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江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韩无白
当然受伤的他肯定会行动艰难,不过也还好,对于一个曾受过极度残酷训练的人来说,即使再艰难,生存,永远都不是什么解决不了问题。
至于这份恩情……
他正想着,穿着破布棉袄的小姑娘走进来,偷偷瞄了他一眼,然后小手跟老汉比划了几下,好像是要去睡觉的意思,杨济跟她说了句“去吧”,小姑娘就快步回西屋了。
“公子莫怪,燕儿就是这样性子。有些害怕生人。”杨济说道。
他笑道:“哪里,我看燕儿很是乖巧,很讨人喜欢,只是为何不曾听到燕儿讲话?”
他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一问,不过转头发现杨济老头儿在那不知道发什么愣,提醒道:“杨老伯?”
“啊?”杨济终于回过神来,赶忙道:“公子莫怪,刚失了神,公子不知,燕儿实则口不能言,无法讲话。”
他也没什么意外,小姑娘果然是个哑巴。
可俗话说“十聋九哑”,小姑娘既然是哑巴,按理说应该听不见才对,但小姑娘明显是能听到的,难道是后天造成的?如果是这样,也并非没有康复的可能,他随口问道:“燕儿自小便是如此?”
杨济老头儿看了看他,浑浊的老眼闪了几下:“回公子,燕儿为何口不能言,其实我也不知。”说着,老头叹了口气,才道:“不瞒公子,其实我并非燕儿的爷爷。”
他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杨济并没有留意的反应,满脸悲痛道:“燕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啊,不敢隐瞒公子,老汉我救下公子与燕儿亦有所关系。”
“嗯?”这他倒是没太明白。
杨济看了看他:“其实燕儿的经历与公子很是相似。”
他淡淡道:“从何说来?”
杨济用他干瘪的手挑了两下油灯,回忆道:“那是五年前,也正是这样的冬末时节,同是在进山砍柴的时候,我在北山崖下发现了燕儿,燕儿当时的情形与公子相近,均是不省人事且全身多处划伤,我见其年幼可怜,便将其背了回来。”
他看了看这个杨济,没说话。
“公子稍等。”老头儿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怀疑,说完就直接起身去了西屋,不一会儿,拿着一个小包裹进来,慢慢打开道:“公子请看,这便是当年发现燕儿时,她身着的衣装。”
油灯的光线昏暗,不过大体能分辨出眼前是一套粉色的童装。
年久的关系,衣装显得很陈旧,颜色也褪了许多,不过还能看出做工很是细腻,衣装前襟、袖口,裤脚、鞋子上也都绣着精致的花纹。
总体来说,这套衣装虽然远不如他身上的华贵,但也属于上乘,绝不是一般人家孩子能穿得起的。
然后跟他身上的衣服一样,这套漂亮的童装上也有很多口子,似撕扯的,似划破的,最后他发现在那衣服的腰间还系着一个粉色香囊,香囊上绣着一只可爱的小燕子。
“燕儿的名字就是因此而来?”
他刚刚其实并不相信杨济的话,准确地说是不完全相信,但看到这套衣装,他基本能确定杨济没有撒谎,不过他还是没太明白这老头儿是什么意思。
“正是。”杨济慢慢将衣服叠起来,将包裹系好,叹了口气道:“那时将燕儿背回来后方知她的伤十分严重,我当时很是焦急,可不见其家人前来寻找,且为其请了多位大夫亦毫无办法,就在老汉我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昏死足足七日的燕儿竟然奇迹般地醒来了。
之后俩月,燕儿的身体逐渐恢复,可我发现她无法言语,且总是自睡梦中惊醒,且每次都异常惊恐并大哭大叫,这样过了一年有余才有所好转,不过之后每当问起其经历与身世时,燕儿的反应亦会如此这般,甚至犹有甚之,而不能言语之事也始终如此,于是后来我便与那香囊之意呼她为燕儿。”
他点了点头,其实在看到燕儿那套衣装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身为富家之人,自荒山野岭的山崖上摔落本就有些蹊跷,如果说他一个成年男人如此还有些解释的空间,那五年前最多只有七八岁的燕儿为何也会如此?
现在看来,燕儿当年极有可能是遭遇了什么不幸之事才自山崖坠落,若燕儿如此,那他呢?
他正若有所思,就听“扑通”一声,老头儿跪在了他身前。
他本想赶快将其扶起来,不过身上的伤导致他动作艰难,再加上这老头儿执意不肯起来,他最后只能无奈道:“杨老伯,这是哪般,我如何受得起!”
杨济却不管这些,浑浊的老眼中泪光闪闪,恳求道:“公子乃大善人,老夫有一事恳求公子,还望公子成全。”说完,这老头儿就“梆梆梆”地给他磕了三个头。
他有点脑袋疼,开口道:“杨老伯你与我有救命之恩,什么话起来说便是。”边说着他边去扶,可这老头儿就是不起来。
杨济泪眼婆娑道:“老头子我孤独大半生,本以为这辈子便这样度过,却不曾想在朽木之年遇见了燕儿,我与燕儿虽非亲系,但这些年却也早已将她视为亲孙女一般,我这把老骨头不知哪天便撒手咽气,却如何也放心不下孤苦的燕儿,我知晓公子身份高贵,不敢做多妄想,只盼公子能念在我这把老骨头的情分上,今后可照顾燕儿一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完,杨济也不管他的反应,又是“梆梆梆”地一顿磕头。
他叹了口气,其实他早就看出了杨济的心思。
这个老头儿之所以救他,善心可能有,但更多的应该是看出了他乃富贵之人,想着能借对他的这份恩情得到什么回报。
所以如此穷苦的老头儿才会第一时间去为他请大夫,才会在得知他吐血之后那么焦急甚至无端地训斥燕儿,才会对他那么客气谦卑,才会在得知他失忆的第一时间有所失落……
他之所以看出能看出这点,除了老头儿的所作所为和时而狡猾的眼神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燕儿。
他能看出杨济对燕儿并不是很好。
例如小姑娘在熬药和做饭时,杨济除了不停地厉声催促之外,就一直在屋里谦卑地照顾他,一点忙都没帮过。
例如小姑娘要去睡觉了,还要过来跟杨济说一声,他现在回想当时小姑娘的手势,似乎是在说“碗筷洗完了、地扫干净了、柴火收拾了,可以去睡觉了么?”
当然这些并不能直接说明问题,而让他真正确定的是燕儿的那双小手。
一个最多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平时就算干再多粗活,手也不至于粗糙的像个三四十岁的农妇的手吧。
更难以接受的,那双小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冻裂的伤口,小小的手背就像干裂的大地一样,看得他都有些心瘆,可杨济对此却似乎视若无睹,这让他根本无法相信这个老头儿平时是疼爱小姑娘的。
如果他猜的不错,当初杨济之所以救下小姑娘,估计更多的也是想凭借这份恩情得到小姑娘家人的回报,毕竟小姑娘的那套衣装也绝对是富贵人家才穿的起的,只是可惜了这些年小姑娘的家人都未曾来这里寻找过。
至于此时杨济又下跪又磕头说的这个事,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将燕儿托付给他,所谓的疼爱小姑娘是假,真正的用意则是如果他答应了,那小姑娘以后就相当于是他的人了。这不仅能让老头儿的富贵梦更加稳妥,更重要的,杨济身为救命且收养小姑娘的“爷爷”,今后从他这得到的好处或许就不只是救命一恩这么简单了。
这应该就是眼前这个老头儿打的算盘,而之所以突然如此的起因,应该就是他刚刚说小姑娘的那句:“我看燕儿很是乖巧,很讨人喜欢。”,否则这老头儿应该不至于这么冒失。
还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老头儿看出了他这个人似乎比较好说话,而且不止一次地提及这份恩情,老头儿可能是想趁着他“失忆”没有任何安全感的时候,想尽可能地将其对他的相救之恩所能得到的好处最大化。
这是他的猜测,可能并不准确,但想来也不会差太多。
不得不说,这老头儿还真是精明,虽说手段不是很高明,但若是一般人,被他这样又下跪又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着,还真可能着了他的道。
当然这跟他答不答应杨济没什么关系。
杨济是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救的他,他根本无所谓,因为最终的结果是杨济把他从荒山野岭背回来了,给他吃、给他住、给他请大夫……
他记住是这份恩情,他也一定会有所报答。
但杨济此时的要求与报恩是有本质区别的,而且如果他答应,那就相当于做出了承诺,可他现在连他是谁,他的身份是什么,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根本无法做出这样的承诺。
他慢慢把杨济扶起来,看了看他,正色道:“杨老伯,我如今失了记忆,将来的一切均尚未可知,无法做出任何承诺,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如若我能做到,我会尽可能让你和燕儿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的回答已经很直接很到位了,精明的杨济反应也确实如此,只见其立刻老泪纵横,眼看又要跪下磕头,他只能忍着伤势的剧痛强行将其扶住。
杨济哽咽道:“多谢公子,公子恩德,老夫来世愿做牛做马为其报答。”
他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后杨济又是好一番感激涕零,直到见他又要摇摇欲坠,激动的老头儿才在一番关切并小心翼翼地为他铺好被褥之后回西屋了。
外面寒风依旧在吹,熄了油灯的屋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趟在炕被里的他很倦却久久无法入眠。
这个夜,很长很长……
夜色江山 第三章 小姑娘(上)
一觉睡的很沉。
以前他不会这样,也不可能这样,原因是变了。他变了,世界变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属于他的,只有如今这具身体里那个孤独的魂魄。
当然以前他也是孤独的,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或者说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在这个层面上,他还是他。
但他对这个新的世界却是一无所知,对这个新的自己也一无所知,对自己的命运同样一无所知,在这个层面,他已经不再是他。
这或许就叫做新生——新的生命,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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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很单薄,不过被窝很热乎,主要是炕热,应该是早上特地烧过了。
屋子很暗,估计又是个阴天,不过没听见窗纸和门板呼呼的声音,今天应该没什么风。
他掀开被子,顿时感觉一阵凉意,不过也还好,没有昨天那种寒气彻骨的感觉,看来这具身体比他想象的要强壮一些,至少不是弱不禁风。
身体还是非常虚弱,一动胸口还是会阵阵疼痛,虽然有些气短,但没有太过明显的气闷,这说明胸部的淤血虽然严重但还没到致命的程度,他也算是真的放下心来。
以前的习惯,他起来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燕儿也理所应当地没发现他起来了,一直在坐在桌旁的凳子上专心缝补着他那双划破的鞋子。
他没打扰小姑娘,慢慢挪了挪身子,靠在了炕头。
屋子里很安静,外面也很静,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缝补的针线摩擦出的细细声响。
他打量着这个最多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灰色过膝的破布长袄,平底云头的灰色布鞋,一条青色粗布绑起来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虽然脸跟小花猫一样脏兮兮的,但能看出小姑娘长得很秀美,长长的睫毛,水灵的眼睛,挺俏的鼻子,粉嫩的小嘴……
很好看、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只是那双有着密密麻麻冻裂伤口的、像老农妇一样粗糙的手看起来那么扎眼。
小姑娘终于发现他醒了,而且好像已经坐在那看她很长时间了,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慌乱中起身还不小心把线板弄掉了,把线板捡起来,然后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他笑了笑,因为觉得很有意思。
同时也笑的也很温暖,就跟以前他在澳洲小镇的河边,看着那些玩闹的幼儿园小朋友时候的笑一样。
过了一会儿,噼噼啪啪的柴火声响起,然后烟火味传来,然后又一会儿,小姑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栗米粥走进来。
把粥放一边,先将被子稍稍卷起,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把粥端过来,舀一勺在她的小嘴边轻轻吹了几下,然后慢慢递到他的嘴边。
他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这是要喂他吃。
他有些哭笑不得,赶忙抬手道:“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小姑娘就跟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依然端着那勺粥,水灵灵的眼睛看他又不敢看他。
他一想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苦笑道:“是杨老伯跟你说什么了吧?”
小姑娘点了下头,然后又立刻摇了摇头。
他笑着问:“杨老伯没在家?”
小姑娘点头。
他想着如果杨济在家现在就跟他说下别搞这一套,既然没在家,那就等回来再说吧。
他看了看仍旧举着粥勺的小姑娘,柔声道:“我的伤并无大碍,少许活动也无妨,至少吃饭是可以的,所以就不用燕儿喂我了。”
小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飞快低下了头,不过那举着粥勺的小手还是一动没动。
他叹了口气,宽慰道:“杨老伯回来我自会向他说明的。”
这下小姑娘似乎有些犹豫了,端着粥勺的手往后缩了缩,但立刻又伸了回来,意思很明显,还是你吃,我喂你。
他有点挠头,只能冷声道:“若你非要如此,那这粥我宁愿饿着也不喝了。”
见他冷下脸,小姑娘的小脸上阴晴变幻,端着粥勺的手也是一会儿往后缩一会儿往前伸,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趁小姑娘犹豫的时候,忍着胸部的疼痛快速将碗拿了过来,缓声道:“我不是什么贵公子,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再说你看,我不吃得很好么。”说着,他不容反驳地拿过粥勺,自己吃了起来。
小姑娘站在原地,小手紧张地攥着,手背上那些冻裂的口子里隐隐能看到殷红的嫩肉。
他看了看小姑娘的手,放下粥碗,问:“有热水么?”
小姑娘点头,随即似是明白了什么,跑出去很快端了半盆温水进来放到他身前,然后接着又跑出去拿了一块巾布搭在了盆边上。
他苦笑,本来他还纳闷小姑娘咋这么心领神会,原来是以为自己要洗脸。
也没说什么,他伸手试了下水温,道:“再加些热水,多加些。”
小姑娘跑出去舀来半舀热水加了进去,他试了下,道:“再加一舀。”
小姑娘的表情很迷茫,看来是在纳闷如果再加一舀还怎么洗脸,不过这位公子说加那便加,于是又舀来一整舀热水加了进去。
呼呼的水气从盆里冒出来,他刚要把手伸进去,小姑娘吓得急忙拽住他的胳膊,指着热水,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他笑道:“没事的。”说完,在小姑娘惊恐的目光中,他把手伸进了盆里,然后点了点头,指着盆对小姑娘道:“把手放进去。”
小姑娘张着小嘴看向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显然小姑娘有点害怕,他耐心解释道:“燕儿你看你手上有这么多冻裂的伤口,这些伤口虽不是很深,但由于伤口开裂的时间太久,如今已很难完全愈合,若是再不加以养护,日后会留下很多难以愈合的小伤疤。”
他看了眼小姑娘,笑道:“小姑娘的手哪有是疤痕累累的,而且燕儿还这么好看,若燕儿不想日后手变得很丑,就放进去。”
小姑娘抬头看了眼他便迅速低下头,然后又抬头看了看他,水灵灵的眼睛一闪一闪,最后慢慢伸出满是裂口的小手,在水盆上方犹豫着要不要放进去。
他本以为要好费一番口舌,但小姑娘的反应有点让他意外,柔和地看了看她,鼓励道:“开始会有一点烫,也会有一点疼,不过没事的,相信我。”
小姑娘第一次正视他的目光,但也只有片刻便又低下了头,咬着粉嫩的嘴唇,最后紧紧闭上眼睛,颤抖的小手慢慢向盆里伸去。
在手接触到热水的刹那,小姑娘的身子颤了一下,手也顿了下,不过动作并没有停,手掌慢慢地伸进了热水里,同时露出点点痛苦的表情。
这时候他开口道:“接下来会有一点疼,燕儿忍一忍。”
小姑娘的眼睛一直紧紧闭着,不过还是用力点了下头,然后满是开裂伤口的手背没入了热腾腾的水中。
小姑娘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痛苦,眼睛死死闭着,睫毛飞快扎着,尽管紧咬着小嘴,但还是发出一声声痛苦的低喃,不过那双小手,则是死死地停在水盆里一动没动。
小姑娘的勇敢和坚强让他有些意外,他的眼神也更柔和了一些。
之后在他的指挥下,小姑娘把两只手都伸到了盆底便一动不动了,至于他,则慢慢吃起粥来。
很快粥吃完了,小姑娘还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小脸上的表情也还是那样,眼睛死死闭着,睫毛飞快扎着,小嘴紧紧咬着,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他笑了笑,道:“燕儿,睁开眼睛。”待小姑娘一点点睁开眼睛,他问:“还疼么?”
小姑娘本能地点了下头,然后忽然又发现了不对,随即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大眼睛闪闪地看着他。
他慢慢解释道:“此时的水其实还是很热,不过燕儿你的手已经适应了水温,干裂的伤口也以温软,于是便不会感到疼痛了,我这样说燕儿可懂得?”
小姑娘的表情有点迷糊,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好了,把手拿出来吧。”
小手红红的,有点像烤熟了一样,小姑娘试着活动了两下,也没感觉到疼,拿起搭在水盆上的干硬巾布便要擦干。
“等下。”他左右看了看,指着地上的桌子道:“把剪刀拿过来。”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还是立刻拿来了剪刀。
他掀开外衣,剪下柔软内衣的一角,放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又揉了几下,不过因为使不上劲,最后只能让小姑娘帮着拧干,然后道:“那块布太糙硬了,这时很容易划伤原来的伤口,用这个,轻轻擦干。”
小姑娘愣了愣,然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过那块从内衣上剪下来的“巾布”,不过这时她的小手已经自然干了。
“日后每天睡觉前,便用这样的热水泡上一会儿,不出半月,手便会好了,水可稍稍凉些,但绝不可再热,否则手会被烫伤,燕儿可记得了?”
其实水再热一点也没事,让小姑娘加热水的时候他就留了一定的缓冲空间,但保险起见,还是特别提醒一下小姑娘为好。
小姑娘抬起头,水灵的眼睛一闪一闪,最后使劲点了点头。
夜色江山 第四章 小姑娘(下)
收拾了粥碗和洗脸盆,小姑娘就去接着给他缝那双刮破的鞋子了。
然后应该是他在炕上看着的原因,小姑娘本来纯熟的针线活变得生疏了不少,或者说是有点手足无措。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不觉就入了神。
就像以前他在澳洲小镇的河边看那些玩闹的小朋友可以一看一下午一样,当一个人经历了太多复杂的东西,他就会格外渴望简单的东西,
以前那些玩闹的小朋友如此,现在专心缝补的小姑娘也是如此,他渴望这种简单,享受这种简单。
当然他也很清楚,前世今生,这种简单注定不属于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所以越是这样,他对这种简单就越发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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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小姑娘已经补好了鞋子。
拿着鞋子过来,小姑娘指了指鞋子又指了指他的脚,然后做了要一个帮他穿鞋的动作。
他心说怎么又来了,苦笑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本来还以为会跟之前一样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小姑娘这次一点也没坚持,只是水灵灵地眼睛看了他两下就把鞋子递了过来。
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穿鞋还是有点费劲的,不过比起让小姑娘伺候,还是他自己穿好一点,然后他吃力的样子小姑娘自然也看在眼里,几次想伸手想帮他穿,但都被他阻止了。
“很好啊,又暖和又舒服。”终于穿上了,他来回看了看,笑道:“没想到燕儿的手这么巧。”
受到夸奖,小姑娘也不见有什么表情,伸过手要帮他脱下来。
他阻止道:“燕儿可否扶我出去走走。”
今天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估计勉强走走应该可以,关键是自从昨天下午醒来他还没出过屋呢,很想去看看外面究竟是怎样一番天地。
只是小姑娘并不同意他的想法,一边摇着头,小手一边在他面前比划着。
他就知道会小姑娘会是这种反应,笑道:“我的伤并无大碍,出去走走没关系的,等杨老伯回来我也会跟他说明。”
小姑娘还是不同意,一个劲地摇头。
他有点挠头,想了想道:“我的伤需要适当活动,那样才会康复的更好,如此一直在屋子里不利于伤势的康复,燕儿难道不希望我快些康复么?”
听到这话,小姑娘赶忙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他也不给小姑娘反应的时间,紧接着说道:“燕儿放心,我去外面看看就回来,片刻便好,绝不多走。”
小姑娘看了看他,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在那双小手朝他一顿比划之后才终于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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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状况比预想的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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