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世牡丹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鼓鼓
珠帘静谧,不动不摇。若仔细看去,帘后似有一个影子。正是——昏睡之中的袁龙翘。
这是夏天有意的安排,虽然只有袁龙鳞、宇文启明、云无期和丰书堂知晓此事,虽然袁龙翘只是毫无知觉的半躺半坐在那里,但意义已然不同。
夏天一步步走向丹阙,一步步走向珠帘后的身影。多少年前,自己被册封为后的那一日,他是否也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缓缓的走向他。只可惜,自己当日病得糊里糊涂,连封后大典是如何撑过去的都已没了太多的印象。而今,自己望着他,他却毫无知觉。轻轻苦笑,或者,他们真的是有缘无份!
女帝继位,改元承启。袁龙鳞赐封摄政王,仍享用牡丹官卉;丰书堂封为宰相;宇文启明为护国将军;云无期为礼部尚书;蒋贞为御林卫总司……新帝掌权,百官各有封赏,自然也有获罪的,比如袁龙权。
夏天在长宁殿里召见了他。刚被带到时,袁龙权便掩不住的惊诧。因为他站的地界正是长宁殿的寝殿。女帝召见臣子选在寝殿实在不成体统,且他发现床榻之上还躺着一人。诡异,他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是惴惴,手心脊背也禁不住浸出冷汗来。
“二哥,你来了。”夏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无端的令他打了个寒颤。
“罪臣不敢!”他识时务的躬下身。
“二哥不必多礼,好歹小三曾叫你一声‘二哥’,咱们就先谈亲情后论国法。”
袁龙权弯着的脊背僵了僵,半晌应了声“是”,才神色恍惚的直起了身。抬起头,眼见着夏天只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束腰长裙,秀发未束,妆容未理,竟似刚刚起身。吓得他立刻又低了头。
夏天见状一笑,施施然坐在梳妆镜前,一边梳理长发一边慢悠悠地道:“二哥别见怪,朕确是刚刚起身。本想只陪小三多躺一会儿,没想到竟又睡着了。若不是二哥来,恐怕朕连早朝都要误了。”
袁龙权深低着头,大脑一片空白。夏天的话在耳边转了一圈,他才恍然抓住了最关键的一句话:陪小三多躺一会儿!
轰!眼前似有无数金花在冒,他忽然意识到床榻之上的那人便是袁龙翘。瞪大了眼睛,身子抑制不住的抖个不停,他好怕袁龙翘此刻从榻上翻身坐起,冷冷的叫自己一声“二哥!”虽然早就在猜测他是否未死,可如今人在眼前,那种恐惧竟是无法形容。
夏天从镜中看到袁龙权的反应,心里的恶气总算排解了一些。坏心眼的笑笑,她故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一字一字又极尽温和地说道:“二哥,小三没死,你是不是也很高兴!你们兄弟多年未曾好好见一面,他身子有些不适,不如你上前去仔细看看他可好?”
御榻宽阔,幔帐掀起,但依然看不清榻上之人的面目。不过数十步的距离,不过上前一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立刻便能清楚明白。可那御榻却似张大的血盆大口,仿佛一上前就会被一口吞下,骨肉不剩。
“二哥?”
“啊~~~”袁龙权转身狂奔,拼了命的狂奔,似乎多在这里呆上一刻都会万劫不复。
“嗤嗤!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十分愉快而又万分不屑的笑声,那么清晰而诡谲的传入他的耳朵。殿门不知为何怎么也打不开,他拼命的砸门,撞门,撞得头都破了还在不知疼痛的撞着。
终于那笑声停了,似妖魔似阎罗的语声幽幽响起:“传朕旨意,章侯袁龙权贬为庶民,发配极北苦寒之地,永世不得赦免。”
身子一滞,像是拉断的橡皮筋,反弹的力量令他一下子跌倒在地。
孽世牡丹 Chapter 214 情迷障
女帝临朝,天下大治。
不知何时起,这样的说法开始在民间广为流传。百姓奔走相告,帝君之戒终于真正的戴在了帝君的手上,从此天帝必将庇佑万物,再不会有饥馁饿殍,战乱灾荒。
而夏天登基后的第一件举措就是废除藩王制度,加强中央集权。自此,帝子宗世皆可长居于京城,封王封侯享受俸禄,但再不赐予封地,亦不能擅掌兵权。原来各帝子的封地都由中央统一管理,设置州府县郡,由中央委派官员前往担任行政长官,并另设军政长官。政权与军权分开,互相制衡互相监督。如此一来,权力便牢牢的掌握在了帝君的手中,再不用担心藩王坐拥一方势力而兴兵作乱。
袁氏七子,如今就只剩下袁龙鳞一人。其他诸侯即便有子嗣也均年纪尚幼。所以,这条政令最大的“受害者”无疑就是袁龙鳞。且锦地未遭任何战乱侵蚀,更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富庶的程度直逼京城。因此政令一下,百官都在看袁龙鳞的态度,甚至当初反对夏天继位的老臣宗亲们都期待着他能与夏天撕破脸面,分道扬镳。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政令下达的第一时间袁龙鳞便献上了锦地的印玺——他的那块碧霞石。
打错算盘之人目瞪口呆;一心想要看热闹的人碰了一鼻子灰。
袁龙鳞献上印玺时说:“若不是陛下一心护佑,锦地百姓不可能躲开战乱之苦,锦地亦不可能有今日之繁富。锦地从来都是陛下的,臣如今只是原物奉还。”
夏天接过印玺时,淡淡的笑了笑,说了句引得众人无限猜测的话:“七弟,是你的终究是你的。”
朝堂上的事,有袁龙鳞,有丰书堂,有云无期,有宇文启明,夏天根本不用费太多的心思。她要清廉政体,她要发展经济,她要丰富文化,她要增加军备,不管她要做什么只需提出个想法,自然会有丰书堂等人举一反三的实施执行。可面对一直昏睡不醒的袁龙翘,却没有人帮得了她。就连鬼颖师傅也要请辞而去。
那日袁龙骐留在长贞殿里的“礼物”令鬼颖委实大病了一场,病还尚未痊愈,她却提出要离开京城。夏天本不愿答应,又不得不答应。任谁都看得出鬼颖的难过与颓废,这几日她竟仿佛又老了十几岁,一头花白的头发也已变成了全白。这一切都拜那件“礼物”——多桑的人头所赐。多桑,害得小三长睡不醒的刺客。据说他去行刺袁龙骐了,当然,袁龙骐没死,死的必然是他。只是猜到的结局与看到的结局毕竟感受不同。
袁龙骐未死,鬼颖的杀父之仇自然也就未报。她不想报仇了?或许她一直都未曾对袁龙骐忘情,报仇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要见他一面或许才是真正的心愿。而如今……
夏天叹了口气。“并非朕不愿成全师傅,只是小三到现在还未醒来,师傅若此时离开,小三该怎么办呢?”
“睿嘉帝是否会清醒,如今只能靠他自己了。说句不该说的话,睿嘉帝若是一直沉睡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夏天挑了眉,示意她说下去。
“睿嘉帝的心痛痼疾最忌动七情六欲,若是一直这样心境平和的沉睡下去,或可安然度过一世。醒来,他便不能不动情,情之一字最为伤人。到那时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你的意思是他就只能这样永远的睡下去吗?”眼底浮起水汽,却又被她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鬼颖默然,微微的摇了摇头。心中凄然苦涩,弯驼的背不觉更驼了几分。
夏天亲自将鬼颖送出宫门,看着马车缓缓驶走,呆呆的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阻了一众宫女、太监和侍卫的跟随,她一个人有些茫然的边走边胡思乱想着。从来她都是一门心思的想让小三醒来,可鬼颖师傅的一番话却让她犹豫了。袁龙桀的死还历历在目,她不敢想若是小三再一次离开她,她会怎样。可若是他一直这样昏睡,不就是个植物人吗?他们一个清醒,一个沉睡,这一生的漫长岁月又将如何度过?
脚步飘忽,神思难属。她随性//乱走便走偏了去长宁殿的方向,转过嶙峋的假山,前面是一倾碧波。
春色已然颇为明媚,新绿初红,御花园里一派欣欣向荣的跃动颜色。湖水粼粼,将春光一同荡漾其中,辗转回旋,美得直晃人的眼眸。只是景色再美也不如湖边站着的人儿出色。
夏天离他们不过丈余,自然看得清楚。三人中的男子银冠玉带,一身牡丹暗纹的银色王袍,丰神俊朗,贵气逼人,正是摄政王袁龙鳞。而他身边的两名女子,甜美柔嘉如芙蓉的是夏雪,娇艳妩媚如玫瑰的是李蔷。
这三个人聚在一处,夏天觉得这个组合有些许诡异。她本就一直怀揣着袁龙翘是否能清醒的问题,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去管他们的感情维度。正想再默默的退开,却被李蔷的一句话给定住了脚步。
“这便是我到了京城后的生活。原本我是想与袁龙骐同归于尽为爷爷报仇,但司徒帝后阻止了我。她告诉我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只有活着才能等到王爷与方……陛下入京的一日。”
司徒敏慧。
入宫城后并未发现她的踪迹,还以为是袁龙骐先行将她送出了京城,看来这里面还颇有些文章。夏天凝神思量了片刻,当初随小七入京自己利用夏雨重伤了司徒弼,后来听闻司徒弼伤重身亡,对于司徒敏慧有何反应自己倒是没有多留意。如今,陡然听闻司徒敏慧似乎扮演着什么角色,倒是真的挺出乎她的意料。
不知李蔷又说了什么,啜泣轻隐,哭得极尽压抑不禁令人倍感怜惜。
夏天回过神,就听夏雪说:“王爷,蔷姐姐如今在这世上已无半个亲人,你让她一个人去哪里呢?不如让她留下来,雪儿一定会与蔷姐姐好好相处的。”
夏天略挑了挑眉,唇边漫出一丝好笑。夏雪这话说得极有水平,不仅显示出她的宽厚大度,还压了李蔷一头,已然以正妻的架势自居了。
李蔷向夏雪投去感激的一瞥,继而抬着泪眼仰头望着袁龙鳞。
遥望着湖面,袁龙鳞表面上看去似是威仪不减,气势仍旧逼人。但夏天却看出他卓立的身姿存了丝僵硬与勉强。
袁龙鳞的默不作声令李蔷很是受打击,极力隐忍的眼泪顺着眼角一颗颗急速的流下,她哽咽的低下头,露出一个近乎卑微的姿势,口中却倔强地道:“李蔷自知是个不洁之人,不敢玷污王爷分毫,今日自会离宫,再不会踏入京城半步。”
“蔷姐姐。”夏雪转过脸。夏天站着的角度刚好看到她的表情,那面上的忧色与同情竟不是假的。夏天有些奇怪,当初她对自己可是醋意极大的,如今这样子竟是不介意与李蔷共侍一夫。而李蔷就更不必说了,已然对夏雪感恩戴德了。
夏天又挑了挑眉,是她们“成长”得太快,还是自己这么多年仍没有丝毫的“进步”。她只知道,若是今日小三那些姬妾还在,她定会逐个“解决”了她们,或者干脆自己退出。绝不与人共享自己的男人,这是她夏天无论古今的唯一原则。
袁龙鳞似是有些头痛,声音听上去也有些艰涩。“你是否能够留在宫里,此事还需请示陛下,本王做不得主。”
“这个简单,我去和四姐说,她不会不许的。”
“要称陛下,不可乱了法度。”袁龙鳞略有不悦的斥道。
夏雪忙屏气施了一礼,虚心道:“是,王爷。是雪儿放肆了。”
袁龙鳞满意的点了点头,微一沉吟。“李姑娘,你先住到雪儿的殿中去,待本王启禀了陛下再说。”
“多谢王爷。”李蔷收住眼泪,露出抹欣喜的笑容。“王爷大恩,李蔷即便为奴为婢亦心甘情愿。”
夏天实在听不下去,轻咳了一声。
湖边三人立时都转过身。袁龙鳞面色一白又变红,接着又变得煞白。李蔷的神情就更加难形容了。唯有夏雪是惊喜多过惊讶,急走两步迎上前又生生的止了脚步,毕恭毕敬的施礼问了声安。其他二人也跟着行了礼。
夏天笑道:“朕路过此处,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怎会,臣与她们不过……”袁龙鳞有些急切的想要澄清些什么。夏天却未给他机会,打断道:“朕有件事要向李姑娘请教。”
袁龙鳞讪讪的住了口,眼中闪过一抹受伤。夏雪与李蔷见状都不禁面色黯然。
“不知陛下要问民女何事?”李蔷知礼的略含了下巴,向前略倾着身子,恭顺有加。
“司徒敏慧如今人在何处?”
“这……”李蔷求助看了看袁龙鳞,迟疑不决,一时不敢贸然回话。
袁龙鳞却摸出了夏天的心思,“陛下想借由司徒敏慧打探袁龙骐的消息?可司徒弼到底是因陛下与臣而死,恐怕她会对陛下不利。”
夏天一笑,“你若担心,随朕一同去好了。”
袁龙鳞早已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气,略一沉吟,点头,一板一眼地道:“也好。”
“陛下,民女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司徒……娘娘了,不知是否能同去?”
“可以。”
“四姐,啊,陛下,臣妹也想一同去。”
夏天瞥了眼袁龙鳞渐趋发黑的脸色,忍着笑装作沉吟了下,点头,一板一眼地道:“也好。”
孽世牡丹 Chapter 215 不予山
司徒敏慧一直住在原宰相府,具体归家的日期李蔷说不清,但总归是在她进宫之后。
再见司徒敏慧,她竟是一副寡居的打扮,鬓边簪着一朵白花,身上裹着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黑色袍裙,人也仿佛经历了风霜,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上五六岁。
自当年一同殿中赐婚,到如今已有快十个年头的光景。这十年里,她们并非一面也未见过,然而此番却是第一次可以真正面对面的谈上几句。
司徒敏慧对夏天的到来并不意外,反而像是料定了她一定会来。让下人送上茶点,她便屏退了众人,微笑着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陛下至此不知有何见教?”
夏天亦微笑:“司徒姐姐这些年过得可好?”
“若比着陛下愈胜当年的姿容,敏慧自是过得不算好;若比起陛下这些年复仇的艰辛,敏慧一直不着风雨的住在宫里自是过得很好。”
“司徒姐姐果真是才女,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顾虑周全。只是姐姐身为袁龙骐的正妻,怎会没有随在他的身边,反而居于司徒府?”
“与陛下当年一样,敏慧亦是被遣返之人。”
一旁的袁龙鳞不悦的皱了下眉,看向司徒敏慧的目光里不觉多了厌恶。
夏雪与李蔷却是头一次听闻,皆不免又惊又诧。
夏天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这么说,司徒姐姐如今这般打扮是又嫁了人了?”
“并非。”司徒敏慧完美无瑕的笑脸终于出现了一丝恨意的裂痕。“我只当他已经死了。”
这个“他”指谁众人心照不宣。
“这法子倒也不错,只是可惜了姐姐的大好年华。”
司徒敏慧只冷冷一笑,没再接话。
气氛微有些尴尬。
李蔷离座上前几步,向司徒敏慧行礼:“娘娘,李蔷特来向娘娘道谢。多谢娘娘当日的提点,否则李蔷便再见不到……陛下和王爷了。”她本想说“再见不到王爷了”,又觉得如此太过明显,生生的转了个弯,加上了“陛下”二字。
几人个个人精,谁听不出来。夏雪微不可见的掀了掀眉,夏天趣味的扫了一眼面色渐沉的袁龙鳞,又立刻被袁龙鳞横眉立目的瞪了回来。夏天心里暗笑,自从封了他个摄政王,这小子就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总是摆出副中规中矩方方正正的模样,礼仪规矩做得都能写成教科书了,这会儿终是见他破了功。
司徒敏慧抿嘴戏谑笑道:“小丫头可是已经遂了心愿,与如意郎君共结连理了?”
“娘娘!”李蔷俏脸通红,低下粉颈嗔怪的叫了一声。
夏雪的眉毛又掀了掀,这次动作有些大,连李蔷都发现了。袁龙鳞的脸色更是已如锅底灰,黑得着实有些吓人。
夏天眨了眨眼,实在没心情再与他们逗闷子,遂轻咳了一声,直奔主题:“敢问司徒姐姐,袁龙骐今在何处?”
“敏慧不知。”
勾了个冷笑,夏天仪态端庄的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悠然地道:“姐姐忒谦,若说别人不清楚朕信,但凭姐姐的智谋会不知,朕却是不信。或许姐姐心中仍深爱着他,怕朕伤了他才是真。”
司徒敏慧亦慢条斯理的也端起茶来,品了品才道:“陛下不必用激将法,敏慧委实不知他在何处。不过,虽不知他如今人在哪里,但昔日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他与下属之间联系的法子还是略知一二的,刚刚你们进来时敏慧便已让人放出了消息。”
“司徒敏慧!”袁龙鳞腾地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本王一剑挑了你!”
“摄政王莫急,敏慧这般做自有一番道理。陛下不是想知道他在哪儿吗?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自己去找,等他找来不是更好?”
夏天端着茶碗的手连抖都没抖一下,微微展唇一笑,点头应道:“很是。”
袁龙鳞护着夏天一行大队人马匆匆回宫去了,司徒敏慧独坐在厅里静了半刻,叫来下人去找了一个人来。
“若我没猜错,他应是藏在不予山,否则不会这样毫无声息,连袁龙鳞他们都找不到他的半点消息。”司徒敏慧语气淡淡,始终不愿提起袁龙骐的名字,话里话外不过一个“他”字。“夏天难得出回宫城,我已发了消息给他留在京城里的人,我想那些人定会去虏劫夏天。你收拾收拾也跟去不予山吧。”
“你为何要帮我?”声音稍嫌沙哑,却听得出是个女子。一条蓝纱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面容,露出的一双眼睛,眼尾高挑,显得十分厉害尖刻。
司徒敏慧瞟了她一眼,“没错,我爹确是死在你的刀下,但我知道你不过是夏天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当初她利用你杀了我爹,如今我再利用你杀了她,你不觉得这很公平吗?”
蒙面女子细长的眉竖了竖,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低头又喝了口茶,司徒敏慧漾起一抹苦涩的笑,下意识的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白花,望着空荡荡的厅堂,静静的听着窗外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明明已经快要初夏了,为何还是这样的冷,无穷无尽的冷。
夏天被劫持了。此刻她正被人捆了手脚装在一个麻布袋里担在马鞍上。马儿行走的速度不慢,她就像在坐阿拉伯飞毯,悠来荡去,上下颠簸,左右摇晃。全身的骨头架子仿佛被拆了重装,又被拆了的,来回折腾。偏偏她的嘴还被堵得死死的,一点儿声也发不出来,那滋味简直苦不堪言。
想想这几个歹人挟持她的手段实在不怎么高明,也不讲究个战略战策,直接冲上来就抢人。也不看看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那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锦王七殿下,如今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若非自己有意配合,想从他的手中带着她这个肉票且全身而退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者还该感谢一下夏雪和李蔷的“热情参与”。若不是她们两个那么刚好、那么适时的从马车里跑下来大呼小叫的分散了小七和御林卫的注意,即便自己放水,怕是也不会走得如此顺利。
闭着眼忍着身上的疼痛、胃里的翻腾,这会儿她觉得颠的有些头晕恶心,可是一直缠绕着自己不得放松的心绪却放松了许多。再不用纠结犹豫,左右为难。再不用想着小三……小三,想起他,她还是有些痛苦的皱了下眉。既然永不再醒来是对他最好的选择,那么就这样吧。小七会照顾好他,蕊儿也一定不会辜负自己的托付。而她,现在只想去见袁龙骐,杀了他。司徒敏慧倒是说对了,自己不去找他,他也会派人来找自己。或许她不是他的对手,可人生里那么多的意外,谁知道呢,同归于尽,她想还是可以的。
袁龙骐,她要为小三、为大哥、为爹爹、为爹爹的那些姬妾,也为她自己的爱情杀了他!她忽然醒悟,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夏天,她如今已是个地地道道视人命于无物杀人如麻的统治阶级了。过往种种譬如上辈子的烟云,在记忆中变得越来越淡了。
想来这几个歹人是怕被追上,每日玩了命的赶路,除了吃喝拉撒,夏天几乎都被塞在麻布袋里做人体颠簸极限运动。慢慢的,她开始分不清昼夜,甚至分不清醒着还是晕着,人也跟麻布袋一样,要么萎顿在马上要么萎顿在地上。她晕晕乎乎的想,她失策了。如今她这副模样,别说杀袁龙骐,就是想自杀都没力气。怕是她人生最后一个目标也要无疾而终了。直到她感觉冷,冷得无法忍受,她才恍惚中觉得他们似乎进山了。
“放下布袋,本王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这声中气十足的大吼,让晕乎中的夏天下意识的振奋了些许精神。
歹人们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她不知道,她一直闭着眼睛反复的琢磨刚刚那个吼声怎么那么熟悉。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身上终于暖了起来。她向那温暖靠了靠,立刻温暖更加用力的包围了她。
承启女帝在宫外被劫持,摄政王单枪匹马的追去救人,自此两人皆失了踪。京城、宫城一时如炸开了的锅,御林卫、护**里里外外四处搜索,朝臣惶惶,百姓更是惶惶,唯恐天帝怪罪降下大灾惩戒众生。
长宁殿里,蕊儿哭得两眼红肿,在床榻前六神无主的走来走去,嘴里还颠颠倒倒语无伦次的反复念叨着:“陛下快醒醒,陛下和摄政王都失踪了。陛下你快去救救陛下啊~~陛下一定是被袁龙骐劫走了。夏小姐亲眼看到的,那些歹人伤了陛下,陛下快醒醒啊,您再不醒,陛下怕是要没命了!陛下呀~~”
睡在榻上的袁龙翘,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蕊儿见此更觉伤心,呜呜咽咽的啜泣有了嚎啕的趋势,嘴里仍就颠三倒四:“陛下快醒醒!”“陛下快去救陛下呀!”
放着锦被上的手指动了动。
蕊儿哭得专心,念得抽噎,完全没注意到。
一会儿,那手指又动了动,进而轻轻的颤抖起来。
蕊儿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动,顿住脚步,揉了揉眼睛,看向锦被上的手指,那上面的伤疤好像在晃。她睁大了眼睛,又抬手用力的揉了揉,转头朝着枕头的方向,倒吸了口冷气,立时响起一声尖叫:“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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