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波波
将洪光乘带走之后,叶畅再看战场,杀声已经渐远,只有数百唐军还在巡视阵地,救治己方伤员,同时对装死的蛮人、犬戎补刀。因为大火的缘故,四处都是黑烟余烬,为这战场平添了几分肃杀。
“终究是兵力少了些,不过若是兵力更多,犬戎与南蛮就未必敢出来与我野战了。”叶畅心中暗想。
洪光乘被捕,论绮里余却侥幸得脱,他夺了一匹战马,身边只有百余人,匆匆向着西边逃去。他们此时也已经精疲力竭,但是为了性命,不敢有丝毫拖延,倒给他们在辰时之前,逃到了西洱河口。
再有数里,便是黑龙桥,眼见着西洱河对岸龙尾关的城墙,论绮里余不禁悲从心来,放声大哭。
这一战,他可谓输惨了。
先是中计,被叶畅一把火烧败,死伤情形尚不知,他好不容易遇到蛮人援军,原本指望着援军能救出被困于火场中的己军,结果援军亦是被杀得大败。他很清楚,叶畅真正动用阻击他们的兵力,最多不八千到一万人,还有剩余近两万人在做什么,那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叶畅只凭三万不足的兵力,便能将他们前后投入的七万大军分割消灭,其人果毅智勇,都是论绮里余仅见。此次大败,他估计就算逃散的犬戎兵马能够回到洱海之北,只怕也折损了近半,对于原本人口就远不如大唐的犬戎来说,可谓是当头一棒。
不唯他哭,跟着他的犬戎人也纷纷痛哭流涕,这一仗打得如此憋闷,让他们极不甘心。
正哭间,忽然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回头一望,却是数百骑唐军自背后掩杀而来。
“这些唐狗,还欲赶尽杀绝”论绮里余吓得魂飞魄散,顿时不哭了,全力催马,向着黑龙桥狂奔而去。
他只有数十骑在身边,如何敢回身应战,只求着黑龙桥那边有蛮人守卫,能够把他们接应过河。
带了追袭的,正是王羊儿。
他厮杀正酣,却听得有唐军说,叶英生擒了蛮军大军将洪光乘,这让他甚是嫉妒不服,一心便想着也要擒获一个有份量的俘虏。恰好擒着一个蛮军军将,得知犬戎兵马使论绮里余往西逃窜,当即也不顾向叶畅报信,径直带着自己的骑兵追了过来。他虽然激战半夜甚为疲惫,但是犬戎数十里奔袭,又吃了大败仗,比他更疲惫,故此竟然给他追了上来。
“论绮里余,留下脑袋再走”他一边追,一边高声喝道。
论绮里余回头望了望,见唐军越追越近,当先一人,身着黑红色的战袍,面相凶恶,手里的一对长刀刀刃都是紫色,身上还挂着另外几把刀,心知此人乃是唐军中的勇将。他更不敢回迎,只是拼命催马,他所乘之战马甚是雄骏,虽然劳累一日,却还有余力,但他的部下战马却都已近于力竭,越跑越慢,不一会儿,便被唐军追上末尾之人。
那末尾的犬戎心胆俱碎,一边催马一边回头,却被王羊儿一刀剁下,首绩飞了出去。紧接着倒数第二个犬戎胯下之马力竭,一声悲嘶栽倒下来,将身上的犬戎抛了出去,那犬戎脑袋先撞在地上,脖骨喀一声便断了。
王羊儿斩杀一人吓杀一人,但因为稍稍耽搁,便见骑最雄骏马者又拉开了些距离。他顿时大怒,也不管其余犬戎,只是催马,连接超过了几个犬戎,惊得那些犬戎纷纷向两侧逃去,有一人未曾收住马缰,战马竟然飞身落入西洱河中,不待呼救,转瞬间便被水浪吞没。
论绮里余奔逃中再度回头,见王羊儿与自己的距离又接近了,心中更是焦急,正急切间,听得部下都大叫:“桥,桥”
他抬头一看,便见黑龙桥就在眼前。
可是他是自西向东奔来,桥却是沟通南北,故此他只能让马收步,再折转过去,就这么片刻的功夫,王羊儿已经追上,一刀斩下,却只斩落了论绮里余马尾上的鬃毛。
论绮里余伏在马上,当真是一身冷汗,他见桥对面有百余名蛮兵,边踢着马腹逼出马最后的气力边大叫道:“挡住他,挡住他”
他焦急中是用犬戎语这般喊的,蛮人当中虽然有通犬戎语者,可是既不识得他身份,又不明白如今的情形,只有十余人上前来接应。
王羊儿此时杀得性起,见论绮里余冲乱了桥对岸的蛮人,而且因为双方混在一起,桥对岸的蛮人并未射箭,当下怒喝了一声,他胯下马顿时全力猛冲,紧跟着论绮里余便冲过了黑龙桥。
论绮里余此时已经躲入蛮军之中,王羊儿双刀狂舞,旋风一般连砍翻数人,那些逼上来的蛮人纷纷闪避,黑龙桥北端,便出现了一片空地。
“上,杀了他,他只有一人”论绮里余大叫道。
虽是听不懂他在叫什么,但蛮人也意识到,王羊儿不过是一人在此,而且王羊儿身后,还有七八骑犬戎正在往这边赶。他们顿时觉得胆壮,有人弯弓搭箭,便向王羊儿射来,王羊儿藏身马后,向前一冲,又杀了两人,他座下战马却悲嘶一声,身上中了数箭,不支倒地
王羊儿翻身跳下马,将手中的长刀猛掷向论绮里余。他力气大,虽然隔着二十步,刀还是砸在论绮里余的头上,只可惜刀在空中翻转,故此是刀柄砸中了论绮里余的头盔。虽然砸得论绮里余眼冒金星,却未能要他性命。
空出一只手后,王羊儿随手便擒过一个蛮兵,将他架在自己身前充当盾牌,另一手挥刀乱砍,又砍翻了两名蛮兵后,那刀刃已卷。他将残了的刀扔开,从腰上挂着的刀中再拔出一柄来,咆哮着将身后追过来的一个犬戎斩落马下。
他的随从此时也拥了过来,王羊儿夺了那犬戎的马,直接杀入蛮兵之中,所到之处,蛮兵纷纷走避,转眼之间,蛮兵为他杀散。他横刀立马,再看自己一路追来的目标,论绮里余此际却已经远去,早就到了龙尾关之下。
“鼠辈,竟然让你逃出生天”王羊儿怒骂了一声,将手中的刀再度掷出去,刀贯入一个正奔逃的蛮将后心,那蛮将惨叫落马,王羊儿犹觉不解恨,再从腰间拔出一刀,追杀起那些逃散的蛮人。
虽然未能斩杀论绮里余,但夺下黑龙桥,倒也是意外收获了。他性子勇猛好战,可望着前方的龙尾关,也知道不是自己带着这百余骑可以攻下的,在杀散剩余蛮兵之后,只能恨恨罢手,收拢兵力,一边派人去向叶畅报信,一边守住黑龙桥北端。
盛唐夜唱 第353章 奇功伟绩名自高
日上三竿,照着焦黑暗红的大地,原本花海一般的洱海畔,如今却是狼籍一片。
叶畅眼睛有些发红,倒不是因为伤亡,他到现在也算是打老了仗的,河西打到辽东再打到云南,生死见多了便有些麻木。一夜没睡,一夜激战,虽然他身体向来很好,此时也已经甚为疲劳了。
“夺了黑龙桥?”听得回来的信使传递这个消息,叶畅吸了口冷气:“他倒是追得远……他现在手中有多少人?”
“不过二百骑。”
“二百骑……麻烦了,叶英”
叶英应声而来,脸上仍然带着兴奋,战场之上擒获敌军主将,这个经历可是罕见,回辽东之后,有的是他吹嘘的了。
“你即刻点齐三千人,赶往黑龙桥,接应王羊儿,若是南诏反击夺桥,就将桥让与他们好了,只要截断桥上归路,迫使败逃蛮兵无法回城即可”
叶英得令奔去,叶畅坐回一块石头上,打了会儿盹,听得耳畔有人呼他:“大使,大使”
睁眼一看,却是王天运。
王天运面上尽是狂喜之色,见叶畅睁开眼,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深拜下去:“恭喜大使,大胜,大捷啊”
叶畅自己阻击南诏,火场中清理犬戎败军的事情,就交与了王天运,听他说大胜大捷,叶畅知道战果定然辉煌,心里也是欢喜,可面上却云淡风轻:“聊施小计罢了……我军伤亡情形如何?”
“我军伤亡不足千五”王天运兴奋地道:“现今算出犬戎尸体已经超过六千,火场中还有些烧在一处的,实在是无法计算,只能约莫估计,其数量超过四千,这斩杀便过万了另外俘虏数量也有近万,犬戎五万人马来攻,只逃回一半”
这是少有的大捷,王天运从来没有获得过这般的胜利,故此极是兴奋。叶畅听得这个收获,心中还有些不满,他若不是要回军阻击南诏援军,只怕犬戎片甲难回。
“辛苦了,这是王虞侯与将士奋勇杀敌,方有此功,我定然会上奏天子,不使功臣无勋”
“还是大使运筹帷幄得好……”王天运说到这,忍不住掏心窝道:“卑职也跟过不少上司,从未有哪个上司,能象大使这般痛快的,也从未有哪个上司,能象大使一般得军心的……方才卑职说要来向大使报功,手下的儿郎们个个都想跟着来,只为见一见大使”
叶畅心中一动,起身站起:“将士既要见我,我不可不至……王将军,辛苦你再与我跑上一趟”
王天行那边因为是伏击火攻,所以己军伤亡不重,但是叶畅阻击南诏之战,却是在旷野之中的大战,伤亡数量也超过千五。考虑到叶畅手中只有一万人,这千五的伤亡比率已经是比较大了。好在叶畅每到一处,别的可能会少带,军医却从来不少带的,故此军中军医数量极多,这些人在辽东练了几年手,个个都是外科的好手,甚至能做一些简单的切除缝合手术,故此那些原本必死的重伤员约有一半能抢救回来。稍遗憾的是,直到现在,有关血型的研究还没有什么进展,否则能进行输血,就可以救更多人了。
此战唐军三万人,犬戎南诏联军七万人,犬戎损失近半,而南诏两万援军近乎全军尽墨,真正逃回的,还不到三万,唐军仅俘虏就抓了一万余。如何处置这些俘虏成了难题,此时诚节、王归唐等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他们于蛮人俘虏中招募人手,两人倒是拉起了自己的部队。虽然这些人还不值得立刻信任,但至少让他们驱赶犬戎俘虏做起苦力活儿,那是没有问题的。
叶畅在这边善后,龙尾关上,阁罗凤一脸凄凉,看着近在咫尺的黑龙桥头,一群唐军在那边耀武扬威,他抚牒良久,发不出一声。
昆川一战,他已经损失万余人,今日一战,又损失两万人,如今手中还剩余的,也不过是两万多兵马,而且这些兵马还心惊胆战,已经被唐军杀得丢了魂魄,真让他们出关会战,只怕立刻要逃跑。
此时他也得到消息,犬戎同样遭遇惨败,损失不比他少,这是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安慰的地方:不是他无能,实在是唐军太强大。
短短几个月间,此前还被他打得找不着北的唐军,怎么就变得这么厉害了呢?此前还一入云南便发疾疫的唐军,为何就不生病了呢?此前还士气低落军纪败坏的唐军,怎么如此斗志高昂军纪严明了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心头盘旋缠绕,让他胸闷气短,几乎无法呼吸。
此次谋叛,在他看来,是抓住了难得的机会,李隆基与李林甫这两个真正有些眼光的家伙都老了,其余人等,则不是无能平庸,则是骄狂自大,抓着这机会,只要能打个一两次胜仗,那么整个云南就为其所有。到那时,李隆基与李林甫差不多就死了,他再遣使者入长安去求和,新帝为了粉饰太平,必然会答应他的求和。
便宜占尽,然后摇身一变,又成了大唐恭顺藩国,每年从大唐那里领来赏赐、支援,等到消化完毕之后,再重演一次叛乱……
可偏偏一个叶畅横空出世,此人原本在东北,怎么偏偏会跑到西南来
“大王,要不要……去夺来黑龙桥?”旁边的赵全邓低声说道。
“不必了……不必了……”
阁罗凤定了定神,现在自己,还不能倒下
夺黑龙桥没有什么意义,明显唐军不会强攻龙尾关,虽然船场被火烧了,但唐军完全可以再重建起来,只等战船造毕,他们就可以乘船过洱海。
洱海西岸南北长达百里,任何一点都可以成为唐军登陆之地,而南诏兵力不足,根本无法守住。
琢磨来琢磨去,阁罗凤意识到,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弃龙尾关,回太和城笼城。
但是太和城乃其余皮罗阁所建,防守向来仰赖于南北两关,本身城池防御并不是很强,而且失去南北两关,仅凭一座孤城,如何能守得住?
阁罗凤正在迟疑间,忽然看到黑龙桥对面唐人一阵骚动,紧接着,唐军欢呼声传了起来。
“唐军的援军到了……”部下幽幽地说道。
阁罗凤放眼望去,确实,看到了远处唐军的旗帜。他抿着嘴,转身便下了城头,心中着实难以决断。
外头唐军时不时地欢呼,龙尾关内则是一片死气沉沉。
到得下午时分,阁罗凤坐在自己的临时大殿中正发呆,突然听得关外唐军再度欢呼,而且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天都掀塌下来。他心中一惊,原本以为唐军不会强攻龙尾关的,莫非自己又料错了?
想到连接在叶畅手中吃亏,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厉声喝道:“上城,准备守城”
上得城墙,才发觉唐军并未来攻,而是又有一队唐军到了此处。仔细看那唐军的旗帜,阁罗凤吸了口气:“叶畅来了”
叶畅的大旗便出现在龙尾关城下,唐军受其鼓舞,当真是欢声雷动。阁罗凤盯着那大旗看,发觉大旗每到一处,那处的唐军就兴奋不已,旌旗挥舞不停
显然,叶畅在这支唐军中的威望,达到了一个顶峰
战前的卜钱,战争过程中的连连获胜,这些让唐军忽略了他们自身也有伤亡的事实,几乎每个唐军心中想的,都是在叶畅的带领下攻破南诏国,大伙搏个封妻荫子然后衣锦还乡。
“谁是叶畅,谁是叶畅?”阁罗凤咬牙切齿地问道。
没多久,却见数人,从唐军中出来,向着关城这边接近。城上人顿时紧张起来,阁罗凤眯眼望去,见这些人都是蛮人打扮,情知不对,当即下令:“射杀他们”
城头自有弓箭手对着下边瞄准,但那几人各执一盾,将中间人挡住,中间那人藏身于盾后,开始用蛮语大声说话。
“奉大唐皇帝之命,除去阁罗凤云南王之称号,罢免其南诏诏主之职……诚节为原云南王皮罗阁之嫡子,性情忠顺,宽厚仁和,宜立为南诏诏主,承袭云南王之职。如今许诚节在南诏故地立王庭,南诏旧臣,纷纷归顺……顺之者可不纠既往,逆之者举族诛亡”
却是替诚节来宣令的
诚节为皮罗阁嫡子,在阁罗凤于长安为质之时,颇得皮罗阁宠任,阁罗凤只是倚仗早年替皮罗阁征讨五诏的功勋,得了各部支持,才继承了王位。此时诚节树旗招降,城中的蛮人将士,顿时军心趋乱。
若没有连吃败仗,大伙会对阁罗凤忠心耿耿,但现在接连大败,南诏实力已经去掉大半,却仍然拿唐军没有任何办法。这等情形之下,是谁都会考虑另觅前途。
阁罗凤面色阴沉,看了看自己身边,身边的将士大多躲开他的目光。
他心中虽怒,终究没有表现出来,好在如今他身边之将,不仅仅是当初蒙析诏成员,也包括其余五诏和别的蛮部头领。这些人对诚节没有什么感情,诚节在他们当中也没有什么威望。
就在这时,那传令之人又道:“大唐皇帝旨意,因为阁罗凤倒行逆施,残害诸部,而诸部遗民,颇有恭顺,甚至亲至宫阙哭求者,故此恢复五诏故地,五诏部民,凡能在征讨阁罗凤中立下大功者,皆可封爵,擒获阁罗凤献者,即为诏主”
听得这个命令,阁罗凤顿时魂飞魄散,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尖声嘶喝:“射杀他,射杀他”
他身边亲兵便乱箭射下,奈何对方五六人之盾墙防御甚严,又不接近关城,无法寻着射中的角度,只能听得那蛮人连着念了三遍,然后众人安然退却。
阁罗凤惊恐地望着远处叶畅的大旗,心中明白,这一切,必然又是叶畅的计谋。
这是阳谋,此令一宣,阁罗凤在龙尾关内,根本没有多少人可以信任了。
他极目南望,然后被一阵窃窃私语声惊动,回过头来,却看到一双双疑惑恐惧的眼。阁罗凤看哪个人,就觉得哪个人可能将他献与唐军,他猛然拔出刀来,将自己身边一白蛮首领砍倒:“你这奸贼,意欲谋逆”
那白蛮首领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砍翻在地,紧接着阁罗凤又一刀剁下他的首绩,然后一脚将首绩踢到了众人面前。众人纷纷避让退后,惊恐地望着他。
“此贼听了唐人蛊惑,意欲谋逆,已为我所诛杀”阁罗凤厉声道:“来人,传我令去,将此贼满门老少,尽数诛绝,不可留一个”
这血腥与残忍的手段,总算让众人平静下来,不过阁罗凤明白,这只是暂时的,而且是饮鸩止渴。但方才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更是觉得,如果自己不这样做,身边的部下只怕立刻会绑了自己献与唐人。
“与其让他们投降,倒不如我来……”
心中暗暗生起一个念头,阁罗凤令亲信守好关头,自己又下了关。叶畅既然开始攻心,那就意味着不会立刻发动攻击,这龙尾关的安危,暂时不必挂怀
他暗中召来弟弟阁陂,令其乘人不备,单人乘船,悄悄去唐军处。阁陂得了他吩咐,依言去了,接下来阁罗凤便是在自己临时的宫殿之中坐卧不安。一会儿担心唐军即刻攻城,自己的部下已无斗志,未必能守住龙尾关;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似乎为人包围,外边的那些各部随时可能叛变献关。
到得夜间,听到禀报,他派出的密使终于回来。他心中顿时大喜,召阁陂入内,见面之后披头盖脑便问道:“如何,叶畅可曾见了你?”
阁陂神情却再无镇定,他可以用装神弄鬼的那一套吓住论若赞,但这一套当他用在叶畅面前时,却是小巫遇大巫。听得兄长相问,他沮丧地道:“见是见着了,但是叶畅并不允降”
“什么,为何不允降,我都答应遣子宿卫长安,他为何还不允降?”阁罗凤半是绝望半是疯狂地喊道。
“他说……他说,大闹一场,屠戮汉人,然后又从汉人皇帝那儿骗取好处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阁陂亦是绝望地道:“兄王,完了,咱们全完了
盛唐夜唱 第354章 明犯强汉不轻饶
叶畅所说,比起僧阁陂所言还要激烈。
“回去告诉阁罗凤,我很谢谢他,他以自己的丧心病狂,为千秋后世之戒。自今往后,那种以为大闹一场,杀些汉人,然后汉人官府还要奴颜婢膝地跑来哄着护着,不惜奉上民脂民膏以讨好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请自阁罗凤起,从逆或许可逃脱一死,但阁罗凤本人及其亲族,非受车裂凌迟之刑,不足以赎其罪,不足以安此前于云南城中无辜死者之灵”
当时僧阁陂甚为震惊,还以此举于伤天和残暴不仁必有天谴说之,叶畅却回道:“对阁罗凤这等分裂叛逆的丝毫仁慈,便都是对汉人和愿意与汉人携手的华夏诸族之残忍。我为大唐之将,华夏之官,只须考虑对华夏大唐百姓仁慈即可”
这不仅仅断了阁罗凤本人请降之途,就连他的家人,也被宣布了死刑
阁罗凤听得这里,勃然大怒,霍然起身:“既是如此,那就死战,让这洱海变成血海吧”
他下定决心,在殿中稍转了一圈,然后对僧阁陂道:“王弟,还须烦劳你一趟”
“兄王只管吩咐,那叶畅说我为兄王出谋划策,也是元凶罪魁之一,也是必死的,只是要我充当这个回使,才饶了我一条性命。”阁陂惨然道。
“休要惧他,他有本事擒着我们兄弟再说”阁罗凤冷笑了一声,然后道:“既是如此,我就来个鱼死网破……请贤弟你速速去龙首关,正好那土蕃兵马使论绮里余在我这,你与他同去,只说我欲举国内附,将这田土人口财帛,尽数献与土蕃赞普”
他这决断,让阁陂也目瞪口呆
“兄长,何至于此?”在回过神后,阁陂慌忙道。
“就是如此叶畅小儿既然逼我,我奈何不了他,便让大唐天子为我对付他。你去献土之后,便请论若赞速向其国内请求援军,我不信赤德祖赞能弃这一国之地而不顾只要赤德祖赞来援,哪怕我们守不住太和城,退至龙首关,或者退至剑川,终有杀回来之日。而且不只如此,我会遣人去成都,去长安,去大唐诸地,宣扬他叶畅有意割据云南以图自立,宣扬我本欲降却被他凌迫逼反。唐皇年老多疑,必不容他,定要召他回京”
对阁罗凤来说,这是他两败俱伤的选择,在没有退路的情形下,他自然只有孤注一掷了。
阁陂见他心意已决,想想除此之外,确实再无退敌之策,当下也不休息,径直去寻论绮里余。论绮里余逢此大败,身边仅剩余十余兵士,原本极是担忧,唯恐被南诏送给唐人,又恐回去无法向论若赞和土蕃赞普交待,可听完阁陂所说的阁罗凤的打算之后,他兴奋地跳了起来。
战场上的失败虽然会被责罚,可是若得到阁罗凤献国,他这个经办人也少不得一份大功劳,足以将功补过了。
他心中也急,当下连夜出发,次日上午,便抵达了洱海西北处的犬戎军营。一到此处,论绮里余的兴奋便失了大半:原本人声鼎沸的大营,如今空空落落的,便是有些声音,不是伤兵濒死的哀嚎,便是因为惨败而半疯的犬戎之哭喊。一股凄凉气息,笼罩在整个军营之中。
他们才到门口,突然听得一阵哭声和求饶声,紧接着,便见百余个蛮人被绑着推到了营门前,一人一刀被了结掉,脑袋亦给砍下来挂起。论绮里余仔细一瞧,认出这些蛮人正是投靠他们的“浪人”,不由大惊,拉着一人问道:“这是为何?”
“御史有令,此等异族,心怀不诡,暗中与唐人勾结,故此杀之”
“这怎么可能,他们迁到剑川都十几二十年,怎么会暗中与唐人勾结……”论绮里余失声叫道:“你们且住手,待我去见过御史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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