没错。不论是折家,还是洛阳附近的敌人,果真如此行事,也是大大不妙。”
说到这里,他心中突地一动,却想起一事。
霍然起身,双眼盯着自己的心腹参军,向他一字一顿的令道:“传我的将令,姚端所部,击败韩常汉军后,往击麟州,务要击溃折可求,收复麟、府、丰三州。”
那参军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他答道:“大帅,姚将军也是奉着圣命行事,大帅这样下令,怕不好吧?”
张俊冷笑道:“有什么不好?我还是第五军的总管,他还是我地部下,折家将赶到太原,肯定会增加守城助力,让他去攻打,有什么错处?你来写,有什么不对,我一力担当!”
清明上河图 第五十七章 传令
萧杀秋风中,一行十余骑自山谷谷道中绕道而来,打头的是一柜嘟镇,是现在大宋武官建制中最小的武官之一,现下肩头扛着一枚铜日,显示着他的军衔,胸口标牌上,隐约可以看到:御营第五军中军三营十七队曾萧炐的字眼。
他们沿途奔驰,小心翼翼的绕开沿路的死尸和断裂的兵器,刚刚下过雨,到处积存的水洼,骑士们控马小跳行进,还是无法避免马蹄踩到水注积水,水中又残积着血水,抛贱起来,直落到骑士们的腿上,甚至是胸前腰间。
曾萧炐满头大汗,到得谷道尽头的宋军大营门前,看到营门处“姚”字大旗在秋风中被吹的猎猎做响,不禁长吁出一口闷气,原本透着灰暗的脸色也渐渐活泛开来。
见营门处有一队宋兵迎上前来,他便跳下马来,用眼打量一下,见对方军衔与他相同,料想也是一个都头,便在脸上挤出笑容,大步迎上前去。
他只急着和对方过话,却不提防满脚踩到一个水洼里面,溅的满头满脸的血水,他呸呸连声,只觉得嘴里咸的渗人,稍一品味,好象还有点肉屑味道,心里一慌,急忙将腰间的葫芦解下,送到嘴边喝了两口,又猛漱几口吐出来,这才算完。
看着主官如此狼狈,他麾下士兵不禁哄堂大笑,有那灵醒点的,围着这都头解下手巾,为他仔细擦拭。
“你们是做什么的,不要在大营门外喧哗!”
正闹腾间,营内的那都头迎上前来,单手按剑,向着外头厉声喝问。
“好了不起么,不过打了一个胜仗,就他娘的天王老子一样。”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曾萧炐颇为不爽,只是见对方都头死了娘老子一样的脸色。其余士兵也是脸色肃杀,一个个甲胄齐整兵器鲜亮,却不禁在心里打一个突,不敢再怠慢,只得施了一礼,向着那都头道:“末将是奉张总管之命,来给姚副总管送军令。”
“哦?”那都头用怀疑的眼光瞄了曾萧炐一眼,又冷冰冰道:“等着!”
说罢转身。拿着用生漆封好的书信自去寻营中值班的参谋军官。
“什么德性!”
曾萧炐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声,很是不爽。只是看向对方那些士兵的眼神,却只觉得与那都头一样,都是冰冷森然,全无生气,对视过几圈之后,他便再也不敢乱瞄,只得低头垂首,老老实实等着营内来人回复。
他在张俊军中,专责来回送信。各部中都是跑熟了地。这姚端的前军,一年总也得跑个几十回,以前军中袍泽情深。见他来了,自有专责接待的军官来迎,喂马洗尘,办了公事后晚上接风喝酒,一起说笑不禁,从没有人敢怠慢中军过来的军官。谁料姚端所部自宜川战后,这些天来脱离了张俊部勒,几仗下来腥风血雨连战连捷,等曾萧炐从这尸止,血海中趟过来时,只觉对方营中气象与当年已远远不同。他也是军人。心中尽自不服,却还是忍不住暗自嗟叹,姚端所部原本就是张俊部下中最为精锐,现下看来,姚端前军的战力,只怕已经远远超过中军和后军。
他正在心怀鬼胎,想着回去后如何禀报上官,却见不远处有一群军官趟水过来,牛皮靴在水中踩的哗哗做响。对方只是不理会。
待稍近一些,只见竟是姚端亲自前来,命人开了营门,姚端命人端了马扎,就坐在营门不远处,叉开双腿,手中摇着张俊的军令文书,咪着眼向曾萧炐问道:“这军令是大帅亲自交给你的?”
“是!”曾萧炐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向着姚端行了个军礼,挺胸凸肚昂首答话,倒也有些军人样子。
“说说看,怎么个情形?”
姚端语带讥刺,环顾左右大笑道:“咱们听听大帅是怎么个章程。”
在他身边,十几个正将副将围成一圈,站地散漫不成体统,却是一个个杀意毕露,血红的眼珠子直瞪向曾萧炐,还有人咬牙切齿手按腰刀,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将眼前这小小都头一刀劈成两半,此情此景寻常人自是受不得,就算曾萧炐也是老行伍,却是很少战阵厮杀,哪里经受的住,这气势袭来,令得曾萧炐连打几个寒战,惊恐莫名。
却也难怪姚端和麾下诸将不满,张俊不肯理会他们合兵的请求,只是以主力当偏师,专打敌人没有守备的地方,平阳鏖战,双方杀的血肉横飞,张俊却是长驱直入,一直打到太原附近不远,沿途
川府尽数拿下,报捷的军人络绎不绝,飞奔向长安。
而姚端率着部下在平阳与金兵主力苦战,打生打死,听得张俊如此这般,各人自然眼睛出火,待金兵有溃退去守太原的迹象时,张俊一不肯强攻太原断敌后路,又不肯插到威德军拦截溃兵,坐视近两万女真兵自平阳从容退守太原,使得河东战局不能迅速结局,兵祸连结前事莫测,皆是张俊太过保守偏私所致。
如此这般,饶是姚端对张俊还有些故旧情份,到得此时,却也尽数抛开了。
曾萧炐哪知就里,却也知道情形不对,只得小心翼翼答道:“那天夜里大帅连夜召见,先让罗参谋拟好军令,然后用印,末将就在一边候着,封好之后,就命末将连夜上路,不得耽误。”
“那天大帅可曾提起,金兵会退保太原?”
“不曾,就算有,以末将这个位份,就是大帅宣讲军情,也轮不着末将旁听。”
“哦。”
姚端默然点头,挥手道:“知道了,你去吧,让人给你准备个帐篷,好生歇息,等我回书好了,就给大帅送回去。”
见曾萧炐转身要下去,姚端又将他叫住,笑问道:“那夜营中,还有什么事没?”
曾萧炐想了一回,才又答道:“听说大帅和太原城中联络,那夜营门开开关关的几次,想是太原城中有人进出,等末将出门时,守营门的很是不满,嘟囔了几句,末将这才晓得。”
姚端眼前一亮,这才彻底知道端底。
当下挥手令曾萧炐退下,然后环顾左右,笑道:“在帐里闷地久了,这外头尸山血海地旁人看了不成,咱们军人在这样的场景里走上几圈,却等于读书人读书养气了。诸位,就随我散一散如何?”
众人一时默然,知道他脸上带笑心里怒极,却也不好解劝。只得相随无语,一起随着姚端出得营门,就在这满地死尸的战场上悠然散步。
平阳战事,一直打了小半个月,两边枪来刀往,箭石如雨,死伤都很惨重。姚端所部一万一千人不到,加上康承i地五千余人,现下满打满算,也就是还有一万出头,其中还有不少伤患,金兵死伤也是极惨,断后的汉军几乎全部战死,慢慢收拢集结的两万五六千人的女真将士,逃回太原的估计还不到两万,眼前绵延十余里的战场上,全是金兵的尸体,宋军将士尸体早就收敛下葬,敌人的却是暂且无人过问,好在天凉,暂时也不怕疫病。
姚端眼中看着这惨烈的战场,心思却已经飘忽不定,满脑子全是张俊的一纸军令。遵从吧,自己手中实力大减,不从吧,张俊却又是自己上司,又不能公然抗令不从。只可惜康承见平阳战事停止,放心不下长安,留下部队自行回去,若是他在,以他地身份和张俊平级,甚至要略高一些,拿他的名义来顶上一顶,自然无事。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无声的叹一口气,向着诸将道:“将令难违,只得遵命。好在将士们歇息了几天,也略略回过神来。”
他无力的挥一挥手,又道:“明日起行吧。”
旁人到无话说,张宪却是急道:“这样一来,太原如何,凭张俊两万来人,能困住敌人就不错,还能攻城?”
姚端苦笑道:“大帅说要先在城外筑长垒,这样做也不错。下一步怎么打,凭陛下的圣断吧。”
张宪脾气爽直,闻言大怒,要待破口大骂,却又碍着姚端等人的面子,不好做声,只是涨红了脸皮,半响过后,终是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方才做罢。
姚端其实也是怒极,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脱离张俊请调他部,此时却已静下心来,见张宪如此,却只得又道:“其实折家将世镇三州,在话本里不如杨家有名,咱们可都晓得那折家可不是吃素的,若是当真折可求来援,不管真情假意,都比现下的河东金兵还难应付。先去攻打折家,也是断了敌人最近的后援。”
张宪虽知他是劝慰,却也觉得有理,只得叹气苦笑,摊手答道:“也只得如此。”
两人正相视苦笑,却见营外不远一队骑兵又疾驰而来,过不多时,只见是当先地却是早就回长安复命的费伦,张宪一见大喜,向着姚端笑道:“这人来了,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清明上河图 第五十八章 折家将
姚端也是精神一振,向着张宪展颜一笑,又将自己衣袍略一整饰,这才大步迎上前去。
“费将军!”
张宪抢先一步,向着费伦拱手一礼。
宜川平阳两战,费伦皆是从军与役,功劳自然是头一份的,再有发觉金兵阴谋,提前调动兵马防备,这都是行人司的功劳。政事堂的登闻司,枢府的行人司,向来是平行并重,到得此事,行人司由于费伦这个主官的才干,在军国大事上的作用已经远远超过登闻司,为整个大宋禁军所敬服。
费伦虽然年轻,又只是副将的职份,地位还不如张宪,也是远远不如姚端。只是他掌握的部门权力之大,效能之高,已经不是一军一将可以比肩,再加上御带器械的身份,又立下这些大功,眼前各人都是心知肚明,此人在军衔位份上的提升已经是指日间事。
“张将军太过多礼,末将如何敢当。”
费伦跳下马来,脸上满是谦逊和气的笑容,执起张宪的手,笑道:“咱们一起用马勺捞过饭的人,这么多礼,一则末将的位份当不起,二来也太生份。”
张宪生性直爽,心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待费伦说完,便嚷嚷道:“费将军,你的这个位份不过是陛下爱护,不想你太过年轻就把位份升的太高,哪能当真不成!”
姚端虽然粗豪,到底早就做了一军总管,眼见这费伦虽然满脸笑容,却总是教人觉得有些矜持,知道这人执掌行人司已久,不能和寻常武将一同看视,当下上前一步,轻轻挡开张宪,向着费伦笑道:“一别十余天,想不到费将军长安复命。这么快就回来了?”
费伦知道他试探自己长安之行,微微一笑,答道:“我来回走了十二天,日夜不停,换马不换人,到长安只呆了半天,陛下对姚将军、张将军并前军的诸位将军,都极为赞许。当面向着末将说,潼关战毕,大封赏时,当交待枢府,从优议叙。”
“谢过陛下圣恩!”
听得费伦转述赵桓的话,姚端与张宪等人一并抱拳,俱是喜上眉梢。
不论如何忠义,功名利禄人所欲也,皇帝亲口嘉许,又许愿不会亏待诸将。这可比枢府的封赏要强过许多。
费伦又矜持一笑。与张宪姚端二人一起行进,边走边又道:“陛下听闻我讲完宜川和龙口之战,再说起平阳战事紧张。先是欢喜,又是动容。只是连声说道:姚、张二人,诚忠义果敢又有智谋之士,朕只道天下有韩、杨、岳、吴氏兄弟是良将,今日方知我大宋兵多将广,良将如云猛士如雨,诚非虚言。告诉姚、张二人,好生做,不要计较太多,朕知他们。”
这一番话。却又比适才封赏的话,更令姚端与张宪动容。
张宪还罢了,只是得意自己名声上达天听,姚端心里却是明白,所谓“好生做,不要计较太多。”才是这段话的重点,费伦在皇帝面前,想必也曾言说姚端所部与张俊的龌龊争执,而皇帝所言。自然是让姚端且先忍让,有什么事将来再做处断。
想到皇帝千里之外,还关切自己所受的打压,妥善处置,姚端只觉眼眶发热,差点儿流下泪来。
这么些天所受的委屈与不公,只在这几句话里,便已完全得到了交待。
费伦边与张宪应和,一边斜眼去看姚端,待看到姚端听闻自己转述皇帝话时地神情,心中已是了然,当下嘴角咧出一丝笑意,却是故意不理姚端,仍是问着张宪自己走后战事情形。
待各人回到营中大帐内,平阳战后的首尾费伦已是尽数了然。
他虽然坐在姚端下首张宪对面,各人却都只拿眼看他,等他说话。
姚端此时心情平复,拿眼去看费伦,只见他半边脸在暗处,下半边脸被光线笼罩,虽然几十人等着此人说话,他却是脸色如常,并没有丝毫异常。他心里暗赞,这费伦倒不愧是皇帝亲手调教,行事风范,已经是大宋将领中掐尖子的人物。
费伦却不知道姚端正在心里忖度着他,进入帐内只是稍一沉吟,便笑吟吟开口道:“张俊张大帅的军令来了,倒和末将奉着圣命布置给姚将军的差使,一般相同。如此一来,这倒省了不少事。”
姚端霍然起身,向着费伦问道:“陛下有诏令,还是枢府有命?”
宋朝制度非比后来的明清,在用兵和政务上,并不是皇帝直接下诏就可以,政务要经过政事堂,军务则要经过枢密院,手续繁杂,若是要拜大将出征,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然皇帝尽可以颁发阵图来约束,但自靖康二年后,就连赵构也不会这么行事
,皇帝对军队的控制已经非与往日可比。
眼前费伦的意思,却明显是说皇帝对军务有所部置,如此一来,其实是将枢府抛开一边,却也难怪姚端动问。
费伦连忙摆手,向着姚端笑道:“将军不必如此,并不是陛下地正式诏命,只是事情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并不从枢府下正式的诏书军令。”
“哦?请费将军代传圣命。”姚端却并没有随着费伦的话而放松下来,正如对方所说,事情越是机密,则可能越是难办。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要退缩却是万万不成。
看到姚端等人站起身来,一副如临大宾模样,费伦笑道:“陛下的话是交待给我,我才是依着圣命行事,诸位将军就不必如此了。”
他站起身来,指着帐内一角的沙盘木图,正色道:“麟州紧靠长城沿线,与夏国毗邻,折家将镇守三州多年,战事多半在此,对辽国用兵不多,倒是与夏人打了不少恶仗,这些事,诸位将军想必比我清楚?”
这帐内诸将,除了张宪之外,全是大宋西军出身,在金兴辽亡之前,年纪稍长一些的还在与夏人交战,对宋夏战事如何不知。
当下由姚端答道:“折家祖籍云中,是当地大族,自折从阮时,就是石敬塘的节度使,镇边大将,为国家抵抗契丹,我太宗灭汉前,折家既不归汉也不归宋,民间称折王,后来太宗灭汉,折家便举家归顺,为大宋世镇三州。民间话本里的余太君,其实就是折杨联烟,共抗契丹。两家世出名将,然而杨家经常断代,而折家名将不断,不论是打契丹还是打西夏,都是比不吃亏。人称:家声著河北,忠勇冠山西。”
他正讲的兴起,费伦却是插话道:“可惜出了个折可求。”
“正是如此!”姚端地脸涨地血张,怒道:“折家,种家、杨家,刘家,人称西军四大家。这几家世镇河东、关陕,都是忠勇传家,怎料到得种家这一代,折可适不幸早死,折可求成了家主,打仗也还是个样子,怎料想折可求这个败类,为了儿子被女真人抓为人质,就这么降了敌人,折家百多年的名声,全毁在这一个人的身上。”
张宪也接口道:“折可适何等英雄!骑射智略无所不能,夏兵十万入境,折可适以八千兵迎战,大破敌军,赴涧死者无数,河水为之断流。可惜英年早逝,让折可求这种无德小人做了折家地家主。好在折可存、折彦质都继续为大宋效力,可以不堕家声。”
话说到这里,帐内各人都是掐尖子的人精,已经隐隐觉得,皇帝和费伦眼前此举,必定不是下令去强打麟府丰三州,而是别有办法,所以才如此诡异行事。
费伦待各人说完,才又接口道:“你们想的不错,折可求确实该死,不过陛下提起此人,也很悯然。大丈夫战死疆场死则死耳,敌人抓他一门老小威胁,纵是铁石心肠,也难免有一时糊途的时候。陛下说,他投降朕不怪罪,怪就怪他降后一心为金人效力,为虎做怅,晋宁军和延安府若不是他折家鼎力相助,金人没那么容易拿下。朕不取他的,就是这一点。”
姚端冷笑道:“他开初投降是不愿意,降了之后颜面大失,反而要在新主子面前竭诚效力,以挽回威望颜面。其实折家为大宋效力百年,岂是这样就能坐稳家主的位置?我听说,这几年来,折家内乱不断,都是折可求铁腕压了下去,嘿,若是我擒了此人,非得先让他对着太宗皇帝的御容和折家历代先祖面前先谢过罪,然后再斩他。”
“你说的第一句是对的,折可求投降,并非本意。陛下的意思,就是要从这一点着手。早在金兵动作之前,陛下就有先手,派了人去麟州与折家接洽,几个月下来,折可求已经心动,陛下要赦他地罪,对他攻打晋宁军和延安府一事既往不咎,只要阵前反正,便可复他折家昔日荣耀。”
他竖起手来,止住要说话的姚端,正颜厉色道:“陛下赦书有言: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请诸将军慎思之。”
其实各人憎厌折可求,十有八九倒是为了自己撇清,当日不但关陕,全天下大局都是糜烂,场中各人,除了寥寥无已的几个人外,多半都未必是没有过投降的心思。今日这费伦转述皇帝的话,却也是正击中各人心里,却教人再也做声不得。
清明上河图 第五十九章 兵临城下
各位将军好生体会圣意,姚将军,末将也知道贵部很是疲惫熊骧孵军回到长安,言说平阳战事惨烈,虽然久历战阵,也是忍不住泪如雨下。不过当今战事焦灼,潼关那边也是一日数战,每日关城左近,都得拖走过千具尸首,敌人越是在潼关一带狠打,就说明他暂且抽不开声,或是害怕咱们分兵河东,所以陛下与枢府会议后,都认为河东战事最为着紧,只要打下太原,得回云中,沿长城一线,敌人想要寸进都是困难,而太原形胜之地,往东就是太行群山,得此战略要地,又可危胁河北,又可援助京东、京西。”
说到这里,费伦已是将笑意全数收起,一字一顿道:“河东战事要紧,而河东大局,又关键在麟府丰三州,漫说折可求当初未必是真心降金,纵然是他十恶不赦,只要现今他肯投降,陛下也会赦免其罪。今日与诸将军会议,就是要要第五军前军与殿前司的兵马全力,压往麟州,以武力加内应,逼降折可求。其中关节极为重要,请诸将军把握好其中关节,稍有不慎干碍大局,就是百死莫赎。”
姚端身为主将,已经深明其理。诱降折可求一事,势必会引发宋军内部的反弹,若是成功也罢了,失败则必定有损主事者的威望尊严。所以皇帝不会明发诏书,枢府也不会正式下令,费伦适才到时,就说张俊军令恰到好处,却原来是这个道理。
一想到对方有意为难,却无意中背了一个大黑锅,姚端便在肚里暗笑,虽然费伦说的郑重其事,他的脸上却是带出笑意来。
看到费伦有意无意扫了自己一眼,姚端连忙又板起脸来,沉声道:“此事关节我已懂得,既然文事为主。武事为辅,就请费将军主持其事,帐中诸将,悉听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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