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波波
这个嫂嫂还有几分当媒婆的天赋,说得天花乱坠,看模样,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做成这个媒。
“这个……这个事情,嫂嫂只怕也作不得主,因为我如今是三房三支呢,上面还有父亲。”叶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拒绝,只能推托了。
方氏点点头:“这倒也是,我这便写信给三叔,想必他也会同意此事。”
听得方氏给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写信,叶畅点点头,心中却大不以为然。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去了汴州,据闻是给人管事,叶曙进长安前曾经给他写信,将家中的情形说与他听,请他回来主持家务,结果却音讯全无。
方氏这封信,定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嫂嫂先不急此事,另有一事,需要嫂嫂操持。”叶畅想着给方氏寻些事情,这样就免得她始终去琢磨着为他说亲,而且他现在人手不足,方氏是少算既有能力又值得信赖的人。
“何事?”
“嫂嫂当知,我在上半年雇了工匠琢磨造纸之事,如今纸已经成了——淳明,淳明,拿几张纸过来,每一样都拿!”
原带着赐奴在亭子外小溪里摸虾的淳明哎了一声,然后快步跑走,不一会儿,他背着个筐子又跑了回来,筐子里盛的,几张纸。
方氏原出身贵家,母亲甚至贵为公主,对于好纸并不陌生。因此,当淳明将纸呈到她面前时,她顿时就愣住了。
“这……这是竹纸?”
此前以竹造纸,造出的纸糜烂不堪,根无法使用,叶畅用的是《天工开物》中记载的造纸法,不但纸张漂亮结实,而且出纸率高,虽然比不上上等宣麻,却也是如今第一流的纸了。
“对,竹纸,每百张的成,大约就是十五,若是能大规模量产,更可以压至十,比如今市面上的纸,可要便宜得多!”
如今市面上卖纸,根据离产地距离远近,百张是四十到五十钱不等,而且纸质比不得方氏手中的纸。这让方氏甚为激动,她轻抚着这纸,琢磨了一会儿:“你的作坊,如今能有多少纸?”
“如今只有两个工匠,又只是试制,故此今年产纸不多,也就是百万张左右,我已经与覃家订了合约,明年包销他们的嫩竹,明年的产量,可以增至五倍。”
“嘶!”方氏吸了口冷气,眼睛猛然亮了,双颊浮起红晕,竟然不自觉中显示出一丝媚态!
不由得她不如此,她身上流淌着李家的血脉,她实际上是武则天的曾孙女,虽然经过残酷的宫廷内斗之后,她已经没有了权力**,但对权力的兴趣,却转到了对钱上来。
她自己尚不知,只不过这一算来,每百张纸可以赚得二十,今年的百万张纸就可以赚二十万钱,也就是两百贯——明年则可以赚一千贯,若是将作坊办到南方盛产毛竹的地方去,那么甚至可以每年赚万贯!
叶畅在长安城中弄足球联赛虽然可以收获不少进益,可是谁都知道那进益不是哪一家一户能独占的。而这造纸则不然,只要叶家能够控制住造竹纸的秘方,那么今年几年几十年,都将有稳定的巨额收入,一代人下来,甚至能够富可敌国。
“不过我不准备立刻将如此多的纸投入市场中去,嫂嫂可知这是为何?”
方氏呼吸略有些急促,她心中将造纸一年的收益算了又算,听得叶畅问起,这才回过神来:“这是……我知道,物多价贱,如今大唐读书之人,最多不过数十万之众,一年用的纸,也不过是数千万张,若是大量涌入,纸价必丢,所赚之利,反不及初。”
叶畅顿时对自己这小嫂子刮目相看!
果然,她心思灵动,目光深远,这个时代的闺中女子之身,竟然就明白供求与物价的关系。那么,选择她来主持造纸和衍生产业,再合适不过了。
“嫂嫂说的是,不过,卖纸获利终究有限,我还有一个想法,便是印书。”
“印书?你是说雕版?”
“不是雕版,直接上活字!”叶畅将什么是活字解说与方氏听,木活字自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因此,最初他决定用陶活字——他姐夫刘锟如今便在一个陶器窑里做事,叶畅早在去长安之前,便让他研究陶活字。
但是陶活字在烧铸之时容易出现膨胀、变形,刘锟又只能暗中做这件事,故此花费了四个多月的时间,他才烧制出堪用的活字,数量也只有一千五百余字,这明显是不够用的。
“如今这一千五百枚陶活字,就在我的库房之中,栉叔这几日都忙着替我赶制固定陶活字的木范,而姐夫那边,我准备让他自己开个窑,专门为我烧制器具。”
“啊?”方氏心中又飞快地计算起来,如今市面上雕版印刷的书渐行其道,原先一卷书,手抄版的价值一贯,而印刷版的则是一百一十左右(注:为当时实价),以小楷印刷,一卷书所费大纸不过十张,陶活字的成是一次性投入的,这么算下来,成在十左右,可卖到一百一十,也就是每能赚一百的利润!
若是将今年产的百万张纸全印成书,便是十万卷书,利润高达万贯……
一想到这个,方氏就觉心花怒放,几乎情不自禁,就要抓着叶畅的手,追问是否真能如此。
但旋即,她又担忧地道:“十一郎,活字印出的书,与雕版相比何如?”
“如今用陶活字,比起木雕版要好些,但尚不及手抄小楷,以后用铅活字,绝对不逊于手抄小楷。”叶畅很肯定地道:“印刷所用墨汁,我也已经在调试,到时嫂嫂便可以看到。”
“十一郎与我说起此事?”方氏有些犹豫,她很聪明,叶畅跟她提及此事,必然有其用意。
“我事务繁多,此事又必须有人主持,内须管住纸坊、印坊,外能清楚账目往来,此事非嫂嫂无人可为。”叶畅道:“而且,我受兄长所托,要照顾赐奴、小娘,我有意将印坊给赐奴,纸坊与小娘——嫂嫂觉得如何?”
方氏大惊:“这如何使得,此乃十一郎才智心血,赐奴与小娘如何……”
“嫂嫂,赐奴、小娘与我子女有何异?”叶畅打断了她的话:“况且也不是说现在就留与他们,待他们十八岁时再与他们,这十余年里,还要劳烦嫂嫂替我经营。”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若是给了他们,你呢,你终要成亲生子的!”方氏还在拒绝,只是口气多少有些薄弱。
叶畅知道她已经心动了,便乘机又道:“嫂嫂只管放心,我能办纸坊、印坊,便能办得起别的作坊。以我之能,嫂嫂还怕我赚不到钱?”
想起叶畅说的在京城组织足球联赛之事,方氏不禁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才叹道:“十一郎宰相之才,可惜,可惜……”
若她还是公主之女、太子妃之妹,她原是可以向朝廷举荐人才的,但她已经被宫廷内斗弄破了胆子,只盼着平安过日便好。
翻了翻手中的纸,然后她又注意到底下还有纸,只不过这纸却卷成了一卷,只有一掌左右宽。方氏摸上去,觉得它皱巴巴的,甚为柔软,不由得有些好奇:“这纸……又是何用?”
这种纸明显是不适合写字,方氏心中隐约有所感觉,问出之后,便觉不妥。
“如厕所用。”叶畅却是一正经地答道:“厕筹可以休矣。”
大唐普通百姓如厕,用的都是竹木片制成的厕筹,也有用纸的,唐初高僧道宣在其中,便禁止僧众用“字故纸”拭秽。因此,叶畅一说出来,方氏脸色微红,狠狠瞪了他一眼。
叶畅对此,装作未曾看见。
二人心知肚明,除了如厕所用,这纸还可以用于妇人月事,只不过如厕说出来已经是尴尬,另一件也说出来的话,方氏只怕要当场暴走了。
“就你古怪精灵,花样众多!”
方氏又白了叶畅一眼,正待再说他几句,突然听得远处有人大喊:“叶十一郎何在,叶十一郎何在?”
“有客来访?”这声音方氏绝对未曾听过,她低声问道。
“不知是何人,待我出去见上一见。”叶畅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便起身道。
隐居于这卧龙谷中,谁会来扰他的清静?
盛唐夜唱 第70章 愿伸援手相扶将
前些时日才过的中秋节,天气转凉,道路两旁尽是落叶。卧龙谷规模太大,而人手又有些不足,因此除了道路上的落叶被清理掉外,别的地方就没有那么讲究了。
昆仓奴乌骨力叉着腰,站在门前,瞪着一双环眼,盯住门口的两个人。
他性子憨厚,到得叶畅这边,每日有肉吃饭管饱活不累,早就忠心不二。他主要工作,除了扫净道路之外,便是在入谷的栅门前守着,有人来此便要通禀一声。
只不过今天这厮很有些失礼,不待他通禀就大叫大嚷起来。这厮浑身酒气,身边还带着个不尴不尬的人,也不知来路为何。
叶畅一席道袍,缓缓走了出来,见着那大叫大嚷的人后,不禁愣了一下,然后笑道:“焦遂,你如何来了?”
来的正是焦遂,长安一别过了两个多月,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当叶畅非常惊异。
焦遂背着他招牌一般的大酒壶,咧嘴笑道:“在长安城中呆得无趣,又抓不着人付酒钱,想着你被赐绢放还,家里或许有些好酒,便特来叨唠——只须管我酒就成。”
这厮不喝酒时沉默寡言,但一但喝了酒,哪怕就是两杯黄汤下肚,也必然口沫横飞高谈阔论。他与叶畅最初有些矛盾,但其人倒是没心没肺,根未将这点矛盾放在心上,叶畅在长安时,跟着他四处晃的,除了颜真卿便是焦遂了。
“长安城中一切可好?”叶畅忙出来相迎。
“贺公已经请辞,求陛下放他做道士去,估计如今也已动身,你就等着吧,他说了要到你这边来寻仙访道。”焦遂从身后解下行囊,先是翻出一堆破旧衣裳,然后在其中寻到自己要找的东西:“这是贺公给你的信,这是张公给你的信,啊,这里还有韩公的信,他让我送信时还大发脾气,说被你耍了。唔,还有这个,这是那位贵主不知怎么得到消息,让我给你带来的——原还有两匹绢的,我路上没有盘缠,就替你用掉了。”
说到这,焦遂哈哈大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叶畅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两匹绢的事情,不过,虫娘可不会无缘无故给他送绢,因此他问道:“那绢是做什么的?”
“她派来的人说信中有言,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焦遂带来的信可不少,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萧白朗的——这厮竟然被王忠嗣派来的使者请去,要在军中推广足球戏,因此京中的联赛事宜,暂时交给了贾猫儿主持。贾猫儿自然也有信,都是足球联赛之事,言辞甚为恭谨。
不少得还有颜真卿托带的书信,张旭与颜真卿的信,叶畅是拿定主意要好生保存的。
看着叶畅喜滋滋收信,焦遂一拍脑袋:“啊呀,这事忘了,路上遇到一些事情,十一郎,我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又有事,不象我到哪都没有用,故此给你揽了件事。”
叶畅讶然,焦遂向着身边跟着的人道:“这位便是叶十一郎,你不是说听说过他的名声么,为何还不下拜求助?”
那人顿时向着叶畅下拜,哀声告求道:“小人姓陈,名千里,乃武陟人士,久闻叶郎君得仙人点化,智计无双,先有虹渠引水,后有菩萨断案。小人有奇冤待雪,求叶郎君相助!”
叶畅顿时大感头痛,他看了焦遂一眼,这厮倒是会惹麻烦,当初在长安城中给自己惹了麻烦,如今又给自己惹了麻烦!
“这个……有奇冤待雪,应该寻官府才是,某不过一介布衣,无拳无勇,帮不了你。”
叶畅是个热心肠,但并不意味着什么麻烦他都会接。旁边的焦遂不由得有些尴尬,他原是大包大揽,觉得对叶畅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却不曾想,叶畅连源由都没有问便一口回绝。
不过他性子粗率,尴尬也就罢了,却不往心中去,拉着叶畅到旁边:“十一郎,这事情原是我差了,我不该揽这事。但事情也太过气人,这个陈千里情形实在可怜。”
“我并非官府,就算可怜他,怎么来处置?”
“你听我将情形说完。”焦遂自知自己做得鲁莽了,赔着笑:“十一郎,今后我保证再无这般事情。”
听焦遂说过事情经历,叶畅才知道怎么回事,焦遂揽这件事情,原因还是出在他的身上。开元二十一年时,这陈千里如同他兄长叶曙一般,奉命服役,但他服的是徭役,往范阳一带运送粮草。他去之前,家中有五头牛,一雄四雌,因为家中无人,便托在舅父家。不曾料想到边关后,赶上了边关战事,原一年的徭役时间,先后迁延,乃至于今,足足是过了九年。
他役罢还乡,向舅家讨还耕牛,却不曾想舅家只还了他三头老朽不堪的病年,事实上这九年间,那五头牛已经变成了三十七头,而且凭着这些年,他舅家收益颇丰,如今在武陟,竟然成了颇为有名的大户。陈千里自然不愤,欲与舅家理论,结果绝了亲戚情面,被打了一顿扔出来,去官府告状,又既无人证亦无物证,仍然是吃了一顿板子被赶出。
“他服役边关,用十一郎当初的话说,便是保家卫国。壮士为国不惜身,国家岂可让其寒心。英雄流血便罢,回乡之后尚流泪,是可忍孰不可忍!”焦遂说到这,神情一正:“十一郎,你小节上未必比得上某,但某一向敬你,只因你大义上从来执正!这等事情,我料想别人会嫌麻烦,必然不管的,你则不然,你是定然会伸手相助的!”
这一番高帽下来,叶畅唯有苦笑。
自己投焦遂所好的几句话,倒是被他当真了……这种大道理拿来教训别人会很爽,可被别人用来教训自己,那就会很不爽了。
“行了,焦遂你就不要多说……此事真很麻烦,若是一般事情,缺几贯钱,少几个人,我都可以相助,但此事,非我能力所及啊。”
“十一郎,你智计无双,在长安两个月便能风声水起,莫要再自谦了,别人不知你之能,某还不知?记得十一郎曾有言,想要办个酒坊,若是助此人,某便来给你当这酒坊管事,如何?”
焦遂此人胸怀大志,惜哉向来不为人用,便是与他友善的李适之、贺知章等人,亦无法掖拔。叶畅觉得他与李白同样,都缺乏基层具体事务的经验,因此曾建议他办一酒坊,积累经验,结果为其所拒。如今他旧事重提,叶畅琢磨了一下,自己也确实需要一人来主持酿酒事宜——酒带来的利润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酒精。
在医学之上,酒精乃是比较简单容易制造的必备药品。
“我有倒是有个主意,但只凭着我,怕是不成,还要你相助。”虽然有了决断,可这并不意味着叶畅就此放过焦遂,这厮惹事生非,总得受上一些教训:“你愿不愿意?”
“那是自然,某愿竭尽所能!”
“既是如此,你就剃个光头吧。”叶畅微笑道。
“什么?”焦遂不曾想,叶畅提出的竟然是这般要求,他目光转了下,有些怀疑叶畅是故意为难自己,当下便指着善直与乌骨力:“他二人不都是光头么,为何不用他们?”
“他们的头是他们的,却不如你的头管用。”
“头和头还有什么不同?”
“自然不同的,大头和小头会相同么?总之借你光头一用,你只说成不成,成,那么我便管此事,不成,我便什么都不理会。”
焦遂这下子没奈何了,他咬牙道:“叶十一,你可别坑我!”
叶畅心道不坑你坑谁,口里却保证绝不坑人。那陈千里见他们二人窃窃私语好半晌,心中亦是极为不安,他现在是走投无路,恰好在武陟听到叶畅的传闻,又被焦遂打了包票,这才来修武的,可如今看来,名声在外的修武叶十一郎,并不象传闻中那样无所不能。
“陈大郎,你的事情,且细细说与某听。你那舅家有多少人口,他又向来喜欢做什么,都一一说来。”
陈千里舅舅姓佘,名礼,因为排行第二,所以人称佘二,也有人说他阴毒刻薄,称之为“二蛇”者。他向来喜欢占小便宜,十年前从外甥手中得了牛之后尤其如此。
经营这么多年,他如今已经有四十余头牛马,百余只羊,在武陟县,也算是富户之一。每日巡视自己的牲畜,是佘礼风雨无阻的行程,这一日,他便背着手,穿过自己的牲棚。
“这些日子,那小畜牲倒是没有来吵闹,哼,无凭无据,便想从我这牵牛走,与他三头牛了还贪心不足。”
心中想着陈千里的事情,佘礼看完了自己的牲畜,便乘着一头骡子,赶往武陟县城的牛马市。
行到半途,却见一人牵牛缓步而行,而一个光头僧人合什于旁,正在苦苦哀求。佘礼见那牛异常雄健,牵牛人却不认识,便让骡子慢下来,跟在这人身后。
“和尚,你再说什么也是无用,这牛我是要拉去卖的,如何能给你?”那牵牛者摇头道。
“施主……有所……不知……”
那和尚说起话来有些结巴,这让他显得格外老实,听得很吃力地说,好一会儿,佘礼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和尚在化缘,竟然要化走这头犍牛!
“休想,休想,这牛可是我的家当,我听闻武陟牛价高,这才牵来转卖,如何能送与你这僧人?我看你这和尚,当真是念多了昏头经,痴心妄想,速速滚开,否则休怪我揍你!”
和尚听得此语,嚎淘大哭起来:“施主……容我实言相告,此牛为我父转世……和尚一片孝心,实不忍它劳力劳形,到头来还得挨上一刀。施主,百善孝为先……施主成全我这孝心,胜造九级浮屠……”
和尚结结巴巴说得好一会儿才说明白,佘礼听得直摇头:指着这头牛说是他父亲,便想要将牛化走,那自己家里数十头牛,岂不有数十个便宜的和尚儿子?
“你这和尚好生没有道理,虚言诳骗,便想将某这牛拐走?究竟是你和尚傻,还是某象个傻瓜?”那牵牛者大怒,伸手推开和尚,牵着牛便要继续前行。
和尚急了,上来抱住牵牛者的胳膊,那牵牛者挣了两下没挣脱,回头恰好看到佘礼,当下叫道:“这位郎君来评评理,这个和尚好生无赖!”
佘礼心中正打着这头牛的主意,此牛雄健,若是低价买回去,倒是个好生意。听得那牵牛者呼他评理,他觉得这是个套交情骗取对方信任的机会,便咳了一声道:“好,好。”
和尚见有人上来评理,便松开手,又是一阵结巴,好不容易才说清楚事情。原来这和尚自称得上师开顶,能识人前世今生,他四方云游,今日在此发觉这头牛乃是他前世之父,只因曾诳骗人财而堕入畜牲道,不但要替人劳作一世,临了还少不得挨上一刀。他不忍心见前世之父如此下场,便向那贩牛人哀求,想要将牛化走。
听得此语,佘礼哂然:“好笑,好笑,你这和尚,好生虚诳,你说这牛是你前世之父,有何为证?无凭无据,便想牵走别家之牛,当真是将别人当傻子?”
和尚急得满脸通红,只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他才再说清楚来,原来那位给他开顶的上师,还传授他一套咒法,能令生灵回想起前世今生之事。若是不信,他愿念咒,以证明这牛是他前世之父。
“既是如此,你便念咒。”佘礼听得心中一动道。
和尚却说此处不宜,念咒需在庙中,那牵牛者连连摇头,只说要去赶集市,没有时间陪他胡闹。这个时候,佘礼心中又是一动:此时去集市中,正好顾客颇多,若是能耽搁这牵牛者一段时间,待他再去时没有了顾客,自己正好乘机压价。
想到这里,他笑眯眯地道:“离此地不甚远,便有一座庙,我看和尚说得有意思,这位郎君,何不就陪他去一趟?至于卖牛之事,郎君只管放心,到时包在我身上就是!”
那牵牛者无奈之下,只能应允。
盛唐夜唱 第71章 冥幽神通判莠良
这庙原是座小寺,寺里两个僧人,佘礼都认识,听得借他们地方一用,两个僧人都应允了。
这时那结巴僧人又说,不得让别的僧人在旁观看,免得泄露了他的真法,那两僧人也干脆,收了几钱便离开了寺庙,到了远处观望,将寺庙留给了他们。
佘礼道:“和尚,都如此了,你还不开始?”
那和尚有些无奈,当下合什,绕着牛开始念咒:“沃乌忍性,沃实乎吐,沃呐纯绿,沃嘛执机……”
佘礼只听了两句,便扑噗一声笑了起来,和尚横了他一眼,闭嘴不再念,佘礼只能拱手,示意请他继续。牵牛者有些奇了,凑到佘礼耳畔,低声问道:“郎君何故发笑?”
“你且听他的经,象是什么?”
“释家经,某一向是听不懂的,不是波罗蜜,就是须达多。”
“你不觉得,他翻来覆去,是在念叨‘我无人性,我实糊涂,我乃蠢驴,我骂自己’?”
那牵牛者一听,也是偷笑:“我倒觉着,那最后一句象是说,我没**。”
两人相视一笑,却见和尚绕着牛正转了八圈,又反转了八圈,然后转身道:“行了,经已毕。”
“嗯?就这么简单?”牵牛者抢着道:“这牛已经知道前世今生?”
和尚很笃定地道:“已经知晓。”
“那么……为何我却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它还不是一般模样?”
佘礼见和尚一脸郑重神情,倒不象是在诳言,但那牛确实没有任何异样,佘礼哂笑道:“和尚果然是故弄玄虚,这牛若是知晓前世今生,何不唤你一声儿子?”
“牛喉间有横骨,不能发声。”和尚很认真地道:“除了修行有成的大妖,几曾见过畜类能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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