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波波
听得贺知章在李适之面前举荐自己,叶畅心中不由得有些惭愧。他在发觉昨日所见者乃是贺知章后,便没有少动利用的心思,当时贺知章并没有太多表示,还让他很有些腹诽,觉得贺知章不敢替他主持公道,实在有些胆小怕事。现在才知道,贺知章口中不说,实际上却是在替他使力气。
若是他真被李适之看中,以李适之宰相之尊,出面调察他兄长的冤屈,所遇的阻力便不成阻力了。公主府甚至会直接将那个杨富交出来,而叶畅也不必冒更多险。
紧接着便听元载又道:“却不曾想,贺公以知人好荐著称,此次却也识错了人。你兄长尸骨尚未入土为安,你却在此嬉游戏闹,吾羞,不欲为汝友!”
盛唐夜唱 第42章 子与曾点共其志
“吾羞,不欲为汝友!”
元载口中义正言辞地说出这一句,众人耳边顿时隆隆作响!
这响起来的,全是声望啊!
大唐虽是开科取士,以科举考试选拔人才,但此时科举制尚不完善,有没有名声,对于能否中进士,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故此,进京的人,几乎个个都要想法子在权贵门前“干谒”。若是这条路走不通,便要想其余法子给自己邀名造声势。
如陈子昂,摔千金之琴以传自己诗,方能在长安城中声名鹊起,乃于二十四岁便中进士!
元载这批评叶畅之语,就是在给他自己造声势刷声望,而且因为叶畅是贺知章荐与李适之的,叶畅虽然自己是无名小卒,贺知章却名动天下,这一刷,既踩了贺知章的脑袋,却又不至于结成死仇。
至于叶畅……谁会在意垫脚石的感受?
那边卢杞斜着眼睛看元载,心里满是恨恨。
这种实力弱声望多的对手,应该给他刷才对!
但是卢杞此时年轻,还不是那个让郭子仪都畏惧的卢杞,而且他拿叶畅兄长之事说事,容易反被人诟:他自己父亲在外为官,他不随父上任以尽孝道,却留在长安城中。
此时他便只有想着,叶畅既是被贺知章所重,多少有些才华,当能自辩,免得让元载一人将所有声望都刷了去才是。
颜真卿有些无奈,方才他想先与叶畅勾通,便是怕发生这样的口舌之争,叶畅没有准备的话,容易吃大亏。
他看了看叶畅,叶畅神情仍然是愕然的模样,显然对元载一见面就发难,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再看了看元载,元载倒没有露出太多得意,只是双目炯炯。
颜真卿判断,元载意犹未尽!
果然,元载顿了片刻,然后又道:“不教而诛,非圣贤之道,叶畅,你有何话可解?”
这是准备再接下去踩了,看来这元载元公辅,是那种赶尽杀绝的狠人,要让叶畅彻底成为他的声望!
叶畅此际回过神来,他微微凝眉,双眼也因此闭合了一些。
“方才听得介绍,你元公辅是凤翔歧山人,所学为何,又何故入京?”叶畅不紧不慢地反问。
“某精通老庄道家,闻天子欲开科制举道家诸子之说,故来长安,却不是假借迎接兄长灵柩来京城嬉玩之辈!”果然,抓着这个机会,元载开始继续发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且慢,你说你精通老庄道家,是来长安备考的?”叶畅摆手打断了他:“我以为,你可以回老乡继续苦读了。”
“狂徒,你敢咒我?”元载大怒。
“我没有咒你,只是实话实说。”叶畅想到支教时曾组织过那些孩子们开辩论赛,便露出微微的温和的笑,看在别人眼中,他此时当真是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惠施斥责南华真人‘不亦甚乎’,便是你此时了。不通乎命者,岂能中举?”
此语一出,卢杞还有些茫然,但凡是知道叶畅所言典故者,无不惊愕然后谑笑起来,唯一例外者,大约就是元载了。
元载的脸色,已经变得比卢杞的蓝脸还要醒目,因为完全涨成了紫色。
叶畅所说南华真人,便是庄子,今年二月,才为当今天子李隆基钦封为南华真人。庄子妻子死了,他鼓盆而歌,惠施斥责他太过份,庄子以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痛哭不休乃是“不通乎命”。
若元载没有自诩精擅道家学说倒还好,可他为了替自己扬名,专门强调自己精修道家,结果在他最擅长的地方,被叶畅狠狠抽了耳光!
此时众人耳中,仍然是隆隆的刷声望的声音。只不过,方才众人以为叶畅是被刷的对象,现在看来,元载才是被刷的对象啊。
元载默然不语,只能向后缩去,希望众人都不要注意他为好。他向后缩,那边卢杞便觉得,似乎自己的机会来了。
“叶郎君,听闻你在乡间,曾经组织百姓挖渠引水,想必精擅计算之道……”
“五郎,萧五郎!”叶畅闻弦歌而知雅意,直接将萧白朗唤了过来。
萧白朗此时对叶畅,可谓崇拜得五体投地,那些许报复之心,早已经荡然无存了。原因无它,今日上午时,叶畅被他纠缠不过,又与他玩了几回取铜钱的游戏,再度令他输得落花流水之后,将其中奥妙合盘托出。
这种计算之法,让萧白朗瞠目结舌,这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输。
“十一郎,可是有何吩咐?”
叶畅笑着向卢杞道:“我今日方授这萧五郎一计算之术,二位可以在一旁去玩一玩。”
卢杞眼中顿时寒光四溢:“叶郎君是瞧不起我?”
“非也,你之才能,不可限量,但在此时,算数之道,你差我太远。”叶畅稍稍安抚他道:“你与萧五郎试试便知,胜了他,才有资格来挑战我。”
萧白朗听到要与卢杞比取铜钱,顿时咧开嘴笑了,目光中满是恶趣味:他被叶畅虐久了,现在有人来找他求虐,岂有不愿意之理!也不等卢杞反对,他便拉着卢杞到了一边,将规则说与他听。
不过卢杞却是穷,他身上的衣裳都是旧的,还打了补丁,身上掏了半天也没有摸出几铜钱来。还是李霅的家奴,取出一把铜钱,这二人才到了一边去玩了。
叶畅看着众人,坐正躯:“诸位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想起,他们原是来与叶畅结交的,但现在似乎变成了他们难为叶畅。而且元载丢脸得太快,让他们这些同行者都有些挂不住颜面,特别是李霅,更是隐隐有些瞧叶畅不顺眼。
见众人都不出声,他只能咳了一声,上前道:“贺公盛赞叶郎君,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叶郎君平身之志在何,莫非只是这斗鸡走狗球赛之类,或只是以斗鸡走狗球赛为进身之阶,以博一弄臣身份?”
此时正是盛唐,稍有才能之人,便都想着出仕,好建功立业,博一个封妻荫子。但是各人出仕的手段不同,有皓首穷经走科举之途的,有隐居邀名走终南捷径的,也有佯狂装颠想引人注意的。
但无论哪种方法,都瞧不起贾昌,这市井小儿靠着斗鸡得以受李隆基恩宠,可在世人心中,终究还只是一个弄臣。
李霅言语之中,便是挤兑叶畅。
叶畅仍然是微笑,然后开口道:“曾点之志,即某之志也,岂不闻吾与点也!”
这又是一个典故,只不过这一次,叶畅拿出来的是正统的儒家典故。孔子问诸弟子志向,曾点说是在暮春时节换了新衣与成人、少年们去沂水中嬉戏,且歌且舞,兴尽高唱而归。孔子当时长叹赞同:“吾与点也”。
“这个……”李霅顿时也哑口无言,孔子的志向都不过是如此,那么叶畅与一些成人少年踢踢球,算得了什么?
虽然明知道叶畅有意曲解了孔子、曾点之志,但若要强辩,也可以将踢球与游泳歌舞扯上干系。李霅乃世家子弟,自己又是朝廷官员,而叶畅不过是一介布衣,名声亦不显,李霅不是急着出名的元载与卢杞,一见叶畅无机可乘,他自然不会去与之辩论,自取其辱,因此哈哈笑了一下:“叶郎君果真高士也!”
他开口缓和气氛,众人纷纷上来,与叶畅寒喧。别人没有敌意的时候,叶畅还是很随和的,一一应对,偶尔开个玩笑,有时自嘲一句,大伙谈笑风生,倒也其乐融融。
唯一一个没有加入的,恐怕就是元载了。
元载此时缩在人中,目光里含着嫉妒与羞恼,他原想在叶畅身上刷声望,结果反被刷了回去,此时当然不会主动跳出来。不过,叶畅感受到他的目光,笑嘻嘻地望过来:“这位元公辅,不是羞于与我结交的么,怎么还在此处?”
此语一出,众人对叶畅的感观再变:这厮不能得罪,也是个小心眼的!
“你!”
“我倒与你不同,无论何等人物,不学无术也好,心怀鬼胎也好,我都乐意与之结交。”叶畅慢悠悠地道。
元载此时哪里还有颜面在这里呆着,以袖遮脸,转身便走。颜真卿见了,拉了叶畅一把:“何必如此?”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话让众人更是暗生警惕,不要闹得如同元载一般无颜见人才是。今日在场的人这么多,叶畅反嘲元载的事情,肯定会传出去,元载此次进京参与科举,想要再及第几乎就不可能了。
哪个主考官敢录这样的学生,必然会受到言官攻讦。
“方才看叶十一郎与人玩球,不知这是何种球戏?”在稍稍尴尬了一会儿之后,有人开口问道。
叶畅乘机介绍了一番足球,末了补充道:“市井之民,马球之戏玩不起,蹴鞠之戏又太繁复,倒不如这足球之戏来得痛快。双方比谁攻入对方球门次数多就是,有先锋有中军和后卫,暗合兵法战阵之道。”
“哈哈,此时天下太平,兵法无用武之地,也唯有用在这些上面了。”有人笑着道。
这还是有讥嘲之意,但不明显,叶畅便没有回击。那人也点到为止,不敢继续,毕竟叶畅已经给了众人沉刻的绵里藏针的印象,谁也不相被他盯上。
一柱香功夫此时已到,叶畅起身向众人告罪:“某要充当裁判,先失陪一会儿,诸位既然对这足球戏有兴趣,且看这些儿郎们好生踢个半场。”
萧白朗没有上场,仍陪着卢杞在那儿玩呢,叶畅便乘机将那些无赖子们打乱重新分过,再次重申了各种规则之后,他让双方上场。见双方果然按着前、中、后布成阵型,围观的颜真卿等人想到叶畅说的暗合兵法战阵之道,看来果非虚言。
比赛很快开始,因为方才叶畅解释过一些规则,所以众人这下看得更明白。这些在场上踢球的都是萧白朗寻来的,此前都踢过蹴鞠,因此球感与球技相当不错,停球、过人、传球、拦截、抢断,都做得有模有样。双方你来我往,攻防转换得甚为迅速,叶畅也尽可能不打断他们,使得练习赛保持流畅。
这样一来,足球高对抗性的特点便展露无疑。而旁观的诸人也从最初的只是好奇,渐渐觉得有趣,甚至开始为一个漂亮的过人动作或一次干净的抢断喝采欢呼了。除他们之外,在这附近看热闹的人也渐渐聚拢,场边有百余人纷纷叫好,若不是叶畅安排好人手在场边维持,只怕不少人也要凑入场中自己去踢两脚了。
两柱香的功夫,转眼便过去,这其间,双方共踢进了九球,这也是足球戏初起时必然结果。就算他们的蹴鞠底子再好,可是也不可能在刚接触足球的情形下就完美地演练出好的战术来。
不过进球多有进球多的好处,每个进球都瞧得众人心花怒放,因此当叶畅带着一身汗下来时,颜真卿迎上去道:“当请张公来看,张公见公孙大娘舞剑器,便能悟到书法奥妙,今日看球,想必亦能有所得!”
“清臣兄,你如此好书艺,日后在书法之道上的成就,必然不在张公之下。”叶畅笑了:“这些时日,多帮我写些字,等清臣兄你大名传于四海之时,我就每年卖一幅,以此为生了。”
这是开玩笑,颜真卿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而生气,反而抚额笑了起来。
此时他心中的芥蒂已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对叶畅的暗暗歉意:自己方才还误以为叶畅全无心肺,原来他不是不哀悼兄长之亡,而是已经看透生死,远不是他们这样的世俗之人所能了解的境界。
无怪乎他能遇仙,单这心境,便几近于仙了。
“我们也试试?”颜真卿自觉体会到叶畅意真心,心怀歉疚之下,便有意为他捧场。叶畅想要将足球戏的声势造起来,那么他就帮着捧场,而李霅的身份,显然对于推广足球有很大的帮助。
他一起头,随李霅来的少年郎也都跃跃欲试,便是李霅,自觉自己踢得好蹴鞠,玩这个应当也不成问题,便真下场去试了。
盛唐夜唱 第43章 长安新雨浥轻尘
这一试,便是小半个时辰。当众人大汗淋漓地回到树荫之下时,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众人都是觉得畅快,不少年轻性急的,干脆也赤着上身,如同那些市井无赖一般模样。
倒也没有谁在意这个,这是大唐,盛世大唐,除了一些最基的礼仪原则需要坚持,原就以开放和豪迈著称。便是张旭这般年纪,喝多了酒尚且脱帽解衣,袒于众人之前。
“痛快,痛快,比马球和蹴鞠都要痛快!”
“大郎今日神勇,进了五球,当获第一!”
“呵呵,你也不差,进了两个,特别是方才断我球时,当真果敢……”
众人一边抹汗,自有仆役端来茶水点心和马扎,他们坐下来边喝边聊,实在惬意。
“天色渐晚了,今夜只怕来不及回去,大伙在寺庙里借住一宿吧?”有人道。
这时众人才惊觉:“啊呀不好,离宵禁不远——我可不能住在此处,必须回家的!”
“快走,快走!”
“应该还赶得上最末的油壁车,快走吧诸位!”
顿时众人作鸟兽散,便是颜真卿,也忘了问叶畅要字,只顾着先回宿住了。
顿时周围空空落落,只剩余这些人留下的马扎茶水和点心。叶畅也不客气,招呼那边同样练了许久球的无赖游侠儿道:“难得有人送点心来,大伙别客气,咱们今夜都是宿在新昌坊,不必担心宵禁。”
众人都笑着应是,还有嘴贫的道:“这可是左相家中的点心,平日里咱们却是吃不着,我瞅着他装点心的食盒,都是镶金嵌玉,仅这一个食盒,便怕可以将咱们买下了!”
“我明白了!”
叶畅正待回话时,突然听得一声欢呼,紧接着,那边黑乎乎的地方冒出一条身影,晃了两晃,站稳后便向着他这边冲来。
借着些微光,叶畅看到那身影青面獠牙,顿时被吓了一大跳,险些将身下的马扎都打翻了。还是和尚善直见情形似乎不对,立刻上前,将那身影拦住:“阿弥陀佛,你是做什么?”
叶畅这才看清楚,跳来的身影,竟然是卢杞,这小子竟然没有离开!
包括颜真卿在内,别的人都已经走了,他却还留在叶畅处。他与萧白朗玩了好半日的取钱戏,忘记了时间,而李霅等人走的时候都只记得谈足球,一时间也忘了还有个卢杞,于是便将他留在了此处。
“卢小郎君,你怎么还在这里?”叶畅只是让萧白朗去给卢杞一个下马威,免得这个阴险之人来算计自己,破坏自己的好事,却不曾想他竟然痴迷于此戏,一直到了现在。
“让他们走开,我有话对你说。”卢杞道。
叶畅却不然,自己离开众人:“既是我们有话说,那么自然应该是我们避开他们,岂有让他们避开我们之理!”
卢杞甚是不快,但叶畅知道自己今天可是得罪他了,也不在乎再让他觉得不高兴。但是只是略一沉吟,那种破解难题的快乐,还是让卢杞急着与人分享。别的市井无赖,他瞧不上眼,自然就只有叶畅,才值得他前去炫耀。因此,他只能乖乖地拉着叶畅走到稍远处,然后道:“我现在终于明白,那取钱戏的秘决了,只需要保证让对手手中之钱是四的倍数再加一,那么就必胜!”
叶畅微微一惊,萧白朗可是两天都没有弄明白其间的规律,而卢杞只是半个下午就弄明白取钱戏必胜的内幕,其人心智之高,实在少见!
难怪在历史上留下了阴险之名,就连战场上咤叱风云的郭子仪,都畏之如虎。
“确实如此,卢小郎君果然精擅算数,只不过如今天色已晚了,卢小郎君还不回去?”
“哼哼,自然要回去的,不过你现在给我的题目我破了,我倒还有一个题目,看你如何去破。”卢杞冷笑道:“想来你在五日后办足球赛之事,必有目的,不过你却别忘了,办足球赛要聚拢许多看热闹者,聚众闹事,乃是朝廷大忌,你只等着京兆尹来找你麻烦吧!”
说完之后,他便扬长而去,竟然不再留下来与叶畅说一句话。
此时的卢杞,还是少年人心性,藏不住自己的算计。最后那句他说得声音很大,听到的不只是叶畅,被卢杞缠得精疲力竭的萧白朗同样听到,他端着一碗绿豆汤,来到叶畅身边:“这位卢郎君说的倒不是没有道理,咱们还想着造声势,四处去宣扬球赛,可是到时京兆尹不准咱们办,那一切尽皆泡影。”
京兆尹负责长安城的行政治安,确实是有权力禁止。而且卢杞既然留下了这样的话语,他接下来的几日,显然是要拼命使力。他如今虽然家道不昌,可祖父毕竟是当过宰相的,父亲如今也是县令,在京兆尹使气力,禁止他们办球赛还是很简单的。
叶畅皱着眉,自己给卢杞出了个难题,难了他半个下午,他回手出了一题,若是自己解得不好,只怕以后麻烦会不断。而且方才打元载脸和足球戏得来的一些声望,只怕也要付诸东流了。
“如今的京兆尹是何人,其性格如何……”琢磨了一会儿,叶畅向萧白朗问道。
“除非让贺公出面,否则便是知道京兆何人,又有何用?”知道贺知章赏识叶畅,萧白朗出主意道。
“此事休提,只告诉我京兆尹何许人也,性子与事绩即可。”叶畅道。
贺知章再赏识他,也是有限度的,叶畅不愿意利用这种赏识去向京兆尹施加压力,那可能会给贺知章造成不利影响,甚至为这位已经垂垂老矣的前辈引来敌人。
“如今的京兆尹姓韩,讳朝宗,曾任荆州长史、山南道采访史……”
韩朝宗!
听得这个名字,叶畅只觉得额头又是冒汗,这果然不愧是盛唐之都,一个个历史名人,随随便便都能遇到!
这位韩朝宗在历史上最大的名声,便是李白写过《与韩荆州书》,其中“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之句,当真可谓是拍马屁都拍出境界来。
只不过韩朝宗虽然也以举荐贤达、奖掖后进著称,却并没有重视李白。
萧白朗看了叶畅一眼,然后又道:“这位韩京兆,与左相关系非同寻常,当初他任按察使时,曾举荐左相,使左相得升任秦州都督。那位卢小郎君若真与左相家关系亲密,或者……”
说到这,萧白朗就闭嘴不语了,他知道叶畅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些城狐社鼠的消息倒是灵通,连韩朝宗与李适之早年的关系都能挖出来。叶畅闻言皱眉,只有这些资料,他根无法可想。
“韩京兆是何时被举拔任京兆尹的?”他又问道。
“便是今年,陛下有意开漕渠,故此以其为京兆尹。开元十八年时,韩公曾与范安一起疏浚瀍水与洛水,故此有此任命。”
“开漕渠?”叶畅顿时眼前一亮。
“不过,韩公对嬉游似乎……似乎不是很喜好,当初先皇睿宗有意推广乞寒胡戏,为韩公所止,到今上即位,开元六年时,韩公任右拾遗,与中书令张说先后上书,谏禁乞寒胡戏。”萧白朗又道。
这倒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询问了一此禁乞寒胡戏的细节之后,叶畅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这位韩朝宗的性格:他确实是一个最为正统不过的士大夫,而且性子保守,甚至还有些迂直。这样的人往往不知变通,固执得象茅坑里的石头。
“此事你勿声张,只告诉弟兄们,我有办法可以让京兆尹允许球赛。”思考了一会儿,叶畅低声道:“这几日,好生练习,球赛之时,要打出真领来!”
“郎君只管放心,便是不准球赛,咱们也会好生玩耍。这足球戏,比起蹴鞠马球,可是要方便得多。”
叶畅不担心足球不流行,有蹴鞠与马球的底子在,这结合二者之长的运动,很快就会风靡长安。
第二日一早,叶畅先是领着这些游侠无赖做了晨练,然后便瞅准时间出门,恰恰赶在午饭之时到了贺知章府。贺知章宅所在的宣平坊与青龙寺所在的新昌坊相邻,他赶到时,贺知章正在府中,门禁家人听得他自报名字,便立刻通禀,很快就将他邀了进去。
两人寒喧几句之后,贺知章问道:“十一郎,你来长安,是否还住得惯?”
“长安千好万好,唯有一宗不好。”叶畅知道贺知章会问,早就有所准备:“若不下雨,则尘土飞扬,令人闷杀。”
“确实如此,长安城中,唯有这一点实在不好。”贺知章叹息道。
“大唐之都,天下中心,此事实在不合形象。另外,我看城中沟壑,多有年久失修者,道路虽屡经平复,亦有不少坑洼,一至暴雨,必成灾患,贺公可知朝廷有何应对之策?”
叶畅这话,让贺知章眯起了眼。
虽然贺知章是个率性的人,但却绝不是一个傻瓜,叶畅意思这么明显,他如何还会不清楚?
“十一郎,你莫非有什么办法?”
叶畅笑道:“倒是记得一种物什,用来修渠铺路,耗费虽稍大些,却经久耐用。若是以此铺就长安各街,旱时扬尘之苦,雨季内涝之患,不敢说绝对没有,至少大大减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