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波波
到李隆基这年纪,最怕的第一是死去,第二是失权。他怀疑猜忌一切有可能威胁到他权力的人,甚至包括他的太子,这也是三庶人案的根原因!
叶畅记得原的历史中,安禄山进京,见了太子李亨亦不行礼,旁人相劝,他故作鲁莽地说“臣愚知陛下不知太子”,于是甚得李隆基的欢喜。
连太子都如此,何况一个贵主?
看着地上的尸体,再看看安禄山一行的背影,叶畅觉得那些马蹄仿佛是从自己身上踏了过去。
他方才只要有丝毫应对不当,死的当真就会是他!
吸了口气,叶畅转过脸,看着虫娘,虫娘小脸板着,眼中怒芒闪动,同时还有一丝恐惧。叶畅心中暗暗难过,她小小年纪,就成了安禄山向李隆基表达忠心的垫脚石。
安禄山极是精明,杀一个多嘴多舌的内监,根不是什么大事,李隆基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情发落他。至于得罪了二十九娘,单从这位贵主没有封号便可以判断出,她绝不受宠。就算受宠也无妨,自从太平公主之后,李隆基对于公主参与政务便极为忌讳,连会真长公主行事都是低调,何况一小姑娘?
“此怨……必报之!”虫娘咬牙切齿地道。
“唔……”
“休要劝我。”听得叶畅开口,虫娘翻着他道:“你的妇人之仁莫要开口!”
“哈,不是劝你,我只是想说我来帮你。”叶畅忍不住牵起她的手:“而且这种事情,就该交给我,你嘛,现在只要快快乐乐地活着就好了。”
“快快乐乐地活?”虫娘听得这句简单无比的话语,神情不禁复杂起来。
与叶畅结识以来,叶畅身上吸引她的,不就是那种让人简单轻松的快乐么。
“我信你。”虫娘道。
“现在安禄山正得你父皇信任,你回去之后便是找你父皇告状,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就当没有这回事,有什么烦恼操心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叶畅又劝慰了一句,便领着他继续上山。因为这等事情发生,虫娘的游兴大减,不再坚持要步行。在两个惯于山路的农夫肩舆所抬下,她们没用多久便到了山腰的药王观。
叶畅前些时日还来过一趟药王观,昨天得知虫娘来意之后,他也遣人来此报信,因此观中早有准备,观主骆守一一大早便在观外迎候,待见到虫娘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时,心中惊讶万分,脸上却没有丝毫怠慢之色。
这让虫娘甚为满意,她是第一次出来主持事情,也怕别人小瞧了。
因为不是正祀,所以礼仪从简,完成仪式之后,虫娘替李隆基赐下道袍等物件,而骆守一也会来事,献上了道观中所产的苦茶——他还是想法子从叶畅这学去了炒茶的技艺,只称这“药王茶”效果奇佳,长饮健体明目轻身长寿。
这些琐事处置完毕,虫娘完全没有游览的兴致,径直便要下山返回卧龙谷。见她始终兴致不高,叶畅便开口分她的心思:“贵主,不知今年球赛收益,可曾给贵主结算完毕?”
虫娘眼睛顿时亮了一下:“联赛十一月终了,收益亦在月初我来之前结算了。半年收益是三万三千一百一十九贯,我有半成,便是一千六百五十贯……此次来药王观所赐道袍,便是我用此钱添赐,我还按着你所说,将五百贯献与父皇贺寿,五百贯献与太真娘子添衣,自己共得了六百五十贯。”
除了不知道虫娘她得的钱是如何花销外,这半年联赛收益叶畅是知晓的——贾猫儿对他甚为敬服,时间将联赛开展中所遇难题拿出来向他请教,也不隐瞒收入。
半年时间,仓促举办,便有三万三千贯的收益,倒是让叶畅很惊讶。虫娘得了一千余贯钱,有余钱打赏内监宫女,在宫中便有人为她奔走了。而拿钱与李隆基、杨玉环之举,更是让她在宫中的地位显著提高,也正是因此,她才能小小年纪,便担下了重任,来此向药王祭祀。
“来年的收益会更多,不过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贵主别忘了给他们颁奖啊。”叶畅笑道。
“那是自然,今年联赛魁首颁奖,便又是我。”虫娘提起此事,便极兴奋:“你当时不在,真可惜了,万人空巷呢。”
“虽未目睹,亦能想象。”叶畅自然知道这个。
“父皇还曾说你,也不知心中是哪来的奇巧,竟然一入长安便引领风潮。足球戏且不说,单那水泥,父皇已经命在宫中各处道路上铺此物了,弄得韩朝宗还寻父皇抱怨,说是水泥产量不足,街道铺就尚且不够,要父皇召你重入长安,解决这水泥不足呢。”
叶畅哈哈大笑,这便是他给韩朝宗挖的一个坑了。水泥虽好,可是烧制起来耗能极多,长安附近如今植被已是不足,单烧水泥的柴木一项,便可以将南山砍光来。
“叶郎君你故意的?”虫娘一见他神情,便明白这是他有意为之。
“韩京兆这人,太过自以为是,和他打交道,若不留些底,必然要给他牵着鼻子走。”叶畅笑着道:“倒也不算是故意为难他,只不过他休要想着京兆尹独享水泥之利罢了。”
“叶郎君说得是,父皇也是这么说的。”虫娘点了点头。
叶畅愣了一下,李隆基能在皇室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缔创了开元盛世,其政治眼光与韬略确实不同,韩朝宗只能从自己所任的职务上考虑问题,他却能更全面地考虑。
“陛下意在何处?”
“河东道。”
“陛下也欲用石炭?”一听河东道,叶畅顿时明白李隆基的意图。
河东道即是后世的山西,此时已经盛产煤炭,以煤烧制水泥,比起伐木为柴总要好些。
“是,韩朝宗听后隔了两日又奏道,说除去河东道之外,河内郡亦可,而且……还奏举你为河内水泥大使。”
叶畅拿手一拍自己的脑袋,他如今对地理已经有些熟悉了,河内郡治下便包括后世的焦作,此时亦盛产煤炭,距离修武不远。韩朝宗为了让他出仕,当真是煞费苦心,只不过这“水泥大使”的官职,实在不大好听。
“怎么?”
“看来贵主如今在宫中有些不同了,这情形你都知道。”
虫娘听得这一句,脸上微微一红,却没有再说什么。
难道告诉叶畅,只因为这事与他有关,所以自己才会关注么?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你不愿意随我入宫,可出仕总没有关系吧?若你真想当这水泥大使,我替你去求……去求父皇。”
“莫,莫,千万莫如此。我如今一身轻松,在家乡隐居,正逍遥自在,千万莫与我揽事。”叶畅双手直晃。
“若你不出仕,如何能对付今日遇见的那安禄山,难道说,你所讲要替我报复之事,就是哄我的?”虫娘顿时双眉竖起。
小姑娘反应这么快,让叶畅无奈挠头:“便是当了那个什么水泥大使,你觉得每日里跟着石头石炭打交道,能奈何得了那安禄山么?”
“那只是你进身之阶罢了,先当水泥大使,二十年后,便可入京师为相,那时便可替我出气!”
“这个,韩朝宗坑了我几回,他也未必怀有什么好意。”叶畅知道若说自己无意出仕,只怕虫娘立刻要翻脸,因此便又坑了韩朝宗一回。
出仕后便会被束缚住自由,为了那一点可怜的而且是随时会被剥夺的权力,完全失去自由……叶畅所不取也。
“唔?真的?”虫娘有些怀疑。
“真的!”叶畅用力点头,同时暗暗对韩朝宗说了声“抱歉”。
“那你何时能回长安?”
“想来用不了多久,怎么?”
“那个安禄山不会在长安呆太久,我想着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要你出主意呢。”
这位贵主的心眼真不大,而且报复起来可谓从早到晚。叶畅笑着摆了摆手:“陛下问起此事,你只管实话实说就是,至于报复之事,你千万别说什么,陛下会先让你出一口气,至于剩余的,交与我。”
虫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但她心中是如何想的,叶畅就不知道了。
回到卧龙谷之后,叶畅才知道,自己的卧龙谷中,竟然有一位特殊的客人。
“是你?”
“前日不知是叶郎君,下边人多有得罪。”来人笑吟吟摆手,便见一随从捧上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放着拇指大小熠熠生辉的珍珠共是十二颗。
这样的珍珠,原就是极难得,一般大小,就更为难得了。
“辽东有女直,他们以名为海冬青的鹰隼猎补天鹅,于天鹅嗦囊中得此明珠,每一颗都值十万钱以上。我家节帅得知属下曾经待叶郎君失礼,遣某来此赔罪致歉,还望叶郎君不计前过。”
来人正是那天在路上与叶畅打交道的安禄山属下,安禄山左右多是胡人,但也有少量汉人,他正是其中之一。
“还未请教阁下台讳?”
“啊呀,是某失礼,某姓刘,贱名骆谷,于安节帅帐下奔走。”
叶畅望着那盘珍珠,看上去似乎被其所迷住,实际上后世见惯了看种水晶制品的人对这些华而不实的玩物拥有天然的免疫力。
他只是借此掩饰自己心中的波动:安禄山派刘骆谷来向他示好,究竟是为什么。
安禄山的属下为什么要在长安城中刺杀他,又为什么现在跑来示好?
“刘郎君,前日路上之事,原是误会……”
“我家节帅却不是为前日之事,而是因为帐下几位弟兄在长安城中曾经得罪过叶郎君。我家节帅虽然远在卢龙,却也听闻叶郎君才名,早有拜会之心,此次因为入长安急切,故此无法结交,他心中甚为遗憾,遣我来,一是致歉,二是致敬。”刘骆谷毫不掩饰地说道。
盛唐夜唱 第90章春来喜气客满堂
刘骆谷离开了,留下了那一盒珍珠的同时,也留下了许多疑惑。
安禄山这胡儿绝对是聪明人,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定有自己的含义,但叶畅一时猜不出他的想法。
他并不知道,安禄山此次走修武官道入长安,原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若不是见着虫娘在此,他少不得要吃苦头,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但安禄山发觉他与宫中的联系甚为密切之后,便改了主意。
在虫娘面前倨傲那是装,目的是装给李隆基看,但对叶畅,既然不能无声无息地将之杀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拉拢收买。
猜不出便猜不出吧,叶畅暂且放下此事,还得应付虫娘这刁钻古怪的小姑娘。虫娘在卧龙谷住了两天,走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火炕的盘制方法,蜂窝煤的制造方法。
对此方氏极有意见,她觉着这些东西,都是可以赚大钱的,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派个管事掌柜去长安城和洛阳城开店铺,每一项都足以让人富可敌国。叶畅对此却是一笑置之,被她说得烦了,才抛出一句“钱是赚不尽的,不让别人赚钱,只有我们巨富,结果必成众矢之的。”
送走虫娘之后,又过了不到十日,便是大唐的春节。大年三十之际,叶畅便与响儿、淳明等一起,开始贴春联、门神与年画——在这个时代,只有桃符,门神也只是刚刚开始流行。
“郎君,为何会让关羽与张飞二位的画像,贴在咱们大门前?”
“唔,那是因为传说中蜀先主刘备在赤壁之战后,为诸多厉鬼索命,夜不能寐,他的俩个兄弟关羽张飞闻得此事,便执兵刃守卫其门,那些恶鬼就不敢靠近。后来刘备请画匠将关、张二人像画在门上,竟然也能吓阻恶鬼……”
响儿问起这个问题时,叶畅信口胡诌,正版的故事原该是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后以尉迟恭和秦叔宝守门,但是如今就是大唐,叶畅还是怕这些主角们的子孙来寻麻烦,便附会到了刘备等人身上。
“原来如此,有了关张二位将军,咱们卧龙谷就不怕了……可是我觉得赵云最厉害啊,你上回给我们说过长坂坡之战,奴奴就觉得,赵云最厉害,郎君就象是赵云,淳明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被摔坏了头,以后就笨笨的。”
叶畅大笑起来,淳明真是躺着中枪,他性子有些木讷迟钝,特别是在学习上,他如今在谷中求学的孩童当中,是成绩最差者,莫说和响儿、赐奴相比,就是叶畅从长安带来的那六名孩童现在都超过了他。
不过淳明又不是真的蠢,他在跑腿帮忙上却很机灵,特别是操持家务,更是一教就会。有时叶畅也暗暗叹息,这个小子天生就是当管事的料。
“今日夜间,你准备了什么节目?”叶畅问道。
“现在不告诉郎君,到时郎君就知道了。”响儿还要和他保密。
卧龙谷的除夕夜异常热闹,叶畅可是玩出了不少把戏,他自己为春节准备了六个谜语,凡能猜中者,都得到了奖品。而其余上下老幼,则各自准备了一项表演,既有清唱,也有胡旋舞,每个表演的人,都得了一份纪念品。
自然,少不得如同此时大唐人家一样,在庭院里燃起被称为“庭燎”的火堆,家中用坏的扫帚之类,都在子时之前扔入火堆中,据说可以“令人仓库不虚”,家中穿坏的鞋子,也早埋在院子里,据说有助于出“印绶之子”。
因为他这边地方大的缘故,包括方氏母子等在内,不少族人都来此一起守岁,到得子时,远处十方寺中钟声响起,守岁之人纷纷起身,互相说着吉祥的话儿,无非是“福延新日,庆寿无疆”、“福庆初新,寿禄延长”之类,行礼叩拜,不一而足,然后众人才散去,各归各家。
这样的欢乐热闹,让叶畅体验了一回大唐的除夕。
唯一让叶畅有些不适的,就是没有鞭炮声了。不过也不是没有替代品,正月初一鸡鸣之时,家中的家人僮仆们便起了床,将一大堆青竹伸入燃烧着的庭燎之中,顿时噼噼叭叭声响了起来。
除了在庭燎里燃放纯天然的“爆竹”外,家人还在谷中各处院子里树起了长竿,竿头绑着长条布旗,这便是的谓“幡子”,
叶畅同样早起,督促着响儿等读了会书,象征一年之计在于春,然后便听得有人喊他。开门便见赐奴飞扑进来,然后立稳,小大人一般向他作揖行礼:“侄儿赐奴,给叔父拜年了。”
说完之后,他便真的拜了下去,小模样儿有板有眼,看上去倒是个当家男儿的模样。
对这个小侄子,叶畅甚是欢喜。
“赐奴,今日叔父给你准备了一个大红包的压岁钱,但要得这压岁钱可不易,我出道题考你,你何时解出,何时便可以拿去。”叶畅道。
据他所知,大唐还没有初一送压岁钱的说法,他又开了一个先河。
“叔父请说。”
“从一加到一百,总和为几。”叶畅道。
他才出罢题,那边前门又听得一片喧哗声,紧接着,吴泽陂里同宗的晚辈、各家各户的孩童,纷纷拥了进来。人一多,便热闹,叶畅喜滋滋地让淳明等拿了糖果点心出来,任大伙抓取。
果盘端上来几大盘,这些晚辈孩童也不客气,他们挨家挨户下拜叩头,不就是冲着这些好吃的来的么。更何况叶畅可谓食不厌精,他家做的点心最为讲究,放起糖、盐来也不节省,因此众人都将衣兜装得满满的。
待众孩童散去,响儿笑道:“他们都知道咱们家的点心好吃,故此去给族长拜了年后,便一起到咱们家来。”
“倒是些小狡猾,我说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叶畅笑了。
过年便是这样,热闹才喜庆。不过没有零散的鞭炮声,终究有些不美。叶畅估摸着暂时不会有人来,便招呼响儿道:“不成,他们从咱们这抓走不少吃的,咱们得吃回来才不吃亏,走走,咱们也去拜年去!”
“拜年可是要磕头,除了几个年纪辈份都高的,咱们吴泽陂,有几家人当得郎君磕头?”响儿却不以为然。
“只要能收到吃的,磕头的事情,自然是你和淳明代我了。”
“就知道会这样!”
响儿嘟囔着,不过对于能跑到别家去拜年换吃的,她也是很欢喜。孩童们未必是真要吃的,但那种气氛那种热闹,却是他们真想要的。就在这近乎嬉戏的热闹中,他们学会华夏的礼仪,学习华夏的社交。
不过叶畅他们一到门口,便呆住了。
却是叶栉这个叶畅要称为叔的大人,带着一伙工匠,拦在了门前。
“不过是来要工钱的吧?”淳明嘀咕。
“胡说八道,咱们郎君何时会拖欠工钱,他每次都说农民工不易,不可拖欠。”响儿瞪了他一眼:“少胡说了!”
叶栉等人自然不是来要工钱的,他们是来拜年的。过去一年中,他们在叶畅这里揽了不少生意,这十余个工匠,还都在叶畅这边学得了新的手艺。吴泽陂还算民风淳朴,众人得了叶畅好处,便也忘了辈份年纪,大早跑来给叶畅拜年。
他们当然不用叩头行礼,一个个拱手说着吉祥的话儿就是,叶畅颇有些受宠若惊。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集中在叶畅贴的门神、年画上面,这些工匠当中,也有识字的,认得那些画上人物的名字,特别是年画,叶畅参考了后世的连环画,印出来的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画工虽然粗糙,雕工也不算好,可众人或念或听,个个津津有味。
这个时代,莫说底层百姓,就是读书人的文化娱乐也都太少,因此叶畅弄个足球戏才会风靡长安城。连环画更是好东西,老少咸宜,因此才如此吸引人。
他们散去不久,叶畅正准备去给族长、嫂嫂和同族的叔伯们拜年,但仍然是才到门口,又有几十人一起来,却是虹渠引水中受益的人家。这些人都是受了叶畅恩情的,大伙也是不忘本,便抢先来给叶畅拜年。
一波又一波拜年之人,看出叶畅在当地的影响。上午他就根本没办法出门,到了下午时,相邻村子里曾经得罪过刘逢寅的人又来拜年——这是默默感谢他弄倒了刘氏。这样一来,直到晚边上,叶畅才有时间去将各家长辈走上一遭。
到第二天,来卧龙谷的人就更多,昨日来的人很多回去说起了年画这新鲜事物,不少人,只要能拐弯抹角与叶畅扯上些关系的,就纷纷来看新鲜。弄清楚大伙来意之后,叶畅有些哭笑不得:这些年画,实际上就是连环画,他正准备在新年推上市场,没有想到竟然在自家起了广告。
“难怪十一郎说这连环画雅俗共赏,便是不识字之人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当初我还以为十一郎在说大话,现在才知晓,真有其事啊。”
待到初四,叶畅这卧龙谷仍然有人来看,叶畅不得不将年画贴在木板上,放在谷入口入的小亭中任人观赏,只派了崔秀景看着。来给他拜年的方氏见到这一幕,有意打趣叶畅道。
“嫂嫂别提了,这几天已经有许多人向我要这个年画了,还有大胆皮厚的,干脆就要将年画撕走,为此崔秀景和人吵了几回,我不得不将乌骨力都派去。”叶畅抱怨道。
“原来智计百出的叶十一郎,也有为难的时候啊。”方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暧昧:“十一郎,过几日我要带些女眷来看年画,你可莫将我们也赶到亭子里去。”
“嫂嫂带来的人,我哪里敢,定然大礼相待。”叶畅觉得心神微微一荡,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不过嫂嫂要带哪些人物来?”
“到时就知道了,到时候,把自己打理得光彩些,莫掉了你的名头。”
“等一下!”叶畅觉得自己嫂子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似乎很熟悉,他想了好一会儿,猛然想起:另一世中自己迟迟未婚,那些急着给自己拉媒搭线的热心人,每每安排自己相亲时,便是这样一副神情!
“嫂嫂不会是要带那……那个县城里的章家女郎来吧?”
“十一郎放心,我不是专门带那章家女郎来。”方氏笑眯眯地道:“如今寻到我,要与十一郎结亲的,没有十家也有八家,我自然要挑最好的,我早就对他们说了,明日请诸家女郎一起相聚,到时你只管挑,挑着谁便是谁!”
叶畅目瞪口呆:“嫂嫂,不要啊!”
“不能不要,以往你还可以用三支来搪塞,如今你既已归还我们次支,那么婚姻之事,自然由我替你做主!”方氏毫不客气地道:“你也老大不小,屋子里总得有个娘子,响儿年纪太小,若再过个三五年,你爱将她如何都好,如今却是不准你动她!”
大唐时风俗开放,故此才有《西厢记》、《霍小玉》这些浪漫故事的背景时代。方氏想到叶畅已经能做春梦,便急着替他寻一门亲事,可是叶畅对此当真没有什么兴趣。
至于响儿,过三五年也还不到十五岁,叶畅自觉还不能禽兽至此。
“嫂嫂,此事暂且休提吧,我如今眼界高了,修武县内,怕是……”
“莫提什么眼界高了,娶妻娶德,娶妾娶色,你别不是打着那位二十九贵主的主意!”方氏眼睛微微一瞪:“我警告你,李家的女儿,没有一个好惹,多为祸水,你切莫自误!”
叶畅唯有挠头,但转念一眼,又有了个主意:“嫂嫂,实是我在旧年那一梦中,仙人对我说,不可过早成亲,否则必有灾祸……”
“你少拿这个哄我,若真有此事,为何早不见你说?”方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十一郎,你兄长既是不在,咱们这一支就只有你与赐奴两个男人,人丁稀薄,赐奴又小,你若不及早开枝散叶,我如何有面目见翁姑与你兄长?”
叶畅当真无力了,好吧,身为另一世有一百零八次相亲经验的高高手,讨女孩子的欢喜难,让女孩子讨厌的本领总是有的。
盛唐夜唱 第91章不知孰人新少府
方氏虽说是过几日,但实际上等到了正月十八,连元宵都过了,才真正领着诸多小娘子女郎来到卧龙谷。诸家女郎都知道此行用意,当真是一个个争妍斗艳,打扮得花枝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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