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世牡丹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鼓鼓
袁龙鳞亦熬得两眼满是血丝,神色间掩不住的烦恼与担忧,既想上前又似有什么顾虑,踌躇了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先打发了蕊儿,又示意御医出去,这才踱到榻边看了一眼昏睡的夏天,对袁龙翘劝道:“三哥,先起来吧。三嫂看样子不会那么快醒来,你的身子还虚弱得很,又经历了长途奔波,再这样不眠不休的,会撑不住的。”
紧咬牙关,袁龙翘身子抑制不住的轻颤着,抖动的睫毛慢慢盈满水汽,蓦地,泪,漫了一脸。“我究竟都做了什么?”喑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阻塞,充满了自责与悔恨。“自以为谋划得缜密,自以为至少可护得她周全,自以为能给她她想要的,却独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不,我早该想到的,她是那么倔强的一个人,那么决然的一个人啊!是我害了她,是我,是我……”
“不,三哥,你听我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若要说错,我也有错!我一早就该告诉她真相让你们相认,一早就该阻止她的复仇,一早就该保护好她不让她涉险犯难。”
袁龙翘将头抵在床沿上,眉心轻微的皱时泪亦止不住的流下。“如果没有她,我做这一切所谓何来?又有何意义?咳——”胸口大痛,嗓子腥甜,咳嗽了一声,直喷出满口的鲜血。
“三哥!”袁龙鳞大惊,忙将他抱起放在轮椅上。“三哥,鬼颖师傅交代过,你绝对不可以大悲大喜,情绪起伏过于严重,否则会危及性命。”
袁龙翘瘫软在轮椅上,双眸紧闭,鼻息紊乱,脸色苍白如雪,唇边满是鲜血,那妖娆的颜色像是雪地里怒放着的牡丹。
袁龙鳞心中焦急,却不敢用急切的语气,只尽量轻松地道:“三嫂若是醒来见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她一定会怪你恨你。你知道,她若发起脾气,我们的日子都会很难过的。”
没有作声,但袁龙翘的气息已渐趋平缓。袁龙鳞见此才稍稍的在心里舒了口气。“我让蕊儿去拿些吃的过来,吃点东西再去好好休息一下。三嫂这边有什么情况,我立刻就通知你,可好?”
“不。”袁龙翘睁开眼,眸中虽犹存着湿润,眼神却已变得沉稳决断,“我就留在这里,我要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守着她。”
御医甫一出了殿门就被一直等在外面的宇文启明等人拦了住,不由分说的拉到了偏殿外间。
“陛下如何了?伤势可严重?”蒋贞急切的问。
御医怔愣的看向围着他的这些大人们,宰相、护国将军、礼部尚书、御林卫总司……哪个不比他的官位大上好几级,忙转着圈的作揖施礼。
“免了,什么时候了,何必在意这些礼数,快说陛下的伤势究竟如何?”宇文启明一把将他掖起。
“是,是。”御医虚抹了下额上的冷汗,“陛……陛陛下……”越是着急口齿越是打起结来。
云无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别急,慢慢说。”
“是。”御医投去感激的一瞥,稳了稳了心神,道:“陛下有两处刀伤,一处在肋下,不深,并未伤到内脏;一处在腹部,伤口不仅极深且失血过多又延误了诊治,再加上感染了风寒,倒是有些棘手。怕是日后会留下病根。”
丰书堂一直静静的聆听着,此刻才插话进来:“你的意思是陛下应无性命之忧了?”
御医迟疑了下,缓缓点头:“若是今日能完全清醒过来,就应无大碍了,只是这一两个月都需卧床修养。”
众人先松了口气,又都提起了气。“今日可能清醒?”
“呃……这……下官也不敢断言。”
“怎样了?”步履匆匆,声随人至。
“陛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云无期温声应道,语气坚定的安慰众人。
“你怎么过来了,弟妹可生了?”问话的是付榕绍。
“嗯,栀儿生了,是个儿子。”夏霜汗湿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幸福而骄傲的笑容。
众人听闻纷纷拱手对夏霜道贺:“恭喜夏将军喜得麟儿。”
夏霜拱手一一回礼,到了付榕绍那里更是深深一恭,“霜代妻儿感谢付大哥,若非付大哥费尽心力救出栀儿,他们母子焉有命在。”
“贤弟言重了。”付榕绍双手将他扶起。“陛下对榕绍恩重如山,榕绍当日假意投诚,虽是为了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却也是希望能里应外合助陛下一臂之力。弟妹陷在骐贼手中,贤弟必然受制于他。榕绍岂能旁观?且贤弟到了骐贼麾下一直护着愚兄的一家老小,若说恩德,也是贤弟对愚兄的恩德重。”
“不,大恩不言谢,霜记在心里了。”
丰书堂儒雅的微微一笑,“两位将军此次皆立大功,只待陛下恢复康健必会论功行赏。”
夏霜神色转黯,微垂了头,艰涩地道:“夏霜不敢言功,亦无颜领赏,只盼着陛下能看在父亲与大哥的份上,饶二姐一命。”
夏雨,不予山回来后一直关在冷宫里的那个疯妇?宇文启明挑了挑眉,当日若不是他一只羽箭射得及时,陛下此刻恐已死在她的手上了。若不是念及她是陛下的姐姐,那一支箭定不会只射她的肩膀,必 然一箭穿喉。如今,就怕陛下还愿留她一命,睿嘉帝与七殿下也不会再允许这个威胁陛下性命的人存活了。
夏霜的话音刚落,一名御林卫恰恰赶来禀报——夏雪在冷宫被夏雨扣为了人质。
夏霜闻言神色间不禁透出几分难堪与急迫,与众人打了招呼便匆匆赶去了冷宫。蒋贞本是夏家旧臣,亦跟了去。
宇文启明有些不以为然地问向其他几人:“此事是否要告知摄政王?”
云无期想了想,摇头:“怕是摄政王见了夏雨会立刻便要了她的性命。”
丰书堂赞同道:“既然是夏家事还是让夏家人自己解决的好。”
孽世牡丹 Chapter 219 爱恨痴
夏霜与蒋贞赶到冷宫时,数十名御林卫已将挟持着夏雪的夏雨紧紧围住。
夏雪脸色苍白,一只金钗抵在她细嫩的脖子上。而她似是还有些不敢相信那金钗的另一端正牢牢的握在自己二姐的手中。
“二姐,快放开雪儿!”夏霜快步冲进包围圈。
“站住!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金钗毫不迟疑的向前一顶,刺破了肌肤。夏雪疼得哼了一声,雪白的颈项上立刻凝结出一颗血珠。
夏霜骤然站住,看陌生人一般盯着夏雨。伤痕犹存的脸颊,沙哑难听的嗓音,一条手臂没了手腕以下的部分。他不明白,美丽的容颜不再,难道连心也变丑了吗?
“滚开!全都滚开!谁敢拦我,我就杀了她!听到没有,滚开!”
“二小姐,你这样是出不去的,快放了五小姐,她受伤了,要包扎止血!”蒋贞焦急的喊道。
“滚开!这里岂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儿!怎么,夏雪受伤你心疼了?你是不是觉得她很美啊,你说若是我在她的脸上划几下,你还要救她吗?”说着,夏雨真的将金钗凑到了夏雪的颊边。
“二小姐,你误会了,属下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谁人不知夏雪乃是摄政王的人,蒋贞吓得连忙闭紧了嘴巴,这罪名可不小。
夏雪吓得花容失色,脸上似已感觉到了金钗的冷意。“二姐,不要,求你!我好心来看你,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你来看我,还是来笑话我?别假情假意的惹我恶心了,你若真心对我,为何不放了我!你还用你那张脸来让我难堪,夏雪,我早就想毁掉你这张脸了,你知道吗?”
“二,二姐?”
眸中满是怨毒之色,一张脸扭曲得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你以为我很喜欢带着你这个爱哭鬼玩吗?若不是为了孤立夏天,我才不会理你。你娘就是个狐媚子,只会迷惑爹,让爹疏远我娘。不过她也没啥可得意的,爹宠她也不过是因为她与大娘长得有几分相像罢了。”
“二姐别说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看着夏雪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到失望,到冷然,夏霜心急的高声喝道。不要再失去了,二姐,你这样口不择言,只会将你身边的人越推越远。
夏雨瞟了他一眼,不满地道:“三弟,你与大哥一般的偏心,心里都只偏着夏天。知道我为何恨夏天吗?小时候有一次我看到爹在祠堂里抱着大娘的牌位,一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一边温柔的低低细语。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和我娘说过话,他说他对不住大娘,虽知大娘不怪他,但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他一定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夏天,让她一生无忧。哼,我虽不知爹到底如何对不起大娘,但凭什么夏天就可以得到爹那么多的爱。从小到大,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哪一样不是先紧着她,爹每次出征的前一晚总是陪着她,回来后又是第一个便去瞧她。她犯错、使坏、欺负我们,爹从来都不会责罚。可若是我们犯了错却从不轻饶。我不服,我哪里比她差,哪点不如她,难道只因为她是大娘生的?”
夏霜垂下眼眸,叹息道:“那些都是儿时的事了,二姐何必执着。”爹对大娘的愧疚他从前不懂,但在得知了大哥的身世,且自己也有了心爱之人后才渐渐通透。为了隐瞒二娘和大哥的身份,本与大娘鹣鲽情深的爹爹只能不停的迎娶姬妾进门,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消除他人的猜测。可爹心里爱的唯有大娘一人而已,为了帝君、为了朝廷,爹违背了自己当初的誓言,这便是他最大的愧疚与遗憾。
夏雨的神思完全乱了,勾起往事,她更是陷入了自身的偏执之中。“夏霜,你以为爹很疼你吧!哼,其实爹第一疼夏天,第二疼大哥,而你——夏家唯一的根苗,不知要排到哪儿去呢!”嘲弄的一笑,那笑容简直可用“狰狞”二字来形容。“还记得夏天给你的饭食里下巴豆的事吗?其实,那巴豆是我下的,然后再赖到夏天的头上。果然爹一听是夏天做的,便没再追究。而你也因此站到了我这边,与我一样讨厌夏天。哈哈,其实你才是夏家最笨的一个。”
瞳孔一阵紧缩,夏霜突然感到一种难言的羞愤。讨厌夏天那么多年,今时今日才知道那时一直介怀的事不过是个恶意的误会。
“好了,废话少说,快命令他们让开,否则……”夏雨手上用力,夏雪的脸颊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啊——”夏雪一声惊恐的尖叫,叫得夏霜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心中拿定了主意,他向蒋贞暗中使了个眼色,高声道:“好,我放你离开,但你不可再伤害雪儿。”
蒋贞会意,立刻摆手挥退御林卫。
夏雨大喜,威胁着夏雪一步步的向宫门走去。
紧皱着眉心,夏霜没再阻止,只是敛眸而立,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蒋贞神色端凝,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夏雨拿着金钗的手。
一只手挟制着夏雪,又要配合两人的脚步,移动间夏雨颇有些吃力。手上的金钗不稳的晃了下,忽觉腕上一麻,金钗已不知哪里去了。一阵寒光闪闪,天旋地转,她的两只手臂被死死的反扣在了身后。再看夏雪,已被夏霜小心的护住。
“蒋贞,你敢暗算我!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
夏雪捂着伤了的脸颊,悲愤的嘤嘤哭泣。夏霜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看向破口大骂拼命挣扎的夏雨时,眼中只余下淡漠的无视。“关进刑部大牢,严加看守。”
“不,放开我,放开我!夏霜,你比夏天还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司徒敏慧救我,司徒敏慧,救我!我可以帮你杀夏天,我可以帮你杀任何人,你再救我一次,再救我一次!”
“司徒敏慧救不了你。”蒋贞用力的拖着她边走边道。
夏雨犹自大叫:“司徒敏慧救我,我知道你可以救我,我不要去刑部大牢,我不要!”
“司徒敏慧已经死了。”
“嗯?你,你骗我!”
蒋贞脚下不停,手上又加了把力气。“她服毒自尽了。”
寂静了一瞬,忽然响起渗人的狂笑:“夏天,你好手段!真真好手段!我夏雨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放过你!”
远处,夏霜与夏雪仍站在原地望着蒋贞与夏雨的背影,一个目光冷凝,一个别过了头去。
光线由明到暗,长宁殿内外都掌起了灯。
寝殿里,御医看着动也未动过的晚膳被蕊儿拿走,饿得暗暗吞了吞口水。王爷没有吃,一直守在床榻边的那个人没有吃,自己又怎么敢动半口。只是这几日他吃的东西实在屈指可数,若不是偶尔可以偷跑出去找东西垫一垫,他估计早就饿得爬不起来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十分佩服的看向坐在桌边的摄政王和床榻边轮椅上的那个身影。真是佩服啊佩服!
光线由暗转明,当蜡烛燃尽最后的一丝光亮,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射进寝殿里,新的一天又悄悄的开始了。
袁龙鳞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该死,他居然睡着了。
静悄悄,床榻上、轮椅上,静得让人心慌,他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浮动。“若是今日能清醒就没事了,若是不能……”他清楚的记得御医的话。转头看看窗外越来越亮的天光,他的心一阵没了章法的狂跳,脚下虚浮的向床榻边走去。短短的不过几步的距离,他却必须努力稳住心神,才不致将一颗心跳出喉咙外。
晨曦的光很轻,很薄,没有丝毫的重量。可即便纱幔垂着也足以透进内里,倔强的将床榻上的人儿淡淡包//裹着。
失了血色的脸庞,失了血色的嘴唇,就连那浓密的睫毛也黑得不起精神,构不成唯一的颜色。
脑子嗡地一声,袁龙鳞眼前阵阵发黑,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轮椅上的袁龙翘。苍白,萎顿,无声无息,看上去竟似已死了大半。
不!他扑向床榻,用力的摇晃着夏天的身子,双目赤红,泪如洗,声如砂。“三嫂,小天,醒醒,不可以,醒醒,醒醒……”
没有声息,没有反应,如木偶任由他摆布。
猛地回过身,他又去摇晃同样毫无反应的袁龙翘。“三哥,三哥!你们不可以丢下我一人,不可以这样,三哥!”
打盹的御医与累极了的蕊儿皆惊醒了过来,看到癫狂无措的袁龙鳞,两人先是惊讶,随后便立刻明白了过来。蕊儿捂着嘴压抑的哭泣,御医则摇头低低的叹息。
不停地摇晃着夏天和袁龙翘,袁龙鳞早已失了理智,像个迷路的孩子,暴躁而无助。
“小七。”虚弱至极的一声沙哑低唤,隔空点穴般,瞬间定住了狂乱的袁龙鳞。
“三哥。”身形一动,他扑向轮椅。
袁龙翘缓缓的睁开双眼,一切的情绪都只在一双血色印染的眼中,深深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儿,他坚定地道:“将我们合棺而葬。”
孽世牡丹 Chapter 220 往事平
“三哥……”腿一软,袁龙鳞跌坐在轮椅旁,一双红肿的眸子大睁着,失魂落魄的喃喃不止:“不……不,不……不……”
不忍的闭上眼,袁龙翘轻叹了口气,“小七,三哥对不住你。”
“不!”袁龙鳞向前扑身紧紧的抱住他的腿,泪如泉涌,孩子一般的边哭边道:“三哥答应过母后要照顾小七,三哥不可以丢下小七,不可以丢下小七。”
袁龙翘的眼角亦流下泪来,蜿蜒,绵续,与唇边悄悄流下的血丝融在一起。
蕊儿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御医则被袁龙鳞二人的对话彻底的惊住,傻在了那里。
“不,小天不会死,她一直在等三哥醒来,不会就这样离开。”忽然跳起来,袁龙鳞冲到床榻边,用力的摇晃夏天的身子。
“别……”袁龙翘心中大痛,口里的鲜血喷涌,一个字也说不出。
“咳……咳咳……”
袁龙鳞吓得骤然松了手。
“呃——死……小七,咳咳……疼死我了。”如呻//吟般,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不过,袁龙鳞听到了,袁龙翘也听到了。
“小,天?”
夏天喘息了一会,低低的“嗯”了一声。
“三哥,小天活了!”袁龙鳞兴奋的回头大叫。
御医与蕊儿都挤到床榻边,八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夏天。
慢慢的,慢慢的掀动睫毛;慢慢的,慢慢的撑开眼帘;慢慢的,慢慢的转动眼珠。她以为她再也回不来了,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一直能听到小七的声音,甚至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无论如何也捅不透那一层密实的黢黑。直到伤口传来的剧痛,这一口气,她喘息得极为艰难。
“陛下!”
“陛下!”
“小……三嫂!”
她一一的看过几人,最终将目光停在那双包含了太多感情的眼眸上。
痛苦,愧疚,悔恨……浓重得已无法负荷。
她咬了咬牙,抓住袁龙鳞的手。“扶我坐起来。”
“不行,你的伤……”袁龙鳞慌了手脚。
“陛下,请让臣把脉。”
“扶我起来。”夏天强硬了声音。
袁龙鳞看了袁龙翘一眼,无奈的小心翼翼的撑着她的身子让她坐在床榻边。
全身酸软,夏天无力的靠在袁龙鳞的身上,汗湿发丝,脸白得几乎透了明。
袁龙翘不知她要做什么,眸中忧色深沉,却如失了言语的功能一句话也说不出。而他自己偏也动不得半分,心中再急也不得其法。
夏天喘息了半晌,开口却是让蕊儿将袁龙翘的轮椅再向床边推近一些。
众人皆懵懂的看着她,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
忽然。
她抬起了手。
用尽了所有力气一巴掌扇在了袁龙翘的脸上。
啪!
所有人都呆住了,连空气也仿佛瞬间凝固住了。
袁龙翘的脸被打得歪向了一边,嘴里残存的血气也被打得吐了出来。
夏天自己同样不好受,伤口似是裂开了,汗珠大颗大颗的滚落,胸口憋闷得差点儿晕过去。
袁龙翘面无表情的一寸寸艰难的转过脸,眼中的痛悔淡了许多,渐渐的涌起一丝神采。
啪!又是一巴掌,只是这一次力道明显小了太多,更像是摸了一把。
夏天再也没了力气,整个人瘫在袁龙鳞的身上喘息,目光柔柔的望向轮椅上的人儿,有气无力的笑道:“我原谅你了。”
袁龙鳞心中大震,霍然抬起头。三哥的脸色极差,人如虚脱了般萎顿在轮椅上,嘴边的血迹鲜红鲜红的,前襟上更是大片大片的,看上去极为触目惊心。然而他的眼中却有释然的笑意在一点点的蔓延开来。
“小七,送你三哥去歇着。”再也撑不住,夏天说话间已然又昏睡了过去。
“好。”轻轻的将她放平躺好,袁龙鳞对蕊儿和御医点了点头,径自去推袁龙翘的轮椅。
袁龙翘没有言语,人亦到了极限,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天空碧蓝如洗,几点流云移动的速度并不快,阳光还不**,徐风缕缕,吹拂得人极为舒服。
缓步踏出长宁殿,袁龙鳞到了阶梯下仍忍不住回头望向高悬的匾额。唇携苦笑,心更怅然。那两巴掌,打得多么干脆利落,毫无保留。过往种种,欺骗也好,保护也罢,统统一笔勾销。有些头晕,他忙伸手扶住一旁的白玉护栏。闭了闭眼,苦笑越发涩然。
承认吧,袁龙鳞,你是如此的羡慕三哥。你又是如此的希望那两巴掌是打在自己的脸上。
到底,他们是无缘的。哪怕他再期望她能如同待三哥那般的待自己,可她的心里眼里终究只有三哥一人。
有守卫长宁殿的御林卫见他神色不妥,欲跟上前来,被他摆手阻止。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向前走,他不需要人搀扶,更不需要人怜悯,未来的路,他还需一个人独自走下去。
长懋殿的休候偏殿,众臣都在。虽今日仍不用早朝,但大家还是有志一同的早早的就在这里候着了。各人面前放着一盏茶,奉茶的小太监不时的续上水。低语声不绝,有人在议事,有人在闲谈,但音量都控制得极好,并不显吵嚷。
袁龙鳞走进来时,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王爷。”云无期离殿门坐得最近,率先迎了过去。“你怎地过来了,陛下……”
“陛下病况稳定,已无大碍了。”袁龙鳞朗声接道,轻松愉悦的笑容虽掩不住倦容憔悴,眼中的红丝,却明朗清越得让人移不开眼去。
云无期也露出笑容,“那就好。”转而又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王爷也该善加爱护自己的身子才是。”
说话间,众朝臣都聚了过来,纷纷与袁龙鳞施礼问安。
“今日早朝免了,各位大人有事可递奏折上来,若无其他要事,各位大人便请回吧。”
“告退。”
“告退。”
蜂蜂拥拥,须臾,休候殿里只剩下了宇文启明、丰书堂、云无期、夏霜与袁龙鳞五人。
丰书堂细细的问了夏天的病况,袁龙鳞一一的答了。丰书堂点了点头,“虽凶险了些,好在有惊无险,慢慢的好生调养也就是了。”
“王爷快回去歇着吧,这些天就没见你好好的合个眼,睡一觉。这里臣等几个也应付得来,快回去吧。”宇文启明催促道。
袁龙鳞勾了勾唇角,苦笑:“我也想睡,想休息,可躺下了脑子里更乱,还不如起来找些事做。”
“王爷这样可不行。”丰书堂难得的敛起惯常的微笑,肃容道,“睡不着也要强迫自己休息,哪怕闭目养神也好。云大人,宣御医给王爷瞧瞧,开些安神的药。”
“好。”丰书堂如此郑重,云无期等人也不免担忧起来,袁龙鳞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有些不妥。
袁龙鳞摆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你们不必如此,我一会儿便回去歇着,不睡个三天三夜绝不起来,这样总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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