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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袖唐
她面前案上摆了一只盆口大的浅口玉盘,盘中铺上一层冰,冰上摆着一块块切好的甜瓜,碧玉般晶莹水亮。旁边胡乱铺开几卷竹简,上面不全是秦篆,亦有别国文字。
案旁一名浅茶色华服少年,十四五岁,面膛微黑,剑眉星目,可以想见日后必是一名美男子。
内侍用银签挑了一块大小适中的甜瓜送入少年口中。
少年嚼着香瓜,含糊道,“太傅,咱们去后山狩猎吧?”
“太子好生背书,下回王上再查你功课,臣绝不会再帮忙糊弄了。”宋初一道。
“嘿嘿,太傅每次都这样说,可是每次都会帮我。”嬴荡往宋初一身边凑了凑,拽着她的袖子嬉笑,“太傅对荡儿最好了。”
宋初一缓缓合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曲起的膝盖,良久,才忧伤的道,“荡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长髭须吗?”
嬴荡瞪大眼睛望着她,“你不是女的吗,不长髭须有什么奇怪?”
宋初一抽了抽眼角,谁他娘的透露机密!
“咳!其实都是误会。”宋初一挥手令内侍回避,慈祥的望着他,“我幼时贪玩,学业不精,师傅将我逐出师门,在游学路上被一伙马贼拦截,我说自是士人,他们便出了几道题让我答,结果我未曾答出,那马贼便道:咄!别以为你穿了身广袖大袍就是士人,连老子都会的东西,你都不会,还敢出来招摇撞骗!”
“然后呢?”嬴荡紧张道。rs





江山美人谋 第366章 别想再骗我
“然后,他们便出手打我,结果我这身子就废了。 你看那些寺人也不长髭须……”宋初一目光黯然,“没有本事的人连自己都护不住,我每每帮你,是因为不忍你被王上责罚,可你将来是要做王的人,若是没有本事,如何护得住整个大秦?我心疼你,却是害了你,害了大秦啊!”
嬴荡震惊的看着她的下半身,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宋初一虽然经常带他玩,和其他师长的严肃截然不同,但从来都没有诓骗过他,所以即便说出这么惊世骇俗之言,他也完全没有怀疑。
“我听他们讲的都是太傅如何平巴蜀、攻魏国、著《灭国论》,对战群儒,却未曾……听说这个……这个……”嬴荡喃喃道。
“这等耻辱之事,我怎会透露与旁人?”宋初一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对你心软,怕是没法子再教你了,我这就去向君上禀明给你换个太傅。”
嬴荡急道,“我喜欢你教,我以后一定发奋,保护自己保护秦国。”
嬴荡目光坚定,语气恳切,“太傅,你留下吧。”
“太子大义。”宋初一拍拍他的肩膀,心道,总算没白疼你小子!
嬴荡叛逆贪玩,以往的太傅对他管教多么严格都起不到丝毫作用,反而屡屡被气的七窍生烟。别说区区太傅,他对赢驷的话多半也是阳奉阴违,当面什么都好,扭头就该干啥还干啥。否则赢驷能把他丢给宋初一这种个人品性很不靠谱的人?
宋初一早就把嬴荡性子摸的七七八八,他叛逆,但骨子里有秦人的血性,重义气,纯孝良善。所以宋初一花了好些年与他建立起主从、师徒之外的朋友关系。
苦肉计用完了,宋初一不再刻意套近乎,“太子若真能如此,臣心里自然一百个愿意。”
嬴荡这才放下心来。旋即想到一件事情,皱起眉头道,“外面都传言太傅和赵将军……”
嬴荡和他爹一样,对断袖这件事情很是厌恶。之前他以为宋初一是女子,所以与赵倚楼生活在一起很正常,但现在得知“实情”,这就有些问题了。
宋初一咂咂嘴。甩开折扇急扇了一会儿,“我俩同生死共患难,是刎颈之交。”
嬴荡点点头。羡慕道。“我也很想有这样一个兄弟,可惜,稷去了燕国为质,另一个还是个奶娃,没意思。”
生在君王家,就算有百十个兄弟也不过是多了百十个敌人!宋初一怕打击他的积极性,便不曾说出口。
“太子。太傅。”一名内侍躬身进来,“左丞相府来人传口信,说楚国使节到了,要求见太傅。”
“楚国使节要见太傅作甚?”嬴荡扭头问宋初一,“太傅得罪楚国了?”
“你怎么不想点好处!我君子之名远播,岂能有假?对哪国不是和和气气,怎么会得罪人。”宋初一把折扇揣进袖袋里,边裣衽边道,“我是个有节操的人,不像左丞相。”
张仪这几年为秦国谋事,匡魏欺赵,东边一把火西边一泡尿,挨个把列国得罪个遍,莫说走出秦国,就是踏出咸阳半步恐怕都得遭暗杀。
“不是我不想往好处想,且不提你常常被刺客刺杀,单说赵国的公孙将军每每提到你就咬牙切齿……说你阴险……”
公孙原的原话是:阴险卑鄙,无耻下作。
“不被敌人痛恨的臣子不是好臣子。”宋初一满脸“我被痛恨我自豪”的看了他一眼,转身随着内侍出门。
楚国与秦国结盟,原是去年就应该派使臣赴秦,却因内斗之故延迟。
宋初一骑马到了丞相府,有荐引官早已等在大门口,“小吏卫槐参见关内侯。”
“免礼。”宋初一跃下马,问道,“何人担任楚国使节?”
“砻谷将军。”卫槐见宋初一心情似乎不错,大着胆子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楚国也不知怎的,竟派一名武将做使节。”
武将为使节并不常见,偶有也是在战时。
“砻谷不妄?”宋初一把马鞭抛给一旁仆役,大步入府。她有十来年没有见到砻谷不妄了,她心里早有猜测,此刻确定,心里依旧忍不住激动。
有仆役先行去通报,宋初一走入正堂时,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宋初一回礼之后,眯着眼睛看了一圈,视线定在左上首的一名男子身上,一身湖蓝色华服勾勒出他宽肩窄腰,麦色皮肤,面容俊朗,短短的髭须打理的干净整齐,眸子黑亮,声音欢喜的有些颤抖,“老师!”
砻谷不妄大步走上前,张开臂膀抱住她。
满屋子的人都愣住。
宋初一伸手使劲拍他厚实的背,挣扎道,“混小子,你想勒死我!”
砻谷不妄松开手,满脸傻笑,全无方的沉稳干练的样子,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十六七岁时。
说起来砻谷不妄比宋初一年龄还大一点,在师徒情谊之外,两人又像是朋友,随着时间流逝,他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尔虞我诈,再想起当年宋初一那些教导,这情分非但不减,反而越发浓厚真挚。
“原来是怀瑾的高徒,我还以为是寻仇来的,哈哈,害我白白忧心一场。”张仪笑道。
宋初一无语,怎么人人都觉得她会惹仇债。
众人都混官场,最会看眼色,因此等张仪说不胜酒力去歇息之后,其余人喝了几杯便称有事纷纷告辞,给人家师徒叙别来之情的时间。
宋初一便把砻谷不妄领回家去。
林荫道上凉风习习,两人骑马缓缓并行,砻谷不妄问道,“我们去驿馆一趟吧,我准备一些礼物送给师母。”
宋初一干咳一声,“为师还没有娶亲。”
“吔,老师这个年纪怎会不曾娶亲?”砻谷不妄颇为震惊,他一直以来都更为关注宋初一在军政上做了哪些举动,极少打听这些私事,按照正常情况来想,宋初一这个年纪是必然娶妻生子了。
宋初一欲言又止了几回,才艰难道,“因为为师一直都喜欢男人。”
“啥?!”砻谷不妄险些从马上跌下去,“难道说传言你与赵倚楼将军断袖之事是真的不成?”
砻谷不妄顿了一下,仔细看了宋初一几眼,突然哈哈笑道,“险些又着道了!哼哼,你现在可别想骗到我。”
宋初一勾起嘴角,悠哉道,“真话。”
砻谷不妄敛住笑,坚定的摇头,“不信。”
宋初一不再说话。
隔了一会儿,砻谷不妄犹豫道,“真断袖了?”
“你猜?”宋初一侧头挑眉。
砻谷不妄见她这种表情,不禁嘶了一声,自以为了解真相,“就知道你胡说八道。”
宋初一中肯的评价,“不妄啊,我这些年见过不少天真无邪之人,不过就属你最有趣。”
“天真无邪?”砻谷不妄邪魅一笑,“我压根就跟这四个字挨不上边。”
“唔,说起来……”宋初一从头到脚的仔细打量他,“你越长越没味儿了。”
“咄!老子是全楚国女子做梦都想亲近的人,浑身都是男人味,哪里没味儿了!”砻谷不妄炸毛。
宋初一惋惜道,“少年时天才过人,华丽过人,骄傲过人,多好是吧?现在呢,与籍羽和季涣也没什么差别,一身糙的汉子,秦国几十个将军个个都这样,你不过是脸长得比他们好看点,我都腻了。”
“天才过人,华丽过人……原来老师是这样看我的吗?”砻谷不妄自动忽略她后面的话。
宋初一却不放过,“往事就不要再提,越说越衬得现在不堪。”
砻谷不妄脸色不愉,“往常也没见你对我多么欣赏!”
“正是如此。”宋初一点头,“往常没觉得你哪里好,不过十来年不见,看到现在的你,还是觉得你以前好。”
“合着你就没有哪时候看我顺眼过。”砻谷不妄冷哼。
他的暴脾气这些年已经磨平不少,不会再像少年时那样动不动就暴躁,久别重逢,他对宋初一的话不但没有真的生气,反而觉得熟悉亲切。
至少无论怎样挤兑诓骗,她对他从无恶意。
“你现在做了太傅,秦国太子如何?”砻谷不妄想起自己当年,就想听听嬴荡的不幸,乐一乐也好。
宋初一道,“太子顽皮,成天让我带他去斗鸡走狗,回回犯错我还得给兜着,王上教子严厉,我倒觉得活泼点没什么不好,学业不落下就好。”
砻谷不妄心里不平衡,“同是学生,怎能差别对待!”
宋初一道,“那怎么能一样!太子脾气好,还会撒娇,我哪能不心软。你那骄傲的尾巴翘上天,还一碰就刺毛,我这人天生就喜欢收拾你这样的,没拽过来揍一顿因为我修养好。”
“哼。”砻谷不妄撇撇嘴,不理会她。
“早听说你娶妻了,可有孩子?”宋初一问道。
砻谷不妄哼哼道,“有六个,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大的十四了,小的才一岁。大儿子在军中历练,这趟跟着我来了,等明日叫他来拜见老师。”
“嗯,不错不错。”宋初一道,“与你少年时一样天真无邪才好。”
“唉!老师见着就知道了,除了遗传我的一表人才、天资聪颖,别的半点不像。”砻谷不妄不无得意的道。




江山美人谋 第367章 美人齐登场
第367章
两人说着话到了家门口。
宋初一一进门便听寍丫咋呼呼,“先生,坚回来了,这次……”
寍丫穿过茂密的花丛,这才看清楚宋初一身侧还有别人,登时脸色微红,欠身道,“不知有客人,见笑了。”
从前砻谷不妄与寍丫并不相熟,仅是见过几面,他亦并没有刻意去了解过仆婢,况寍丫当时是个不足十岁的小丫头,女大十八变,如今全没了当年的模样,所以他根本不认识她。
“这是宋寍。我认的妹子。”宋初一道。
既然是老师的妹子,砻谷不妄便不敢怠慢,拱手施礼,“宋姑娘。”
寍丫隐约觉得这客人眉目间有些熟悉,一时未曾认出,只欠身还了礼。
小径树叶微动,宋初一一转眼竟然赫然发现那处多了一个人,一袭玄色劲装,两条比直修长的腿显得身材颀长挺拔,脸盘很小,将一对招风耳衬的更大。
“先生,砻谷将军。”宋坚抱拳冲两人施礼。
“你们认识?”宋初一道。
砻谷不妄道,“在春申君那里见过两次,这次随着使节队伍一起入秦。”
宋坚的师父与楚国春申君是挚友,宋坚随同楚使入秦并不奇怪。
几人到后园的凉亭中煮酒闲聊。
一别十余年,话多的说不完。
喝了十坛酒,直至深夜,宋坚和寍丫私下说话去了,宋初一和砻谷不妄还在继续。
“老师不问我来秦国做什么吗?”砻谷不妄双颊染晕,但目光清明。
“我若问,你会实说吗?”宋初一笑问。
砻谷不妄道,“也许会。”
“我一般不相信言辞。”宋初一盛了一爵酒递给他,“再者,有些事情说出来伤感情,还不如不说,你说呢?”
砻谷不妄苦笑,他在楚国每往上爬一步,就要放弃一点“真”,每一次达成目标,身边掺杂算计的感情便越多,如今那个真性情的少年已经不复存在。
与宋初一之间的师徒情谊,是他仅存的纯粹感情之一,所以他很珍惜。
然而秦楚不可能相安,他们最终还是站到了对立面上,但是砻谷不妄希望能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我不想与老师为敌。”砻谷不妄道。
宋初一抿了一口温酒,惬意的吹着冷风,缓缓道,“害怕了?”
“我从不畏惧失败。”砻谷不妄见她这样淡然,心头一黯,“师徒之情,老师不曾放在心上吗?”
“我的师父曾经代我受过断指,如今仇已报了,而他那断指还埋在这院子里,我终究不能释怀。”宋初一靠在护栏上,一手支着脑袋,目光清浅无波的望着他,“但倘若他不曾淡薄红尘,今时今日我与他各为其主,你猜,我会不会手软?他会不会手软?”
不会。
砻谷不妄心里有一个清楚的答案,但他做不到,“如何能撇开感情谋事?”
宋初一放下酒爵抬起手,朝他勾勾手指。
砻谷不妄坐近些,宋初一一脸神秘的凑过去小声道,“你已经出师了,自己想去。”
“一把年纪,行事还是没个正经!”砻谷不妄对她的秉性咬牙切齿。
宋初一哈哈一笑。
砻谷不妄斜眼睨着她,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面上,心中微微一顿,凑过去伸手摸摸她的下巴,“老师怎么没生须?”
他之前满心激动,光顾着叙旧,竟是忽略了这件事情。
“这个……”宋初一正要开始胡扯,便感觉背后似乎阴风阵阵,她下意识的回过头,看见赵倚楼和宋坚站在曲径上。
砻谷不妄抬头,正对上一个利剑般的目光,眼皮微微一跳,随后才发觉这个男人生的着实好看,身形魁梧而不笨重,面容俊美却无脂粉气,单独看他身体的任何一处都挑不出丝毫瑕疵。他站在那里就像是昭昭日月,以至于四周所有的人和景都成为陪衬。
“回来啦。”宋初一明明什么亏心事都没有做,却像是被“捉/奸”一样,莫名很心虚。
赵倚楼迈开长腿走入亭内。
“这是我学生,砻谷不妄,如今是楚国将军。”宋初一介绍道。
“赵倚楼。”赵倚楼拱手,简短的介绍了自己。
“原来是赵将军,大名如雷贯耳。”砻谷不妄没有客套,赵倚楼当年在巴蜀与屠杌利一战成名,楚国武将无不知晓。
赵倚楼还是不爱与人交流,偏他的模样和气度又让人无法忽略,砻谷不妄虽并不怕他,但于宋初一说话多少会有些不自在,于是两人聊了一会儿,砻谷不妄便借口有事告辞了。
砻谷不妄一离开,赵倚楼便道,“王上旧疾复发。”
赢驷的顽疾无法根治,魏道子起初只是本着卖个人情帮他缓解,然而这一缓就是十来年。赢驷之疾,病发时腹内如刀绞,呼吸困难,但他有时候竟能面不改色的忍着上完一个早朝,让从不正眼看男人的魏道子不由正视起来。
魏道子觉得,能够这样隐忍自控的君王,定然能成就一番功绩霸业,心中不忍他及早殒落,便每年走遍大江南北搜集所需药材,施展毕生医术为他续命。
“大师兄还没回来吗?”宋初一紧张起来。
赵倚楼摇头,“他半个月前传信说已经到汾城,不知为何函谷关那边至今尚未发现他的踪迹。”
半个月前信至咸阳,就算徒步现在也应该接近函谷关了,从函谷关至咸阳,一路坦途,魏道子不可能舍近求远,亦不可能放着大道不走跑去翻山越岭。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看来秦楚之间有一场仗了。”宋初一皱眉,楚国派砻谷不妄做使节,无非就是开战做前期准备,他文武双全,精通兵法,能比一般人看到更多东西。
如果楚国得知赢驷病重,岂能放过这个群龙无首的大好时机?
“先生!”寍丫一路小跑过来,“宫里来人请,王上要见您。”
宋初一看了赵倚楼一眼,立即起身。
赵倚楼陪她骑马到宫门口,看着她入宫才独自返回。
宋初一尽量令自己的心绪平缓,随着宫人引领到了赢驷的寝殿。
“关内侯请进。”陶监躬身把她请了进去。
殿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外殿与往常一样,寺人宫婢垂首而立,内殿却空无一人。
宋初一站在床榻前,“参见我王。”
隔着一层细密的竹帘,她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听赢驷略显虚弱的声音道,“近前来。”
陶监为她挑开竹帘。
宋初一走进帘内便瞧见了靠在床栏上的赢驷。他面色苍白,一袭玄色绸衣,墨发披在身后用缎带绑起,衣带松松系着,襟前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双眉一如利剑般斜飞入鬓,鹰眸里还是万年不化的寒冰,而因为消瘦,五官却显得越发深邃。
昏暗的光线为他平添几许神秘,他薄唇微启,“坐。”
宋初一在床榻前的墩子上坐下,“我王身子可好些了?”
赢驷淡淡嗯了一声,直接进入正题,“寡人想听太傅如何评价太子。”
宋初一揪心的瞅着他,想问问身体到底怎么样,但君臣十六年,她太知道他的性子了,于是道,“太子擅武,在兵事方面极有天赋,与秦来说,大善。只不过,如今年纪还小,不够沉稳持重,心思太单纯。”
宋初一的评价很苛刻,嬴荡从八岁开始就在军中历练,比起少年时的砻谷不妄绝对算不得心思单纯,但是他将来要做君主,不能用一般标准来衡量。
从赢驷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宋初一难以窥探任何情绪。
宋初一摸着良心说,嬴荡与赢驷差距实在太大了!赢驷就像是应秦国运数而生的君王,在孝公打下的坚实基础上将秦国版图扩大了一倍有余,如今的国力是其他六国拍马也赶不上了。如果他能继续在位五十年,至少能再把秦国扩大一倍!甚至如果抓到机遇,一举统一天下也未必不可能。
“要多久他才能担得起秦国?”赢驷道。
宋初一实在忍不住,反问道,“我王正值壮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赢驷黑眸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回答寡人。”
宋初一在他犹如实质的目光下,只能道,“臣不知,一个人成长转变可能需要花费一生,也有可能需一瞬。”
关于人心、人性,宋初一觉得自己纵使有通天之能,也未必能够掌握。有些人经受打击之后会越发坚韧成熟,有人却万念俱灰一蹶不振,还有人越来越偏激……种种结果,不一而足,有谁能预料?
赢驷闭眼,抬手轻柔眉心。
宋初一看出他心情很差,但知道他永远不会找人倾诉。
“我王有何不愉,臣或可分担一二。”宋初一试探着道。
“无事,寡人乏了,你退下吧。”赢驷浑身冰冷的气息足以表达他的抵触。
宋初一顺着他的意思,起身告退。
其实即使赢驷不说,宋初一亦能够猜到些,他很可能是感觉自己病重,准备着手安排身后事。
赢驷开始身体不适时,就已经令人修建陵寝。秉承秦国节俭的作风,他陵寝规模并不大,早在五年前已经竣工,朝中政事他也在一步步的安排调整,可以说万事俱备,他一旦归天,只要有个能担起重担的继承人,秦国便能稳稳走下去。rs




江山美人谋 第368章 要如何能忘
宋初一回府之后,翻来覆去不能入眠,越想越觉得加紧布置……
“倚楼。”宋初一轻唤。
赵倚楼睁开眼睛,声音低哑“怎么没睡?”
“我们离开咸阳吧。”宋初一道。
赵倚楼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为何突然决定要走。”
他以前很想与宋初一一起离开,避世隐居,但守着她这么多年其实也看开了,不能结为夫妻又怎样?若能长相守,这样也很好。
“我观王上似乎已经……”宋初一叹道“王上能忍常人不能忍,就像他在上次早朝病发,我离他那样近都不曾察觉出异样,今日见他的模样,着实被吓了一跳。”
除了很多年前在角楼上议事时赢驷旧疾突发那次,宋初一再不曾见过他露出疲惫或重病之态,除了樗里疾和宋初一,满朝文武都觉得他只是肠胃不好,得的并非大病。
若不是魏道子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她恐怕也能被蒙过去。
“王上一直在准备后事,但从不像这次急切。”宋初一说着,越发肯定自己的揣测。
能够归隐,赵倚楼自然欢喜,只是有些不解“即便他不行了,我们也没有必要一定离开啊?”
“是,如果太子能有王上一半的君威,我们自然安全无虞。可是以太子能力,根本没有能力掌控王上留下来的大臣。”宋初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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